眼前这个,只不过是一个年轻姑娘!只见她长长玉立的身材,清水脸,柳叶眉,小蛮腰,楚楚动人,腰后却配有鼓鼓的一个豹囊。
她身穿白狸皮的紧身上衣,下着八幅风裙,为夜风吹得高高地飘了起来。
看起来真有说不出的动人,真是绰绰风姿,立在瓦上宛如玉树临风。
秦二棠冷笑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杏目扫了他一眼,却是一言不发,只带出了一个微微的冷笑。
苍须老人厉声道:无知女孩,你可知坏了老夫的大事了吗?接着愤愤地道:那女人是你一路的么?少女冷笑了一声道:已知道,就不必多问!这时那妇人,回过头来,高声道:小苓,不许无礼,下来见见徐前辈!少女身形翩身而下。
秦二棠一怔,也跟着飘然而下。
短命无常徐雷,这时脸色极为难看地笑了笑,指着那妇人,向秦二棠道:秦胡子,你大概还不认识,这位女士乃是十二年前,无人不知的翠娘白姗!秦二棠面色一变,呵呵笑道:我是苍须老人秦二棠!翠娘也似微微一敬,当时裣衽为礼!徐雷冷笑了一声,目光望向那少女道:这位想是令媛了?白姗笑道:正是小女匡芷苓!说着回头嗔道:小苓,见过你两位前辈!匡芷苓嘻嘻一笑,说道:二位有礼了!白姗望了她一眼,轻笑道:小女自幼失父,由我抚大,不免娇惯了些,二位朋友千万不要见怪!徐雷这时勉强一笑道:这两天,各路的朋友都来了,真是难得!他面色一冷,继道:白女侠来此何为?尚请直言相告才好!翠娘白姗,面色微微一红道:说来或许有些冒失,好在徐兄是开朗通达之人,我白姗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是直性人!徐雷呵呵冷笑,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白姗这才开门见山地道:据闻徐兄发了一笔意外之财,不知可真否?徐雷哈哈一笑,说道:我徐雷小小收获了一笔,却是闹了个满城风雨,无人不知……说到此,目光闪闪道:白女侠,在道义上,老夫愿解慷慨之囊,你需要多少钱,开个数目吧,老夫必定尽力,不让你失望!翠娘白姗倒也没有想到,这徐雷竟会如此慷慨,一时不禁怔了一下。
她慨然点首笑道:徐兄真乃豪爽人也!徐雷朗笑了一声道:一点儿银钱又算得了什么?你要多少?说个数!白姗杏目一瞟一边的秦二棠,微微一笑,却未开口。
徐雷哼了一声道:秦二棠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白姗叹了一声道:不瞒徐兄,钱财虽好,但我母女尚非贫不能立,徐兄你有此意,我们是心领了!徐雷一惊,道:那么你是……白姗冷冷笑道:闻徐兄所得之各物中,有一枚‘翡翠梨’,此乃我传家之物,尚请徐见你发还才好!徐雷不由面色陡然一变,他狂笑一声道:白女侠,你误听传言,老夫何曾又见过什么翡翠梨来着?白姗呆了一呆,遂冷笑道:徐兄,这翡翠梨对你无用,而于我,却是前代先人传下的一件纪念之物,你又何必据为己有?徐雷不由勃然大怒道:白女侠,你这么说可就是太不识趣了。
他愤愤地道:老夫确是得到一些东西,可是其中哪里有什么翡翠梨?白女侠这么说,岂不是无理取闹么?翠娘白姗冷冷笑道:只怕此言失实吧!徐雷狂笑道:信不信由你!一旁的秦二棠却也冷笑道:白女侠此言诚属可笑!白姗冷冷道:怎么见得?秦二棠哼了一声道:白女侠的传家之物,自在中原……他目光转向徐雷,接下去道:可是徐老哥所得之物,明明是由那日本武士笠原一鹤手中取得的贡物,这其中又怎会有女士你传家之物呢?他哼笑道:这不是好笑么?一旁的徐雷闻言点头道:这就是了,胡子,你说好不好笑?白姗闻言目光一扫两人,鼻中也哼了一声道:你们又知道什么?她冷笑了一声道:外子匡飞,据传曾留居过日本,而我那件传家之宝,一向为其保管,很可能流传到日本,这又岂是不能够么?徐雷狞笑道:白女侠,这件事你还是不必相信谣传的好!白姗忽然转身问女儿道:小苓,那日本武士走远了么?匡芷苓上房,眺望了一下道:走远了!说着飘身而下,道:妈!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白姗瞪了她一眼,说道:你知道什么?遂向徐雷说道:徐老当家的,你已然矢口否认,我自然也是没有办法,不过……她冷笑了一声,道:如果那个日本少年,承认有了这件东西,又待如何?徐雷冷笑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白姗秀眉一挑道:好!我们有了证据会再来的!说着向女儿匡芷苓叱道:走!我们走!匡芷苓使了一个眼色,白姗立刻会意,就笑了笑,道:大家都是江湖混的,何必呢?徐雷本以为她们要走,见状怔了一下。
他鼻中哼了一声,道:白女侠,还有事么?白姗一笑道:还有事要问……才说到此,因见秦二棠回转身去,白姗忙加一句道:秦兄请慢一步,我尚有事,要向二位请教!秦二棠蓦地回过身来,道:还有什么事?白姗一笑道:二位可曾知道,那枚翡翠梨之中的隐秘么?秦二棠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昔年武林中盛传的日月岛——可是与这翡翠梨有关?白姗点头笑道:正是有关!短命无常徐雷听到这里,不由一双深邃的眸子,向着白姗斜视了过来。
白姗嘻嘻一笑道:这件事徐当家的可知道?徐雷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冷冷地道:老夫不知道,却也不想过问!白姗看了两人一眼,道:其实说了也是无妨!她目光转向秦二棠道:秦当家的,你可知那日月岛的情形么?秦二棠似乎也为这件昔日的谣传而提起了无比的兴趣,他奇怪地道:这件事,只怕无人知道,莫非白女士知道?白姗冷冷地说道:只怕当今天下,除了我白姗之外,尚无一人知道这事的内幕!这一句话,令二老都是一惊,秦二棠只是好奇而已,可是徐雷的表情,却完全不同了。
他呵呵笑了一声,道:哦?这倒是怪得很,白女侠何妨说出来,也让我们二人开开茅塞!翠娘白姗,向他看了一眼,道:我正要说出!于是她接下去道:那日月岛,乃是宋朝时候,金人侵宋时珍藏的一处宝库,因日月岛只是一个地名而已!宝库?宝库?二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惊叹!当然,这其中短命无常徐雷的表情,又较不同些罢了。
白姗嘻嘻笑道:该宝库中,听说珍藏有金人历代帝王所搜刮的各种珍宝,名目之多,有如天星,听说凡人只得其一,一生已可享用不尽!哦——两个老人,都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
短命无常徐雷,接着嘿嘿一笑道:这又与那枚翡翠梨有什么关联呢?白姗冷目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徐老当家的,好像你对于这件事很关心似的?徐雷哈哈一笑道:闻财而喜,人人都不例外,又何独我徐雷例外?白姗点了点头,道:自然是与那翡翠梨有关!她追述这件事,道:先世祖父,那时乃是大宋的一名匠师,技艺之巧,至今仍未闻有出其右者!二老都张大了眼睛。
徐雷搔了一下左耳道:有意思!秦二棠却翻着眼皮道:是石匠?白姗道:也可以这么说,他老人家擅筑机关,设埋伏,设计之巧,可谓当时首屈一指!徐雷鼻中哼了一声。
他们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说故事一样,哪里又像是敌对之人。
白姗不厌其烦地接下去道:金人元帅名叫‘伯颜’,入宋之后,奉命亲自找到了我那位老祖父,把他老人家带到了日月岛!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一次,连秦二棠也听傻了。
白姗淡淡一笑道:于是我那老好人的祖父,在他们威迫之下,替他们设计了这座宝库!宝库——徐雷扬了一下眉毛,不好意思地又从鼻中哼了一声,道:鬼话!秦玉棠一本正经道:不,这很有可能!他看着白姗,笑了笑道:白女士,请接下去,这很有意思!白姗冷笑道:这不是故事,而是事实!说着加重语气道:我所说的,乃是句句实话,否则天诛地灭。
徐雷内心跟着怦然大跳了一下。
秦二棠却连连点头道:我绝对相信,请继续说下去!白姗现在已大致知道翡翠梨在哪里了!她微微一笑道:我那老祖父,虽是被金人所迫,却仍未忘了私心。
……他老人家别具匠心的,设计了一枚翡翠梨,把设计的宝库,与其中机密全然绘于梨之中!徐雷口中哦了一声。
他身子晃了一下,就像喝醉了酒似的。
秦二棠奇怪地道:老哥哥,你怎么了?徐雷定了一下神,哈哈笑道:荒唐!荒唐!小小一枚翡翠梨又怎能?……他怔了一下,道:再说……这梨又没有缝,怎么开呢?你怎知没有缝呢?这个……徐雷脸色一红。
幸亏天色很黑,看不清他的脸色,可是白姗那如电也似的眸子,却直直逼视着他,丝毫也不放松。
徐雷接着又是哈哈一笑,道:梨怎么会有缝呢?莫非白女士见过有缝的梨不成?白姗道:这枚翡翠梨却是有缝,只不过是不容易看出来而已。
徐雷心中一跳,真恨不能立刻返回,背着人,找出那梨看一个仔细。
秦二棠却叹了一声道:这么说,要是得到那翡翠梨也就等于得到了那宝库的钥匙了!徐雷的眼睛,瞪得是又圆又大。
白姗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并不等于!并不等于?徐雷哑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心从嗓子眼又落到了肚脐眼,失望透了。
白姗淡淡一笑道:因为知道这隐秘开启翡翠梨之法的,只有两个人!两个人?哪两个人?二老每人都问了一句。
一旁的匡芷苓这时上前道:妈!少说几句,咱们回家去吧!徐雷哈哈笑道:小姑娘,这故事很有趣,何不等你母亲说完再走也不迟!匡芷苓冷冷一笑,把头转过一边,可是她内心不禁暗暗欣喜,因为母亲的计谋,似乎已有成功的可能了。
秦二棠问道:哪两个人?白姗一根手指,指了一下自己道:一个人是我!秦玉棠呵呵一笑道:另一个呢?白姗一笑道:恕不奉告!短命无常徐雷呵呵一笑道:其实这又关我什么事?白姗一笑,道: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嘛!徐雷冷冷一笑道:白女侠,你这就错了,依老夫看来,人家要是真得到了翡翠梨,还怕弄不开么?又何独你们二人知道开法?白姗冷笑道:你所说一点儿也不错,只是你却忘了一件事!徐雷怔了一下道:什么事?白姗一笑道:炸药!徐雷怔笑道:炸药,什么炸药?白姗笑眯眯道:我那老祖宗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梨之内,装有独门炸药,安有七十二道引线,通于梨全身!她冷笑了一声,又道:任何人,只要是不擅开启之法,自己乱来,只要触及其中一条引线,梨本身立刻炸成粉碎,开启之人还难免受伤!哦——又是两声嗟叹,徐雷嘻嘻一笑,道:妙!妙!设计得真妙,我想——他目光望着白姗笑了笑道:……这是我们瞎聊,那翡翠梨到底是怎么开法呢?白姗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把翡翠梨给我,我就说出开法!徐雷冷冷一笑道:岂有此理,白女侠真会开玩笑!白姗叹了一声道:就算是吧!她笑了笑又道:说了半天,我也该走了!秦二棠却仍然兴趣浓厚,追问道:白女士,你说那另外一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呢?白姗一笑道:其实那人住处,离此并不远。
徐雷拉长了耳朵往下听,可是这时,一旁的匡芷苓却插口道:妈,别说了,我们走吧!白姗笑了笑道:好了,打扰!打扰!再见!说罢拉着女儿转身跃房而上。
一场大战之后,平静却又是来得那么突然!苍须老人秦二棠不由冷笑一声,正要纵上,却为徐雷一把抓住了。
秦二棠怔了一下道:咦,莫非就这么放她们走?徐雷嘘一声道:小声……他指了指前面道:我们蹑下去跟着她们,快!苍须老人弄了个莫名其妙,小声道:这是干什么呢?莫非咱们两个怕了她俩是怎么着?徐雷急促道:不是的,快……说着他二人忙越房而过。
奇怪的是,那白氏母女二人,并没有走远。
这时她们二人,仍在边行边谈,声音很大,而且足下走得很慢。
徐雷嘘道:你就在此不要动,我跟上去!他是存有私心,恐怕秦二棠听出了机密。
当时匆匆交待完,遂轻手轻脚地蹑于二女身后,二女兀自边走边谈。
翠娘白姗笑着对女儿道:可笑那徐老头儿,真是傻到了家,到手的财都不会发。
暗中的徐雷,不由顿时心中一动。
他忙跟上两步,倾耳去听。
这时那个姑娘匡芷苓,噗嗤一笑,道:谁说不是呢?妈呀,当时我真怕你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他要是找了去,岂不是糟了?白姗哼笑道:你把妈妈看得这么傻呀?说着二人都笑了。
徐雷这时一颗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他心里想:唉,要是她们两个停下来说话就好了,我也可以听一个清楚!心念及此,就听得前行的姑娘匡芷苓道:妈呀,我的腿都酸死了,坐下来歇歇吧!白姗回头看一眼,徐雷忙闪向一边。
就听她道:好吧!可是只能歇一会儿,因为这地方,离他们太近,万一要是那徐老头儿碰见了,岂不又是麻烦?说着二人就在眼前那片竹林内坐下。
徐雷喜得几乎要跳起来了,他心里忖道:这可是天助我也!竹林中隐身的地方多的是,他很容易就隐藏在二女的身后,近得可以听清楚她们每一句话。
这时就听匡芷苓道:妈,这么说,那个翡翠梨,真的就在徐雷的手里?白姗冷冷地道:这还能错得么?暗中的徐雷,不由一愣,心说:完了!可是他倒也没有把这母女放在眼中,遂又继续听下去。
匡芷苓又道:妈,那个翡翠梨,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呀,那么多宝贝藏在日月岛?翠娘叹息了一声道:孩子,那还错得了?匡芷苓愤愤道:我那外祖公真可怜,现在怎么办?梨也丢了!白姗哼了一声道:这梨,我早晚是要寻回去的,你不要急!徐雷心中不由暗笑道:你不要急,这梨你早晚也拿不走的!匡芷苓道:妈,你说还有一个人知道这翡翠梨开启的办法,是真的?白姗道:当然是真的。
匡芷苓问:那个人是谁?徐雷倾耳去听,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白姗道:小孩子问这些干什么?徐雷不由大失所望,可是接下去他又心活了,就听匡芷苓哀求道:妈,你告诉我嘛!我又不是外人。
白姗才叹了一声道:好吧!遂又接道: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千万!匡芷苓点点头道:当然、当然!白姗才叹了一声,很小声地道:这个人姓文名素姬,文章的文,素色的素,姬妾的姬!匡芷苓道:是个女的呀?翠娘点了点头道:一点也不错,是一个老婆婆,还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婆!匡芷苓奇怪道:她怎么知道呢?白姗叹了一声道:这文素姬是我的乳娘啊,这件事她怎会不知道?她自幼跟随我家,所以此事竟被她探听到了!徐雷在暗中又是一动,心道: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他把文素姬这三个字,以及她的素描,牢牢地记在心里。
可是天下这么大,去找寻这么一个渺小的老婆婆,真好比海底捞针,那简直是太难了。
想到此,不禁又发起愁来!可是奇怪的是,他所认为难的事,每一件都会立刻获得解答。
立刻,他就听到匡芷苓在问:妈!那文老婆婆,现在什么地方呢?白姗道:住的地方倒是不远,我前两天还去看过她一次,现在是老了,不愿动了!匡芷苓道:她住在哪里呢?白姗叹了一声道:我现在把她接出来,暂时住在客栈里,她年纪大了,又无儿女,等我们这边事办完,我想把她接到家里去!匡芷苓道:她一人住在客栈里?白姗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她实在是一个可怜的老婆婆了,我想她是活不了多久了,到现在都念念不忘那日月岛的宝物——唉!匡芷苓停了一会儿道:妈!这个文婆婆她会不会武功呢?白姗笑了一声,道:武功!一阵风也能把她吹倒了!匡芷苓嘱咐道:妈!要小心一点儿,要是那徐老头找到她,岂不是糟了!白姗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实话,要是徐老头找到了她,一切都完了;不过,那徐雷怎么会知道呢?徐雷听得不由心内暗暗发笑,狂喜忖道:活该我徐雷发大财,真是天从人愿!想着还想继续往下听,却听那白姗站起来道:好,歇息够了,我们走吧!匡芷苓有意无意地回了一下头,道:我真怕这里有人……她母亲道:傻孩子,不会的,快走吧!说着母女二人,各自展开了上乘的轻功,一路轻登巧纵而去!她们走远之后,短命无常徐雷才立起身来,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闪着过份狡智的光芒,鼻中冷冷哼了一声。
这时苍须老人秦二棠,飞纵过来,嘻嘻笑道:真让你猜着了,她们说些什么?徐雷摇了摇头道:只是些废话!秦二棠一怔道:这么说,你白听了?徐雷哼道:那可不是!秦二棠愤然道:这么说,真太便宜她们了!说着他搓了一下手,嘻嘻笑道:老徐,关于那翡翠梨……真在你手里么?徐雷面色一变道:你这是什么话,莫非我徐雷还会骗你不成?秦二棠一摆手道:别急!别急!我的老朋友,我只是随便问一问……他嘻嘻笑了笑,道:因为外人都这么说!徐雷冷笑道:那匣子里的东西,你和银川不是都亲眼看过了,还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秦二棠红着脸道:好了,好了,就算我没问,我们快进去瞧瞧吧!穆银川八成是伤得不轻!说着他们匆匆返回房内。
虽说是到手的笠原一鹤,叫他又跑了,可是徐雷却由匡氏母女口中,得到了另一桩宝贵的消息,也算是塞翁失马未尝不是福。
老爷客栈的伙计刘二呆子,懒洋洋地坐在门口,太阳正照在他补过的破裤裆上。
好几天这客栈一直没有什么生意,倒是今天早上,来了一个老太太,给他新春发了市。
这个老太太,从哪里来,他不知道,到哪里去,他更不知道,只说是姓文。
刘二呆子还是真瞧不起她,因为她还瞎了一只眼。
可是他这种观念很快就改过了,因为中午的时候,这位老太太,特别把他叫过去,赏他一锭银子,拜托他帮一个小忙。
这个小忙,刘二呆子倒是挺愿意帮的,因此,他从中午,就搬了一把小椅子,坐在门口,等着那个要来找老太太的朋友。
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那个人还没来,刘二呆子就有点发傻了。
这倒不是愁那个人不来,而是怕到了口袋里的银子又飞走了。
他叹息一声,喃喃骂道:他妈的,这小子是腿上长了疮了吗?怎么还不来呢?说着一只手抓起椅子正要进去,也就在这个时候,山坡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刘二呆子一喜,心说:八成是来啦!他赶忙坐了起来,果然,他看见山上走过来一匹大黑马。
黑马之上坐着一个高身材的白胡子老头,挺直的腰杆和一双深邃的眸子,显得这老头儿,还有些活头。
刘二呆子远远注视了他一下,果然不错,就是这个人,他就闭上了眼睛,装着在椅子上打盹。
马蹄子的声音,就在他面前停下来。
马上的老人,似乎已灰心了。
他喃喃自语道:这是最后一家!说着也不下马,只用手上的马鞭子,在刘二呆子身上碰一下道:嘿,醒醒!刘二呆子口中哦一声,慌忙跳起来。
他点了一下头道:老客人,要住店吧?老头儿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来找人的!刘二呆子搔了一下头道:找人?老头儿道:你这店里……说着口中哦——了一声。
只见他由身上摸出了小块银子,往刘二呆子手中上一塞,笑道:这个你留着喝杯酒吧!刘二呆子嘻嘻一笑,就收下了,他心里不由笑道:妈的,那老太太猜得一点儿不错,果然我是两头见财!入手后,他掂了掂,这一块可比那一块轻多了。
当时弯腰笑道:哟!老客,这可是不敢当,你老要是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一声!老头儿一只手摸着胡子,微微笑道:不用,不用,我只是打听一个人,问几句话。
你只要老实告诉我,就行了。
刘二呆子一缩脖子,笑道:你老要打听什么呢?这白胡子老头嘻嘻一笑,说道:我只问,你这店里,可是住着一个老婆婆没有?刘二呆子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老客,你是问一个生病的老太太?老头儿立刻精神一振,说道:不错!不错!他按鞍子,由马上跳了下来。
刘二呆子一怔,心中说道:喝!真利落!这白胡子老头,立时紧张地问道:这老婆婆,还瞎了一只眼,有这么一个人吗?刘二呆子连连点头笑道:老客,你可真是问对人了……不过……老头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有没有?刘二呆子直龀牙,他连连点头道:有,有……啊唷!快松手!老头这才张开了手,嘻嘻笑道:我是太高兴了,这老婆婆是我一个亲戚,我找她好久了……刘二呆子翻着眼道:这老太太是姓文吧?老头儿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文素姬!说着他把刘二呆子,拉到了一边,小声道:伙计,你把这情形老实说一说,我再给银子!说着又掏出一块银子塞到了他手中。
刘二呆子喜得直龀牙,说道:文老太太是前两天,被一个妇人送来的!白胡子老头,连连点头。
刘二呆子又道:那个妇人把她留下来,还托我照顾她,说她老太太身上有病;而且还关照我,有人问,就说不知道。
可是……唉,你看,我什么都说出来!白胡子老头拍着他肩膀,嘻嘻一笑道:说了就说了,我又不会害她!说着眯着双眼道:这老太太在哪一间房,你告诉我,我去看她去!刘二呆子轻声道:跟着我来吧!白胡子老头,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刘二呆子又小声道:老客人,要见了她,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就说是你自己访察出来的!老头笑道:行,你放心!说着就跟着这伙计,一块儿进了客栈。
白胡子老头,一打量这老爷客栈,可是差多了,客栈里光秃秃地,没有一棵树,墙上的粉饰一块块都剥落了。
拐了一个弯,正面一扇木头门。
刘二呆子用手一指道:喏!就在这里,老客,可轻着点叫门,别吓着她!老头点头一笑道:这个我知道!他挥了挥手,刘二呆子就走了。
然后他上前几步,轻轻叩了一下门道:有人么?却听得房内,传出一阵笃笃的木鱼之声。
接着木鱼声就停了,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一个女人微弱地道:谁呀?老头儿咳了一声道:老太太是我,开门吧!门内传出奇怪的声音,问道:你是谁呀?说话还带跑声。
白胡子老头左右看了一眼道:匡夫人叫我来看你的,开门吧!门内哦了一声,道:你等一会儿!接着,又听一阵疾促的喘息声道:……唉……人老了,耳朵……也不听使唤了!接着门就开了,现出一个弯着腰,一身黑衣服小脚老太婆!她一只眼睛,用黑线拉着一块三角形的布遮着,头上戴着一顶老太太戴的黑帽子。
只是这顶帽子,好像很大,差不多连眉毛都遮住了。
这还不说,她脖子上,还围着一块围巾,差不多把嘴也遮住了。
如此一来,只露出当中一小块,屋里灯光又暗,真看不清楚她。
白胡子老头抱了一下拳头:文老太,请了!老婆婆后退了一步,哑着声音道:哟,你怎么知道我姓文呢?老头嘿嘿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匡夫人是我一个表亲,我能不知道你么?这老太太口中哦了一声,她弯着腰,上下看了看他道:……是怎么一回事呀?老先生,你贵姓呀?白胡子一笑道:张!文老太太就点头道:哦!张老先生,请坐!请坐!这位自称姓张的老头儿,就坐下了,他顺手把门关上,微微笑道:老太太,夫人托我来此,有一事相求,尚请行个方便!文老太咳了一声,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说着分出一只手,在腰上捶了一下道:……老了,身子也不行了,唉!谁知道还能活多久呢?说着,又叹了一声道:张先生,你不知道……我自己的儿子也死了,钱……钱……她伸出了两只黑色的手,抖了抖道:……唉,一个也没有呀!老头儿嘿嘿冷笑道:你怎不向匡夫人要呢?文老婆婆咳了一声,叹口气道:她也没有呀,哼!这才叫‘抱着金碗要饭’呢!张老头哧哧笑道:这是怎么说?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道:唉!张先生你也不是外人,你莫非不知道……说着左右看了一眼。
张老头道:……有什么事,你请直说吧!文老太弯下腰来,小声道:她手里有了翡翠梨……张老头一笑道:怎么样呢?文老太叹了一声道:你是不知道,那个翡翠梨,里面的玩艺儿,可值好几万呢!张老头心说,要是只值这点钱,我也不会这么起劲了,当时神秘地一笑道:听说,你也会开那个梨,是吧?文老太一怔道:噢,你也知道?张老头一笑道:当然!文老太接着叹息了一声道:……那有什么用呢?东西也不是我的……才说到此,忽见张老头由怀内掏出一个东西一晃,晶光四射!文老太又哟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呀?张老头嘻嘻笑道:翡翠梨!文老太呼啦一下就站起来了,只见她单眼发直,哆嗦道:……老天爷,翡翠梨,怎会到你手上来啦?张老头嘿嘿一笑道:那你就别管了,我只问你想不想发财?说着由怀里拿出一个红绸子包着的小包,往桌上一放,分量极沉,他嘿嘿笑道:喏,这是黄金四十两!文老太抖着道:金子?说着就要伸手去拿,这白胡子老头,把这包金子,向后一收,笑道:慢着!文老太失望地坐下来,傻傻地笑道:金子是你的,我也不能要呀!老头儿哧哧笑道:文老太,只要你想要,这包金子就是你的;而且事成之后,还有一份更重的!文老太两只手互捏着,直发抖,她又站了起来,抖着声音道:……天呀,这是真的!你可是财神爷上门!张老头嘿嘿一笑道:怎么样?就听你一句话了!文老太急得一双小脚,在地上乱动弹,她傻笑道:钱!我要……张老头呵呵一阵轻笑,道:好,那好办!说着把那包金子递了过去,文老太用抖颤的双手接过来,口里直念着佛。
她匆匆打开来,见里面果然是黄澄澄的金子。
她简直就像要疯了一样,把它赶忙包起来,放在她身上的口袋里面。
张老头笑道:没有骗你吧?文老太笑道:说吧……财神爷;不过,我能做什么呢?一个病老婆子!张老头一笑道:很简单——他伸手掏出了那个翡翠的梨,在空中一晃道:只要把它弄开!文老太喃喃道:哟,还真是那东西!她哑着声音道:你在哪里……弄的呀?张老头笑道:你就别问了,怎么样,你能不能开?文老太太嘻嘻笑道:你还真算找对了人,这天底下,大概只有我和匡夫人两个人会……说着她伸出手来,道:……拿过来,叫我看看!张老头略一犹豫,道:还是在我手上吧!文老太桀桀笑道:你还怕我拿走,是怎么着?张老头想了想,道:好吧,你可要仔细,别摔坏了!文老太一面站起来,双手接过了翡翠梨,她把它拿到了灯光之下,仔细瞧了瞧。
张老头就站在她身后,问道:怎么?不错吧?文老太点头道:一点儿没错!张老头不由狂喜,道:弄开它!文老太回头笑道:财神爷,这玩艺可不能急咧,里面可是有炸药,弄不好,我这条老命……这说话,倒是和翠娘白姗一模一样。
张老头不由愈加深信不疑,他点了点头道:那你可要小心呀!文老太嘻嘻一笑道:你闪开点灯光儿,我眼花!张老头就向后退了几步。
文老太拿着梨道:我得把东西找出来!说着就向房中一个大木框走去。
张老头大声道:喂,你上哪去?不要动!文老太回过身来道:没有东西,让我怎么开呢?张老头走过来,说道:你要什么东西?文老大笑道:要细薄的青铜制钱三个,冷水一碗!张老头一笑道:我当什么要紧的东西呢?这个简单,我有!说着由他身上掏出了三枚金钱镖来,笑道:你看这行不行?老婆婆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行!冷水呢?张老头一笑道:冷水还不容易?他顺手把一杯冷茶端起来道:这不就行了!文老太接过茶来,呵呵笑道:财神爷,你最好退到门口去,万一要是炸着了你……张老头紧张地道:你要仔细,可不能弄炸了!文老太随口道:我知道!张老头眼珠一转,已把这房中情形看清了。
窗户是和门在一边的,是这间房子两个唯一的出口。
换句话说,他只要站在门口,也就毫无问题的,可以控制着窗户,如此一来,就算这老婆子起了盗心,也是插翅难逃!有了这种心理,他就大方地退到了门前。
文老太一只手拿着翡翠梨,一手端着凉水。
她抖颤颤地道:劳驾!你能把灯端着么?张老头说道:行!他就走过去端灯。
忽听得噗!地一声,文老太口中的凉水,这时竟喷了出来。
那盏灯,立刻就熄灭了。
室内立刻一暗,张老头怔了一下道:老太,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才说到此,那文老太一声叱喝道:打!当空哧的一声,三枚金钱镖,破空而来,直向着张老头上中下三路打来——就是张老头给她的三枚制钱。
那老头儿到这时才知道是上当了。
他大吼了一声,身子霍地向后一倒,三枚金钱镖走空,擦面而过。
张老头一声怒叱道:老乞婆,还我的东西!他猛地一抖双掌,用挂山运掌的掌力,直向室内打去。
可是掌风过处,这间房子都震得动了起来,却没有听见那老太婆任何回音!张老头四处一望,黑混混地,哪里还有文老婆婆的踪影?他不由大吃了一惊,整个头轰了一声!他狂吼道:好呀——当时由身上摸出了火折子,就空一晃,火光立现。
他在室内到处找了一遍,哪有文老太的影子。
只气得他咬牙切齿,重重地跺了一下脚道:完了,想不到我徐雷终日打雁,今天却是叫雁啄了眼了。
想着弯下腰,看看床下,也无人影。
他怔了一下道:怪哉!莫非她是鬼不成?想着见眼前一个大柜,靠墙而立,他点了点头,冷冷一笑,道:老鬼,你跑不了的!说着,飞起一脚,叭一声,已把柜门踹开。
柜门这一踹开,立时他就呆住了。
原来柜门之内的墙上,竟先挖了一个大窟窿,那文老太,早已由此逃之夭夭。
短命无常徐雷气得怪叫了一声,差一点儿昏了过去。
他收起了火折子,矮下身子,也窜了进去。
人跳出去,竟到了室外,来至院中。
只见那破洞之处,放了一些树枝作为掩饰,徐雷这时脸都气青了,他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话。
偏巧那个伙计刘二呆子,这时正跑过来道:老客,怎么回事?徐雷不由大怒,当胸一把抓住了他,厉声道:鬼崽子,你做的好事。
说着用力往下一按,刘二呆子扑通一声就坐了下来,吓得他大叫道:爷爷饶命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徐雷这时又怒、又气、又懊悔,他真有些站不住了。
当时摇晃了一下头,厉声道:王八儿,你说,那老婆婆藏到哪去了?说一句瞎话,我活劈了你!刘二呆子吓得直磕头道:爷爷,饶命呀,我真不知道……我……徐雷气得跺了一下脚,他顺手一掌,只听得叭一声。
这可真叫做冤枉,这刘二呆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啊唷了一声,顿时就缩在地上不再动了。
短命无常徐雷,用很快的速度,在这老爷客栈里,四下走了一转。
他确信,那老婆婆不会藏在这里。
只是现在,再要去找寻这个人,老实说,已实在是太晚了。
他真想哭,上了这么一个大当,却是无从发泄。
想不到,到了手十拿九稳的东西,竟会又如此地失去了。
偏偏这件事,他只能当是吃了个哑巴亏,还不能对外嚷嚷,因为这翡翠梨在自己手里他始终瞒着任何人,此刻自然无法再说失去的话了。
可是,这件事深深烙在他内心。
他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他知道,这是白姗母女有意布置好了的一个陷阱,故意诱使自己前来上当。
想不到自己聪明一世竟然糊涂一时。
好!白姗,这个梁子我们接上了,我如不讨回失物,不置你母女于死地誓不为人!想着他怒气冲冲地,跨上了他的马。
却不知这马才走了百十步,就喘成一气,走不动了。
徐雷跳下马一看,原来那马腹上的肚带子,竟是被人给割断了。
这不用说,必定又是那老婆婆,临去时动的手脚。
短命无常徐雷,发了嘿嘿一片冷笑,当时真恨不能一掌把马头打碎。
可是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他只好忍着气,牵着这匹马慢慢地向回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回想着,那个叫文素姬的老婆婆的样子,可是他越是想,越是想不出一个具体形象来!因为他所看的,是那么少,那么模糊不清。
试想,一人瞎了一只眼,上面帽子遮眉,下面又围着口鼻的人,你能够看清楚她是个什么长相么?徐雷不禁直冒冷汗,他翻遍了回忆,却也是想不出来,江湖之中竟会有这么一个人物。
其实,他哪里又知道,文素姬这么一个人,也是虚无而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