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若兰欲巡视这石室一番,顺便一探出穴之路。
她还未著手进行,就被那沙哑的声音所吸引,在他们口中的老怪物,自是隐居此处的高人了。
虽然她未曾看见那高人的相貌,也不论他的行为如何,对自己说来,总有过救命之德,疗伤之恩。
这件事要未遇上也就罢了,今天既然遇在自己手中,焉能就此不管,何况此时,那高人正因事外出,又岂能任由外人侵袭。
同时心中也自暗喜,既然有人可以寻得入口,自己又岂无路可出。
只因当时自己太过于死心眼,同时也正欲寻一处隐蔽之处再练神功,故也就未急欲外出。
好在此间,一切齐备,这些日来,真也无人打扰,她在这段时间中,按平常练武之人而言怕不抵上十年面壁之苦。
故她闻言之后,也就缓缓地站起身来。
其实这两人说话,并未入得石穴中来,他们不过在飞瀑之下寻觅著,并用著劈空掌手法,挥动著飞瀑,故石穴中寒气,顿被逼入。
只因若兰天耳通功夫,在这段日子中,更为灵敏,才以为有人侵入。
当下运用星目,向著石穴入口处望去,但见一片雾蒙蒙,黑气飞腾,天崩地裂之响声,震耳欲聋。
心说:这石穴必有出路,莫约等那高人前来,而自己瞎撞,说不定又会遇上危险,况外面已有强敌监视,自己虽不惧怕他们,但敌明我暗,自是惊险重重。
她这时数种不同心理交织著,迅速出穴,固然必要,但飞瀑惊险,余悸犹存,又不能不慎重将事。
尤其曾经听见那沙哑之声,是要寻找隐居此处的高人,来人若无惊人武功,谅也不敢找来。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从这飞瀑之间,能觅得居室之人,除非有绝世武功,也不敢行走这飞瀑之间。
若兰深思良久,终无法获得决定。
忽然,那沙哑的声音,又隐隐地传来。
我们既然找不出老怪物隐居之处,也就只好守在这里,她总有外出之时,那时再相机扑杀。
……这人说话声音好冷,好像别人都该死一般。
若兰听得,也不觉微起反感,心说:就是那人打不过你,我也得找你斗斗,看你有什么了不起。
正当她心念一转之间,就觉得一股劲风,自穴口而入,若兰忙蓄势戒备,因为她早已听见那些寻仇的声音。
孩子!你好!我去了四十三天,你还未离开此地,我正在发愁,原以为一个月时间可以赶回来,不料在途中耽搁了些时间……说时,不觉深深地一声长叹。
若兰虽不识得此人,但听她口吻,就是上次救自己脱离飞瀑之险的高人。
但见她身材十分苗条,一身黑缎衣裙,自有一种高贵清新之感,脸上盖著一层长长的黑纱,仅仅看出一个颀长成熟的身体。
那双星目,虽隐在黑纱之内,也有一种令人无法逼视之感。
若兰看著她飘进的身形,身形晃动,脚不沾地,心中不觉一惊。
此人莫非是鬼不成,如果是人,那有脚不沾地之理,就是轻功再高,也无此种飘身而进的。
她口中不言,但已面露惊容,愕愕地看著。
好在她此时武功进境,并不在来人之下,尤其她对数种武功交相融会之后,更觉体内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力。
来人先是微微一笑,孩子!其实你的武功,已高出我许多,我之所以留你在此,也是有所借重。
若兰闻言,也就一扫疑处,娇笑道:我误跌下岩,幸蒙老前辈相救,否则早已葬身潭底了。
只要老前辈有何吩咐,晚辈自当效力,不过老前辈怎么与那沙哑之人,结下仇隙,他们两人是何路数,尚请老前辈明示。
黑衣妇人,闻言疾退一步。
怎么,你已经会过他们了。
若兰见她这骤然的举动,心中也不觉一动,又复娇笑道:晚辈并未见著,不过他们的谈话,并说老前辈在此修为二十余年,倒是被晚辈听见了。
黑衣妇人望著她那玫瑰花的玉容,见她娇笑如画,不急不缓地,心中也不觉一惊,倒看不出她这点年纪,我倒认为她可欺。
其实她的武功已在我之上,这石穴,外有飞瀑掩护,且声音奇大,此间岩室,距岩顶何止数十丈。
上面有人说话,她居然完全听见,这非她练就天耳通而何,从一而知十,这姑娘的武功,恐目下江湖中,已无与匹敌了。
当下微微一笑,难得姑娘这点年纪,武功竟有恁般成就,可喜可贺,当初我还存有一片私心,想不到竟成就了一个武林奇葩。
……说罢,星目中那灼灼逼人白棱芒顿敛,露出一派慈爱祥和之态。
蓦地,那黑衣妇人又轻轻一声感喟,半天,才又缓缓地说道:他们守在岩上,但岂能阻得住我,不过今后我这‘飞瀑明崖’,恐将无往日安静了。
……若兰一直未曾开口,但见她一再欲语还停的样子,早已耐不住了,虽然她面上仍带著娇笑,但星目中,已流露出似疑虑,似不安的状态。
终于轻启朱唇,微笑地问道:不知老前辈此次赴天山,已否见著了白衣神君老前辈。
她的话问得令人惊疑不置,黑衣妇人挫腰抬掌,跃退四五步,一脸惊疑之色,喝问道:白衣神君是你何人?你来此,是否为白衣神君所遣?若兰见她听见白衣神君,就面露惊容,且一改那慈和之态,言语之间更是声色俱厉,心中已明白大半,当下暗忖道:原来你是与白衣神君背道而驰,那外面来找你的两人,说不定正是武林正宗人物。
果如此,虽然你曾救过我,我也不能助纣为虐。
若兰年纪虽轻,遇事却十分果断,头脑清晰。
回头望了黑衣妇人一眼,道:你也用不著这般紧张,我与白衣神君,无任何瓜葛,我来此地,既无人指引,亦无人差遣。
……若兰的话,也一改往日那温柔文静之态,每句话,每个字,都是柔中带刚,有著无上的威严。
黑衣妇人缓缓地,垂下手来。
跟著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人间的险诈,我与白衣神君,原为师兄妹。
……若兰听她一说,不觉惊叫起来,怎么?你与白衣神君是师兄妹?问得黑衣妇人,也微微一怔,终于点点头道:这还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我一直埋藏在心底。
若兰心中不觉微顿,因为面前这个人,给她许多启示,他们也是师兄妹,但却落得孤零零地,单身一人,寄居石穴之中。
蓦地,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脑际,如果信哥哥也……她不敢想下去,但星目中,却微泛起泪珠。
是同情面前的黑衣妇人,还是怀念别后的信哥哥,或者是为著自己洒下飘零之泪,三种情形,可能兼而有之,为自身的命运而流泪或更重要。
黑衣妇人不觉怔住了。
孩子!你的心很好。
若兰听她称赞,也觉得自己的失态,才娇笑道:老前辈!你且不说,让我来猜猜,你与白衣神君老前辈,两人以前感情很好,他对你也十分爱护体贴。
但为著些小事,你们闹翻了,你一气之下,才找到这人迹罕至的荒山,过著原始的生活。
……黑衣妇人似对她的颖慧,十分赞许,听她这派天真的话,毫无做作,终于被她逗得笑起来。
这是若兰第一次见著她的笑容,但笑的另一面,却隐藏了无限的痛苦与辛酸。
黑衣妇人笑容顿敛,却代之以深深地一声叹息。
这叹息之声,有如感染一般,若兰也顿时愁容满面。
眉目中,更泛起泪光,她不仅想到自己身世之悲,还有信哥哥在她心中的份量,如果也同面前这黑衣妇人。
……想到黑衣妇人,就不禁微微战颤,心也有点跳动。
这时外面又响起那沙哑之声。
既然你在此处发现她的行踪,我们守了这几日,岂能全无踪迹,莫非你……他们在外面的谈话,倏然而止。
黑衣妇人,不知曾否听见,还是故作不理,她低眉垂首,似是无限心事,也好似面对这如花少女,欲一吐心曲,但不知从何说起。
若兰尚以为她正谋筹对策,对付外面寻仇之人,乃盈盈笑道:老前辈有恩于我,我岂不稍效犬马之劳,以为补报。
我武功虽不如我那信哥哥,但自信足可对付来犯之人,况他们终日守在山顶,也未免欺人太甚。
如老前辈愿意以武功强弱来解决,我当为你去打发他们。
她的话说得轻松之极,连面前这个艺冠群伦的黑衣妇人,也被她激起当初闯江湖之如虹豪气来。
但此时竟软弱地,嘤嘤饮泣,更发著听不清的呓语,不知道是悲愤,是悔恨,还是自叹命薄呢?原来她本是白衣神君的师妹,两个人同在了然上人座前习艺,了然上人综习各家武功,自从物色到这双高足之后,更以为衣钵有传,尤其白衣神君玄功无敌,剑术更独创一格,轻功在以意会形,意动心转之间。
师兄妹在大雪山整整十四年寒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白衣神君因为欲练捕风捉影无上神功,对师妹虽是爱护备至,但从未涉及爱情之范畴。
他们所表现的,不过是至高至圣的手足情谊。
女人的年龄,较之男人,更为宝贵,而女人心情,又更较男人容易成熟,所谓春花秋月,更容易激起那寂寞的芳心。
她那时已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女人没有几个二十五六岁,何况那时所谓二八佳人,以她的年龄,早应该是儿女成群,岂知她犹是小姑独处。
眼看著月圆又缺,她已数不清多少月圆之夜,她也眼巴巴地望著天上的银河,对那织女牛郎,一年尚有一度相逢。
但她自己连这点机会也没有。
虽然她想到这些,脸发热,心也跳,但内心迫切的需要,成了缺口的黄堤,似乎无法收拾。
终于懒洋洋地,步出了她那间寄身十余年的松庐。
这时皓月正被淡淡的白云隐去,满山映上淡淡的光,树影摇晃晃地,有如千百个幻影般,她步上了后山。
蓦地,树枝声动,飘落下一个人来,他虽然不若白衣神君的潇洒不群,但也有另一种男人气质。
他们经过短暂的交谈,这道缺口的黄堤,终于在一阵风雨过后,领受到人生饥渴后的满足。
她陶醉,也恨师兄的不解风情,更以为惟有如此,才可以一吐心中郁闷,她似乎得著了所有的满足。
但却不曾注意到师兄,早已窥见她这荒唐的一幕,正自悲愤填膺,也深深地对这位师妹歉疚。
正当他们情意缠绵之际,了然上人早已来到跟前,还来不及斥责几句,却被一阵冷笑之声,气得面孔铁青。
好徒儿!乖徒儿。
我倒料不到你有这般福气,我们今天就是杀不得老鬼,也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怨气……语落,但见自微风中,飘来一个红衣和尚,身著红袈裟,戴一顶大僧帽,连耳朵也被遮去。
了然上人一见,早气得两眼发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和尚则得理不饶人,又是哈哈地狂笑著:好徒儿!把你的媳妇儿拉出来,给我看看,如果还像人,就带她回去,否则就一并给她了结。
……那少年也学著红衣和尚的口吻,师父!我们是来报仇,又不是来娶媳妇的,如果师父的胃口好,就将她带著走。
这些话,竟然会是师徒俩的对答,简直是禽兽都不如,但他们却依然是谈笑风生,毫无愧祚。
红衣和尚正是二十年前,大闹汴京的巨盗,人称矮脚虎的,因为他两腿甚短,且其心巨毒,诚如狼子狠心。
那次闹汴梁,杀官吏、奸妇女,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不料却碰上嫉恶如仇的了然上人,硬削掉他一只耳朵,以为警戒。
虽然二十年来,他也未曾在江湖上滋事,且表面上出家为僧,更收了个大乡绅的少爷为徒。
两人名为师徒,实际做些为非作歹、奸淫诲盗的勾当。
因为矮脚虎在二十年中,曾练就若干暗器,打算去报削耳之仇,乃偕爱徒号称月湖公子的,就是诱奸了然上人爱徒颜丽人的家伙。
当月湖公子问到红衣和尚的胃口时,颜丽人本已羞得无地自容,这时更是耳鸣心裂,想不到人世间,竟有所谓衣冠禽兽。
故一咬银牙,玉掌挥起,劈拍之声响,跟著就是惨呼之声。
那月湖公子倒在地下乱滚,脸上、嘴角都是鲜血直流,红衣和尚倒也视若不见,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在颜丽人脸上,一瞬也不瞬。
他此时不仅惊异于这朵荒山的幽兰,有恁般艳丽,更后悔自己出言孟浪。
对他那不肖弟子也有几分气,暗骂道:好小子,有这样好的美人儿,你吃剩了,我还大可以享受一番。
……故他一双贼眼,滴溜溜地,看著颜丽人,直吞口水。
虽然她此时,泪流满面,有如带雨梨花,但那种意态殊幽,真是我见犹怜。
她的武功,本已得了然上人十之八九,虽不若白衣神君在玄功上有独到之造诣,但也足可睨视江湖中人物。
待她一出手就将月湖公子击伤之后,轻扬玉腕,月湖公子一双贼眼,竟硬生生地被她挖出来。
这当然不怨她狠心,实在是被他刚才那不伦不类之言,气得连肺都炸了,故一旦出手,还能轻得了。
红衣和尚见她怒犹未息,早又咧著嘴,笑道:美人儿!这小子真该死,你还是同我去到那京华之地,享那美衣玉食之乐。
……他正说得眉开眼笑,颜丽人玉臂一抬,一股强大劲风劈到。
红衣和尚早就防著这带刺的玫瑰,哈哈之笑起,那矮胖身体,已飘退丈余。
颜丽人不仅气得娇躯微抖,银牙咬得吱吱著响,星目中更是泪珠滚滚,尤其恩师了然上人,立身旁边,一语不发,这比骂她打她更为难受。
林中那白影,好似师兄模样,但他却未出面,显然对自己这可耻行为,使这名山胜地,也玷污了似的。
她不仅是悲愤,也是气忿,更带著羞愧,真是取尽黄河之水,亦难洗满面之羞,故对贼和尚发掌,也就更快更狠。
红衣和尚本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又以二十年之辛苦修为,欲来报仇雪忿,岂能如此轻易打发。
当然对面前这弱女子,更不放在心上,但见他袖袍抖卷,两股狂涛倒卷,竟将颜丽人扑到的娇躯,卷起数尺。
颜丽人那肯就这般歇手,急忙气纳丹田,以千斤坠身法,身为钉立,晃身也是挫腰递掌。
登时也是两股狂飙卷起,掌发更带起虎虎之声。
红衣和尚万未料到她竟然有如此武功,且面前正站著自己的仇人,若恁般消耗真力,那还能力克了然上人。
这斯想到就做,毫无做作,登时满面杀气。
了然上人依然兀立未动。
但站在林后的白衣神君,心中微微一楞,他乃至情至圣之人,虽然师妹负他,但他则不忍目睹她暴死荒山。
说时迟,那贼和尚早已一抖僧袍,但见金光乱晃,顿时化作漫天花雨,直将颜丽人裹在中间。
虽然她曾运臂吐劲,但欲脱出半步亦是不能。
眼看就将横尸当地,含恨终天。
蓦听得一声暴喝,白影破空而落,那漫天金光,竟被击成一道风□,白衣神君晃身间,轻舒猿臂,那如铜墙铁网之金光,恁地不知去向。
但听得喝声起,贼和尚跌坐地上,张著大嘴吐出一口血来,人也萎顿地摇摇欲坠,面色顿时发著青紫。
白衣神君正自微微一笑,道:贼僧!竟亦不过尔尔,胆敢前来送死,今日虽毁去你武功,但饶你不死,赶快带著那条死狗滚蛋,不要玷污这座名山。
他的话本来毫无心意,但听在颜丽人耳中,好似一口钢刀,扎入心嵌一般。
蓦地,听得一声长叹,罢了!我一生为人处事从无过失,想不到竟然会报应在我垂暮之年。
这颤颤的声音,正是了然上人。
说罢,泪珠滚滚,口一张,竟也吐出血来,从此就一病不起。
白衣神君衣不解带,侍候起居,颜丽人也终日满面泪珠守在一侧,了然上人从不对颜丽人有一言半语。
直到临终时,连续三个你字,下面却未说出。
白衣神君守满恩师三年之孝后,就行侠江湖,以后卜居天山,不问外事。
颜丽人在师父仙游之后,见师兄对她更加冷淡,她已经有过一次教训。
当她与白衣神君分别之后,却一改常态,立意报复,不仅恣纵淫欲,甚至玩弄男人于股肱之上。
如一个不高兴,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但自有那些宁为花下死的江湖人物,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者,何止百人,因为她的玉容,她的武功,无不令人慑服,故江湖中,曾誉以黑玫瑰呼之。
慢慢的,这些事亦传入白衣神君耳中,有心清理门户,又不忍心亲自手刃自己至爱之人。
因为他也时常自责,师妹如此,他总不能辞其咎。
因为白衣神君,一直爱著这个师妹,虽然她使自己伤心欲绝,但并未一改对她衷心的爱意,更感到对她有著良心和道义上的不安。
而颜丽人所交朋友中,不论武功如何?出身如何?颜丽人始终以玩弄来满足其私欲和报复。
终于在一场大病之后,自己一面痛悔,偏偏又无补过机会,因此才寻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来。
一住就是三十余年,因为她养生有术,又因自幼就练气功,虽然七十余岁,仍若四十许人般。
她隐居在这飞瀑之内,修参妙谛,同时也忏悔以往过失,一身武功之精进,自是无可言喻。
这日,偶尔外出,飞瀑中卷来一团黑影,在好奇和无聊的心情下,施展出探影投星的功夫,这种功夫,本是她从捕风捉影演变而来。
她将那团黑影抢在手中,原来是个娇美如花的少女,起初还以为她意图自尽,故一面将她救醒,并将她安置在穴中。
她本欲上天山去探听白衣神君下落,因近来时有人找来,这些人当然都是曾经作过黑玫瑰的俘虏,或被弃绝,或被伤残的家伙。
当然他们寻来,不仅要报仇,他们说得更堂皇点是为江湖除害。
若兰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个黑衣妇人,就是江湖中人人侧目的黑玫瑰。
虽然这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但迄今犹令人胆寒,不仅这蛇蝎美人,到处施布色相,更是个杀人不贬眼的女魔王。
但她却有一付美丽、娴静、温柔的外表,故那些人都一个个愿意引颈受戮,或惹火自焚。
黑玫瑰用手一理鬓发,又回望著洞穴一周,但见一片黑薰薰,空无一物,更引起她身世之悲。
当然她晚景的凄凉,皆是由于她自己偏激所至,但白衣神君在她心嵌上,则是个永远抹不去的影子。
她对白衣神君由爱而怨,而恨,而分离,而怀念;她的荒唐行为,固由于外界的引诱,才激起人类特有的报复和放纵。
但她的报复手段,却是以其色相,勾引男子,继而玩弄,杀戳。
正如一个陷入泥沙里的人,越是向上挣扎,则越陷越深她何尝没有清楚的时候,每当她醒转过来,那个秀丽、清挺、英洒的玉影,就出现在脑际。
她更只有藉著那些荒唐的放纵行为,来填补现实的空虚。
她更将这些行为,归咎于白衣神君身上,认为他是个刻薄寡情之人,不珍惜女人的青春和爱情。
她之所以如此,完全是白衣神君所造成。
如在了然上人归西之后,白衣神君能设法补救,纵然她有著心灵的创痛,但就未必坏到如此不堪收拾的地步。
故每一念及,则愤恨越深,也就放纵更甚。
终于自己在一场大病之后,始彻底觉悟过来,但逝去的青春无法挽回,败柳之姿不足以侍君子。
虽然因怀念师兄白衣神君,而郁郁成疾,也惟有退思补过,以保其晚年清白。
尤其她往昔交游甚众,对各宗各派武功,皆有所闻,亦欲能得其江湖所长,自己能独创一派。
才找著这飞瀑明岩之下,一住就是二三十年。
因为她知道自己所留给江湖中之恶劣印象,如能以其超绝武功,惊震寰宇的话,或可以稍盖弥彰。
正当她沉醉在这些回忆之中,又听得一阵娇滴滴的声音,响在身际,也将她从幻梦中,唤回现实。
抬头望去,正好接触到若兰梦一般的眼睛。
虽然她年华老去,对这梦一般的眼波,无动于衷,但她也是个女人,更是个出色的女人,惟有女人,更了解女人。
也惟有女人,更妒嫉女人,何况若兰此时正是花样的年华,明月一般的皎洁,所谓人比花艳,人更媚,人更娇。
这正是她几十年前的缩影,在她的心中反应得快,转变得更快,蓦地,双眸转动,恨恨地看了若兰一眼。
若兰也顿觉得她两目,棱芒暴射,直使自己不禁微微一懔。
心说:这女人喜怒无常,变化难测,我还得提防她几分才是。
若兰年纪虽轻,自幼就长成于那些江湖枭雄之中,且耳闻目染,都是些勾心斗角之事,自己虽然敬而远之,却使得她幼小心灵中,就充满著人生险恶。
在她入道江湖之后,更加认清了那黑暗所掩饰的丑恶,也尝到人类真正的爱和友善与同情。
故此时顿觉得黑玫瑰棱芒暴射,反一改她那文静温柔和恭顺之态。
先是冷冷地道:我本想找一处清静所在,练习数种武功,不料竟误入飞瀑之下,既承相救,感德不已,现在我的武功早已练成,而你的仇人又已寻到。
我再不用问你的行为,你的眼神,以及你那反覆不定的形态,都已告诉我,你有悲惨的遭遇,也有痛苦的回忆。
不过,你在这洞穴中,劝修补过,却也令人同情,但你若妄想对我有所作为,我劝你先死去这条心,以免被人批评我恩将仇报。
而我也必有以报答你,只要我能力所及,我都会替你去做,就是外面那些前来寻□之人,也必设法为你退去。
……她的话,说得柔中带刚,有威胁,也有利诱,好一个女娃儿,不愧为名师之徒,武林的奇葩。
这番话直说得黑玫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是滋味。
终于低下头来,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来,孩子!我绝对不会为难你,我也不要你报答。
……她的话未曾说完,眼泪竟如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滴落。
若兰被她这骤然的举动,惊得愕愕地,正欲劝慰几句,蓦地,穴口又飘来丝丝冷风,跟著那沙哑的声音,又再响起。
黑衣妇人,似乎有了一种重大的决定,恨恨地一顿足,道:贼子!我就再开一次杀戒吧!语落,人也飘然而起,就向穴口疾射而出。
若兰也认定此为唯一出穴机会,那肯轻易放松,待黑衣妇人身形掠起,她也如影随身般纵出。
虽然若兰同黑衣妇人保持了一段距离,但是凭她精湛内功和目力,决计脱不出视线之外。
而这地穴,却十分弯曲,若兰路径不熟,既要辨清形势,又不敢过于接近那变化莫测的黑衣妇人。
渐渐地,穴口渐小,复由小而宽,倏地黑衣妇人回步旋身。
若兰差点就与她碰个满怀,好在她预有准备,且全身罡气,皆已发出,故逼得黑衣妇人,倏然后退数步。
但见她面露凝霜,目光如电,低沉地喝道:别想做梦,就恁般走出,你若擅自离此一步,就别怪我心毒手辣。
说罢,望著若兰,狠狠地一顿足,登时地穴中,竟响起一阵金石之声,而且震得人耳鸣心裂。
若兰也冷冷地笑道:你少来倚老卖老,别人怕你,我还没有将你那些雕虫之技,放在眼中,我要不是因为你有一次救命之恩,凭你也敢在我面前……她的话未曾说完,早已将黑衣妇人气得混身发抖,本想再说几句厉害的话将若兰阻住。
谁知小妮子,早有了毅然的决定,见黑衣妇人恁般态度,她的心思何等精细。
两眼一霎,虽然刚才说话是这般狂妄,但顿时又娇笑如花,那里将面前这黑衣妇人,当作杀人女魔。
老前辈!你就留在此间,待我替你去打发那几个贼崽子。
她好似全忘记刚才那些词锋锐利,正言厉色的话。
黑衣妇人冷冷地一笑,道:我却无恶意待你,这几个寻仇之人,尚不是正主儿,不过数日之内,他们全会到来,那时,真要借助姑娘。
她的话,表面是一派慈和,但不容若兰出去,则是显然的事实。
若兰何尝听不出她言外之音,当下面露凝霜。
老前辈!你想将我软禁在此,供你驱策吗?不过,我再提醒你,我出手时,你决无法幸免,不要说我恩将仇报。
本来泥菩萨也有个土性,何况是人,而面前这黑衣妇人,则更是当年赫赫一时,武林侧目,江湖丧胆的黑玫瑰。
见若兰一再出言相激,先是冷冷地笑道:丫头!少来卖狂,我虽不同你一般见识,但我就再不济,也不能向你屈服,在我没有查出你真的来路之前,那是休想离此。
……语落,人如飘风一晃,瞬息就不见。
若兰愕愕地,还以为她欲出手相搏,不料竟就此隐去。
她此时更不愿露怯,也一提真气,向前扑去,但恁地作怪,登时前面出现三四条通道,且无一条能通向山外。
当然她也不会就此死心,一面将罡气施出,护住全身,一面运用她锐利的目光,以及灵敏的耳朵,缓缓顺著穴道寻去。
差不多有一顿饭工夫,始终在这几条狭穴中,走来走去,她既要迅速出穴,又得防止有人暗袭。
本来她心中一无杂念,遇事都能细心分析,只因在这里独处数十日,心灵上多少有点空虚之感。
尤其这些日子,信哥哥的影子也更为明显,她的心早已飞出了这石穴,怎么教她不急于离此。
忽然,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传来,其中挟杂著嘻笑怒骂之声。
若兰登时精神大振,缓缓地向前移动,越走石穴通道越小,所传来之声音,也更为尖锐。
渐渐地,那金铁之声,变成激烈交织的拚搏,那些怒骂之声,也变成凄厉呼嚎。
若兰也随著外面音响的感染,芳心儿阵阵狂跳。
她不仅欲迅速脱出这石穴之中,也耽心那黑衣妇人在被多人环攻之下,定当败多胜少。
倏地,眼前一亮,远处竟然透进一丝白光,这是她自坠入飞瀑之后,第一次所见到的阳光。
这教她心中,如何不欣喜欲狂呢?这石穴隧道,虽愈走愈小,但她对出穴之愿,则已近在咫尺之间,而外面仍传来阵阵金铁交鸣之声,挟杂著凄厉的怒嚎。
若兰早已血脉贲张,但她不敢冒然脱出。
好个小妮,果真工于心计,遇事不仅沉著,也能面对现实。
但见她圈臂挥掌,轻轻向穴口击去,登时一股强而且罡的劲风,带起一片黄沙,跟著一阵天崩地裂之响。
人影晃,碎石飞,惨呼之声,不竭于耳。
若兰顿觉眼睛一亮,人也如狡兔脱困般疾射而出,当她站身未稳,外面形势尚未辨明之间,即有几道凌厉之罡风击到。
一时间乌天黑地,狂飙乱转。
慢说是发掌相拒,连敌人自何处攻来,亦未发觉。
若兰不愧为名师之徒,这一个多月来,独自参修般若禅功与绝世神功,不仅将两般功力融为一体,更能将两般至难参修之内功,达于峰极之境。
她原得那绝世高人,代为伐毛洗髓,输予功力,只是时间迫促,未能一一体会得出,虽有独招绝技,总是与本身功力格格不入,或在与敌相搏,不仅力量不能集中,甚且功力诸多不济。
这本来无碍于她功力之修为,但若内功较高之人,则是危险重重,因为反弹之力,有时较本身发出真力,往往要大出许多。
反之,纵有精湛内功之人,一旦遭受暴袭,也必如摧枯拉朽一般。
若兰当时,虽得绝世高人之助,却无时间来整理自己所学,因为他们连续所遭遇的,都是数一数二的魔头,甚至连吃饭睡觉的时间,也未安静过。
铁头书生则不然,本身天赋较之高出许多,纯阳之体,又足以克服那绝世高人久处地穴中之阴阳交并武功。
虽然那时未达到登峰造极之境,但较若兰似要高出甚多,当然他自幼就练习气功,也有著甚多好处。
若兰武功虽精,但功夫甚杂,虽得海岛圣尼授以般若禅功,更以镇慑武林之伏魔剑法,来综理她所习各派武功。
故绝世高人代输功力之后,她反而觉得茫无头绪。
若不是夜袭四指峰,误会铁头书生的移情别恋,她也不会一气而走,更不会想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来参修绝世神功了。
这种际遇,是只可一,而无可再,可遇而不可求的。
如果她那日在飞瀑岩坠落时,若无黑衣妇人相救,这朵武林奇葩,恐将不明不白地死去,连尸骨也无人发觉。
这不仅将成为武林的遗恨,也将从此毁去另一朵武林奇葩,因为他们的情感中,万无独生之理。
更所幸黑衣妇人,急于离此,远走天山,无形中给了她练功的时间。
如果黑衣妇人在侧,发觉了这年轻的女娃,不仅非她想像中的弱不禁风,更有著高不可测的武功。
万一那时在若兰练功时,有人施以辣手,纵或不死,也必落个终身残废,那不仅若兰遗恨千古,武林中也将遭致无可避免之浩劫。
然而这一切一切,却都是恁般巧合,她终在内外兼施之下,练就了连她自己也未曾预料之武功。
因为般若禅功,不仅在心随意动之间,提气之后更是轻如无物,载浮载沉,活跃于十丈高空之上,绝世神功则更臻此种武功于进境,且罡气发,可逼使各要穴闭住,外面刀剑莫能接近。
故若兰最近运气行功,就如跌坐雾中,外面被厚厚一层白气罩住,体内则更如长江激流,由急而缓。
这正是她已融会贯通诸般武功后,绝世神功亦将届入火候。
只是她对自己尚无绝对信心,又因为铁头书生不在身旁,一切都失去依赖,甚至连体内之显著变化,亦未曾注意。
眼见自己已陷在众多高手环攻之下,人类自卫的本能,以及求生之欲念,不由得同时而发。
虽然瞬息而至的掌风,砭肤生寒,若兰倏地运气自护,顿将全身罡气发出,但见周围出现一个雪白般的绣球,将若兰罩在中间。
那凌厉万钧之掌风,有纷纷化解者,亦有被反弹出数丈之外者。
若兰再猛一提真气,人倏地凌空拔起数丈,俯视之下,也不觉心胆俱裂。
当下暗忖道:好贼子!你们敢对我施以杀手,若非是我,岂不被你们劈下这万丈飞瀑之中。
原来她这时正在悬岩顶端,发瀑怒涛正在她身侧数尺之处。
她那时只顾出穴,并未量度外面之形势,而且那时黑衣妇人,正与寻仇之众多高手缠斗著。
若兰因寻不著出口,情急之下,才施展出玉掌定乾坤之奇异掌法。
因为她已融贯般若禅功两般功力,故顿将那石顶击碎。
当时立身在岩顶之数人,万未料到有人施以暗袭,故登时被震重伤,更被那裂开之碎石,击得皮开肉绽。
黑衣妇人本被众人围住,无法脱身。
尤其来寻仇之人,正是与那无敌尊者勾结之神弹手,以他的武功,独斗黑衣妇人,就够她瞧得了,何况还有众多高手在。
但黑衣妇人亦非弱者,不仅身法诡谲,招式奇异,一柄剑,现出一片银虹,数尺之地,皆罩在银虹之内。
神弹手诸人,攻势虽然凌厉,一时竟也奈何她不得,不过她要制伏这些人来,也简直是痴人说梦。
神弹手一生从未遇过对手,虽然在铁头书生的弹指神功之下铩羽而走,但在四指峰,铁头书生等人并未讨到多少便宜。
若不是那红衣姑娘心生外相,恐怕连铁头书生本人,也将不明不白死去,故神弹手毅然约定诸人,暂去秦岭,重整旗鼓,并欲藉此大聚武林高人。
忽然接得自己当初曾经拚过性命,又几乎丧掉性命的蛇蝎美人颜丽人的下落,才别过无敌尊者诸人,会同几个爪牙东来寻访。
更在这飞瀑之下,遇见若干人物,虽然他们未曾交谈,但目标几为一致。
不过他们谈话的中心,大半被若兰听见。
若不是黑衣妇人自找麻烦,若兰当时怀著感恩报德之心,就是敌人再多,恐也无法得逞。
然而她却以为这座石穴,逾之为铜墙铁壁,更小看了若兰这朵武林的奇葩。
待若兰破石穴而出,那时首当其冲的,正是神弹手那批爪牙,未被掌力击伤的,也被碎石所毁。
因为这暴袭,连黑衣妇人也出乎意外,相顾愕然,故黑衣妇人也是暴怒不已,竟一摆手中剑,舍强敌而不顾,直取若兰。
神弹手等人,也皆扬臂发掌,且将施展出自己成名暗器百步神弹,因为他早已认出若兰来。
虽然他还不大清楚若兰何以竟在此间出现,但这美丽而媚人的影子,虽然他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也不觉心动。
若兰正因自己两世为人,心中狂喜,一朝出困,在明媚艳阳光照下,更早纵开了玫瑰花般的笑意。
她根本就未曾想到无意中又伤害了几条生命,虽然都是些魔头们的爪牙,但在她来说,却是出于无心。
当众魔头群力合击时,若兰在一愕之后,也发出全身罡气自卫,其中苦头吃的最大的,是神弹手和黑衣妇人。
黑衣妇人是挥剑而上,神弹手是以十二颗寸径钢丸,如万花盖顶般扑到,但见金光灼灼,剑影幢幢,好不怕人。
若兰所发罡气,正是般若禅功与绝世神功之总汇,故大部劲道化解,剑虹晃处,反弹之力,较之她本身所发力道,何止增强一倍。
因之黑衣妇人一条右臂,麻麻地差点未被震断,宝剑几乎脱手,人也踉跄跄,退后丈余,瞪著若兰,一言不发。
神弹手满以为钢丸出手以后,在众多高手环攻之下,定可一击成功,故钢丸发出,复中途加劲。
因之数十道寒风,有如数十道钢针,当一接触若兰那团白气,那寸径钢丸,一颗颗向后弹回。
而反弹之势,较之脱手发出时,猛逾十倍。
任由神弹手眼高于顶,目空一切,也不觉胆寒,稍一不慎,右肩竟被弹回之钢丸碰著,虽然只伤及外表,但也痛彻肺腑。
尤其破红之后,再欲聚气,已是无能为力,故神弹手也是踉跄跄,被震退丈余,铁青著面孔,咬著牙,一语不发。
他是惊,是恨,抑是怒。
若兰逼退众人后,才一提真气,人即拔空而起,她此际身若飘萍,起晃不定。
展眼一望,见她刚才立身之处,实在险极,故恨恨地骂道:好贼子!我与你们有何仇恨,竟欲置我于死地。
又见岩顶躺著几具尸体,都是血肉模糊,状极可怖,心说:你们这些人,难道毫无半点人性,何竟视人命如草芥若此。
其实她并不知这中间,有被她误伤的人。
再看那黑衣妇人,仗剑而立,两目已失却当初那种不怒而威的棱芒。
若兰亦未发觉自己以罡气将她震退,还以为她被众人围攻,众寡之势不敌。
她本天真纯朴,心中又无芥蒂,且对黑衣妇人却有感恩怀德之意,一见她这般模样,好生不忍,星目一展,脸上顿时纵开笑意,人也就斜身飘落。
若兰因提气而起,在空中不能言语,必得身体著地后,才能开口,但她降落之势极速,又投向黑衣妇人身边。
黑衣妇人心中本来有鬼,这一见她斜身飘落,还是冲著自己来的,当即飘身退后,银虹也暴起三尺。
显然她也欲作最后一搏。
若兰愕愕地,让过她凌厉一剑,说她让过,其实也未免过份,因为黑衣妇人剑虹,隔若兰尚有数尺。
若兰身形一晃,并立在黑衣妇人身侧,娇滴滴地问道:老前辈!谁是来寻仇的,我先为你报仇,看他们还敢对你无礼。
黑衣妇人嘴角微撇,哼字未落,人又飘退数步,谁要你管闲事。
她的话说得好冷,弄得若兰满面通红。
神弹手立在丈余之外,也咧著嘴。
若兰知道黑衣妇人,有著伤心的历史,故性情怪僻,她不仅不以为怪,反对她生出几分同情来。
回头见神弹手,正咧著嘴,似有所言,忽然想到那沙哑的声音。
虽然她在四指峰,未与这神弹手相遇,但神弹手之名,则也有个耳闻,她刚才已领教过那十二颗钢丸。
这时,却将一肚子气,发泄在神弹手身上。
我再来尝试你几颗钢丸弹罢。
语落,人即纵身逼进,右掌一翻,登时狂飙倒卷,风雷之声大作。
神弹手本被她刚才无形罡力,震退丈余,右肩亦被擦破,尚在隐隐作痛,见她正同黑衣妇人套近,自己原欲挑拨几句,想掀起一场两虎相斗局面。
不料若兰竟首先向他下手,神弹手虽然老练,但在这骤不及防的状况下,也不禁有点慌乱。
他忙旋身退后,左掌狠狠地劈出一掌,虽然仓促发掌,老怪不愧为江湖成名人物,掌力却也发出十二成功劲。
若兰也顿觉得寒风砭肤,威力惊人。
她既对本身武功尚无绝对信心,而面前这个怪老头,若非有惊人武功,亦决不敢冒然莅此。
故此若兰对他又加上十分谨慎,本来以她猛扑之势,在她来说,已非神弹手所能消受得了。
此际见他发掌相拒,果然功力雄厚,小妮子在情急之下,掌力又猛地加劲,陡然间,虎虎风响,有如狂风之扫落叶,威猛绝伦。
神弹手掌力虽然雄厚,但与若兰全身罡气相接,就纷纷化解,左掌却如击在一堆败絮之上。
登时震得一条胳臂,宛似关节寸断,痛彻心肺。
还来不及撤掌,而若兰猛扑之势,也堪堪击到,登时喉头一甜,金星乱跳,人即昏了过去。
他一个肥躯,直向那万丈飞瀑之下飘去,眼看就将坠落,这一代魔头,或将从此长埋潭底。
正当神弹手被若兰掌力劈起,又倏地坠落之顷。
蓦闻一声轻叱,黑影一晃,竟硬生生地,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神弹手此时,已面色泛白,口角流出丝丝血来。
原来是黑衣妇人将他救了回来,连若兰也感到有些迷惘。
按说神弹手是欲寻找黑玫瑰报仇,若兰才出手相助,不料反被她亲自相救,更且瞪著那双冷得怕人的眼睛,看著若兰。
看得若兰心中也微微一怔,心说:这黑衣妇人,好精湛内功,从她两目棱芒,却另有一种慑人威力,如果她出手相搏,我倒是要多加注意。
小妮子却也有一套,处处不吃亏,她已料定黑玫瑰,必将向她出手。
虽然她无意伤害这个隐身在石穴数十年的黑玫瑰,但黑玫瑰此时的想法,却又迥然不同。
她不知若兰对她过去,毫无所悉,更不知她本性纯良,恩怨分明。
目前这聚集此间的众多高手,也皆是为寻找这蛇蝎美人而来,衡量目前情势,如果假手若兰,击退这些高手之后,固然她自己毫无光彩,而若兰尔后提出其他条件,也就势必将永久屈服。
如果仍以不变应万变,退得这些人魔,自己再另觅一处隐匿之地,终养天年。
果然她出手相救神弹手,众人亦皆愕然,因为以神弹手武功,却可镇慑一方。
黑玫瑰竟不为己甚,反在他频死之际,出于援手。
黑玫瑰将神弹手放在地上,冷冷地向周遭一扫,看得众人都不禁心神微颤,一个个低下头来。
黑玫瑰复低低地喝道:你们不要倚仗人多,姑奶奶还没有将你们这批窝囊废放在眼中,想看热闹,就等等,否则,就快点滚蛋……她的话,像一个女王对待那些臣仆,专横而跋扈,甚且不给别人一点余地。
那些人也好似一向听她呼喝惯了,毫无反应,虽然没有走开,显然脸上已无当初那种杀气。
黑玫瑰猛地回头,但听得啸天龙吟之声,复低低地喝道:你掌上功夫,确已不弱,我想试一下你的剑术如何?不过,你尽管使出那奇异诡谲之招式,否则我的宝剑上,可未长上眼睛。
若兰的脸上,本来还是娇笑如花,一听她恁地呼喝,顿时满面通红,心说:好不知进退的女人,我已经一再容忍,你却这般不识好歹。
若兰虽然温柔娴静,但也一向从不服人,尤其她的武功,经过数度突变之后,更有著一试天下武功的愿望。
她对黑玫瑰,原本怀著救危疗伤之恩,故对于这些寻□而来的人物,都决定将代其逐走。
不料她竟迫使若兰亮剑,显然她欲仗自己成名剑法,来收拾这个娇艳如花的少女,因为她料定若兰年纪太轻,武功一途,决难幸致,虽然在掌上功夫有所成就,未必在剑术上亦有同样进境。
她却未想到面前这朵武林的奇葩,不仅成就非常,也有过绝世未有的奇遇,掌上功夫,固然举世无敌。
她从海岛圣尼所练伏魔剑法,也足以使黑白道上人人丧胆,在这段时日中,她更将般若禅功及绝世神功融会贯通,并进窥堂奥。
因之剑术造诣,又非当初行道江湖时,那种单以招式奇奥取胜,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若兰略一打量,显然这些寻仇之人,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家伙,看他们一个个面露得色,好似自己真已成为一头待宰之羔羊一般。
当下也就冷冷地笑道:我因为你救过我一次,故不愿同你一般见识,如果你想同我比划,哼!我还没有兴致取剑,如果你认为了不起,我先让你十招,决不还手,但十招过后,你再不识进退……黑玫瑰闻言,早已气得全身发抖,一声轻叱,住口未出,即龙行一式,银虹暴涨,复一招问道渔樵,直向若兰扑去。
果然她的剑术非凡,出招则隐隐挟风雷之声,顿时剑气漫天。
若兰也微微一笑,轻轻闪过,恁地作怪,眼看剑锋逼住若兰要害,不知怎地被她一晃,又堪堪躲过。
黑玫瑰自信在剑法上有独到造诣,竟连续数剑落空,不仅不能伤她,连衣服也未沾上,这不仅令她吃惊,也激起愤怒。
顿时目光如电,杀气横生。
因为面前这个少女,若假以时日,武林中恐无人可敌,莫约乘其羽毛未丰,功力不足,予以除去,免贻后患。
她这心念一转,倏地将剑招一变,旋天转坤,疾化为指天画地。
进而倒转阴阳。
这三式连环,每招有实,也每招皆虚,但逢虚化实,遇实转虚,端地狠极。
眼看若兰全身要害,皆裹在剑虹之内。
黑玫瑰也存心,想毁去这一朵武林奇葩。
又复化剑招为分花拂柳为倒撒天罗。
趁银虹飞洒之际,竟乘机将她数十年精练之飞羽针打出。
一时间,漫天花雨般,好不怕人。
若兰虽觉得剑虹耀眼,剑风砭肤,却未料到她竟欲以暗器取胜,顿时心慌意乱,花容失色,脚下一滑,娇躯向后倒去。
黑衣妇人先是冷冷地一笑,剑招陡卷,人也猛地扑出,但跟著冷哼一声,竟踉跄跄退后丈余,跌倒在地。
周遭也同时发出阵阵惨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