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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金虹一剑震群魔

2025-03-30 08:05:00

正当若兰被群魔困住,既不能杀得仇人,而这些魔头们都是佼佼人物,且倏进乍退,快逾飘风,故反受制在群魔游斗围攻之下,虽然一时群魔无法得逞,若时间一久,精力不济,也就十分危险。

这时恰好铁头书生赶到,不觉暗骂道:好一群不要脸的贼魔,我今日就要你们尝尝厉害。

但听得虎吼一声,登时林木摇动,长空中荡起一片回音,跟著是呛当当,啸天龙吟,金虹暴涨,那金剑已脱手飞出。

他一面驭气飞剑,人也跟著纵起,似出林猛虎,若贯日长虹,数丈之内,全罩在那耀眼金虹之下。

群魔游斗著若兰,正自鸣得意,深知时间一久,若兰必有一个错失,那时就可除此心腹之患。

群魔中,尤其红衣老怪及无敌尊者为最,红衣老怪已听她亲口说出血债血还的话,若不能斩草除根,终必为患无穷。

无敌尊者曾数度受制于其掌下,且曾伤得不轻。

尤其他们身上怀有三卷奇书,这件事其他魔头尚未尽悉,故也欲迅速将其击毙,或者能就此夺回三卷奇书。

他们各有其打算,却不料虎吼之声过后,一股耀眼光华逼人,驭气飞剑竟已迫近群魔。

这中间,只有无影人魔尚未见识过这番阵仗,故惊异中,简直有点慌乱,因为他只知道这娃娃武功高绝,却不知他还有恁般绝技,故忙暴身退后。

只有红衣老怪认清是泰山绝顶之上,曾败在自己玉禅杖之下的少年,虽觉得他立身在二丈之外驭气飞剑,却也未放在心上。

黄衫老怪则更是安心,那时明明见他伤在寒爪冰功之下,这段时间,不仅本身寒爪冰功,有著显著变化,右衣袖之拂风振袖功夫,已练到无人可敌,虽然还差一段火候,但对付这个少年也足有裕余。

两个老怪此际,不仅不退,反一改倏进乍退之态。

但见红魔身形游走如飞,掌风起,呼呼之声不绝,长拐挥处,何如两道毒蛇吐信般,奇猛无比。

黄衫老怪也将两般武功同时搬出,尤其拂风振袖和寒爪冰功,都使出十成功力。

铁头书生驭气飞剑脱手之后,人也一晃而起,似飞鸟,似游龙,人在空中,左臂微举,五指箕张之间,与金虹耀眼华光,几已合一。

这时正是红魔与黄怪同时扑到,铁头书生早已将弹指神功使出,故五道有如利刃之风,直迎向黄衫老怪的寒爪冰功。

两股功力骤然而遇,寒爪冰功顿时失去威力,而弹指神功则已暴然袭到,黄衫老怪本欲撤掌,那里还来得及。

忙用右袖拂风振袖手法来迎,但也迟了一步,丝丝指风已然钉入,登时痛澈心肺,惨呼一声,向后倒去。

红魔本已将全部功力贯于右掌之上,他原欲将破泰山之罪,完全从铁头书生之身上索还。

但铁头书生,此际正驭气于飞,身在空中,先天罡气早已发出。

故红魔掌力劈到,他反用驭气飞剑之右臂微引,红魔这凌厉无俦的一掌,就如击在败絮之上一般。

登时震得右臂酸麻,耳鸣心裂,正欲以长拐来助……而金虹一晃之间,已破长空而下,跟著是洒下几滴血水,又听得几声滴答之响,长拐掉在地上,红魔左臂竟被切断。

红魔在一声惨呼之后,也就跌在地下。

但跟著又复飘起,有如一个红绣球般。

原来是若兰见铁头书生骤然而降,心中正自一喜,见红魔黄怪联手而上,且威猛绝伦,她正担心信哥哥不敌,忙举臂吐掌,也正是两怪重伤跌下之时,故红魔这半截身躯,又经若兰玉掌定乾坤劈起。

此时老魔早已昏去,这一掌就是不加,也逃不出手去,但这一掌正是老魔跌落之顷击出,故威力也就显得奇大。

连站在二丈之外的无影人魔,也须急忙发掌相御,何况红衣老怪在真气外泄之时,岂不被劈个肝胆俱裂。

无敌尊者一拉无影人魔,急道:你疯了,这小子一到,红黄两人就此报废,你还想凑数不成?说罢,嘿嘿之声起,人就飘身在十丈之外。

无影人魔早已面无人色,见铁头书生武功之高,自己真还未曾见过,若非自己目睹,别人说来也无法信得,但这却是自己亲眼所见。

尤其以红衣上人一代掌门之尊,黄衫老怪练就寒爪冰功,两人都是江湖上闻而色变人物,今竟在一招之内,就伤在这少年驭气飞剑之下。

自己虽有意再拚上几招,连无敌尊者尚且不敢撄其锋,自己又何必凑数,见无敌尊者身形一起,他也就暴身猛退。

铁头书生见自己不过一招,竟然连伤两怪,也楞楞地站住了,今天是其真正实力之具体发挥。

若兰见信哥哥一到,仇人就重伤倒地,心中是感激,也觉得甜甜地,故其他两人魔溜走,他们也未曾注意。

尤其铁头书生此时,心中更十分安定,不仅兰妹安然无恙,两个当代数一的魔头业已重伤。

虽然不知道他们生死之事,但以红衣老魔言,又去掉一条左臂。

……若兰在他身旁,只是默默无语,但她心中却想得很多,也想得很远。

这时天气骤变,阴沉沉地,北风呼号地吹,更增加这荒林中的恐怖。

两个人兀立著,对这周遭的变化,好似毫无所见,虽然偶闻两个魔头濒死的挣扎,他们也未作理会,只有两颗心交织著。

铁头书生见若兰反不急急的处置红衣老魔,大是不解,他本心思纯洁,又极重情义,忽然想到若兰大概见红衣老魔重伤,不忍伤他性命,虽然他有过杀父母的深仇大恨,也有过十载教养的深恩,故迟迟地未曾下手。

终于铁头书生轻轻地一声感喟:兰妹妹,你……若兰不待他言尽,脸上凄凉地一笑道:信哥哥,我虽然朝夕欲报父母之仇,但眼见这魔头已伤残在我们手中,总算泄去我父母受屈含冤之恨,况他既断腿于前,又失臂于后,纵或不死,活罪也够他受的,所以……下面的话倏然止住,铁头书生也早料定,若兰本性太过纯良,红魔虽曾杀死其父母,但念其抚育之恩,故不忍对他再施毒手。

当下朗朗地笑道:兰妹妹不念为恶,且尝思滴水之恩,真所谓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其圣人之仁,恐亦不过如此,惟愿红魔,就此回头,洗心革面,终其余年,不负兰妹妹苦心才好。

不过依恶魔近日在此所作所为,杀之本不为过,我若不是看在兰妹妹份上,必使之身首异处,为此一方受难之人泄愤。

说时两目神光毕露,望著红衣老魔那残缺不全的躯壳,面露凝霜。

……远处又传来嘿嘿之笑,并夹杂那尖声尖气之声,铁头书生这才喃喃地说道:又让他们逃去,真是天下苍生,何其不幸。

……若兰这才娇笑道:信哥哥!只要我们跟踪而去,谅他们也逃不出手,你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吧!天上又已飘著雪花,这两朵武林奇葩,正为著无敌尊者诸人逃走愧悔交集,虽然红魔与黄怪迄未起来,因为两魔此时的命运,正操在别人手中,真是举手投足之间,就可置其死命。

但他们却放过了两个人魔,也正因为两人这一念之仁,才又添了许多武林劫难,此是后话。

铁头书生一拉若兰的柔荑,兰妹妹!今日总算了却一椿心愿。

……他的话,说到一半又倏然止住。

若兰脸上绽著笑,星目中发出异样的光辉,她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简短地一声信哥哥。

这一声信哥哥,不仅说出她全般心意和全部感情,有很多事,在恋人中是不必用言语来表达,他们只需要眼睛一瞥之间即已意会。

他们再也不理会两个卧在风雪中的人魔,缓缓走出林去,但并未施出轻功,因为他们在这雪中漫步,还是第一遭。

大雪纷飞,天也似乎矮了许多,整个宇宙的范围也已缩小。

若兰与铁头书生漫步著,好似有很沉重的心事般。

铁头书生看了她一眼,低低地问道:兰妹妹!这雪景多美,我们就这么走遍天之涯,海之角。

……末了的话,低得仅仅只有若兰听见,但是两人的心,在微微一楞之后,不由得脸都红了。

若兰没有答覆,只是微微一笑,这正是她的心声。

雪愈来愈大,天色已阴沉下来,两人无形中加快了脚步,他们虽未说明,但却想找一处暂避风雪之处,那怕是密林破寺,都无不可。

他们很欣赏这雪景,因为雪花飘在脸上,凉凉的,沾在衣上,使他们的白缎衣衫,显得更加洁白。

两人似乎是这宇宙中的仅存著,只有他们行走在这皑皑白雪之中,铁头书生沉醉在这怡人的雪景里。

忽然若兰一声欢呼:信哥哥,快看!铁头书生还以为又有魔迹出现,忙停步旋身。

若兰却娇媚地笑道:信哥哥,前面已是一座城镇,我们就不用再奔走在这大雪纷飞之中了。

……铁头书生这才望去,见数里之处,出现一座城阁,脸上也即绽开笑意:兰妹妹!看这般大雪,一二日是不会停的,我们难道……下面的话未曾说出,若兰见他欲言又止,这才娇笑道:下雪赶路,并无不可,不过,万一受寒了,那才得不偿失。

铁头书生不禁面上一红,歉然地道:兰妹妹!我几乎忘掉一件事,我们又有好几日未曾安心练功,正好藉这大雪,留下几日。

他是欲转移话题,也欲来掩盖他内心的不安,更知道这位百媚千娇的师妹,最近连日奔波在黑夜与风雪之中。

女孩子,纵然有天大本事,也经不起这般劳苦,何况在意中人面前,更带几分软弱和撒娇。

两人不期然地脚下用力,像两支脱弦之弩,奔驰著。

当他们走到城门口时,也不禁楞住了,见有许多官兵排列在城门口检查行人,这在清平世界中,是极其少有之事。

铁头书生和若兰二人,论衣饰,华贵而高雅,论人品,则宛若画中人物一般。

他们既未用轿,亦未乘车骑马,像这般大雪纷飞,路上行人早已绝迹,他们两人似自远程而来。

尤其若兰背上宝剑所垂下的绿□,映著她那长长秀发,更令人有非非之想。

当时,许多读书之人,有时也佩上一口宝剑,一如许多目不识丁的纠纠武夫,时常穿上长衫,手拿摺扇,附庸风雅一般。

时人都已习惯,故也不以为怪,但女孩儿家,背上宝剑,抛头露面,则绝无仅有,焉能不惹人侧目。

故两人一到,就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尤其那些兵丁们,一个个眼睛发楞,望著这一对璧人。

铁头书生心思何等敏捷,早已发觉这城中有异,更似发生了重大事故,不待兵丁们上前盘问,便朝著那个著军官制服的高大个儿,微一拱手。

头儿们,辛苦了!我兄妹自府中来,因途中遇上大雪,在这里有几日停留,劳你驾,这儿那一家客栈较为清静。

……那个军官见铁头书生衣饰华丽,举止高贵,神情之间,更有一种令人不可逼视之感,及见他话中之意,向他们来打听客栈,这无疑地,我住到你们认为适宜的地方,随便你们何时都可来查问。

当下忙放下笑脸,不自觉地哈著腰,道:公子与小姐向前走,左转西大街,是本城最富盛名的‘万胜楼’,那里房舍最大,环境幽美,是宴客和歇息的好所在。

铁头书生微微一笑:多谢指点,暇时不妨拨驾来寓小谈。

那军官又微一哈腰,并未盘问两人,就放过去。

两人缓缓地转入西大街,果然那万胜楼气派不凡,高楼大厦,在这朴实的城中,宛如鹤立鸡群。

铁头书生为著照应方便,选定一个独院的两间上房,因为在这里,说不定要耽上一段时间,故不能不预作准备。

但入得这座楼中,若兰就在铁头书生身边笑道:信哥哥,我们又卷在是非圈中了,不知道你发现了么?铁头书生虽也怀疑这万胜楼中各色人物的表情,但尚未发觉具体的事实,他知道若兰心思精细,如无所见决不会毫无所指,因为他实在尚未辨清要领,只得微一点头,但他的面色,则十分凝重。

※     ※     ※雪不停地飞落,这座矗立在风雪中的名城,已陷在十分沉闷、紧张的气氛中,外面虽然还看不出什么,但它的骨子里已是一触即发。

铁头书生和若兰,很想查探一下究竟,但始终不出头绪来。

尤其这里连续发生的两件大事,下手的人是一般狠毒,被害的人也是一般令人惨不忍睹。

::他们因风雪未停,藉故住了下来,这已是第八日。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生活上过得很惬意,但两人的精神上,却有著沉重的负担。

他们不敢公然地出去探寻,只能道听途说地得著一个大概,这日兄妹俩又在房中计议著,那娇滴滴的声音,又发出往日一般的娇媚之笑,信哥哥!今日晚间,我们再出去查看一次,或许能遇上些什么?本来她是兴之所指,不过是找些谈话的题材,来逗得铁头书生发笑。

却不料因她这般一说,又惹出无端的烦恼来。

要不是铁头书生临机立断,几乎又造成一场说不清的纷争,甚至使得铁头书生,陷于痛苦不拔的深渊中。

天色很快就黑了,这时正是北方送过灶神之后,所谓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

大家都围炉向火,欢乐地过著一年一度的新春。

只有两个人却是例外,他们正在忙著去查明一件骇人听闻,且大违武林常规的事件,这不仅只是好奇,实在是由于他们那仁心义胆所致。

两人这次出去,显得较平时谨慎,尤其若兰更有著同信哥哥说不完地话,好似一只画眉鸟儿,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铁头书生面色也十分凝重,好像有著重大的心事,一会儿静听周遭的变化,一会儿又向窗外探望,这是半年来鲜见的现象。

若兰不知是自己心中有事,还是只顾低头说话,故对铁头书生这一反常的举动,倒未曾留意。

终于,铁头书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兰妹,今晚我们可能有一场生死大搏斗,千万大意不得,固然::不待铁头书生言尽,若兰娇躯一闪,投入他的怀中,娇滴滴地笑道:信哥哥!以后我一定听话就是,这可放心了吧!她是想到在万佛寺,那次独断而冒险的举动,今天见信哥哥竟然恁地慎重,还以为他心中不释。

故才一面撒娇,并说出她内心早欲一吐为快的话,这当然是一个女孩子,她的心给了谁,一切都寄托在意中人身上。

铁头书生扶著若兰娇躯,也因她这意外的举动,楞楞地,半天才呐呐地笑道:兰妹!我倒不是凭著预感。

据我们这数日来侦察所得,这归德府附近必定隐有高人,如非有意与武林中人寻仇,就是想引来大批武林高人,否则这些事,决非恁地单纯。

……他的话,拖个很长的尾巴,这朵武林奇葩,近些日来,已陷在十分困扰之中,故说话也有了分寸。

反弄得一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般的若兰,瞪著眼,看著铁头书生,不知所答。

虽然这里几件天翻地覆的事件,弄得许多人鸡犬不宁,但那些无知童子,却并未因此而减低他们玩乐的兴致。

那些锣鼓声,鞭炮声,爆起满天的火花,正足以象徵著丰年之象,也足以显明农村社会的真正意义。

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铁头书生拉著若兰,并立在窗前,欣赏著这大自然的宁静,与点缀在这宁静中的五光十色,两人都不禁相视而笑。

渐渐地,大地归于沉寂,偌大的归德府,都浸入一片清静之中,偶有冰雪爆裂之声,或有二三寒雁,在这雪夜,是寻觅食物,还是寻找失落的良伴,而发出的阵阵嘶鸣,使这冬夜里,频增恐怖与凄凉之感。

铁头书生右臂微抬,即有一丝劲风,将那燃起寸长之烛光扑灭。

又轻轻在若兰耳边吩咐道:兰妹妹!我们在四更以前,不论有无发现,都必须回来。

若兰这次也好似有著不寻常的离别,因为今天信哥哥反常地,处处表示出儿女情长之态,使得这多情姑娘,也不能不特别提高警觉。

两个身影,如两支疾矢,也似两缕淡烟,瞬息之间,就隐没于夜空中。

他们早已计划去路,也是这些日来,他们走熟的路径,故途中毫无阻碍。

且说铁头书生以驭气飞行之术,其捷何逾飘风,因为他们在这里所遭遇的,如果不弄个水落石出,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忽然脑际,又晃过那店夥的叹息之声:真是可惜,黄举人家中,竟然遭了这个惨变,好好一个人家,几天时光,就弄得破碎支离。

本来他们对这件事并未注意,虽然他们踏入这归德府时,就接触到那黑暗的一面,不过他们将目光放在另一件事上,不知道事情的变化,又是恁般离奇莫测。

这时,他正立身在一所华屋之下,红砖绿瓦古色古香,前后院都罩在一片苍松翠柏之中。

虽然在这冬夜严寒中,依然不改那本来面目,真所谓岁寒知松柏之后凋。

铁头书生本欲入内,蓦闻里面有人走出,忙借势一闪,在一株古松之上停住,居高临下,全院景物,倒也尽在目中。

再仔细看去,见里面走出一老一少来,老者瘦而矮,少年则高大肥胖,两人走在一块,实在不相称。

但听得老者轻咳了一声,才抖抖地说:少爷!这件事既然做了,也就得支持下去,反正府里上下都已打通,老太爷对人也太刻薄!铁头书生闻言,不禁百脉贲张,如果他骤然出手,两人都难幸免,但他并未这般做法,亦不欲不清不白地。

因为归德府中除掉黄举人一家外,还有南关的两个无头尸体。

既然从这两人谈话中,听出些端倪,铁头书生那肯放弃这个有利线索,也就不动声色,见两人竟朝南关方向走去,从两人轻功上看,都已不弱。

铁头书生自信对方还高不过自己,为著不让两人发觉,故让他们先走开百十丈之后,才纵下树来。

他不敢太快,又得防止被前面两人留意有人追踪,故提气飞行,倏停乍起,有如灵猫捕鼠一般。

虽然前面老少二人轻功施展至极限,但始终在他视力控制之下。

蓦闻左侧方,传来喝叱之声,铁头书生不禁心中一动。

他本欲从这老少二人身上,掀开这满城风雨草木皆兵的谜底,但那喝叱之声,却愈来愈急。

当他略一分神之际,那两个身影早已不知去向,铁头书生也立刻循著喝叱之声,飞奔而去。

好快,转眼之间,就离开当地。

但却恁地作怪,按铁头书生轻功,此时已届造极登峰,且有驭行于飞之助,慢说目下武林中难望项背,他这一奔驰,何异陆地飞行,差不多有一盏热茶之久,当初喝叱之声清晰可闻,此时反而声息寂然。

铁头书生不觉心头微凛,暗忖道:难道又有鬼魂相约不成。

他本是仁心义胆,豪气干云的武林俊彦,虽然怀疑,但因为活生生的事实,那容他再回顾。

当下振臂一拔,跃身在一株合抱大的松树之上,他矗立其上,展望著四周,淡淡星光,对这夜雪,更显得黯然失色。

铁头书生那里服这口气,就是当代数一的魔头,也连连在他面前吃瘪,尤其他此时视觉听觉更异常人。

刚才明明所闻喝叱之声,此时不仅毫无声息,且连人影亦皆已不见,这要他如何就此罢休。

凭著首初闻声之印象,又提气而行,几个起落就扑到一所田畴之旁,但见翠竹为圃,高可数尺,松柏数株,点缀其间。

但排列得井然有序,远望去,恰似一座林园图画,在这雪夜中,又俨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铁头书生打量著,见这片园圃何止数百亩,几间矮屋,伏居其内,与这雄伟的林园,殊不和谐。

静,已成为此时的特色,除能听见自己心房跳动之外,毫无声息可闻,使得这个豪气干云的武林奇葩,此时也进退狼狈。

因为在朴实的北方,固然这些设置并非特别,但他此时心境,又不能不疑惑其中暗藏诡诈。

当时盘算一下,相度状况,总得入内去瞧瞧,否则岂不被人耻笑,乃提气而行,脚不落地,迅速转过几个竹丛。

里面忽然开朗,似是一片荒芜甚久之处,杂草横生,那些杂草虽然经不起霜雪的摧残,枯萎不堪,但这片地上,更找不出任何迹象。

再前进十数丈,那几株松柏之间,泥土为雪所凝固,但树干上则斑斑剥落,好似曾经历尽沧桑的流浪汉一样,满目遗痕。

铁头书生心中暗忖道:这里明明有人在此恶斗过,但为何却踪迹杳然。

他的心思何等慧敏,且极周到,莫非这里又设有其他秘密,因为他最近的江湖阅历已增长不少。

尤其经过几场极为艰险的搏斗之后,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这几个月来的历练,恐怕已超过以往十年面壁之苦。

但当铁头书生审查过这些遗痕之后,不禁暗暗吃惊道:此人好精湛内功,从那掌印留痕来看,此人武功,显然不在自己之下,莫非弄得这归德府神鬼不安的,就是此人杰作。

果然铁头书生极有见地,真是察一而知十。

来此者,何止一人,不仅武功高绝,也皆身负血海深仇,才到处访名师,以期报仇雪恨,扫荡群魔,震清寰宇,故武学既精且博。

原来其中一人正是在千佛山附近,与南阳羽士相遇的白衣华服少年。

南阳羽士虽然闻知其自言父仇母难,但连姓名也未曾问得,复因其狂放不羁,几乎弄得南阳羽士下台不得。

此人姓白字祯祥,因身著白衣华服,终日遨游于名山胜景之间,致养成其狂放之性格,又以武功高绝,白山黑水,常流传著几句俗语,连小孩也会唱:人也白,衣也白,谁是英雄、谁是贼,时也乖,命也乖,只道恶人恶报有循环,因为有个白羽侠,敢教你尸骨无处埋。

从这段民谣,就知道他在白山黑水之间,所给那些江湖败类的痛惩。

白羽侠士更有一段惨绝人寰的身世,故自艺成之日,即离师行道江湖,并打探父母的下落。

两年来,他匆匆奔驰在冀鲁豫各省之内,毫无发现,也曾潜赴泰山,但因人单势孤,不敢冒险深入。

当铁头书生随同淮南子诸人大破泰山时,白羽侠士闻信赶到,但那里早已扫穴犁庭,魔踪全失。

他本行踪不定,来似骤雨,去若飘风,见泰山毫无所获,又奔赴济南府,他也发现海q 圣尼等人力战群魔。

但他却与那四海尊者略有渊源,故不愿插手其间,迄铁头书生和若兰赶到,四海尊者命丧金虹之下,群魔败走。

白羽侠士既惊且喜,因为铁头书生年纪比他还小一点,而武功却已出神入化,心中好生钦慕,正所谓惺惺相惜。

白羽侠士不仅对铁头书生武功,钦佩得五体投地,就是他那出尘拔俗的英姿,也令人向往,故才跟了下来。

却不料他竟耽在渔梦山庄数十日……故白羽侠士,才兼程赶到。

他深知铁头书生豪气干云,欲与之相交,但又不敢冒昧,果然铁头书生和若兰,到达这归德府时,这里早是风声鹤唳,鸡犬不宁了。

……且说铁头书生既然发现这林中种种,当下更加谨慎,复提气再行,直奔那几间矮屋之上。

当他略一停身,就闻到呼呼之风,显然自己还忽略了这里正在作著生死搏斗。

铁头书生右脚在屋面一点,人又如飘风乍起,亦似急弩离弦,疾射而出,何消几个起落,已扑到当地。

铁头书生也是艺高胆大,竟毫不避嫌地,站在相搏数人近侧。

但见他们步履如行云流水,手法快逾火石电光。

都是以至高的内家功力拚斗著,表面看来平淡无奇,其实都已豁出了性命,一招失手就会筋断骨折,甚或性命不保。

此种近身相搏,本为武林大忌,若非武功高绝,决不敢轻易施为,如果相搏时间一长,也必心力枯竭,为对方所乘。

看得铁头书生大是不解,尤其与数人相搏之白衣华服少年,年纪与自己相仿,虽然在众多高手环攻之下,始终守一抱中,渊□岳峙,不疾不徐地应付裕如,间或也发出一招半式,但守多攻少。

而环攻诸人,却是个个陌生,虽然铁头书生阅历不多,但年来所遇诸魔,实在无一弱者,但这几个人是正是邪,自己从未遇过。

不过中间那个仗剑老人,一脸严肃之相,眉目间更是威猛之极,但他也是面敌白衣少年之人,倒是令人不解。

铁头书生虽不明其中内情,但见这批人以众击寡,早已不乐。

尤其见白衣华服少年,那一表人材,对他已有三分爱意,而衣饰、年龄,又皆与自己相若,无形中对他已有几分偏袒。

虽然他看那仗剑老人以曾相识,亦早忽略,当下沉声喝道:住手!这些人无一不是武功高绝,且地位崇高,那里听过别人呼喝,当下故作不理。

只有那白衣少年闻声,展目望去,见是自己终日渴欲一见的人物,心中早已狂跳,脸上也绽开笑意。

就在他这略一分神之际,众人皆已攻到,尤其那仗剑老者,早已剑招微领,一招问道渔樵,直将白衣少年天灵、玄机、巨阙三大要穴罩住,只听见呼呼风响,银虹乱晃,刺人眼目。

铁头书生不禁大怒,见众人不仅未曾住手,反乘机向白衣少年扑到,若自己再不出手,白衣少年定受其害。

但见他右臂微抬,五指微伸,丝丝之风如数缕轻烟冉冉而出,口中又喝道:叫你们住手!你们都是聋子不成。

他的话好生令人难受。

众人猛觉得这袭到劲风有异,忙旋风退步,只有仗剑老人宝剑去势太猛,一时收势也自不及。

但指风袭到,不仅将宝剑击偏,而右臂登时有如麻木一般,所幸老人在武功上却有独特造诣,才使宝剑未曾坠落。

而铁头书生亦无伤人之意,故仅施出了五分真力,他不过要使这场纷争化解于无形罢了。

众人回步旋身之间,见铁头书生立身在二丈之外,英姿洒洒,有如玉树临风般,更不知他用何种身法逼得诸人回身自保。

铁头书生见众人均现怒容,也将面色一整,诸位以众凌寡,岂不贻笑武林,我看诸位剑招身法,都出自武林正宗,为何竟自火拚,况目前群魔乱舞,诸位此举,岂不为仇者快而亲者痛。

又转脸向白衣华服少年问道:尚未请教兄台大名,为何一人在此?白衣少年闻言,登时面色惨白,尤其听铁头书生相问,充满关怀爱护,正欲将自身经历当众说出,但被一声暴喝而阻止。

原来众人本慑于铁头书生骤然而至,又因其那无形潜力,逼得他们不能不回身自保,还以为铁头书生就是白衣少年帮手,待听得铁头书生出语相询,始知他也不过是路过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当下怒喝道:无知狂生,谁要你多管闲事,不然,就算上你一份。

众人是由怒而发,其实他们早已色厉内荏。

铁头书生闻言微笑道:诸位!我来为你们解开这场恩怨如何?现在我立身在此,先由你们强攻三招。

我不仅不还手,若一闪避,我也不干预这事,如你们三招不能将我败得,那就得听我支配。

他的话,那里像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所说,更不像面对著一群武林高人,好似逗儿戏一般。

众人心中都暗骂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娃娃,慢说是我们群相联手,就是一人而上,你也不一定承受得了。

不过都未曾说出口来,只有那仗剑老人,面露凝霜,两目神光毕露。

他心中既爱这个狂生,因为他实在傲得可爱,但以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又实在忍受不了这场羞辱。

当下格格地冷笑道:狂娃,你既然要强自出头,也就休怪我们,老朽虽然行将就木,却也不能忍受这口恶气。

铁头书生偶一接触到他那冷峻的目光,威武中而带怒意,定知这中间大有文章,当下微微一拱手道:老前辈,非是我故意从中作梗,这件事既然被我发现,我想天下没有解不开的结,如老前辈见谅的话,我定然还老前辈一个公道。

仗剑老人尚未答覆,但闻暴喝之声四起,跟著是虎虎生风,直令人砭肤生寒。

原来是环立诸人,见铁头书生对老人说话,表面以老前辈呼之,但每句话,却非由他作主不可,早已气得浑身发抖。

尤其他们一向对待老人,恭敬从命,今见铁头书生以一个乳臭未乾的青年,说话却是恁地狂妄。

当下同声虎吼,各运集功力,向铁头书生劈到。

铁头书生一掀剑眉,冷冷地道:我早就已经说过,让你们三招,何必还这么故示姿态。

他既未旋身,亦未闪避,仅仅暗中将先天罡气发出。

但恁地作怪,众人都相继冷哼一声,暴身退后,而且个个都面露惊容,瞪眼望著铁头书生。

再看铁头书生仍如没事人一般,脸上还是堆满笑意。

那仗剑老人,见众人都似被震伤,他深深地知道数人武功,无一人在自己之下,但数人齐上,尤其那连环回龙手更是江湖独步,竟在这少年面前施展不开,且未见少年还手就被震退,焉能不惊。

但他城府极深,面上仍然是泰然自若,两目棱芒一闪而逝。

铁头书生似乎已经看透这老人心事,当下朗朗地笑道:老前辈,尚未请教上下怎么称呼?仗剑老人冷冷地看了铁头书生一眼:老朽无名无姓,你也用不著这般客气,我倒是想知道你师从何人?铁头书生眉头一皱,心说:这老头子气量好狭小,竟然连姓名也不愿说出。

微微笑道:我没有你这么多顾忌,恩师淮南子,现隐居少室峰下,号称武林三杰,在下入道江湖为时甚短,故不识得许多武林高人。

铁头书生的话,表面上是恭维别人,其实他除掉师执辈外,那里还将别人放在眼中呢。

仗剑老人脸色微变,他虽然不愿与淮南子为敌,也不愿开罪这武林三杰,但铁头书生这狂妄之态,又实在受不了。

当下一声冷笑道:既然是淮南子的高足,那敢情好,我先给你点教训后,再去找你老鬼师傅去,看他是如何教出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徒儿。

铁头书生心中也自一惊,但自己并未听恩师道及有这么一位方外友人,况此人行为也著实可恶。

也就冷冷地答道:凭你也配教训人,我若不看你须发全白,早就给你难看,不要以为我称你前辈,就是怕你。

他的话,倒是实情,一见仗剑老人居然倚老卖老,欲以大凌小,并拟将铁头书生逼走,故心中大怒。

仗剑老人登时被他数说得老脸挂不住,怒喝道:娃娃!我就不信你长了三头六臂。

剑招一领,呼、呼、呼,竟是连三招出手。

但见一片剑影,好不凌厉。

铁头书生见他已经偌大年纪了,火气倒也大得出奇,微微侧身就让过老人进手三招了。

但听得一声怒吼:娃娃!再尝我这个。

剑虹乱卷,即有一片光幕罩落,直将铁头书生罩住。

那站在旁边的白衣少年,也惊得失声呼出。

铁头书生仍是不避不闪地,仅仅将先天罡气施出,虽然剑虹凌厉,总在离身数寸之处滑开。

仗剑老人似乎红了眼,剑招之狠,威猛绝伦,但听得一片天崩地裂之声,慑人心魂,凌厉剑峰,更有令人刺骨之感,好不怕人。

铁头书生却一直兀立未动,既不还手,也不闪避,任由老人剑招数变,或由缓而疾,或由疾而缓,他始终是展露笑容。

约莫有半盏茶之久,铁头书生吐气开声,当即有一股奇大无比的潜力,猛地向四周发出。

他也如冲天一鹤般,离地二三丈,斜身飘落在二丈之外。

再看仗剑老人,则面露凝霜,挥汗如雨,立身在那里,看著铁头书生。

这朵武林奇葩,却也不轻易放过别人,又微微笑道:你教训过了吗?你那套飞云剑法倒还不错,就再舞一遍,待我来点出你剑招的毛病。

他的话,既不像对敌,也不似对一个武林前辈的口吻。

直气得老人须发直竖,虽然他明知这个少年,有著非常的武功,但为著要争一口气,也就顾不得许多。

但见他气得抖抖地,一声怒喝道:娃娃!少来卖狂。

宝剑起处,数点寒光,登时就荡开一片光幕,直将老人的身影淹没。

铁头书生心中暗忖道:这老儿也太不识厉害,大概是不见真章,就没个完。

也就冷冷地一笑。

蓦闻琅□□,啸天龙吟之声,早见金虹一晃之下,那柄断金切玉的上古奇珍,已握在手中。

铁头书生并无意伤害其中任何一人,但知道欲化解眼前这场是非,惟有在武功上见个高低。

但见他面露凝霜,右臂一抬,宝剑已脱手飞出。

他原欲以驭气飞剑,来震慑这批武林中人,但因他此时武功,实在太高,金虹一晃之间,已将数人全罩在金虹之下。

环立诸人,本无一弱者,此时见铁头书生,竟能驭气飞剑,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尤其那仗剑老人,更是摇摇晃晃,惊惶失色。

铁头书生虽相距一二丈之外,但金虹闪晃之间,则不论前后左右,倏隐乍现。

那仗剑老人,一声怒喝道:罢了,罢了!我终是学艺无成,今日总算又增了不少见识。

说时,声音微颤,回头向环立诸人,微一颔首:为著老朽,累得诸兄受辱,老朽有生之年,无以图报,容后世再报答诸位::他的话尚未说完,一举宝剑,向颈上抹去。

众人欲往相救,但却距离甚远,眼看这一个江湖名手,竟将命丧自己剑下。

铁头书生也未料到会有如此尴尬局面。

更未料到这老儿,有恁地好强,今竟欲自裁以泄其忿,当下也不禁大惊失色,又见诸人虽欲相救,皆已措手不及。

铁头书生一声长笑道:老前辈,何故乃尔。

语落,食指弹去,一股劲风,竟将老人宝剑击偏。

但老儿性子实在古怪,故意振臂用劲,即听得琅琅□地一声,那柄宝剑,竟然自折为两段。

老人红著眼,提这半截剑柄,怒目望著铁头书生,心中暗骂道:我与你这娃儿有何仇怨,竟敢欺人如此。

老眼中倏地老泪纵横,是愤慨,也是惭愧,因为自己终究是老了,但似有满脸怒火,欲向铁头书生发泄。

远处忽传来一阵呵呵之声,直震得夜空中,荡起了一片回音,林中栖鸟,亦纷纷被惊散。

呵呵之声一落,就见一个红光满面的胖老头扑到当地,他来不及招呼铁头书生,就走到老人面前:老儿,我的话你就是不信,还要这么小心眼,不是这娃儿手段高明,恐怕阎王殿里又增加一名冤鬼。

他的话既诙且谐,更夹杂著呵呵之声,使这个紧张气氛,顿时改了过来。

又看向铁头书生笑道:娃娃!这就是我那老道哥哥,当年七友之一的铁剑飞虹,他的飞云剑法,也曾经享誉武林,只是隐息甚久,故你不识,还不快来行礼。

又指著铁头书生道:老儿,他就是人称铁头书生的,不仅已传淮南子的衣钵,更有旷世奇遇,武功不仅在你我之上,刚才他毁剑相救,就可想见。

铁头书生四字,果然发生效力,因为环立诸人早有耳闻,也都深悔自己见识浅,才自找没趣。

铁头书生见南阳羽士一到,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碍著南阳羽士的情面,才向老人一揖:老前辈,请恕晚辈刚才孟浪。

这时南阳羽士正移目望著那白衣少年,他本狂放不羁,一向倚老卖老。

娃娃!你这一向流浪在那里,今天晚上,你如不好好的说明,我老人家也不能容你。

他的话显然是替铁剑飞虹预留余地。

白衣少年深深地一声叹息,又冲著南阳羽士一揖道:老人家!非是晚辈有背师门,只因此事说来话长。

说时向著那几间小屋一指,道:夜风重,那几间矮舍,尚可暂歇,请老人家替我邀诸位高人移驾,容晚辈相告。

并向著铁头书生笑道:兄台仁心义胆,小弟感激不尽,能否一并移驾,容小弟奉上三杯水酒如何?南阳羽士一听他要向铁头书生奉上三杯水酒,早就咽下一口唾沫:好哇!娃娃,你要不请我喝上三杯,我先就不依你。

说时一拉铁剑飞虹:老儿!走!我们先去喝个痛快。

几条黑影,竟扑向那矮屋附近,外面看来甚小,里面布置却十分华丽,虽然谈不上富丽堂皇,但在这朴实的北方,倒还不失官宦气派,且有过之。

铁头书生更如跌在迷阵中,他不知这少年是何路数,为何南阳羽士又与他相识,任他聪明绝顶,一时也想不出答案来。

南阳羽士一路呵呵之笑声,震得夜空中,响声不绝。

白衣少年入内之后,里面立即走出四个老仆人,又抬来一坛陈酒,故登时满屋皆是酒香。

只有铁头书生一言不发,因为他此时疑虑正多,又碍著南阳羽士在座,自己不好开口询问,也只好闷著。

南阳羽士则一杯在握,早已将万事皆丢在脑后,对刚才来此目的都已忘却。

倒是那白衣少年,先一举杯,但顿时脸色惨白,星目中竟泛起泪珠,但他却强忍悲痛,虽几番欲言又止,但却向南阳羽士微一拱手:老人家!晚辈许多事都落在你的眼中,究竟晚辈有何失去武林趣旨之处,尚请老人家作个公平的答覆。

南阳羽士早是两眼一翻:好哇,娃娃!我以为你好心孝敬我老人家,现在倒推在我的头上来了,不过看在你这酒的份上,我倒会替你解说一番。

但你必须将你近来的行为说明,否则我老人家嘴巴一抹,两腿就走,不再管你这笔闲帐。

::白衣少年双颊微红,终于嗫嗫地说道:老人家,不必误会,好汉做事好汉当,我白祯祥还没有到见不得人的时候,老人家就是不问,我也一并相告,尤其还有这位铁头仁兄在此,我能早点说出,不仅还可藉他一臂相助,否则,也不会超过三五日,那时说不定,我也会横尸在他那驭气飞剑之下。

……他这番话,不仅铁头书生不解,就是在座诸人无不失色,尤其铁剑飞虹,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只是无人注意。

白祯祥又举著酒杯,向著铁剑飞虹道:师傅,徒儿虽蒙你老人家教导,但我的血海深仇,你却一字不提。

至于别投名师,不过是因为徒儿报仇心切,又侦知仇人太多,且为当代数一数二的魔头,才有此事。

微微一顿之后,回望数人,才又缓缓地说道:来我也发觉那位师傅,竟是当代人魔之一,愧悔之余,乃不辞而走,他虽然悉心相授武功,但徒儿并未与他们同流合污,不过他也常提到你老人家的名字。

他的话说得毫无掩饰,也听得众人无不动容。

铁头书生因为不知道他的情形,虽然几次想出语相问,终未问出。

倒是铁剑飞虹早已忍受不住,他人虽老,那火爆的性情,较诸年轻人,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他也似有隐情,欲藉此故作掩饰。

当下厉声喝道:一派胡言瞒得谁来,黄举人与你何干,竟然对他全家施以毒手,还诡称未与那些人同流。

说时,两目神光毕露。

直看得白祯祥微微战颤,低著头,双颊绯红,一语不发。

铁头书生本就为著归德府这些事,才连夜出来查访,今天虽然落在他眼中的一老一少,但因追查这边才顾此失彼。

现在听铁剑飞虹无意中道出,这白衣少年却低头不语,显然中间定有更多把戏,说不定这归德府几件仇杀事件,都是他一人所为。

本来铁头书生毫无城府,对人又无成见,虽然他对白衣少年尚具有好感,但一听他恁般嗜杀如命,心中大起反感。

剑眉一掀,也冷冷地问道:这朗朗乾坤,既不容群魔们猖獗,而大施杀戮!::他的话说得正颜厉色,不仅白祯祥感觉不安,即在座诸人,心中都觉微凛。

而铁剑飞虹心中早也一乐,因为铁头书生一直袒护白祯祥,今见他也出语相责,暗忖道:好教你这娃儿!可曾识得厉害。

只有南阳羽士故作未见,不停地喝著酒,好似这些事,与他毫无关系。

白祯祥倏然立起身来,先朝铁剑飞虹一揖道:师傅!黄举人一家,我不过是适逢其会,其实我赶到时,他的家小早被人杀死,他自己也卧倒血泊中,我正后悔自己迟到,才未能手刃亲仇。

说罢,眼泪竟簌簌地洒落。

铁剑飞虹当下怒道:好一个利口孽徒,黄举人不仅为地方名士,也素为武林中人所尊敬,你居然敢嫁祸于人,使其死后仍蒙不白之冤。

白祯祥闻言,反而朗朗地一笑,道:既然师父认为黄举人是武林中正派人物,弟子一时也是百口莫辩,能否请问铁头仁兄,可曾识得通天行者其人。

……铁头书生骤闻通天行者之名,心中也自一惊。

但却故作镇静,缓缓答道:通天行者,为当代魔头之一,不仅在下识得,羽士老前辈也识得此人。

他之所以故意扯上南阳羽士,是欲掩盖其内心不安,但白祯祥却朗朗地笑道:铁头仁兄,这个我都知道,但他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奇惨,他的尸体被人丢在雪中,是我替他掩埋的,故没有别人知道。

这段话,说得不疾不徐,倒是铁头书生有几分不自在。

南阳羽士早又呵呵笑道:恶人自有恶报,这有什么可怪的,你这娃娃也未免太小题大做。

白祯祥当时面露凝霜,向南阳羽士笑道:老人家,我不提起通天行者,你还不会开口呢,如果没有通天行者,谁也弄不清黄举人是个武林败类,衣冠禽兽一类人物呢!众人都被他这突然的举动,而微感惊异,他停了半晌,才又朗朗地说道:黄举人,不过是我仇人之一,因为我父母的血海深仇,至今还是沉冤莫白,如果我早在一个时辰之前赶到,我当在老贼口中问出真相来。

说时,脸上又现出那惨白之色来。

铁头书生本是嫉恶如仇,又且仁心义胆,虽听得黄举人竟暗中勾结恶魔,为害社会,但并不能全信,他本有特殊发现,故冷冷地问:白兄请将话仔细说清,在下或者可以相助一臂。

::白祯祥感激地报以一瞥,但又低下头,终于对铁头书生笑道:铁头仁兄厚意,在下衷心铭感,今日趁我师傅在此,我将这前后经过说明,不论如何,总得弄个水落石出::铁头书生早已不耐,但知道这中间,一定还有一段不平凡的遭遇,也只好耐心听著了。

南阳羽士也是一声呵呵笑道:娃娃!我且问你,那日我在千佛山附近,见你武功也自不弱,而且那奇异掌力,更另外具有一种巨大潜力,虽较唐贤侄要略逊一筹,但亦足可睨视江湖了。

究竟你耍什么花枪,又为什么瞒师别投呢?好好地对我老人家说明了,否则看我先劈了你。

他的话,不知从何处听出了漏洞,故一改那面团团笑呵呵之态。

铁头书生素知这个师执辈的个性,见他如此,也就不便发作,当下只冷眼旁观地望著白祯祥和铁剑飞虹二人。

白祯祥听南阳羽士两目神光毕露,他也深知这位武林游侠的个性,尤其黄举人与他们都堪称至交,如不能说出真相,不仅不能见容这奇侠之前,就是铁剑飞虹翻脸,那时铁头书生自是不肯出手相助。

故略一沉思,才缓缓地说道:老人家!我的血海深仇,谅我师傅或已见告,我离开白山黑水之后,因为这归德府就是我的老家,俗语说:‘落叶归根’,虽然我已家破人亡,但还想来一温儿时旧梦。

说时,早已两眼微红,伤心欲碎,在座诸人,皆为动容。

终于哽咽了半天,才继续道:当我入关之日,也正是各地不靖,我一面寻访高人,一面欲打探仇人下落。

那日在一座古寺之中,遇见一个胖老者,我见他练气行功时,居然将那古寺中屋顶震塌,我曾闻知我家仇人甚多,且多为江湖高手,当然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心中暗想:若得此人为师,何愁那血海深仇不报。

只因他这一念之差,才引得许多烦恼来,甚至被那教养自己十年的铁剑飞虹所误会,并远自长白山中赶来关内,还几乎自裁在那宝剑之下。

原来他遇见的胖老者,正是当代魔头之一通天行者。

他自从拜在通天行者门下,大得通天行者赏识,且知其资质深厚,禀赋奇佳,故一年多来,武功精进自是一日千里。

本来白祯祥,一心在报父母之仇,对通天行者的行为也未曾注意,但时间一久,也就渐渐觉出其大异常规。

尤其那几个武功高不可攀的人物,言行之间都是那么阴险诡诈,且时常暗中计划著欲掀起一场武林的腥风血雨。

白祯祥又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听通天行者谈到黄举人的种种,尤其说到那只古玉钏的事。

白祯祥无时不在侦察父母深仇,既然古玉钏已经出现,而仇人自是十分正确,才在一次探询下,得知黄举人实是当初主持人物。

目前黄举人正与通天行者勾结,欲问鼎武林。

这些都是通天行者所言,自非虚语。

白祯祥自从知道通天行者的行为之后,一面暗中戒备,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离开,否则这个人魔是不会有什么情感可言。

终于在一次偶然的谈话之中,他约略谈到父仇母难,通天行者也未细问,就允许他去报仇。

其实那时正是无敌尊者兄弟,相约通天行者去夺取绝世神功三卷奇书的时候,否则那个魔头,怎会如此漠不关心。

白祯祥自从还得自由之身,一面庆幸著自己武功的精进,报亲仇自是有恃无恐,但却投在一代魔头门下,这要传开去,不知如何是好?故在千佛山附近,遇见南阳羽士,虽经他一再追问,终未吐露半句自己身世来,就是这个道理。

但自从发现铁头书生和若兰之后,虽有交结之心愿,但那时他们正全力对付著无敌尊者诸人,终于在千佛山旁,四海尊者惨死在铁头书生金虹之下,通天行者被割去长须,白祯祥只有躲在旁边。

因为万一被通天行者指出,自己岂能幸免,那时父母血海之深仇,岂不沉于湖底,虽然当时有点忍辱偷生,但忍小忿,就大谋。

他却待在水城中,静待著千佛山的变化。

南阳羽士听他正隐在济南府中,早又咧著嘴,一声呵呵之笑后,道:娃娃!好在你见机。

他的话尚未说完,铁头书生早一声惊呼道:糟了!这如何是好!听得众人,都瞪著眼,望著这朵武林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