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荻笑说:用真名有什么不好?让人们知道你是个文韬武略的将军,总比让人说你是草包司令好!再说,现在军队里会英文的人多吗?张学良说:当然不多。
可是,你大概忘记了,那次我在海边背诵一首雪莱的诗时,想不到是你听出了问题。
还为我纠正过一个读音不准的英语单词呢。
从这个意义上说,你是我的一字之师!赵一荻道:那可不敢当。
我也有时会将个普通英语单词读错的。
张学良却说:绮霞,你毕竟是‘中西女中’的学生,又是英语科的翘楚。
既然我们能在北戴河结识,就是缘份,你何不利用避暑的时间,给我当一回英语教师呢?赵一荻笑道:那就更不敢当了!我在‘中西女中’还没毕业,又怎么敢在你这大将军的面前班门弄斧?张学良郑重地说:我是军人,军人无戏言。
绮霞,既然我那么真诚地想将自己的英语再提高一步,你又那么博闻强记,何不就在海边教一教我?赵一荻虽然感到此事太难,可她见对方神态真诚,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那以后她果真每天为他定时在海边上课。
如今英语课刚刚开了个头,万没想到张学良竟要突然离她而去。
是的,大帅从天津发来的特急电报,他让我必须马上回郸邯督师。
绮霞,请理解我,那边恐怕马上就有战事。
张学良顾不得对她多作解释,就在匆忙地准备离开。
那天晚上,她看见张学良在吩咐朱光沐和谭海准备次日黎明从北戴河启程时,脸色是那么难看。
她知道张学良的心情和她一样,都对这匆匆见面又匆匆分手的海滨邂逅,充满着难言的离别之苦。
但是军令如山,他只好与她忍痛辞别了。
海边分手的那天晚上,月色朦胧。
当赵一荻踏着斑斓月色,从张学良临海的别墅走向她家的小楼时,张学良破例屏退从人,独自相送。
一路上,她和他谁也不说话。
离愁别绪困扰着两个堕入情网的相恋者。
虽然赵一荻心底奔涌着无尽的情潮,可她却不敢向他吐露心迹。
她只是感到在北戴河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过得那么快。
想起在这里与张学良奇妙的邂逅,她从心里感谢那天在在大海里呛水的机缘。
如果没有那个机缘,她到现在仍与张学良彼此相思,却难得一识。
想到即将与张学良分手,赵一荻心里又愁肠百结。
她知道张学良从此将奔赴战场,当然他也许很快就从战场上归来,也许从此一别,北战南征,天各一方。
想到张学良此行的山高水低,赵一荻眼里不禁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离愁。
绮霞,不必忧愁,军人出征寻常事嘛!也许再过几个月,我还会回到天津。
到那时我会主动打电话给你。
张学良见赵家别墅已近在眼前,他急忙在月影下收住脚,紧紧握了一握赵一荻冰冷的小手,悄声说:当然,我还可以给你写信。
只是不清楚信该往哪里寄才好?不不,不要写信!不知为什么,赵一荻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她心里又想起了家里尚不知情的严厉老父,也许她担心张学良的信万一寄到中西女中,定会引起学友们不必要的猜测。
那样一来就会给深闺里的赵一荻带来许多麻烦和不便。
因为毕竟是很传统的女孩,她的家庭也不允许自己和一个已有家室的军人过于密切的交往。
她的学校教规森严,更不会给一个尚未毕业的女生以与军界要人谈情说爱的机会。
她想到张学良一旦通信可能产生的可怕后果,就急忙摇手说:因为那样一来,就会……也好!张学良在如水的月影下看出她两难的窘迫,马上释然一笑,爽快地说:绮霞,既然通信不便,也就不必勉强。
好在不久我就可能回到天津,只要我一到天津,就会设法和你取得联糸的。
汉卿将军,赵一荻深深被他的眼神感动着,她的心几乎快碎了。
她再也不敢继续看他那依恋不舍的眼睛,她只希望尽快离开他,不然的话眼睛里的泪水,就会扑簌簌的夺眶而出了。
她急忙抽回她的小手,说了声:多保重!返身就向她家别墅的方向跑去了。
斑斓的月色将她苗条的影子长长的拖映在地上,赵一荻一路小跑,很快就隐进一片黑森森的树丛中不见了。
她发现了少帅生活中丑陋的一面赵一荻从北戴河回天津后,眼前总是出现一位英武军官的影子。
她忽然吃惊地发现,短短一个月的北戴河消夏,姑娘的心已经完全被少帅牢牢占据了。
在那些空虚的日子里,赵一荻一有时间就往大姐绮雪的家里跑。
她知道姐夫可能知道张的行踪,她只有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对张学良的思念。
赵一荻那时既无法见到他,也无法了解少帅离开北戴河后的情况。
她多么希望在大姐家里得知张学良的点滴信息啊!赵一荻后悔不该谢绝张的来信。
当时,她出于自身的考虑,断然拒绝了与张学良通信。
可是她越来越感到一种思念的心潮不断折磨着她。
姑娘平生头一次怀春,她万没想到自己思念起一个人来,竟到了食不甘味的痴迷地步。
但是,大姐绮雪也不知道张学良的近况,她只知道张已率部前往河南和北伐军作战。
赵一荻听了心中更加忧郁,她知道既然是战争,那么在枪林弹雨中就难免发生不测。
可她没有办法和远在河南的少帅联糸,她只能一个人暗自关注报纸上有关河南战事的消息。
让她赵一荻发烦的是,报上几乎不登河南战事,有关张学良的消息更少。
终于,那年冬天,赵一荻忽然从姐夫冯武樾办的《北洋画报》上,见到了张学良的一首新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