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缓缓张开双眼,灿烂的春光下,镜泊湖宁静的在眼前扩展。
镜泊湖或许不及江南水乡湖泊的建艳多姿,却拥有东北草原的自然素,粗旷中显出纯真秀丽。
一群天鹅翩然飞过湖面,点水即起,充满大自然的野趣。
师妃暄走了!他并没有失落神伤,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心内充满她那温柔的滋味,她芳香的气息仍缠绕他的触觉感官。
这是他平生的第一段情。
没走山盟海誓,没走卿卿我我,但他却清楚感受到海枯石烂、此情不渝的恋爱滋味。
就像眼前碧波微澜的湖水,绿萍浮藻,随风荡漾,衬着蓝天上的白云,本身已是幅绝妙的动人画卷。
湖水中忽然冒出一个人头,朝他至。
徐子陵被扯回现实里,定眼一看,大讶道:『显鹤兄为何如此有兴致,大清早竟到镜泊湖来畅泳?』穿着夜行衣的阴显鹤湿漉漉的跃上岸来,来到他身前学他般盘膝坐下,苦笑道:『我像游早泳的样子吗?』徐子陵见他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歉然道:『我刚调息醒来,神智不太清醒。
究竟是甚麽一回事?可达志说过阴兄会跟踪深末桓的。
』阴显鹤道:『我很想告诉徐兄幸不辱命,可惜事实非是如此,还差点掉命。
少帅呢?』徐子陵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答道:『他和可达志去寻你,看来该是白走一趟。
究竟发生甚麽事?』阴显鹤不晓得寇仲因伏难陀伤上加伤,心想有可达志和他在一起,甚麽事亦能应付,便道:『我依计行事,寻到跟踪的目标,直追到城外,现在回想起来,实在过分容易,可见是敌人故意布下的陷阱。
』徐子陵一震道:『不好!』阴显鹤抹去脸上残留下的水,愕然道:『寇仲加上可达志,该不用为他们担心吧!』徐子陵苦笑道:『若在昨晚前我也会像阴兄般想,但你若知我们昨晚所经历诸般不幸的遭遇,该改变想法。
虽说我和寇仲负伤,但伏难陀确是厉害得令人难以相信。
他单独出手已令我两人差点给宰掉,要靠可达志出手就我们。
而连他都不敢去追已负伤的伏难陀,只此可见一斑。
』素无表情的阴显鹤动容道:『伏难陀终於出手啦!』徐子陵难解忧色道:『最怕是许开山向他们出手。
我现在有八成把握许开山就是大尊,此人的武功,会是石之轩的级数。
』阴显鹤道:『邪王石之轩?』徐子陵讶道:『你认识石之轩吗?』阴显鹤若无其事的道:『石之轩这名字现在天下谁人不识?谁人不晓?长安一战,石之先独战正邪两道的代表人物,已使他名传天下。
首次认识他的人,才晓得天下间竟有能令白道与魔门同时畏惧的人物。
』徐子陵苦笑道:『这或许就是纸包不住火,又或鸡蛋那麽密亦可孵出小鸡,但阴兄可知石之轩长安之战的因由?』阴显鹤道:『这方面恐怕没多少人清楚,听说当时你们也在场。
』徐子陵想起昨晚的石之轩,忽然全身剧震,脑际灵光乍现。
石之轩的不死法印根本是无敌的。
天下叁大宗师合起来虽可击败他,但休想能杀死他。
他只有一个破绽。
今趟师妃暄的陈视之行,最终目标当然是希望天下统一,人民不用再受战祸荼毒。
但亦是针对『邪王』石之轩的行动。
碧秀心与师妃暄分别是慈航静斋两代最出类拔萃的高手,与石之轩展开史无先例的斗争,谁占上风现时仍难以逆料。
碧秀心虽给石之轩害死,却为他诞下女儿,并使他因过度内疚陷於精神分裂。
石之轩一手促成大隋的覆灭,昨夜又藉邪帝舍利复元,可是蕙质兰心的师妃暄亦找到他唯一的破绽。
石之轩的破绽就是石青璇。
即使他变回认识碧秀心前谈笑杀人的石之轩,石青璇仍是他的破绽,唯一的破绽。
师妃暄曾多次提到石青璇,并非一意要撮合他们,而是看到石青璇在与石之轩斗争上的重要性,她更晓得自己不宜介入徐子陵与石青璇的微妙关系间。
至於怎样才能除去石之轩,恐怕师妃暄亦没有定计,她只凭着异乎常人的预感,隐隐感到徐子陵与石青璇的微妙关系会是主要关键。
石之轩应是把徐子陵视作女儿心仪的男子,因此才有长安河道之游,向徐子陵漏心中悔疚。
所以她不但向徐子陵直接指出石青璇是石之轩唯一的破绽,指出石之轩会杀害女儿,临走前更千丁万嘱他勿要忘记此事。
她断然决定返回静斋,是一种充满智慧和牺牲自己的行为。
假若他们昨夜能成功除去石之轩,说不定她会留下来长伴他旁。
唉!这些念头电光石火的闪过脑海,最後化为一生叹息。
阴显鹤见他颜容乎晴乎暗,满怀心事,讶道:『徐兄在想甚麽?』徐子陵心忖这麽复杂的事,要向寇仲解释清楚亦需大费唇舌,何况不明内情的阴显鹤,岔开话题道:『此事一言难尽,先说阴兄昨夜的遭遇如何?』阴显鹤逐渐从疲累回覆过来,精神转佳,道:『昨夜我追着木玲等一夥人到城外,依可达志之计丢下能反映月色的甲片,岂知旋即给衔尾追来的十多名蒙脸敌人追杀,幸好我熟悉这一带的形势,成功逃往镜泊湖脱身。
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不但跟不上木玲,还差点掉命。
』若寇仲在此,当知他甲片留迹之法被敌人识破,还利用来布下对付寇仲和可达志的死亡陷阱。
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道:『难道是杜兴一方的人?』阴显鹤摇头道:『我看不道杜兴的霸王斧,兵器一式是斩马刀,作风很似狼盗。
』徐子陵道:『狼盗?』旋又想起昨夜离宫时,宫奇正等待送他们至朱雀门的拜紫亭举行军事会议,故肯定追杀阴显鹤的人中,没有宫奇在内。
解释一遍後,阴显鹤仍深信自己的想法,道:『我对狼盗曾下过一番研究功夫,觉得这批鬼鬼祟祟的人是狼盗的可能性非常大。
』一顿後续道:『我们现在该怎麽办,要发生的事早发生了。
』徐子陵长身而起,背後凉飕飕的,始知背後衣服破裂。
道:『我们回城看看情况吧!』唤他的人是平遥商布行存义公的欧良材和蔚胜长的罗意,两人神色惶恐,把他扯到一旁的向内说话。
罗意道:『形势不妙,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寇仲讶道:『拜紫亭肯让你们走吗?』欧良材惨然道:『他的人迫我们签下欠单,我们急於离去,别无选择下只好依他们的意思做。
』寇仲暗叫惭愧,若非自己办事不力,罗意他们何至如此任人渔肉,又记起若没有荆抗从中弄鬼,他们根本不会到龙泉来。
肃容道:『不用担心,你们的货已有着落,我现在正是要入宫向拜紫亭替你们讨回公道。
两位可否劝其他人安心等候消息,我转头回来找你们,保证你们可安然离去。
』罗意颓然道:『少帅的见义勇为,我们非常感激,不过钱财只是身外物,我们出门做生意的人,早预料有意外的损失,只祈求能保平安,此事不如就此作罢。
』寇仲大吃一惊道:『现在形势纷乱,路途不安,你们既是汉人,又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麽长途跋涉的回山海关去,实属不智。
信我吧!给我两个时辰,我还可央求我的兄弟突利护送你们安然回去。
』欧良材拉罗意到一旁密酌一番,回来後罗意道:『如此就麻烦少帅,但你最好不要动武,我们回去等候少帅的好消息,正午才启程离开。
』寇仲心忖自己现时哪有动武的资格,除非是助颉利、突利大破龙泉,那更非自己所愿。
再安慰两人几句话後,继续行程。
徐子陵和阴显鹤伏在龙泉城西的一座树林里,目送一对近千人的兵马从西门驰出,神色匆匆的朝西北方赶去,领队的正是长腿女将宗湘花。
阴显鹤一瞬不瞬的注视宗湘花,双目射出奇异的光芒。
徐子陵没有在意他的神色,皱眉道:『他们要到哪里去,黑狼军该没那麽快来到。
』阴显鹤仍目光不舍的目送去远的宗湘花,没有答话。
城南的方向挤满离城的车马,此是意料中事,他们并不奇怪。
徐子陵突然心中一动,道:『有气力跑两步吗?』阴显鹤微一错愕道:『无论他们去做甚麽事,我们追上去亦难起任何作用,只会追得精疲力竭。
』徐子陵点头同意道:『但我觉得事不寻常,放过有些可惜。
』阴显鹤道:『好吧!也可能与少帅有关,我们可隔远吊着看看是甚麽一回事。
』两人哪敢延误,飞身掠出,藉树林边缘掩饰行藏,全速赶去。
寇仲抵达朱雀大门,曾接待过他的文官客素别正在恭候大驾,客气有礼的道:『秀芳大家正在内宫西苑等候少帅,大亡命我在此候驾引路。
』寇仲心知肚明是甚麽一回事,客素别明是接待,实则观察他离开龙泉。
杀他不成,只好把他瘟神般送走。
上一趟亦是由这文武双全的人代表拜紫亭招待他,可知他就算不是拜紫亭的心腹,也是拜紫亭信任的人,有一定的本领。
客素别领他进入王城,看似随意的问道:『因何不见徐公子同行?』寇仲给他触及心事,内脏紧抽一下,表面不敢漏出任何神色,道:『他知我是去见秀芳大家,故不肯陪我。
哈!我可否见大王一面,因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和他商量。
』客素别皮笑肉不笑的道:『真巧!大王也想和少帅说几句话,看看可否讨回些属於我们的东西。
』寇仲心里一颤,隐感不妙,只看客素别的神色,可知拜紫亭手上另有讨价还价的筹码,他寇仲非是一定可占上风。
客素别领他穿过内宫侧院的月洞门,指着在花木浓荫中的一座雅致平房,道:『秀芳大家就在那里,少帅请!』军队分出小股人马,离开往西北驰去的大队,驰往东北,取的是疏林区的路线,若徐子陵和阴显鹤紧跟队尾,说不定会受愚被骗,他们因远远落後,又言疏林区边延地带前进,反听到似开小差的小队伍远远传过来的蹄音。
徐子陵跃上树癫,遥望过去,赫然发觉十多名骑士里竟有宗湘花在其中,跃下地上欣然道:『这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定有非比寻常的事,否则宗湘花际此突厥大军压境之事,哪有分身馀暇。
』阴显鹤乃跟踪的高手,凝神细听,道:『如我所料无误,他们该是往渤海小龙泉方向驰去,那是龙泉附近最大的海港,是最重要的海防重镇,宗湘花到那里干甚麽呢?』徐子陵笑道:『跟着去看看不是一清二楚吗?』阴显鹤双目射出令徐子陵难解的神色,点头道:『由我这识途老马领路吧!保管不会被她发现。
第十叁章 爱情承诺从厅堂传出来的筝音竟是如此动人,没有任何虚饰,宛如天生丽质的美人卸下盛装,益发清丽脱俗。
寇仲本是烦躁和沾满尘俗的心灵,因受筝因涤洗,竟在他不自觉下升至忘忧无虑的境界,差点连徐子陵也忘掉。
心忖音乐练至如此层次,天下间恐怕只有石青璇的萧音差可比拟。
他舍正园而取横过花圃,来到厅堂侧的格窗,朝内瞧去,只见尚秀芳一人席地坐在厅心,专心的抚筝,奏出简单而无比丰盛的音符,不知他寇仲正饱餐其秀色,作她的知音人。
坦白说,直到今天他寇仲仍对音乐一窍不通,在这方面他的灵性和爱好亦稍逊徐子陵。
可是当他把筝和尚美人儿视为一体,登时魂为之销,像喝着最香醇的响水稻米酒般,有无比酣畅和飘飘然的感觉。
在这充斥战争仇杀的年代,再无一片乐土和人间世,这厌恶战争的美女,彷佛荒旱大漠中一股清洌的流泉,超然於恶劣的环境之外,悠然自得的追寻她艺术的理想,要以她的音乐打动千万人枯萎的心灵与受折磨的精神。
寇仲首次涌起配不上她的感觉。
宋玉致亦是爱好和平的人,所以宁愿违反心意拒绝寇仲的追求,怕的是宋缺和他联手去争霸天下,带来岭南人民的灾难。
唉!我并非偏好战争,只是要通过战争去一统天下,达致和平。
问题是李世民。
很多人均视他为统一天下的明主,但说到底他只是大隋的旧臣,更非李渊指定的继承人,将来若当皇帝的是李建成,那不如由他寇仲来当家作主更佳。
寇仲耸身穿窗而入,缓缓移至尚秀芳身後坐下。
尚秀芳双手奏出连串清音,倏地收止,轻叹一口气,道:「少帅终於来哩!」寇仲感到她说话的语气声调,有种见外陌生的味道,心中暗叹,再说不出调皮话来,苦笑道:「死不掉自然要来听秀芳的训诲。
」尚秀芳别转娇躯,清丽脱俗的绝世玉容泛起幽怨神色,秀眉轻蹙的再叹一声,道:「少帅的人生目标除了击败敌人,尚馀甚麽呢?」寇仲微一错愕,顿悟道:「原来我在秀芳眼中,只是个好斗的人,我还可以怎样解释?」尚秀芳凝望着他,摇头道:「我只是在昨晚才生出这对少帅的想法,以前在秀芳心中对少帅的印象并非如此。
」寇仲心中一震,暗忖难道她真的爱上烈瑕,所以对自己改变想法,立时涌起忿忿不平的失落感,旋又把这恼人的情绪抛开,心忖罢了,自己因宋玉致的关系,已失去得到她的资格,既然她移情别恋,自己只好乘势抽身而退。
问题是若她真的爱上烈瑕,肯定不会有什麽好结果,自己怎容此事发生在她身上?寇仲矛盾得差点要喊救命,无可奈何的道:「小弟从没有改变过,一直身不由己扮演寇仲这个角色。
秀芳有哪趟见小弟不是打打杀杀、与人斗个你死我活的?」尚秀芳白他一眼,像会说话的眼睛清楚传出「亏你敢说出来」的心意,淡淡道:「你少帅寇仲不想做的是,谁敢迫你或惹你?」寇仲摇头道:「秀芳的话很新鲜,我倒从未想过这问题。
这麽说我应是四处撩事生非的人,弄得天下大乱的祸首。
」尚秀芳「噗哧」娇笑,有若鲜花盛放,看得寇仲一呆时,又横他千娇百媚的一眼道:「少帅生气啦!好吧!人家说些你爱听的话吧,假设少帅舍弃争霸天下,秀芳愿常伴君旁,弹筝唱曲为你解闷儿。
」寇仲虎躯剧震,不能置信的呆瞪着这色艺双全、能倾国倾城的人间绝色,一时连宋玉致都忘记。
尚秀芳瞟他一眼,幽怨的眼睛像在说「有什麽好看的,你这大傻瓜」,然後垂下螓首,那种不胜娇羞的动人女儿情态,可以把任何铁石心肠的人溶化打动。
如能和她双宿双栖,享受真正琴瑟之乐,天下间哪还有比这更惬意的美事?只可惜……唉!只可惜自己已身陷尘网之中,一手创立的少帅军正等着他回去领导参与统一天下的斗争,且还有宋缺对自己的期望,还有其他数也数不清的人事纠缠,岂是说退就退。
更何况尚有宋玉致。
寇仲暗叹一口气,苦笑道:「秀芳是否明知我办不到,才会说出这番话来耍我呢?」尚秀芳娇躯轻颤,迎上他的眼神,语气出奇的平静,柔声道:「是秀芳不好,就当秀芳没说过这话吧!从少开始,秀芳早立下志向,要穷一生的精力时间,全心全意钻研音律曲艺之学,再无闲暇去理会其他。
」寇仲听出她说话间暗含的怨怼,偏是无法安慰解释,难受至极点,只好岔开问道:「突厥大军即来,秀芳一向讨厌战争,何不及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免卷入战争无情的漩涡去。
」尚秀芳淡淡道:「你根本不明白我,少帅只管自己的事好吗?秀芳有自己的主张。
」寇仲心中苦叹,道:「诘利虽非好人,拜紫亭又能好到哪里去,我只是为秀芳着想。
唉!我对秀芳……」尚秀芳打断他,微笑道:「少帅可之口说无凭?好听的话秀芳早听够听厌,寇仲啊!你可之秀芳欣赏你什麽呢?」寇仲老脸一红,道:「以前或许尚有些优点,现在该已荡然无存,只留下恶劣的印象。
」尚秀芳没好气的摇头道:「少帅错哩!秀芳仍是那麽欣赏你,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凯子和大混蛋。
」寇仲听得目定口呆,「傻瓜、凯子和大混蛋」虽是骂人的话,但吐自她的香唇,以她动人的声音说出来,却是情意绵绵,诱人至极。
尚秀芳别转娇躯,双手抚筝,弄出连串音符,若无其事的攸然道:「没事啦!不再阻少帅的时间,你去办你的大事吧!」寇仲头皮发嘛,进退两难,招架乏力。
尚秀芳收回抚筝的玉手,安坐筝前,柔情似水的道:「少帅有很多闲暇吗?」寇仲不能控制的探手抚着尚秀芳香肩,感觉着她动人的血肉,把脸孔凑在她天鹅般优美的香项後,颓然道:「秀芳!我很痛苦。
」尚秀芳纹风不动,亦没有拒绝他的冒犯,轻轻道:「秀芳并不比少帅好过。
」寇仲嗅吸着她的发香体香,心内却在滴血,忽然坐直虎躯,放开双手,一字一字缓缓道:「我要送秀芳一份小礼物,以报答秀芳对我寇仲的恩宠,那是我寇仲永志不忘的。
」尚秀芳玉容平静, 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摇头道:「罢了!少帅请!」寇仲失去理性的激动道:「秀芳你怎能这样把我赶走?」尚秀芳别过俏脸,凝视他好半晌後,柔声道:「是秀芳赶你走吗?秀芳怎麽舍得呢?」接着望往前方,美目异彩涟涟,像陷进令她魂断神伤的回亿般道:「我第一次认识少帅,是在洛阳王世充府内,少帅和其他人均不同,多出他们没有的坦承和率直,更好像天下间没有任何困难可把你难倒。
你看人家目光直接,不会有任何隐瞒,现在仍是那样。
要说的话秀芳全说出来啦!」寇仲呆头鸟般说不出话来,心儿给激烈的情绪扭曲得发痛。
尚秀芳又回过头来,抿嘴笑道:「你要送什麽礼物给秀芳,何不说来听听?」寇仲虽矛盾痛苦的想自尽,仍不由被她多采多姿的风情倾倒,道:「倘若我能化解龙泉这场战争,秀芳可肯笑纳,并暂缓对小弟判极刑。
」尚秀芳秀眸采芒大盛,迷人至极点,喜孜孜的道:「少帅哄人家的话真厉害,你可不要骗人,此事你怎能办到?」寇仲心中稍定,又暗骂自己作孽,问题是他纵使牺牲性命,亦不愿尚秀芳伤心难过,叹道:「确是难比登天,却非绝无可能。
人说倾国倾城,只为博美人一笑,我只好来个反其道而行,救回龙泉无辜的百姓,让秀芳可在和平安乐的环境下阐发仙姿妙乐。
」接着把大头凑过去,爱怜地在她香滑娇嫩的脸蛋香上一口,哈哈笑道:「就当是秀芳给小弟的奖赏和鼓励吧!」尚秀芳横他一眼,娇羞的垂下头去。
寇仲长身而起,心中百感交集,眼前明明是自己心爱的玉人,但他却因种种原因,不能抛开一切令她幸福快乐。
徐子陵说的对,他根本不应见尚秀芳,可是若时间能倒流,事情能重演,他仍禁不住要见她、接近她。
眼前情景实在太动人。
寇仲转身离开,直抵大门。
尚秀芳的话从後方像清风般拂来道:「少帅何时再来见秀芳?」寇仲答道:「只要我有空便来,纵使要过五关斩六将的杀进来,我也要见到秀芳才肯罢休。
唉!又是斗争哩!秀芳定不爱听,不过事实如此,我更没有夸大,请秀芳见谅。
」说罢大步踏出。
来到堂前花园,客素别迎上来道:「大王正恭候少帅大驾。
」寇仲依依不舍的回首一瞥,深吸一口气道:「请引路!」客素别领路前行。
寇仲仰望晴空,想起不知去向的徐子陵、生死未卜的阴显鹤、压境而来的突厥大军和自己为讨美人欢心的承诺。
暗叹一口气,迈开步伐。
黄易作品《大唐双龙传》卷四十三终黄易《大唐双龙传》44大唐双龙传 【卷四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