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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死相随的小妹赵一荻3、赵四失踪

2025-03-30 08:13:19

1929年3月,张学良按捺不住对赵一荻的思念之情,接通了天津赵公馆的电话,他问赵四小姐愿不愿意来奉天,他可以送她到大学读书。

赵一荻突闻张学良的声音,欣喜若狂,但对张学良的请求感到过于突然,她答复张学良说,先和父母商定后再做决定。

放下电话,赵一荻心乱如麻。

此时,她在天津已经有了未婚夫,如何向父母开口呢,刚好这时张学良偶感伤寒,身体不适,赵一荻就对父亲赵庆华说去奉天探望张学良,赵庆华同意了。

于是,张学良就派副官陈大章去天津把赵一荻接到了奉天。

张学良对赵一荻毅然决然来奉天与他相会,充满了感激之请。

当时,张学良在东北面临着严峻的局面:大帅故去,百废待兴,东北军政大计,千钧重担都要他一肩挑起,年仅29岁的张学良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在这种情况下,赵一荻的到来对他来说,无疑是精神上的一个巨大的慰藉。

然而,对赵一荻来说,她的心里却不是那么踏实。

自从她来奉天之后,天津那边就传出了不少谣言,好事之徒唯恐天下不乱,说三道四,兴风作浪,极尽编造想象之能事。

一些小报也趁机借题发挥,大做文章,说她失踪者有之,说她私奔者有之,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更有甚者,天津的一家民间小报《商海周报》以《赵四小姐失踪记》为题,长篇大论登载了种种内幕消息,因为涉及到一些鲜为人知的内情,立刻被各大报纸争相转载,媒体也越炒越热,欲罢不能。

消息传至赵公馆,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赵庆华听说女儿到奉天去的消息,竟被好事的小报记者捅到报上去,借机哄成桃色新闻大肆张扬的时候,顿时暴跳如雷,他气急败坏地责骂儿子赵道生知情不举。

家里的其他人,除了大哥赵道生、六哥赵燕生外,也都是一片反对之声,母亲觉得女儿私奔太不体面,责骂赵四不该找那个已有妻儿的张学良。

赵庆华感到女儿的做法使自己丢了体面,认为女儿的行为有辱门庭。

平素一向疼爱女儿的赵庆生,盛怒之下,不顾赵道生、赵燕生的反对,竟登报宣布与赵一荻断绝父女关系,称四女绮霞,近日为自由平等所感,竟自私奔,不知去向,查照家祠规条第19条及第22条,应行削除其名,本堂为祠任之一,自应依遵家法,呈报祠长执行,嗣后,因此发生任何情事,概不负责。

而且一怒之下,从此引退,不再为官,在北平郊外过起隐居生活,至死也没有再回天津。

不日,赵一荻在天津报上看到了父亲与她断绝关系的声明,悲伤地痛哭起来。

这对赵一荻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她从小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如今竟闹得父女公开断绝亲情,年仅17岁的赵一荻怎么经受得了呢。

张学良感到内疚、痛心,恨自己的决定给她招来了这场风波和伤害。

当张学良向赵一荻说出自己的悔恨时,赵一荻立即停止了哭泣,擦干了泪水,表示自己私奔并不懊悔。

她觉得能追随在张学良身边,是自己终身的幸福和满足。

赵一荻的一片赤诚情感让张学良非常感动,但同时张学良对赵庆华的态度也大惑不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一直在追问赵四小姐:你父亲既然同意你来奉天玩,为什么又登报声明同你脱离父女关系呢?这弄得多不合适!但赵一荻对此一言不发,她也深感茫然,无言以对。

据副官陈大章后来著文回忆说:依我看来,这是赵庆华为使女儿同张学良结为伴侣所采取的一个手段。

一九二六年,张学良到北京后,就同赵家有来往。

赵四是张学良很好的球友,张学良也常到赵家去,两家关系处得很好。

赵庆华夫妇有意将女儿赵一荻许配给张学良,赵四也愿意同张学良结为终身伴侣。

但当时张学良已有妻室,这门亲事没法提。

赵庆华在赵四到达沈阳的时候,登报声明说她有辱家风,同她脱离父女关系。

这就使赵四再也不能回天津了。

张学良同赵四也就成为暂时不举行婚礼的夫妻了。

第八章 生死相随的小妹赵一荻4、侍从秘书赵一荻赵一荻的到来,让于凤至大为恼恨,她断然不能接受赵四的私奔,认为这有辱张家门庭,败坏家风,对她本人也是极大的威胁。

张学良许愿说,赵一荻进门不姓张,有孩子不要,家里的事不管,不招待人,对外面说是秘书。

可不管张学良怎么磨破了嘴皮子解释、保证,于凤至就是不答应。

张学良一怒之下,掏出了手枪。

见张学良要来硬的,于凤至心里的火气更大,她把胸脯一挺,冲着张学良喊:你打吧!你把我打死算了!我给你生儿育女,把孩子拉扯大了,没有用了,你打死我吧!于凤至不怵这个,张学良更没有办法,只得来软的,说:我哪是想打死你呀,是我已经答应了赵四,我堂堂做司令的,说话不算数?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有自杀!岂料于凤至还是不吃他这套,说:你也别逼我,我反正也没有亲人了,咱们分开,离婚,你干你的去。

闺女归我,小子归你,我住北陵房子。

你当司令,国家大事都能管,老逼我干吗?张学良软硬兼施,皆不奏效,见于凤至说得这么决然,心也软了,又好说歹说,发誓保证,最后,少奶奶毕竟斗不过司令,于凤至只得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她还是斩钉截铁地说:赵四小姐一不能进帅府,二不能有正式的名份。

为了家庭的和睦,张学良向赵一荻约法三章:没有夫人名义;对外国人称她为自己的秘书;对中国人则称侍从小姐。

张学良颇为内疚地对赵一荻说:小妹,我让你牺牲的东西太多了!赵一荻不仅接受了这些苛刻的条件,还郑重地向张学良表示:我到奉天来,不是想在这里争个正式夫人的名义,只是想永远跟随在你的身边。

于是,对外,赵一荻从此就称是张学良的侍从秘书,说是秘书倒也并非虚名。

赵一荻虽然只有中学学历,但她聪慧好学,才智过人,白天化名进入奉天的一所大学读书深造,努力学习。

不久便精通英文,熟谙密码,并写得一手好字,协助张学良处理军务有条不紊,得心应手。

本来,于凤至想用苛刻的条件让赵四小姐知难而退,主动斩断对张学良的情丝,没有想到赵四一心一意地爱着张学良,对这些条件毫不介意,慷慨应允,甘愿继续保持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

倒是张学良感念一荻的一片痴心,工作再忙,也常常抽出时间到北陵别墅陪伴赵一荻。

对此,于凤至平添了无穷的烦恼,表面上她装做无所谓的样子,但内心时时感到不安和醋意。

然而,于凤至毕竟是位非凡的女性,在经过一段痛苦的思想斗争和细心的观察之后,她发现赵四小姐身上的某些才干是自己所不具备的,赵四小姐的作用也是自己无法代替的。

张学良年轻气盛,军务繁忙,而自己又必须在帅府内张罗,丈夫身边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人,为了让丈夫更好地执掌军政大权,于凤至决定自己和赵四小姐配合起来,一个管帅府内务,一个帮助张学良协理军务,一内一外,通力合作,支持少帅成就大事业。

同时,身为大家闺秀的赵一荻,从小娇生惯养,为了爱情,竟情愿私奔、同居、不明不白地做秘书、忍受各种流言蜚语恶意中伤却无怨无悔,同样是女人的于凤至,知道这需要付出多大的牺牲,耳闻目睹之余,于凤至对赵一荻渐渐由不满转到了同情、理解甚至敬佩,她决定接纳赵一荻,把她接回帅府居住。

主意打定,于凤至便派副官去赵一荻暂住的北陵别墅请张学良回帅府商量事情。

见了张学良,于凤至说,帅府东边的那座小楼她托人买下来了,还修理了一下,昨天已经布置好了。

张学良漫不经心,以为这种小事办就办了,不必商量。

于凤至接着说,我想请小妹过来住,各方面都方便些。

张学良听了,真是又惊又喜又感激,他啪地给夫人敬了个军礼:感谢大姐对学良的厚意!于凤至的宽厚仁德,也令赵一荻大受感动,她对于凤至格外恭顺敬重,两人以姐妹相称,和睦共处。

不久,赵一荻怀孕了,但同时背上突然生了一个险恶的痈疽,俗称搭背,睡觉时只能向一方侧卧,想翻动一下身子得先撑着坐起来,此病折磨得一荻身心交困,苦不堪言,为病心焦的她,又常常思念母亲,不得已,于凤至和张学良商量决定把赵一荻送回天津,住进一家德国人开的医院里,以便能见到她的家人。

在医院里,医生力劝一荻提前取出胎儿,否则不利于医治痈疽,还有可能危及她的生命。

但一荻怎么也不愿意放弃她和张学良爱情的结晶,所以没有接受医生的劝说,她咬紧牙关坚持怀胎到7个月,同医生密切配合,实现了既保胎又治病的两全之计,终于胎儿平安降生,痈疽也得以治愈。

儿子的出世使张学良欣喜若狂,亲自为他起名闾琳。

1930年,赵一荻随张学良到了北京,与于凤至一起住进顺承王府。

她的生母和哥哥赵燕生等偶尔来探望她,但她一直没有机会回到赵家或见到父亲赵庆华,直至赵庆华年老故去。

赵一荻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性,从不允许有人视她为姨太太。

在对外工作时,她总是以少帅的女秘书或侍从小姐的身份,陪伴着少帅,全力支持少帅专心处理军务、政务。

在家里,她时时以爱子闾琳的生母身份维持自己的尊严。

由于她毕竟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很少在军政界的社交场合出头露面。

除此之外,在一般私人的交往中,她总是和于凤至携手陪同张学良前往应酬,当时凡是和张学良有交往的人,都十分羡慕张学良有个美满的家庭,称赞于凤至和赵一荻是他的贤内助。

按张学良的个性,不许眷属参预自己的军政大事,决定事情不受妻室的影响。

但是,在西安事变前后的非常时期,张学良给赵一荻以很大的信任,一切情况和秘密,一荻都是了解的。

在这期间,她有力地支持了张学良、杨虎城将军的爱国壮举,协助他们做了不少有益的工作,这一切,也表现了她坚决抗日的爱国情操。

从武昌到西安期间,张学良开始读马列主义著作,赵一荻和他一起学习。

以后,张学良联共抗日了,他与中共中央及毛泽东等人之间的来往电报均由赵一荻起草和掌管。

有些张学良认为重要的客人,赵一荻也参与接待。

1936年4月底,刘鼎被中共中央任命为驻东北军代表,与张学良自洛川同回西安。

第二天早上,张学良来邀刘鼎,刘鼎刚入客厅,便进来一位年轻女子,二十二、三岁年纪,清秀文静,刘鼎一望便知是赵四小姐。

这时,张学良向一荻介绍说:这就是刘先生。

可见张学良早就对赵一荻提起过刘鼎。

随后三人驱车出城,在未央宫遗址走走停停,赵一荻不时招呼刘鼎,尽兴游玩了一天,后来刘鼎回忆,象大学生春游似的。

赵一荻的确是张学良工作上的得力助手。

1937年1月11日,她随王化一、吴瀚涛去南京照应已被囚禁的张学良,杨虎城及于学忠、王以哲等人均有信给张学良,为了避免戴笠的检查,赵一荻把信看了二、三遍即背熟了,然后毁了信件。

难怪周恩来也啧啧称赞:赵四小姐,聪明贤惠啊!第八章 生死相随的小妹赵一荻5、伴君寂寞走天涯1939年秋,获悉于凤至因患乳癌赴美就医,张学良需要照顾的消息后,赵一荻毅然做好了长期陪伴的准备。

以赵一荻当时的情况:在香港拥有相当的钱财,有自己的住所,生活舒适安逸,再加上儿子年幼也需她照拂,她不去张学良的囚地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是,赵一荻考虑到正在危难中的张学良,此时此刻正需要爱人的抚慰和关心,便毅然决然地不惜抛却了一切优裕的条件,甘愿做一只比翼鸟,自投囚笼,与张学良相依为命,患难与共,其中包括舍离心爱的儿子闾琳。

其时闾琳不足10岁,,既无能力独立生活,也无亲人在香港照顾,而赵一荻将要去的幽禁之地,条件恶劣,生活郁闷,与世隔绝,无辜的闾琳是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

如何妥善地安置儿子,成了困扰赵一荻最大的难题,她极度苦闷。

在苦苦的思索中,赵一荻终于想到了一位美国朋友,他是张学良主政东北时的座上客,与张学良情谊深厚,彼此间互相信任,张学良还曾将一笔私人财产委托给他保管,于是,赵一荻便带着闾琳来到美国,将孩子交给那位朋友照料,请他照顾好闾琳的生活,设法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并嘱咐美国朋友绝对不许闾琳接触外界任何不熟悉的人,也不向任何人谈及闾琳的任何情况,以防有人加害于他。

忠诚的美国朋友向赵一荻发誓:一定视闾琳为自己的儿子,抚养他长大,绝不辜负张将军的期望。

临别时,不满10岁的闾琳哭闹地十分厉害,紧紧抱住妈妈的腿不放,哭喊着要跟妈妈回去。

赵一荻泪流满面,望着爱子哀求可怜的样子,她的心碎了,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孩子被美国朋友强行抱走了,赵一荻呜咽着,一步三回头地忍痛回到了香港,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湖南沅陵凤凰山张学良的囚所,那儿是漫长的与世隔绝的幽禁生活。

从此,赵一荻洗尽铅华,忧患与共,始终陪伴着张学良,相濡以沫,永生相随,过起悠长而单调的日子,忍受了数不尽的凄风苦雨,经历了说不完的颠沛流离,用她那柔弱的双肩,分担起张学良幽禁中的巨大悲恨与苦痛,使张学良的精神面貌和生活内容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与世隔绝的漫长岁月里,种种非人的待遇和精神的折磨,雪上加霜般地不期而至,张学良和赵一荻的困苦是可想而知的。

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张学良把一切希望和快乐都寄托在这位柔弱文静的四小姐身上,赵一荻则尽自己所能,千方百计地给张学良以安慰和照料。

她深知张学良精力充沛,兴趣广泛,好动不喜静,所以,凡是张学良愿意做的事,赵一荻就陪着做,跟着学,尽可能地让张学良满足。

张学良在囚禁中经常看英文报刊,不时用英语会话,赵一荻就学习英语,随时与之对答;张学良要下围棋解闷,赵一荻当仁不让,奉陪到底;张学良要出去打猎、钓鱼,赵一荻毫不迟疑地提起枪或背起鱼竿,高高兴兴地一同前往;张学良要打网球、排球时,赵一荻又兴致盎然地奔前跑后,陪他对打;当张学良对明史开始感兴趣,着手进行研究时,又是赵一荻为他查找资料,整理卡片,帮助完成一些文字工作;由于过分用功,张学良的视力锐减,读书看报颇费力气,赵一荻就读给他听;到了张学良厌倦读书,喜欢文物古玩的时候,赵一荻又学会了对文物的收藏与鉴定,帮助张学良采买、鉴别和收藏,依然是张学良的得力助手。

至于生活上的照顾就更不消说了。

在幽禁中,许多生活琐事赵一荻都亲自动手,她尽量什么都学会干,而且一切都做得很好。

她仿照新的式样为张学良缝制衣服,烹调可口的菜肴不时给张学良换换口味;张学良使用假牙,保养假牙要用一种细线绳,她就一根一根地用手捻成,然后打上蜡料备用;在贵阳,为了打发漫长难捱的岁月,她还和张学良一起在房前开辟了一块菜地,每天和张学良在菜地里劳动,自己种菜自己吃,对从小娇生惯养的赵一荻来说,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喂鸡、养兔、放鸭,过起了完完全全的农家生活。

为了爱情,赵一荻这个出身名门大家的千金小姐,竟丝毫没有官宦小姐的骄矜之态,有的只是一颗对张学良至诚至真的爱慕之心。

赵一荻的所作所为,众人看在眼里,羡慕在心头,不禁感慨不已:这个赵四小姐,真是不简单啊!这是副座的福啊!连戴笠也情不自禁地赞叹:红粉知己!张汉卿之福啊!在寂寞的幽禁生活中,苦中作乐的生活虽然也算是自得其乐,但赵一荻因多年的操劳,已变得消瘦苍老,憔悴不堪。

1946年11月在重庆,李觉、何玫夫妇来看望张学良,张学良指着何玫对赵一荻说:你穿的衣服同李大嫂比起来,真是个乡巴佬了。

赵一荻只是笑笑而已。

1947年张治中之女张素娥随父到井上温泉探望他们时,吃惊地发现原来雍容华贵的赵四小姐瘦得可怜,身体不太好,穿着一件藏青呢的旗袍,一双自己做的鞋子,张素娥感叹道:她是个爱漂亮的人,这10年来居然能过这样俭朴的日子,真是难得。

到了台湾解禁以后,张学良一度曾迷上了书法,赵一荻一如既往地夫唱妇随,也跟着学会写得了一手好字;张学良爱兰花,赵一荻不但陪同张学良外出参观品赏,还帮助收集佳品,长此以往,竟也成了养兰专家;张学良晚年笃信基督教,赵一荻也同样受洗,陪同去教堂做礼拜;其他诸如衣食住行等生活琐事,赵一荻更是时时关心,事必躬亲,从不假手他人,张学良精神上的安慰,生活上的照顾,全仗赵一荻一人。

赵一荻身入囚笼陪伴张学良以后,内心自然时时挂念寄养在外的爱子。

后来,当他们的监护情况有所松动后,一荻每隔两三年去美国一次,看望儿子、媳妇和孙子,但她每次都只在美国停留三天,不使张学良独处太久而心绪紊乱、情绪低落,单从这一点,也可看出她对张学良的一往情深。

可以会见外人以后,张学良极为健谈,滔滔不绝,赵四小姐则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看到先生蓝外套袖口掉着一粒饭,她轻轻地把它掸掉,一点儿也不惊动在谈话中的夫君,情深意切,尽在不言中。

吃饭时,张学良的眼睛不好,看不清楚菜,都是由赵四小姐告知转到眼前的菜是什么,再照他的意思添到盘里。

1990年张学良的九十华诞寿宴上,人们纷纷拥上前来,争先恐后地向张学良敬酒,看着张学良不停地坐下又站起,赵一荻担心他会因此受累,便笑着对大家说:能不能不起来,张先生脚都酸了!张学良笑望了夫人一眼,索性一直站着接酒,微笑着同人们寒暄致意。

赵一荻也陪着丈夫站起,不时问他累不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他们这种关爱体贴之状,人们纷纷羡赞老夫老妻的相濡以沫,张学良也十分动情地说:要不是这些年幽居岁月让我们相互依靠,我早不知到了何种地步了!言罢,朝赵一荻举起杯,砰的一声,两人的酒杯发出脆响。

1991年,张学良赵一荻首次携手赴美探亲,在台北桃园机场采访的记者看到赵一荻在候机时给丈夫倒上一杯茶,张学良竖起拇指得意地对记者说:我这些年全靠了她!还告诉大家:我内人的菜烧得最好。

在接受美国之音记者访问的时候,张学良深情地说:我的后半生都是她在陪伴我。

当年她年轻时也是个很好玩的小姐,陪我这些年也实在是不容易。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赵一荻对张学良的真情挚爱,老而弥坚,张学良在百岁寿诞前夕,再一次对媒体表达了感激之情,我这一生亏欠她甚多,我太太很好,最关心我的是她。

第八章 生死相随的小妹赵一荻6、冰霜爱情终成正果1964年7月4日,赵一荻终生难忘的日子!——时年53岁的她终于得与相伴卅载的张学良一同步入结婚礼堂,结为伉俪。

悠悠往事,不堪回首。

三十多年了,虽然赵一荻和张学良朝夕相伴,肌肤相亲,早已是事实上的恩爱夫妻,但在名份上,一荻却一直只能顶着私人秘书、侍从小姐这些不明不白的暧昧称呼。

当然一荻从未计较过,也丝毫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从来没有半句埋怨之辞,但作为女人,一个为爱人甘心奉献了一切的女人,她心底的遗憾却总会若隐若现......早在50年代末,他们的好友张大千第一次来台湾的时候,就曾当面劝说张学良应为赵一荻明确身份,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一荻的一片衷情。

张学良十分感谢张大千的关怀,表示对这事一定会慎重考虑。

然而,此事毕竟不是说的那么简单,虽然张学良与于凤至分离已经二十几年了,但她终究是张学良明媒正娶的夫人,有大功于张家,与她离婚,张学良没有理由,更于心不忍。

此事一拖就是好几年。

此时,张学良已潜心研读《圣经》多年,收获见识大异从前,人世间的功名利禄,于他如过眼浮云。

人生在世,恍若梦境,来去匆匆,转瞬即逝,人类真正的老家在天国。

张学良成了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他诚心地请求牧师为他举行受洗礼仪式,谁知宋美龄却说他受洗是不够格的,你想想看,你和于凤至还有正式婚姻关系,是夫妻,但是你又一直和四小姐同居了几十年,等于同时有两位太太,按照教义,这是不允许的。

如果你要成为虔诚的基督教徒,必须和于凤至解除婚姻关系,然后才能接受受洗礼。

张学良一下子噎住了,面对这个两难抉择,他思虑再三,最后终于痛下决心,去信美国请求于凤至答应离婚。

赵一荻觉得这样做太伤于凤至的心了,她劝张学良说:汉卿,你真的那样做,对凤至大姐的打击太大了!说心里话,我之所以能这么长久地陪伴你,都是大姐的苦心,对此,我已经很满足了!尽管赵一荻一再如此表示,但,张学良还是把信交到了美国,这一次,他下定决心要为心爱的小妹正名了!大度宽容的于凤至决定成人之美,她回信表示同意离婚。

然而对于一个已年过花甲,而且又是具有如此特殊身份的人来说,再续鸳盟自然不是一件小事。

为郑重起见,张学良特意悄悄地征询了几位老友的意见,大家一致赞同赵四小姐正式成为张夫人。

心直口快的张群用手指着张学良,说:我说汉卿哪汉卿,这件事你早就该办了。

人家四小姐从十六岁开始跟你,三十几年了,百般体贴,冷暖相知,陪你这么多年不容易啊!娶她做夫人,你张汉卿的福气不浅啊!王新衡也说:古人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四小姐跟着你三十多年,风风雨雨,百难不悔,这样的红颜知己,到哪里去找啊!有了于凤至的理解,有了老友们的支持,张学良心中释去了忧虑,变得快慰起来,赵四小姐也从张学良的变化中猜出了事情的端倪,她一阵狂喜,又一阵心酸,还有说不出的万般感受,三十多年了,她的冰霜爱情终于开花结果了,她终于可以仰首挺胸以张学良夫人的名义面世了!接下来的日子,赵一荻仿佛年轻了几十岁,像每一个初入结婚圣殿的新娘一样,她挑剔地近乎苛刻,事事力求完美。

先是翻历书选择吉日,最后选定七月四日作为喜期;然后是婚礼的举办地,张学良和赵一荻都不想弄得满城风雨,商议结果,决定在台北杭州南路的美籍友人吉米•爱尔窦的家中举行。

最费赵一荻脑筋的是结婚礼服的选择。

她反复思量,反复选试,最后为自己选了一身湖蓝色的旗袍,配上一串晶莹闪亮的水晶项链,清新淡雅中又透出几分华贵。

张学良本想穿一套整洁的西服就行了,但赵一荻却不依,坚持为他选了一套浅灰色的新西服。

万事俱备,惟待吉日到来。

7月4日,虽值盛夏,那天却是少有的清爽,在美籍友人吉米•爱尔窦的台北寓所,张学良和赵一荻举行了简朴而隆重的宗教婚礼仪式,由国民党前联勤总司令黄仁霖主婚,他们的证婚人是百岁高寿的牧师陈维屏,前来参加婚礼的有蒋夫人宋美龄、总统府秘书长张群、国策顾问何世礼、立法委员王新衡等12人。

婚礼开始了,黄仁霖太太文华弹钢琴伴奏,黄仁霖挽着赵一荻的手臂,伴送她登上改造过的礼坛,与张学良并肩而立。

牧师唱完圣歌后,便神色肃穆地开始了基督教的婚礼仪式,此时此刻,赵一荻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之中。

当牧师用缓慢、严肃的语调问:你愿意让这个男人做你的丈夫吗?伴随着簌簌的热泪,赵一荻的双唇颤动着说出了三个字我愿意,清晰、坚定、深沉!话音刚落,圣歌又起,新郎、新娘交换饰物,在众人的掌声祝福里,张学良和赵一荻深情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仪式结束后,众人簇拥着这对幸福的新人,前往台北最好的酒楼庆贺。

可是,漫长的与世隔绝的幽禁生活,使张学良和赵一荻似乎已经习惯了寂寞冷清,面对台北市喧哗繁杂的环境,婚宴上的热闹气氛,他们反而感到有些不适应,然而,今天毕竟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在多年的老友面前,他们翩翩起舞,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代的大华饭店,多年未舞的张学良和赵一荻竟然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朋友们的阵阵掌声,声声喝彩,将酒宴的气氛推向了高潮......下午,张学良和赵一荻接受了老友们的再次祝福后,在随从人员的保护下,返回了复兴岗住地,返程的车上,赵一荻一直握着张学良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夜幕低垂,月光皎洁,为良辰增辉。

张学良和赵一荻夫妇在沉沉的夜色下,赏月观花,说着诉不完的绵绵情意。

庭院南端椭圆形的水池边,盆盆张学良和赵一荻精心培育的名贵兰花,也像在祝福他们的婚礼一样,开得格外娇艳,望着那盆冰清玉洁、傲然挺立的白兰花,张学良一阵激动,他握住赵一荻的手,深情地说:小妹,你我患难与共三十余载,今日终成正式夫妻,此刻,我没有贵物相赠,只有这朵白兰花送给你。

7月21日,即婚礼后的第17天,台北各大报纸均刊出了一则消息:张学良与赵一荻在台北举行结婚典礼。

40多年来,新闻媒体不知报道了多少次有关张学良的消息,但哪一次也没有这次轰动,人人抢购,报纸脱销。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联合报》第三版的醒目大标题:卅载冷暖岁月•当代冰霜爱情少帅赵四•正式结婚红粉知己•白首缔盟标题下加有两句话:夜雨秋灯,梨花海棠相伴老;小楼东风,往事不堪回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