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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掉包之谜

2025-03-30 08:08:16

徐子陵悄悄离城,回来时换上岳山的装束面貌,大摇大摆的返回客栈。

坐下喝口热茶,尤鸟倦穿窗而入,怨道: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徐子陵半眼都不望向他,只冷哼一声。

尤鸟倦在他旁坐下,低声下气的道:我不是怪你老人家,只是这几天长安形势吃紧,又遍寻你老人家不着,心中有点急而已!徐子陵淡淡道:你可知石之轩想杀我。

尤鸟倦没好气道:小弟早说过他要杀你,难道你老哥到这刻才信我没说谎?徐子陵心中好笑,事实上他想见尤鸟倦比尤鸟倦想见他尤甚。

现在尤鸟倦自动献身送上门当然最好,否则他也要通过秘密联络手法把他召来。

徐子陵终正眼望向扮作一片忠心诚意的大奸鬼尤鸟倦,缓缓道:我和石之轩交过手。

尤鸟倦失声道:什么?徐子陵双目射出浓重的杀机,语气却非常平静,道:他在跃马桥截击我,以为我‘霸刀’岳山仍像当年败于宋缺手下般窝囊。

哼!事实证明他根本没有杀我岳山的资格。

尤鸟倦期期艾艾的道:你真和石之轩动过手?只听他的语气,便知他对石之轩戒惧极探。

徐子陵微笑道:你什么时候听过我岳山会说谎的。

石之轩这么看得起我,我岳山定要作出回报。

尤鸟倦定下神来,道:老哥的换日大法确愈来愈厉害,由蝠洞、成都到现在长安,一次比一次厉害。

现在连邪王都奈何不了你。

徐子陵皱眉道:少说废话,你说我该否回敬石之轩?尤鸟倦狞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

君子都要报仇,何况我尤鸟倦从来不是君子。

只是我并不晓得石之轩藏在哪一个狗洞,恐怕安隆都不晓得。

徐子陵道:没关系!就先拿安隆来祭旗吧!尤鸟倦愕然道:这个!嘿!这个……徐子陵淡淡道:你走吧!我们的合作就此一刀两断。

尤鸟倦赔笑道:你老要杀安隆就杀安隆吧!何须这么大火气。

徐子陵双目精芒电闪,直瞧进尤鸟倦的凶睛去,道:我并不是发脾气,而是看穿你并非办大事的人,畏首畏尾,怎能成事。

现在形势非常明显,在魔门里你变成势孤力弱,假若不是赵德言看在你仍有利用价值,你早给石之轩或祝玉研宰掉,不过除非你有那么远走那么远,否则此事早晚都会发生。

尤鸟倦给他说得哑口无言,事实如此。

否则他就不用来央求出名难相处的岳山合作,更要受尽他的鸟气。

徐子陵来完硬的,再来软的,声音转柔,叹道:你可知为何我肯帮你,假若你以为你的口才可说服我,又或我信任你的为人,就大错特错。

尤鸟倦尴尬的道:难道有别的原因吗?徐子陵嘴角逸出一丝诡异的笑意,道:因为我要栽培出另一个邪帝。

尤鸟倦一震,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

徐子陵再叹一口气道:为练成换日大法,我把自己透支得很厉害。

我快九十岁啦!时日无多。

在我死前,只希望能不计胜败与宋缺再拼一场。

假若你能成为邪帝,可代我岳山向最痛恨的人讨回点旧债。

我岳山从来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

尤鸟倦沉声道:岳老指的是否祝玉研?徐子陵沉吟片响,断言道:现在一言可决,你是否肯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夺得圣舍利?尤鸟倦被他一番说话激起凶性,点头道:我尤鸟倦的处境全被老哥看通看透。

我一是把圣舍利抢到手上,一是找个山洞永远躲着不出来,再没有第三个选择。

接着轻轻道:我非是怕石之轩,而是在现今的情况下,干掉安隆有什么好处?在那种情况下,赵德言会很难为我说话。

徐子陵从容道:假设能把杀死安隆嫁祸给祝玉研,你认为是否划算?尤鸟倦一对凶目立即亮起来,道:这当然是另一回事。

不过石之轩绝不易骗,只要他检查伤势,定能判断是否祝玉研下的手。

徐子陵道:我们不可令安隆永远消失吗?尤鸟倦一拍额角,点头道:我真蠢!接着兴奋起来,道:这种手段,没有人比我更在行。

假设能令祝玉研和石之轩鬼打鬼,对我们当然最有利,岳老哥你真厉害。

徐子陵道:安胖子现在哪里?尤鸟倦眉飞色舞道:此事更妙,安胖子躲的地方,只有祝玉研和赵德言两方面的人晓得。

石之轩绝不会怀疑赵德言,但却不会信任祝玉研的。

徐子陵道:他会否怀疑到你身上?尤鸟倦道:到长安后,我从没有和安胖子接触过,我所以知他藏在那里,是凭自己的本事查出来的。

徐子陵道:这就最好。

有没有那两个小子的消息?尤鸟倦道:这两个小子真的神通广大,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长安,不过今早寇仲那小子险些中伏,幸好是可达志主持大局,故意放他一马,才不致误事。

徐子陵听得心中一懔,假若可达志确是故意放人,而寇仲竟不能觉察看破,那对可达志必须重新作出估计。

尤鸟倦苦恼的道:真奇怪那两个小子在等什么,为何还不去起出宝藏。

徐子陵听得大吃一惊,表面当然丝毫不显露出来,沉声问道:你晓得他们的藏处吗?尤鸟倦道:岳老哥肯这么支持我,鸟倦不敢隐瞒。

本门有套功法,只要邪帝舍利在百里之内,能生出感应。

老哥自然会问,那小弟岂非可凭此法,探知宝藏所在。

只根鲁妙子那奸鬼怎会那么便宜我,不知做过什么手脚,使我难凭此功法找到舍利所在。

徐子陵虽少去一个担心,却生出另一个担心,皱眉道:你的同门师弟妹中,还有谁懂得这功法,当日在邪帝庙,你们好像并不知青旋的黄晶球是假的。

尤鸟倦狞笑道:晶球是真是假,哪瞒得过我。

我的目标是谁,岳老哥该比任何人清楚。

少只香炉少只鬼,他们怎斗得过我尤鸟倦。

徐子陵想起被点穴道躺在杨虚彦船上的金环真,暗付听尤鸟倦的口气,好像只他一个人懂得这套功法。

不过事关重大,必须从尤鸟倦处证实。

否则纵使起出宝藏,逃走时仍难避过给石之轩或杨虚彦拦途截劫的厄运。

道:是否只你一人有此能力?你定要清楚告诉我。

尤鸟倦苦笑道:坦白说,连我也不敢肯定,不过丁九重给你老哥干掉,周老叹和金环真则给小弟重刨,生死未卜,我们该不用担心他们。

徐子陵很想问他这套功法如何施展,又怕惹他起疑,只好把这渴望压下去。

尤鸟倦忽然问道:岳老哥现在与李渊究竟是什么关系?徐子陵知他终忍不住,向自己提出这疑问,微笑道:李渊是我用来对付石之轩的一只厉害棋子,明白吗?尤鸟倦不敢追问,显然亦对此不太介意。

对他来说,最重要是得到邪帝舍利,其他的天塌下来仍没有闲情去理会。

徐子陵道:徐我之外,是否尚有人晓得你懂这套功法?尤鸟倦道:这是本门的机密,绝不会泄露给任何人晓得。

徐子陵却不是这么想,以金环真为例,假若她自知没有得到邪帝舍利的希望,由于对尤鸟倦恨之入骨,说不走会把尤鸟倦这本领透露与杨虚彦知道。

那杨虚彦只要盯紧尤鸟倦,可循之寻得邪帝舍利。

何况周老叹可能在附近,令形势更是复杂。

徐子陵道:好了!其他事暂且摆到一旁,现在我们先研究如何对付安胖子。

尤鸟倦双目射出兴奋神色,点头道:安隆做梦都想不到有我们两人在背后算计他,今次死定哩!寇仲和常何购齐给李元吉赠与尚秀劳的礼品,寇仲随便找个藉口,先回沙府,约好常何待会才到沙府找他,然后一起把礼品送往齐王府。

返抵沙府,来贺年的宾客早散去,老爷子回房休息,沙府虽仍充满节日喜庆的气氛,但再不似先前那般闹哄哄忙得人人头昏脑胀的情景。

大少爷沙成就和三少爷沙成德两人在厅内说话,看样子该在商量业务。

寇仲和他们打个招呼后,径自回房。

在花园回廊处遇上刻意为今天打扮过,明艳照人的五小姐沙芷菁。

此妹见到寇仲,立时笑意盈盈的迎上来道:刻下在长安里,先生肯定是最受欢迎的人。

风姊对你更是赞不绝口,说你不但医术高明,人又风趣,且是个太好人哩1寇仲谦虚道:凤姑娘真客气。

沙芷菁目下对他的态度,与初见时确有天渊之别,凑近亲切的道:听说尚秀芳更特别对先生垂青,令全城的男人都对你非常羡慕。

寇仲想不到一向保守庄重的沙芷菁会说出这种俏皮话,苦笑道:可是一定没有女孩子会羡慕秀芳小姐呢?沙芷菁噗嗤失笑,掩嘴道:先生的话真有趣,难怪凤姐对先生有风趣的评语。

不过任何人与先生相处多些时日,自然会发……嘿……发觉……唉……芷菁不懂说啦!说到最后几句,这美女竟霞生玉颊,连耳根都红起来。

寇仲却瞧得胆颤心惊,暗付不是发觉他丑得可爱吧!沙芷菁无法掩饰失态,垂首避开他的目光,找个借口逃命的跑掉。

寇仲糊里糊涂的回到居室,跨过门槛,立生感应,颓然坐下道:出来吧,涫大姐今趟又有何指教。

赤足的涫涫像一朵云般从房里飘出来,来到他跟前单膝跪下,两手按上他大腿,像妻子向丈夫问好般道:官人辛苦哩!幸好你还有命回来见奴家。

寇仲不耐烦的道:有什么事快说,想睡一觉也不成。

涫涫媚笑道:少帅少安毋躁,现在外间有人怀疑,你们根本不知宝库所在,我们也在考虑应否取消合作。

寇仲冷哼道:不信就拉倒,我寇仲什么场面未见过。

涫涫柔声道:少帅可否多说一遍。

寇仲登时语塞,现在形势比人强。

涫涫只须放出消息,说莫神医是寇仲扮的,他就要吃不完兜着走,根本没资格逞强。

尴尬下溜目四顾,只是不看涫涫那对有穿透力的美丽眼睛,当掠过像他这神医般的冒牌井中月,顺口道:你什么时候把刀子还我?涫涫愕然道:还什么刀子?寇仲虎躯一震,往涫涫瞧去,背后整条脊骨像给冰水浇下,寒气透脑。

涫涫双目射出异样神色,望往挂在墙上的假井中月。

寇仲此时可百分百肯定把真并中月掉包的非是涫涫。

究竟是谁?足音响起。

涫涫一溜烟的飘回房内去,太少爷沙成就的声音在房外响起,道:莫先生!我可以进来聊两句吗?寇仲无奈起立,开门把沙成就请进来。

沙成就一屁股坐下,颓然道:真扫兴!约好的赌局说取消便取消。

寇仲心中一震,晓得他们所料不差,杨虚彦跟香玉山勾搭的火器终于有了着落。

尤鸟倦去后,李渊微服而至,把十多个护驾高手留在外面,到房内向徐子陵拜年。

坐好后,李渊道:原来大哥这两天不在长安,小弟还为大哥担心。

徐子陵沉声道:形势如何?李渊冷笑道:想对付我李渊,岂是那么容易,现在我以静制动,看看石之轩能有什么作为?徐子陵道:你有否把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儿子纪摈。

李渊摇头道:事关重大,我怎会泄漏风声。

不过我已有部署,足可应付任何突变。

徐子陵道:这招叫引蛇出洞,最紧要一切事情如常进行,切勿打草惊蛇。

李渊沉吟道:大哥若能查悉石之轩藏处,我可发动人手,一举把他除掉,以绝后患。

徐子陵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差点把石之轩的秘密说出来。

李渊手下的人中,可能没一个能与四大圣僧相媲,但胜在人多势众,只要出其不意把无漏寺重重包围,说不定连石之轩也不能凭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脱身。

不过可能在调动人马时,石之轩早闻风而遁。

又或在完成包围网前,石之轩突围而去。

只好道:我正在想办法。

李渊道:若不是仍不想公然与额利为敌,我第一个杀的就是赵德言。

徐子陵劝道:千万勿要轻举妄动,现在最大问题是根本不晓得魔门有多少人混进你的大唐朝去,所以必须待他们自己暴露形迹,你才可把他们尽数揪出来,去除内患。

李渊道:后天我要依惯例领群臣往终南山行宫春狞,大哥有没有兴趣同行。

徐子陵微笑道:小刀你足可独力应付任何突变,何须我在身旁。

你可以放心的是我会牵制石之轩,教他难以插手你那方面的事。

李渊讶道:看岳大哥成竹在胸的神态,是否仍有什么事是小刀不知道的?徐子陵长身而起道:有些事你不晓得更好。

现在我要去杀一个人,除去此人,等若去掉石之轩的一条手臂,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本贴版权归提交者XZL和四通利方SRSNet中文网站共同所有,大唐双龙传 第三十四卷 第五章噩运齐至沙成就去后,寇仲入房一看,涫涫早从后窗离开。

究竟是谁换掉他的井中月?此人定是因对他生出怀疑,所以趁他不在时,到他的居室查探,从井中月发现他是寇仲的线索。

为了不想被其他人识破他是寇仲,所以悄悄李代桃僵的换掉井中月,令他后来避过梅洵的怀疑。

寇仲为自己的百密一疏而困恼,不过当时自己根本没有冒充神医的打算,只因情势的发展,令他身不由己的换上这身份,兼且甫进长安,为治张婕妤的病忙个地昏天暗,又要应付各色人等,一时大意下忘掉这会暴露身份的破绽,招致眼前的苦果。

哪个敌人这么维护他呢?不用说此君是希望他能无惊无险的进入宝库,那就舍娘娘之外数石之轩和赵德言的可能性同样大。

想到这里,寇仲手尖脚尖冰冷起来。

常何此时依约而来,与他一起送货往齐王府。

寇仲恨不得立即去警告徐子陵,着他放弃刺杀安隆,却深知现在根本没法找到他。

忽然间,寇仲晓得自己在与魔门三大巨头的斗争上,处于绝对的下风,且发觉得太迟了。

新一年第一个黄昏,长安城终安静下来,街上只有零星的爆竹声,雪愈下愈大,街上行人明显减少。

徐子陵把雪帽压至眼帘,穿上厚绵袍。

把领子翻起遮着下半截脸庞,不过只是他弯曲的鹰鼻,足可教有心人认出他是霸刀岳山。

当他肯定没有被人跟踪,立即展开身法,在横街小巷穿插疾行,若没有特别留心,一般人只会以为他比别人跑快一点,事实上他只特别在转弯抹角的地方加速,其速度要比常人快上十多倍。

只一盏热茶的工夫,他来到城西南的永阳里,这处货仓林立,只有少数民居。

平日会是运货送货的人车络绎于途,今天由于没有人工作,反比平时更冷清。

安隆是巴蜀最大的酒商,行销地区以西南为主,仍有少量酒类供应北方的几大都会,长安正是其中之一。

安隆藏身处是里内一个酒仓,此仓建在永阳里中央处,有大小四座建筑物,以高墙围绕。

安隆自知仇家遍地,拣这么一个地方落脚栖身,敌人想找他已不容易;若是要打要溜,都是非常方便。

雪花纷飞下,这仓库区行人绝迹,幸好大部分货仓乌灯黑火,要掩蔽行藏,亦非困难。

徐子陵借墙壁的掩护,靠墙疾走,候地腾空而上,先踏足院墙,再往上飞跃,落在酒仓对面另一座仓库顶上。

早伏在屋脊的尤鸟倦见他来到,打手势着他过去会合。

徐子陵在他旁伏下,尤鸟倦探指道:看到吗?左边那座货仓有微弱的灯光透出,在半个时辰前,我亲眼看着安隆进去,肯定只他一个人。

奇怪!竟没有看仓的护院或畜牲。

徐子陵心想难道安隆真的厄运难逃?以他一向的作风,怎都该有几名手下伴着他。

当然也会是尤鸟倦说谎,不过这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尤鸟倦对邪帝舍利不屑一顾。

即使如此,尤鸟倦仍犯不着伙同安胖子来害他。

尤鸟倦先前提议到这里来杀安隆。

他曾为此犹豫,可是想到安隆今天未必会去光顾澡堂,兼且此处不容易被闲人目击,更易嫁祸祝玉研,自然在这里进行刺杀较为理想;沉声道:安隆是否从街外回来?尤鸟倦摇头道:他只是从一座建筑物走往另一座去。

徐子陵一呆道:不妥!尤鸟倦乃老江湖,闻言道:你是指这仓库有秘道,安隆早从秘道离开?徐子陵道:大有可能。

他想起的是成都天羊宫的密室,以安隆的性格,怎都要防上祝玉研或赵德言一手。

尤鸟倦阴侧侧笑道:若有秘道,那就更理想。

此亦合情合理,邪王是魔门最见不得光的人,若要来找安胖子,有条秘道会方便很多。

接着压低嗓子道:我索性入仓一看,岳老哥为我把风,假设安隆仍在仓内,我就逗他说话,岳老哥听到我的笑声,可立即进来动手。

哈!安隆就算想破脑袋也猜不到我会杀他和敢来杀他。

说罢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一副以杀人为乐的狰狞模样,纵使徐子陵现正和他并肩作战,仍感毛骨悚然。

徐子陵勉强收摄心神,点头道:我们一同去!两人斜掠而起,横过长街,落在酒仓外的墙头,然后腾空再上,降在目标酒仓的顶上,没发出半点声息。

尤鸟倦双目凶光闪闪,朝他打个手势,沿屋脊往仓门的方向掠去,到尽端处往下跃落,消没不见。

徐子陵把耳朵贴在瓦面,任由凉枫讽的雪花飘在脸上。

仓内没有半点声息,似连耗子都因寒冷的天气取消所有的活动。

好半晌后,仍没有任何声息。

徐子陵大感不妥,尤鸟倦刚才明明表示要从大门进去,至少该有推门的声音才对。

只有雪花落在瓦面的声音,永无休止的持续不断。

徐子陵骇然坐直虎躯,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祥感觉。

寇仲透过车窗,呆瞧着往后倒退的街景和愈下愈密的春雪。

坐在他旁的常何奇道:莫兄为何像满怀心事的样子?寇仲冲口而出道:我想离开这里。

常何失声道:什么?寇仲醒觉过来,人急智生,叹道:我这人一向不惯应酬,这几天我不但人累,心也疲累。

常何谅解的道:我明白。

事实上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痛痛快快睡一觉,不须限时限刻的起床公干。

这样吧!我给你把东西送往齐王府,你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寇仲如获皇恩大赦,忙道:常大人真够朋友,知道小弟的苦处,就让小弟在这里下车便成。

徐子陵翻下墙头,落在酒仓的大门前,仓房前的空地铺满雪花,却不见半个人影,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尤鸟倦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子陵首先想到这是尤鸟倦联同安隆布下一个对付他的陷阱,旋又推翻这个想法。

因为他刚才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仓内,并没发觉有何较大声响。

但假若是尤鸟倦突遭暗算,那就只有粹然倒地的微音,会使人不易发觉,加上雪花洒下的响音,确可令他较易忽略。

但若尤鸟倦猝然遇袭,以他应变之能,怎都该有时间呼叫求援。

究竟是谁厉害得使尤鸟倦求救都来不及呢?徐子陵脑海中现出石之轩似是充满感情,又若冷酷无情的清秀脸容。

伸手推门。

其中一扇仓门应手而开,暗弱的灯光从仓内透出。

徐子陵把警觉提至最高,往内瞧去,从这个角度望进去,可看到宽广的货仓一端放满竹箩。

徐子陵再把门推开些许,大半个货仓尽收眼底。

入目的情景,以他一贯的冷静,亦瞧得心胆俱寒,惊骇欲绝。

寇仲有点漫无目的地一口气赶回秘巢,心中根本不知道回来有何作用。

徐子陵该去了进行刺杀安隆的大计,雷九指则负责安排云帅与李世民见面,他回去秘巢只能独自发呆,更易惹来胡想与不安。

但他更不愿回去沙府发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他如何豁达,亦很难学常何说的不管天塌下来的痛快睡上一觉。

他跨墙人屋,立即吸引他注意的是四平八稳放在厅心圆桌上的一个锦盒子。

寇仲心中剧颤,箭步移前,移到桌旁。

刚才徐子陵先走,稍后他和雷九指一道离开,除非徐子陵或雷九指曾回来,否则这个精美的锦盒就出现得非常没有道理。

寇仲感到自己的心脏急速跃动,不安的情绪在无法控制下蔓延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探手揭开盒盖。

里面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外衣,衣上放着一张便条,上书少帅笑纳赵德言敬上九个惊心动魄的宇,行笔雄浑有力。

寇仲狂喝一声,把外衣从盒内抽起,正是雷九指先前离开时穿的绵袍。

在酒仓近大门处,腾空摆放一张方桌和三张椅子,桌面有盏油灯,昏暗的光芒只照亮以桌子为中心的狭窄空间,较远的地方渐次消没在黑暗里。

这情景本够诡异,最骇人的是其中一张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背对大门的方向。

只一眼,徐子陵立即认出这人是刚失踪的尤鸟倦。

这穷凶极恶的人再没半点生气,头颅不自然的侧歪一旁,垂在左肩,两手无力下垂。

徐子陵反而冷静下来,心感歉然!尤鸟倦的死怎都和他有点关系。

他也是算差一着。

先前他没有深思金环真出现在杨虚彦船上的问题,实是很大的失着。

他现在敢百分百肯定石之轩已从金环真身上,得到感应邪帝舍利的秘法,所以必须下毒手杀死尤鸟倦,那天下间可能只剩下金环真和她的情人师兄周老叹有此本领。

金环真刻下正在杨虚彦手上,周老叹则生死未卜。

只要寇仲和徐子陵成功起出宝藏,凭石之轩的盖世魔功,加上这独家本领,邪帝舍利可说是他邪王的囊中之物。

极可能从尤鸟倦离开魔帅赵德言的秘居,到东来客栈找他,石之轩一直跟在尤鸟倦背后。

石之轩肯忍手至此时才对付尤鸟倦,当然是为了他岳山。

石之轩是趁他全神注意仓内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在仓外击毙尤鸟倦,再在他惊觉不妥,到前门查究的刹那光景,把尤鸟倦的尸身从另一入口送入仓内坐好,如此身手才智,大大出乎他意想之外。

石之轩是否仍在仓内?徐子陵缓缓转过身来。

邪王石之轩负手立在两丈外的雨雪中,白衣如雪。

若去了头发,换上僧袍,谁都不能否认他的外貌像个得道的世外高僧。

石之轩双目闪耀着深透不可测的精芒,洞穿一切的注视他每一个动作,摇头轻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一个‘霸刀’岳山,竟会和下三槛的卑鄙之徒合作。

可见你气数已尽,再没有与‘天刀’宋缺决战的资格和希望。

徐子陵心中暗叹,际此生死关头,自己是否尚要强扮岳山下去。

因为若是岳山,怎都不肯开溜。

若是徐子陵,除了三十六着最上那一着外,还有什么应付妙计。

只刹那间他狠下决心,决意死战。

并不是要逞强斗狠,而是自知胜不过他的幻魔身法,一旦落荒而逃,只会加速败亡。

仰天笑道:我岳山只剩烂命一条,你有本事就来取吧!人影一闪,石之轩现身左侧近处,运肘撞至。

假设事情可以从头来过,寇仲绝不会疏忽赵德言。

抵长安后,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每一刻他都要应付新出现的问题。

他虽未正面和赵德言交过手,但由于赵德言并没有显出什么惊人本领,行事又非常低调,所以寇仲因而没有注意他,甚至对他有点轻视。

不过只要用心一想,以东突撅的强大,颖利的雄材伟略,心狠手辣,亦要重用他这一个汉人为国师,赵德言岂会是易与之辈。

撇开此点不谈,只是赵德言在邪道八大高手排名仅次于祝玉研和石之轩之下,就该知此人的实力。

把井中月掉包的人大有可能就是赵德言,那可以当作一个警告,只可惜寇仲误以为是倌倌所为,疏忽过去。

赵德言正因从开始看破他的身份,故一直以静制动,只默默从旁虎视耽既,找寻他们的破绽和弱点。

赵德言终于成功。

以他和徐子陵的性格,无论牺牲什么,也要换回雷九指的性命。

为何选在这时间掳去雷九指?很可能与莫为的留书出走有关。

那给人的感觉是他们即要进入宝库,所以赵德言必须先下手为强,一把捏着他们的咽喉。

赵德言会把雷九指藏在什么地方?震撼过后,寇仲逐渐冷静下来,沉思补救和反击的方法,隐隐感到自己中途开溜不去齐王府,才可提早发现此事,或会是反败为胜的关键。

以赵德言的狡猾,自不会把雷九指收藏在外宾馆中,不是说他伯他和徐子陵,而是犯不着在外宾馆长驻重兵防守。

寇仲脑海浮现出香玉山离开外宾馆的情景,心中一动,想到赵德言若非得香玉山之助,绝想不到从他的佩刀去肯定他身份这一着。

想到这里,猛地起立。

他要立即去找李靖,他应是寇仲能迅速救回雷九指的唯一希望。

否则今趟长安之行,将会是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