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刻。
只有几个红军军官和瓦伦丁娜还没离开这个套间。
叶甫连柯对着那些年轻的军官咆哮了几声,他们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其中一个对费兹杰拉德说些什么——讲的是相当不错的英语,帕格注意到,这是他们在这个晚上第一次使用英语——接着航空兵将军跟着他走了出去。
瓦伦丁娜把倒在扶手椅里的鲁尔拉了起来,并领着他跄跄踉踉地走了出去。
帕格、帕米拉和叶甫连柯将军三人留下,四周是曲终人散后的一片孤寂凌乱。
叶甫连柯用左手握住帕米拉的手说:这样说,你要和邓肯•勃纳-沃克空军少将结婚了。
他把我们四十架飞蛇式战斗机偷走了。
帕米拉没把句子的语法搞清楚,她回答说:将军,我们是用那些飞蛇打同一个敌人呀。
那他呢?叶甫连柯用他那只假手指了指帕格·亨利。
她睁大了眼睛并模仿他的手势。
你问他。
帕格用很快的速度和叶甫连柯说话。
帕米拉打断他们说:喂,喂,你们在讲些什么?我说他误会了。
我告诉他我们是亲密的老朋友了。
叶甫连柯用慢而清楚的俄语对帕米拉说,一边把食指插进帕格的肩膀。
你能到莫斯科来,亲爱的女士,是因为他为你弄到签证。
亨利,他继续说,一边扣紧上衣的领扣,不要做傻瓜! 他出其不意地走了,并带上了门。
别做傻瓜 ——不要做——什么?帕米拉问,最后一个字是什么意思?该死的傻瓜。
工具格。
我懂了。
帕米拉突然笑起来,喉头发出一阵女性的尖厉的欢笑声。
她用双臂挽住他的脖子,吻他的嘴。
原来是这样,你把我弄到莫斯科来是因为我们是亲密的老朋友了。
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狂吻一阵之后才放了她。
她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了。
白昼已经降临,一个俄国仲夏的清晨,淡淡的阳光使筵席散后的景象更其凄凉阴郁。
帕米拉来到他身边,遥望天际被晨曦映得微红的浮云。
你爱我。
我基本上没变。
我不爱邓肯。
上次我写信到‘诺思安普敦号’去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他知道我不爱他。
他也知道你。
在那封信里,我要你说一声要我,或者永远保持缄默。
但你没收到那封信。
你为什么要和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呢?这个我在信中也告诉了你。
我对漂泊不定的生涯感到厌倦了,我需要有个容身之处。
现在情况更是这样。
那时我还有韬基,现在却是孑然一身了。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帕米拉,我回到家里时,罗达简直像是土耳其后宫里的一个妃子那样待我。
她是我的奴隶。
她感到内疚、悔恨和忧伤,她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我深信她和那个家伙已经一刀两断了。
我不是上帝。
我是他的丈夫。
我不忍心抛弃她。
内疚和悔恨!忧伤和不知如何是好!这跟帕米拉在华盛顿看到的那个女人多么不相像啊!帕格才是忧伤和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呀!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说明这一点。
如果再发生她不忠实于你的行为又怎样呢?帕米拉险些要说出这个问题,她看到帕格•亨利的道道皱纹的、庄重的脸和忧伤的眼睛,她觉得说不出口。
好吧!我已经来了。
是你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你要我怎样?噢,那是因为斯鲁特写信告诉我,你弄不到签证。
她面对着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好吧,一定要我说么?我想把你弄到这儿来是因为看到你就是幸福。
即使在我和菲尔•鲁尔跳舞的时候?哦,那是偶然的事情。
我对菲尔并无好感。
我知道。
帕格,我们真倒霉,不是吗?她泪水晶莹,但泪珠没滴下来。
我不能为了接近你而呆在莫斯科。
你不想云雨之欢吗?他面带热切而痛苦的神色说:我没放任肉欲的自由,你也没有。
那么我就到新德里去。
我要嫁给邓肯。
你还这么年轻。
为什么要嫁给他呢?你迟早会遇到一个你心爱的人的。
万能的上帝啊,我心里容不下别人。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要讲得怎样露骨你才懂呢?邓肯的胃口是喜欢和一些漂亮的小姑娘鬼混。
她们围着他团团转,百般勾引他。
这也多少为我解决了一个难题。
他想娶一位高贵的妇人,而且对我非常慈爱,又十分痴情。
在他心目中我是个迷人的尤物,是世上少有的装饰品。
她把双手放在帕格肩上。
你是我的心上人。
但愿我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办不到。
他把她拥在怀里,太阳透过低低的云层,把一片黄澄澄的阳光投射到墙壁上。
唷,太阳出来了。
他说。
维克多,抱着我别放。
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他说:说起来恐怕词不达意。
你说我们真倒霉。
可是,我对现状却感到满足,帕姆。
这是上帝对我奇迹般的恩赐。
我指我对你的一片深情。
在这里呆一些日子吧。
一个星期,帕米拉说,语音有点哽塞。
我想办法呆一个星期。
真的?一个星期?那可是等于一辈子呀。
现在我得去把费兹杰拉德塞进飞机去。
她柔情满怀地抚弄他的头发和眉毛,又吻了他。
他大踏步走了出去,没回头。
她跑到窗前,一直等到他那笔直矮小的穿着白色军服的人影出现,并目送他消失在静谧的、阳光明媚的林阴大道上。
《莉莉•马琳》的调子在她脑际萦回,她在想,什么时候他才会识破他妻子的作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