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黄易-大唐双龙传 > 第十二章 其下攻城

第十二章 其下攻城

2025-03-30 08:08:16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举凡在战略上有重要意义的城市,均是城厚墙高,沟河护城,易守难攻,能以少胜多,故以孙子的用兵如神,仍以攻城为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常把这几句军事名言挂在口边的寇仲,对此更有全面深刻的体会。

竟陵一战,他是守城者;今仗黎阳,则成为攻方。

若有选择,他会劝窦建德只围不攻,但问题是李世 准备充足,城内储粮足可捱上一年半载,其次是如敌人援军来救, 外夹击下,他们将从主动沦为被动。

经研究商讨後,他们决定采取四面包围,日夜不停轮番猛攻的战略,以瓦解敌人的斗志体力。

黎阳城外诱敌突袭之战,他们歼灭敌军达万人之众,大幅削弱守城正规军的实力,剩下之数不过二万人,要稳守如此规模的城池,黎阳必须全军出动。

换句话说,窦军可以休息,唐军则没有这福气运道,可见城外一战的关键性。

窦建德今趟攻打黎阳是志在必得,援军不住从寿春和许城开来,到此刻总兵力超过十五万人,不停地加重对黎阳守军的压力。

一切辎重供应更是准备充足,因为要攻破敌方的深沟高垒,只凭步骑兵和一般刀剑弓矢是绝对没有可能。

所以必须在攻城器械、物资和组织方面准备妥当,尤其轮番日以继夜的猛攻,各方面的要求更是严苛。

首先是建造可移动的望台「巢车」和「楼车」,俾能在高处窥望城内的情况,或发箭助攻。

了敌後必须攻敌,攻城战的第一步是「越壕」,只有成功越过黎阳城的护城河,攻城的器械和敢死队才有机会接近城墙,展开攻城战。

窦建德和刘黑闼均是攻城的老手,战事开始立即截断护城河的水源,采取「塞其水源,浅其闸口」之法,待其水浅後,再囊土运石,以装满土石的车子直接推入壕中,让这些俗称为虾蟆车强把深壕填平。

「填壕」後是「接城」战,「木驴」在这种情况下是必备之物。

木驴为四轮大车,顶部是尖斜形像屋脊似的巨木,不怕弓矢,亦不惧石击,且蒙着药制牛皮,不容易燃烧,其下可隐藏近百战士,在掩护攻城具有奇效。

接近城墙,就是各式攻城工具派上用场的时刻,飞楼、撞车、登城车、钓堞车、火车、高楼、云梯和冲击城门的巨型檑木,都以雷霆万钧之势,攀城、撞墙、击门,务要登上城头,并在城上站稳阵脚,再逐步扩大突破口,消耗敌人的意志和防御力。

寇仲和刘黑闼并骑在前线指挥这场惨烈的攻城战,窦建德则留在离城较远临时搭起的指挥台上,以火把、号角、战鼓指挥全局的进攻退守。

今趟和竟陵之战不同处,是当年杜伏威采取「开其一角」的策略,留下生路让城内军民逃走。

今趟窦建德则是重重围困,务要歼灭城内所有将士,令李世 和李神通不能逃往卫辉,重整军容。

不过无论窦军准备如何充足,资源总是有限,所以窦建德把攻城的主力集中攻打东门,对其他三门的进攻规模则小得多,作用只有牵制敌人,防止敌人突围逃走。

在城内城外的火把光照耀下,承受了几天几夜从没间断狂攻的黎阳守军,已是疲态毕露。

寇仲曾三度亲自攻上城墙,斩敌过百之众,最後仍给李神通、徐世 和敌方一众高手拚死迫回城外。

刚才他回营休息两个时辰,此时精神体力尽复,又再披甲上马,等待城破的一刻。

他高踞千里梦马背上,无名傲立左肩头,虎目闪闪生辉,心神却平静如井中水月,扫视敌我双方你死我活的惨烈攻防战。

「轰!轰!轰!」檑木撞车一下接一下的冲击城门,似在代表黎阳军的力量正一分一分的被削减,攻城者亦为此每一分的削弱敌人付出沉重的代价。

城外被敌人箭火烧着的木驴、楼车,部分已成灰烬,一些仍在熊熊燃烧,送出团团浓烟,遮天蔽空。

城内亦多处地方冒起火头,烟屑横空,都是拜以投石机发放的火球弹所赐,务使城内军民疲於奔命。

箭矢和投石似飞蝗般於城内城外彼此交投,不住添加为这无情战事牺牲的亡魂,仁慈和怜悯在这 根本没有容身之所。

寇仲愈来愈感到战争像在下棋,而亦必须以这种冷酷的心情,才能以只求成果的心情,指挥已方人马的进退。

攻城的窦军就像大批不理自己生死的蚂蚁,攀梯登墙的朝墙头的敌人攻去,守城者则凭高墙拼死抵挡敌人,将企图攀城的敌人消灭在垛口或城墙下。

近身的肉搏,显示攻防战进入高潮尾声。

这是今夜由窦军发动第三波的攻势,上两趟窦军给守城唐军抛撒的石灰、糠枇、滚油、石块粉碎了破城的愿望,今次显是资源补给不继,防守力大不如前,再无法和无暇先一步阻止檑木车直接冲击东城门。

每趟攻城前,窦建德均向李世 、李神通招降,均被坚决拒绝。

刘黑闼摇头叹道:「李世 输啦!」寇仲仰首往李世 帅旗竖立处瞧去,果然不再见到李世 和李神通的身形,点头同意道:「小心他们趁城破时突围逃走。

」刘黑闼回首一瞥在身後严阵以待的一千精骑,冷笑道:「岂有这般容易。

」接着发生命令,馀下的百多辆梯车、撞车,两队手持巨盾弓箭位於骑兵队两旁,人数各达五千的步兵师,在战鼓声中往东门方向推进。

「轰隆」!坚固的东城门终不堪冲击,颓然往门道内倾倒,扬起满门尘屑木碎。

攻城一方士气大振,喊喝震天而起,把厮杀声和兵器交击的声音完全掩盖。

刘黑闼色变喝道:「退後!」号角声起,负责撞门的檑木车队仓皇後撤,却迟了一步。

只有寇仲明白刘黑闼色变的原因,是为错估破门的时间而致失误,不用说是敌人暗中移开堵塞以增强城门抗力的沙石铁车,使城门被轻易撞破。

要知如按原定计划,城门破毁的一刻,檑木车必须立即退走,工事兵则负责清理门道内的障碍物,再让步兵杀进城内,最後才是刘黑闼和他的骑兵队长驱直入的冲击战,但此刻事实与预估出现不符,使窦军一方虽是占尽优势,在时间仍要进退失据。

果然城内锣响,大队敌骑从城道蜂拥而出,见人就杀,分成数股往四方八面突围,负责撞门清阵的工事兵哭喊震天的四散逃命,更添敌骑逃生的机会,东门外的战场乱成一片,敌我难分。

刘黑闼当机立断,狂喝道:「弟兄们!冲啊!」与寇仲冲前,不理狂拥出城的敌人,集中兵力,一千骑兵蹄音轰鸣,直往敞破的东门杀奔而去。

寇仲发出尖啸,命令宝贝无名飞上天空,展开人马如一之术,策骑爱驹千里梦,超前疾闯。

後方的窦建德连忙调军围截,阻止敌人突围逃遁。

两侧步兵在另两名将领指挥下,像两股怒潮般往东门压去,战况激烈。

寇仲一马当先,井中月左砍右劈,螺旋劲发,挡格者无不连人带兵器给他砍得抛飞堕跌,勇不可挡。

在刘黑闼和精锐战士的配合下,硬把冲出门道的敌人迫回城内去。

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忽然压力大减,原来成功穿过门道,进入城内。

只见城内哭喊震耳,在火头四起,浓烟火屑蔽空烛天,一片血缸有如修罗地狱的黎阳城内,军民与老弱妇孺四散奔逃,一片末日的惨厉气氛,令人惨不忍睹。

城头城内,展开更激烈的近身肉搏战。

寇仲和刘黑闼的骑兵雄师,踏着黎阳城的东门大街,寸步不让的向护城敌人冲击深进,後面的窦军步兵潮水般涌进来,敌人大势已去。

残酷的巷战全面开展,宽厚的城墙完全失去防御保护的作用。

忽然一股近三百人的唐军迎头杀至,领军者正是李渊之弟,在李阀中武功数一数二的李神通。

寇仲哈哈笑道:「为何不见世 兄?他不是吓得躲起来吧?」千里梦载着他往前疾冲,井中月闪电劈出。

李神通双目血红,手中长剑朝前疾挑,大喝道:「我就算死,亦要你寇仲陪我一起上路。

」「当」!刀剑交击,两人同时剧震。

眨眼间双方人马交锋缠战,李神通的手下被寇仲一方像潮水般吞噬,再不成队形。

李神通自知必死,展开剑法,神勇难当,瞬那间在马上向寇仲攻出十多剑,剑剑均是同归於尽的招数,以寇仲之能,亦挡得颇为吃力。

虽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寇仲的心神仍静如井中月,心知肚明李神通在这几天的守城激战中损耗甚巨,是 弩之末。

忽然李神通身後亲兵人仰马翻,刘黑闼出现於李神通背後,长刀挟着劲厉啸声往他背项扫去,若李神通中刀,肯定身首异处。

寇仲健腕一翻,加重劲道,震得李神通长剑荡开,无法回剑後挡,李神通也是了得,忙往马颈旁伏下去,堪堪避过刘黑闼必杀的一刀。

刘黑闼冷喝一声,大刀倒转以刀背在马头狠敲一记,战马闷声不哼的四蹄软跪失控,住地侧倾颓跌,使得李神通和马一同滚往地上。

就在他失去平衡堕地前的刹那,寇仲俯身探离马背,井中月闪电挑出,正中他胁下要穴。

李神通应刀触电般剧震,寇仲顺手拿着他背心甲 ,从地上提起来,在马背上坐直虎躯大喝道:「李神通遭我活捉生擒,投降者生,反抗者死。

」喝声把所有喊杀声硬压下去,传遍城东区整个战场。

刘黑闼来到寇仲旁,助威喝道:「放下兵器投降者不死。

」兵器交击声逐渐减少,城内唐军见主帅遭擒,斗志全消,纷纷弃械投降。

窦军不断狂涌入城,把黎阳城置於控制下。

寇仲放下满脸无奈屈辱、穴道受制的李神通,交由窦兵捆缚拘禁,心中岂无感慨,想他李神通往昔如何八面威风,今天却成阶下之囚。

在刘黑闼的指示下,入城的将领分率战士深进城内,招降城内其他守军。

寇仲和刘黑闼在一批战士簇拥下,并骑缓驰於东门大街,往黎阳城核心的都督府推进,一队一队的骑兵步卒,从他们两旁走过,为他们探路开道。

刘黑闼兴奋的道:「今趟能攻陷黎阳,全赖小仲巧施妙讦,歼灭敌人主力,狠挫敌方士气。

下一个我们最希望攻陷的不是洛阳而是李家的要塞潼关,它不但是出入关中平原的通道,长安东面的屏障,更控制着黄河的风陵渡,攻下潼关,李阀能逞威的日子将屈指可数,看李渊能威风至何时?」寇仲叹道:「刘大哥不觉得我们今仗胜得很惨吗?」刘黑阙愕然道:「小仲为何要往这方面想,自古以来,攻城战伤亡难免,黎阳乃李阀关外最重要的战略据点。

黎阳既下,卫辉难保。

李阀现在唯一选择,就只是攻打洛阳,我们则是进可攻,退可守。

」寇仲正要答话,一队人马驰至,领队的小将报告道:「敌人残馀退守督府,决意顽抗。

」刘黑闼大怒道:「不知好歹的家伙,给我把都督府重重包围,看他们能守到何时。

」小将又道:「据抓来的降兵道,李渊的幼女秀宁公主应在都督府内。

」寇仲失声道:「甚麽?」第十叁章 缺名徐子陵为之色变,不由想起沈落雁,她是否陪李世绩同守黎阳,若她殉城战死,寇仲岂非多少要负点责任,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一直以来,由寇仲一心争霸天下开始,兜兜转转的,就像一个只存在幻想中梦境似的事情,与真实的世界遥相远隔。

不过听着李世民的话,忽然这两个世界竟融合为一,变成活生生的在眼前发生,再非遥远的梦。

寇仲的争霸之路,使他与本是朋友兄弟至乎爱慕的人都变成战场上的死敌,只能以一方的灭亡来解决。

李世民叹道:秀宁公主在窦建德围城前两天抵达黎阳,驸马则因事没有随行,唉!对李秀宁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徐子陵沉声问道:世民兄有甚么打算。

李世民双目闪过浓烈的杀机,道:援救黎阳已因王世充恶意的动员而不可行,我只好抛开一切,全力进攻洛阳,终有一天我会和你的好兄弟在战场上交锋决胜,那是我李世民最不愿见的事,但舍此再无别的选择。

徐子陵感觉到李世民只把寇仲视为能匹配他的对手,其他如窦建德、王世充之辈,仍未被他放在眼内,暗叹一声,道:如若寇仲晓得秀宁公主在黎阳城内,他必尽力保护,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李世民苦笑道:我绝对相信寇仲会这样做,可是战火无情,谁都不能预估会发生甚么事。

子陵来得正巧,迟一天将碰不上我。

徐子陵心中一颤,晓得他明天将率领大军出关,开赴洛阳,这将是中土争霸战最关键性的大战役,影响深远。

李世民正容道:无论我与寇仲日后发生甚么事,我仍是那么尊重子陵,子陵有甚么事即管吩咐,只要我李世民力所能及,必为子陵办妥。

徐子陵感到心乱如麻,比起在黎阳可能发生的惨剧,其他事忽然变得微不足道,但又隐觉事实非是如此,可见自己对寇仲的关切。

因为若李秀宁间接因寇仲而发生不幸,铸成恨事,对寇仲的打击会是极残酷剧烈。

以他的性格,大有可能走上自毁之路。

勉强杷各种情绪压下,道出来意。

李世民思索片刻,点头道:子陵对香家的怀疑,我大有同感,只是不知道池生春会是香贵的长子。

此事非同小可,若齐王明知池生春的真正身分仍然包庇他,有可能他并不如表面的情况般那么全力支持太子,而是另有打算。

徐子陵道:魔门的影响力,要比我们原先猜想的远为庞大,杨虚彦是石之轩的继承人,又在令尊旁布下董淑妮这厉害的棋子,石之轩则是魔门数百年来才智魔功最杰出的人物,世民兄不可不防。

李世民露出无奈的表情,满肚苦水的道:杨虚彦这步棋害得最惨的人正是小弟,先是千方百计令父皇对董淑妮生出兴趣,然后怂恿父皇着我去向王世充提亲,令两位夫人以为迎董淑妮回来与她们争宠是我的鬼主意,现在父皇身边全是为太子说话的人。

你也亲眼看到,太子在杨文干事件里犯下大错,最后不过是痛责几句了事。

父皇仍听任唆使不派我而遣齐王赴援太原,我怎能不心淡。

若非师小姐对我期望殷切,说不定我会抛弃一切,与子陵做啸山林过些写意日子了事。

徐子陵心中矛盾得要命,不知该如何劝他,若劝他振作,岂非鼓励他去对付自己的兄弟寇仲,只好改变话题道:世民兄可有想过若攻下洛阳,长安城内会有更多难测的变数。

李世民双目电芒一闪,深深凝视他片刻,道:这正是我迟迟不能发军东征洛阳的背后原因,如非黎阳陷落在即,明天休想能起行。

一个时辰前我才在父皇手上接过帅玺兵符,子陵明白吗!徐子陵道:是否有人怕世民兄攻陷洛阳后,会在关外自立为帝,另起炉灶?李世民讶道:子陵看得很透彻,这确是父皇和太子最担心的事。

徐子陵回敬他锐利的目光,语调却是漫不经意的,问道:秦王会这样做吗?李世民哑然失笑道:想得要命,但却知自己绝不会这样做。

我还是破题儿首趟向任何人透露内心的感受,因为我真的完全信任你徐子陵,亦信任寇仲。

因为你们从未向我李世民说过半句谎言,答应过的事更没有不作数的,若你们是忠心于我的追随者,有如此表现是半点不稀奇,因为大家利益与共。

但你两人从不须倚赖我李世民,你们的声名是凭自己亲手争取回来的。

徐子陵涌起发自心底的感动,这正是李世民的成功处和魅力所在,襟胸气魄均非常人能及。

李世民苦笑道:秀宁的事我不敢去想,只能委于天意。

我接到侯希白带来的口讯,立即抛开一切来会子陵。

我明天离开后,李靖会予你一切支持,能给我把香家在长安潜隐的势力连根拔掉,我会很感激子陵。

说罢长身而起,就那么走了。

黎阳城落入窦建德的手上,战败的唐兵投降者达八千人,只余李秀宁和她的千余亲卫死守位于城心的督都府。

李世绩成功突围逃走,能随他离开的亲卫不过百人,败得凄惨。

是役窦建德方面亦损失惨重,伤亡战士达三万之众,对他的实力有一定的影响。

寇仲和刘黑闼抵都督府正门外,两人对望一眼,前者露出苦涩的表情,刘黑闼拍拍他肩头低声道:趁窦爷仍未入城,赶快把事情解决,我支持你任何沃定。

寇仲感激地点头,跃下千里梦,朝都督府正门走去,环绕着都督府的墙头立即现出密密麻麻的箭手,以他为瞄准的目标。

寇仲解下井中月,抛给后方马上的刘黑闼,这行动纯是一种姿态,以他的武功,有武器和没有武器分别不大。

他再踏前两步,高举双手道:秀宁公主,寇仲求见。

他含劲吐音,声音直传进围墙的府堂内去。

唐兵知他该无恶意,但晓得他武功盖世,不敢稍有松懈。

这八百亲兵皆是李世民亲自从本系子弟兵中为李秀宁挑选的,忠心和武功两方面都没有问题,随时可为她献上性命。

李秀宁静的声音传出来道:寇仲你走吧!只要你不参与进攻我们,秀宁心中感激。

寇仲早猜到她有此反应,回话道:那公主下令把我射杀吧!我怎也要和公主面对面说几句话。

言罢大步朝正门举步。

这正是寇仲聪明处,令守卫督府的死士在没有李秀宁的命令下,不敢向他放箭。

在两方战士众目投注下,寇仲直抵督府门前,还拿起门环,轻扣一记。

笃!咿呀!大门往内拉开少许,一名年轻将领低声向寇仲道:少帅请进来!语气出奇地敬重客气。

寇仲闪入门内,只见守兵处处,人人一面坚决赴死的神态,气氛沉重凝重。

他拍拍那将领肩头,淡然自若道:放心吧!公主定可安返关中。

那将领轻轻道:末将李来复,追随秦王时曾在洛阳见过少帅,后来又在飞马牧场再遇少帅。

公主在大堂内,请随末将来。

寇仲心道原来如此,他肯自作主张开门给自己,显是多少晓得自己和李秀宁的关系,知道他现在是李秀宁唯一的生机。

唉!老天真爱作弄人,第一次与唐军交锋,竟碰上初恋情人李秀宁。

追上他低声问道:柴将军在吗!李来复摇头道:驸马爷没有随行,刚才我们尝试突围,却不成功,只好退守这里。

驸马爷三字像根利针般刺进寇仲心里,其他的话再听不清楚。

一身军服、英气凛然的李秀宁安坐对着厅门的太师椅上,左右后方是十多名一看便知是高手的亲随。

李秀宁怒道:来复!你竟敢自作主张,是否要我把你先斩首哩!李来复跪倒地上,语气平静的道:末将愿接受任何处置。

寇仲怕他拔剑自尽,忙按着他肩头,道:是我不好!李秀宁目光落到他脸上,与他灼热的目光一触,立即别头望往窗外的花园,低声道:你们出去。

四周的亲卫为之愕然,其中一人骇然道:公主!他——李秀宁淡淡道:我要你们立即退下,这是命令。

寇仲摊手道:我若要伤害公主,只要一句话就成,何须如此欺欺骗骗的下作。

亲卫们无奈下只好退往后进。

李秀宁道:你也走!寇仲一呆,指着自己鼻子疑惑的道:我也要走。

李秀宁娇嗔道:不是说你,而是来复。

李来复如获皇恩大赦,爬起来垂头退往大门外。

李秀宁叹道:唉!寇仲,你来干甚么呢。

从你拒绝王兄那天开始,该想到有今天一日,问题是你杀我还是我杀你吧!寇仲涌起无法抑制的爱怜,朝她走去,在她椅旁单膝跪地,细审她清减憔悴但清丽如昔的秀美玉容,沆声道:公主请当机立断,让我立即护送你和手下亲随从西门离开,只要抵达卫辉,即可返回关中。

李秀宁美眸射出复杂深刻的神色,迎上他的目光,道:你们准备怎样处置黎阳城的无辜的平民。

寇仲拍胸保证道:窦建德一向不是好杀的人,这方面声誉良好,必会善待城民。

李秀宁垂首轻道:李将军和王叔是否死了?寇仲坦然道:李世绩成功突围逃去,至于你王叔,唉!他给……他给小弟生擒了!李秀宁先露出喜色,旋又黯然,低声道:寇仲你还是杀死秀宁吧!寇仲当然明白佳人心意,同时大感为难,因为李神通已给送往城外让窦建德过目,要窦建德把这么有价值的战利品交出来,自己也说不过去。

换过他是窦建德,肯定不会交人。

事实上这样放走李秀宁,他和刘黑闼均要面对莫测的后果。

苦叹一口气道:秀宁可否给小弟少许时间,让我去把令王叔要回来。

李秀宁娇躯剧颤,脱口道:寇仲啊!寇仲挺立而起,忽然间充满信心,不要说只是去求窦建德释放李神通,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他亦毫不犹豫为李秀宁抛头颅洒热血。

李秀宁一对美眸泪花乱转的瞧着他,仰着能令寇仲肝肠寸断的玉容,悲切的道:这是何苦来由呢?寇仲抓头道:怕只有老天爷才晓得吧!忍不住探手轻轻拍打她脸庞两下,触手欲酥,心中一阵酸楚,欲语无言。

这是他自认识李秀宁以来,最亲密和有情的接触。

转身便去。

李秀宁的声音像风般从后吹来道:你看过人家写给你那封信吗?寇仲像被制着穴道般停定,尴尬而满口苦涩滋味的颓然道:我不敢拆开来看,只是以防水油布包好随身收藏,希望没有浸坏吧!李秀宁的情泪终忍不住夺眶而出,挥手道:珍重!黄易作品《大唐双龙传》卷四十五终黄易《大唐双龙传》46大唐双龙传【卷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