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拉邀请帕格和萨默斯比太太到露台上去喝白兰地和咖啡,可是到了外边以后,凯·萨默斯比没坐下。
你瞧,帕姆,她说,一面拿眼睛恶作剧地从亨利的脸上快快地瞟到帕米拉的脸上,他们会谈上好一会儿。
我在别墅里简直有成堆的事情得做。
要是我溜回去一会儿,再来打桥牌,你和少将总不会见怪吧?说完她就走了。
将军的汽车嘎啦啦地疾驶下那条砂砾大道。
帕米拉心里完全明白,萨默斯比太太凭着敏锐的直觉,正在留给自己也许是自己这一辈子里对维克多·亨利的最后一个机会。
她于是立刻展开进攻。
为了要得出一点儿成果,她不得不挑起一个戏剧性的场面。
你一定很不赞成凯。
再不然你就是对大人物用了另一种标准?我对她就凭外表所看到的这一点儿,别的全都不知道。
这话也对。
我对他们相当熟悉,事实上我知道,情况肯定就是那么一回事。
帕格没作什么评论。
真遗憾,你对你的太太不能宽宏大量一点儿。
我是准备维持下去的。
这一点你知道。
罗达不乐意那样。
你待她很冷淡。
帕格没说什么。
她跟那个人会幸福吗?这我可不知道。
我很担心,帕姆。
他把那些匿名信和他跟彼得斯在火车上的谈话全说给她听了。
从那以后,我只遇见过他一次,就是罗达动身上里诺去的那天。
他来陪她到车站去。
在她梳妆打扮的时候,我们谈了谈。
他这么做并不快活。
我想眼下他无非是做着一件该做的事情。
可怜的罗达!听了帕格•亨利说给她听的这些话以后,帕米拉在感情冲动下所能说的就只这么一句。
这是拼板玩具中最后的一小块。
在帕米拉看来,彼得斯好像一直是一个严厉、机灵的人,所以她的直觉是,在罗达·亨利使他和她结婚以前,他就会看穿她,把她抛弃掉。
他已经看穿她了,然而婚礼还在筹备。
维克多·亨利当真自由了。
这时,夜色已经黑沉沉的。
他们坐在星光下面。
近处,有一只鸟儿正在吐出圆润的歌声。
这是不是夜莺?帕格问。
是的。
上一次我听见一只夜莺叫,是在飞机场上,就在我起飞到柏林上空去的那一晚。
噢,不错。
你那次还使我受了一场那么痛苦的折磨。
只不过那次折磨持续了二十小时,不是六星期。
他凝视着她。
六星期吗?你在说些什么?自从我写那封信给你以后,到今天恰恰六星期零三天。
你干吗始终不回我一封信呢?就回一句话,随便什么话?再说,为什么要我偶然碰巧才知道你到了英国呢?你难道这么恨我吗?我并不恨你,帕姆。
不要瞎胡扯啦。
可我该受到的就是,给扔进外边黑暗里去。
我能写点儿什么话给你呢?嗳,我也不知道。
比方说吧,殷勤地向我告个别。
甚至不难想象,死乞白赖地拒绝接受否定的答复。
随便什么小迹象,只要表示一下你没有因为一个万分痛苦的决定而憎恨我、轻视我。
我告诉过你,写那封信的时候,泪水使我两眼迷糊。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我写过殷勤地向你告别的信,他没精打采地说。
你难道想象不出那种情况吗?我也写过拒绝接受否定答复的信。
我撕掉了好多封信。
没有一个合式的答复方法。
我不乐意央告一个女人改变主意,我也不认为央告有什么用。
不论怎么说,我对这件事实在做不好。
我知道,你确实觉得把自己的情绪写出来很难下笔,是不是呢?听到他撕掉了好多封信,帕米拉胸中涌起了快乐的情绪。
她用有力的音调继续说了下去。
再说,你那个结婚的提议!你唠唠叨叨一再谈到钱的那种方式——钱是很重要的。
男人应该让女人知道,她接受的可能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谈这一切现在又有什么用呢,帕米拉?真该死,维克多,我得把话明说出来啦!你那封信来得不能再不凑巧了。
自从回了你那封信以后,我一直感到痛苦。
当斯鲁特说你在这儿时,我一生中从来没感到过那么吃惊了。
我以为我会痛苦得死去。
现在瞧见你,简直叫人高兴得难以相信。
这是十足的磨难。
帕米拉站起身,走到依旧坐在椅子上的帕格面前,朝着他伸出了两只胳膊,她的胳膊在初升起的月亮光下显得朦胧、洁白。
我在莫斯科对你说过,我在德黑兰也对你说过,我现在再对你说最后一次,我爱的是你,不是邓肯。
事情就是这样。
现在,你说呗。
说呀,维克多·亨利,明说出来吧!你要我还是不要我?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温和地说:哎,帕米拉,我慢慢再告诉你。
我要考虑一下。
这是一个如此意想不到的、令人泄气的答复,以致有一刹那帕姆疑心他是在戏弄她。
她扑向他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摇撼起他来。
你是在摇撼拉什莫尔山。
他说。
我要把它摇坍下!这个该死的迂腐呆板的美国佬纪念碑!他紧紧握住了她的两手,站起身,把她搂到怀里,和她长时间热烈地接吻。
接着,他握住她,身子稍微退后一点儿,热切地仔细打量着她的脸。
好,帕米拉。
六星期以前你拒绝了我。
出了什么变化呢?罗达走啦。
这是我那时候没法相信的。
现在,我知道她的确走了。
你又和我一块儿呆在这儿,不是给整个该死的行星分隔开来。
自从写了那封信给你以后,我一直很伤心,现在我又快活了。
我不得不对不起邓肯,就是这样。
可这是我的终身大事。
这真叫我吃惊。
老罗达说,你所需要的就是好好追求一下。
她这么说吗?聪明的女人,但是你从来就没追求过我,你也决不会追求。
我是这样一个大胆孟浪的娘儿们,这倒是一件好事,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