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乐陶——男子上楼来,看着我笑,躬身一揖。
我脸上还保持着刚才的嘲讽,他出现的突然,又出现的高调,让我的表情一时难以转弯,我想对他笑,从他说的话和那一脸不像作假的表情,使他看起来不似那一伙的,可我笑得僵硬,扯了扯嘴角。
姑娘刚才的一番话很是精譬。
他的牙收回去不少,可眼里的笑意很浓,一团和气。
嗯,那个——过奖了。
我有些不自在,刚才的话定是惹了一大票人,而且哪里精譬?明明说了一大堆的,并且已经心下汗颜了,就像近代的文人鲁迅一类的,我却是景仰的,至少这类文人在以文字救国,原谅我吧,为了杀他们的锐气,恼怒时打翻了一船人。
这厢尴尬,那厢又接着说话了。
这三楼有雅间,姑娘与这位公子完全可以进入雅间,既不与这些人冲突,也能领略高楼远眺的风景。
他伸手一摊,像在做请的姿势。
嗯?我已看到那几扇雕花拱门,门上有帘,长垂及地,自成一方空间,再看那些人,仍是一脸青白与恼红相间。
又有人插进话来,就是就是,这位客官说得极是,大家都是客,何必伤了和气,三楼四个雅间,大家互不打扰,呵呵,互不打扰……说这话的,放心,绝不是那些人中的一个,而是又从楼下上来的一位,三绺长须,五十开外。
老掌柜,将饭菜送了雅间来,在下愿请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一餐,希望他们消消气,大家就此化解,不要在此僵着了。
宝蓝长衣的男子倒是一位说家,十分地会解围,不过他的主意不错。
店家的打圆场和这个陌生男子的提议无疑是个好点子。
再看那些人,此时已是面面相觑,一个是比他们还要风雅的人出面压倒全场,一个是店老板的好意解围,还有一个是我的一番大话让他们多少有些羞惭,他们的表情丰富,足够开个酱铺。
心下定了主意,我一把拉起梅无艳的衣袖,噌噌噌几个大步打起帘子挑了一间最顺眼的雅间,进去。
弄到这种地步,再无退下二楼的道理!能与他们共处,已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也是为免麻烦作出的无言退让,聪明点,他们会见好就收。
想来那些人智商应该还可以,不致于再来找不痛快。
我想笑,心里猜测那帮人当下不好意思离开,怕折了威风,但十之八九会在我们入席后,一个个偷偷溜走,而且会是悄无声息,一个不剩。
这么想着,我已在这雅间看到一道竹帘,心下欢喜,松开拉着梅无艳衣袖的手,奔过去,卷起帘,果然望到远远的湖面,烟波浩渺,近处是商铺林立,人影重重的繁华热闹,突然有点观看清明上河图的感觉,视野宽阔,角度居高临下。
舒了口气,回过头想看看这时的梅无艳,我那番发飚会不会让他见识到我的野蛮嚣张?未曾想,一回头,看到一团刺眼的宝蓝。
咦?你怎么在这里?我盯着这人,一脸疑问。
对方哈哈一笑:姑娘忘了,在下很愿意做一次东,请两位赏脸同席。
他站在门边,笑微微的,仍是一口白牙,身子略略一躬。
我看梅无艳,他已落坐圆桌旁,从我这里看去,只看到他的侧身,有疤的左脸在另一面,这边脸上依旧是一片淡然,眼睑低垂,看不出在想什么,不过,他的睫毛竟然挺长。
突然有些后悔,如果我刚才不逞强出面,他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真是好奇呀。
瞧他一幅坐享其成的样子。
有些不是滋味地摸摸鼻子,还是先处理眼前的局面吧。
心思电转,我话已出口:哦,那个——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喜欢自己人在一起用点餐,虽说大家相逢是缘,但出门又陌路,如果有缘再见的话——想了想,不敢打保票,必竟还在一个镇上,就改口为——真遇见时再说吧。
他就像一团耀眼的火焰,像一颗闪闪发亮的大宝石,他的出现会让长得不怎么样的人很有压力。
刚刚才有一群人用轻蔑的眼神打击过梅无艳,我可不认为有这么一个超级亮闪闪的漂亮人在场会是什么好主意,必竟梅无艳是我的金主,是我的保镖,是我的车夫,是我的导游啊,他照顾我,我也得考虑考虑他的情绪吧?但不知这么一来会不会又得罪了一个人?谁知这位笑嘻嘻的表情一点也没变,听了我的话,只是又躬了躬身,一副现代绅士的样子,留下一句话:原来如此,姑娘说的有理,那乐陶不打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到隔壁找我。
说罢,他欠身离去。
这么好说话?我惊讶,反倒开始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而且这人有意思,刚才还是在下,现在就变成乐陶了,是想让人记住他的名字吗?耸耸肩,不去想他,走到梅无艳身边,挂上笑脸问:梅大哥,那店老板怎么不也跟着一起进来,不会是不想让咱们吃东西吧?他扭过头来,冲我一笑,我张大了嘴,僵住了下巴,他的这一笑,直达眼底,是我见过他的表情中最像笑容的笑,仿佛这个人突然之间有了活生生的感觉,以前一直像活在世外,今朝怎么变性了?难不成就因为我叫了他一声大哥?想到此,我立刻凑过去头颅,带些试探地问:你不反对我叫你大哥吧?他要介意就很没面子了,想想自己也真够现实,当初为了容身之地,认了干爹一家,现在为了得到照应,又来认大哥,这样下去,自己在这里,会不会有一大票干亲戚?红尘——嗯?是在叫我吗?红尘——我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咚咚地跳起来,他的声音轻轻的,就像在梦中的低喃。
该死,他的声音原本就很好听了,清雅干净,现在又多了一些磁性,干麻无端端地要这样?我用手按住心口,垂下眼睛,不能让对方看出我的慌张,我这是怎么了?这感觉真难受,就像得了心脏病。
镇静,镇静!干嘛?我再抬起头来时,已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盯着我,眼里是一片深邃的海洋,我心神一凛,警告自己不能掉进去,连忙振了振神,拿出我当年在校园被男同学无所不用的花招手段来讨好时的抵御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彻底忽略这无来由的反常。
红尘,原来这世上,相貌太好与相貌太丑的人,都会被人疏远,远的没人会看及这个人的内心——他轻轻地说着,声音很低,我感觉他这句话更像在对他自己说,因为他的眼神已经悠远,他的思绪像是已经放到了很远的地方,只是,为什么他的波动都只会在他的眼中体现,而他的表情却总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别人有注意过他的眼神吗?我疑惑了,但他的话让我也跟着去想像。
怎么会?如果真有一个人太丑了,丑得不是一般人类能接受,那我想,人们都避开倒是常情……确实有很丑的,这我相信,尤其在联网的电脑上什么奇闻看不到?有那新生儿一出世,便像个怪物,是胎时的畸型,却不是孩子本身的错,如果再大脑正常又思维健康的话,更是种悲哀。
但有人长得很美,或者说很好看,我想不应该有人也会去疏远吧?人们往往更加追逐,甚至迷恋……就像现在好多的影视歌星都是靠一张脸来出名的,粉丝也多的不可计数,而且随着影视圈的发展,已不只是漂亮人的天下了,中性的、娘娘腔的、奶油味的——长得只要很有些特点,符合当下年青人的审美观点的,统通都能红他个一时。
不过,我盯着梅无艳,补加一句:你不是在说你吧?拜托,你这长相,根本归不到极丑的行列!那极丑怎么说也要是能丑到让人一见就害怕,一见就恶心,一见就反胃,长着火红的眼,或者是绿幽幽的瞳孔,夜半三更还能发出可怕的光,并且有一副獠牙,甚至乌青的不正常的脸色,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会做恶梦,醒来时就想跑的那种,如果是那种倒是会让人躲之不及……我的脑中已勾勒出吸血的僵尸是个什么长相。
在我的眼里,就算是《巴黎圣母院》中的钟楼怪人也谈不上极至丑陋,如果是遇上灾难,比如是被大火、大爆炸或琉酸泼面倒真有可能会很丑,必竟面皮也没了,但在那里面会付上同情。
不过,我怎么听到一声噗哧地笑声?我盯着梅无艳,不是他在笑,不过也差不多,他的眼中蕴含笑意,难道我说的话像笑话?我站了起来,环目四顾,终于让我发现问题所在,于是搬起凳子放在墙边,爬上去踮起脚尖,努力伸长了脖子,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个人(以我的身高看不到对方的全身,但已经够了)。
此人非彼人,坐在我这方向的正对面,自斟自饮,见我露出了脑袋张望,冲我举起杯子做了个请的动作,满脸刺眼的笑。
原来隔下有偷听人说话的嗜好,少见少见!我的口气不善,并且威胁,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偷听,不要怪我给你一顿老拳。
扬起拳头使劲一挥,见他愣了愣,便从凳上下来,不想再理那号人。
我要向这店家抱怨,好端端的雅间,怎么是半空隔开来的?墙壁就和屏风一样,隔音设备这么差,还有谁敢来?说话当中,香气扑鼻,有人掀帘进来,鱼贯着三个伙计,放下食盘上一道道菜肴。
从闻到那阵香味时,我就已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直到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摆在面前,便早已忘了刚才的抱怨,馋虫开始在肚里闹腾,天啊,有多久没吃上这等美食了?一看就知,绝对的珍馐,猛咽口水,还是有钱好啊,还是在大地方好啊,还是在这三楼的待遇好啊——(亲爱的各位朋友,周一到周六是多多的上班时间,加上多多没有熬夜的习惯,到了晚上又大方地把电脑让给另一个人,其实是武力不够被对方恶霸过去的,所以只能利用白天的时间来更新,还得分出一些来奉献给家务!请原谅我吧,如果哪天没有更新,不是被单位派出去猛跑一天,回来后累得爬不起来,就是在与一大堆衣物勤奋作战哪!从这速度已可以看出多多是非常用心地在努力了,请你们理解并能继续喜欢——)[正文:第十六章 无处不遇的蓝宝石(上)]肚子好饱,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相当于我那个世界的一个小时了,我还在打着饱嗝。
真是不争气,我风卷残云的样子有没有吓到梅无艳?他到后来都不怎么动筷子了,一个劲瞅着我,还不时给我端茶倒水,怕我噎着。
想到这里,脸上发烫,在原来,我进五星级饭店也不至于是那个样子的,可能是太久没吃到真正美味的东西了,加上当时确实很饿。
想想以前打工挣来的票票,通常都被我吃掉了,因为爱吃,反倒不怎么讲究穿了,老妈为此很是担心过我会吃成胖猪,而且光会吃不会做,很有可能嫁不出去。
可不是,真得很喜欢美食,也曾认真检讨过,如果真有哪个能做得了一手超级好菜的男人来追我,我极有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嫁给他。
当初校园里的那票男生显然没有抓住我这个弱点,要不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现在还能是快乐的单身族?懒懒地走在回廊的走道上,打算消消食,可一阵一阵的困意犯了上来,果然是吃饱了就想打瞌睡呀。
一个哈欠出了口,心里想着梅无艳不知几时才能回来?饭罢离开酒楼,他便驾车带着我穿过几乎半个镇,来到了这间名叫风来仪的客栈。
当时跟在他屁股后面进门时,发现自己竟然认得这三个字,好一顿高兴(来到这里,反到是自己常常成了白字先生),又马上想到这客栈莫非把自己当成了梧桐树?梧桐树上栖凤凰,有凤来仪呀!呵呵,又想到撑着肚子出了雅间后,果然不见了那票文人,走得既是静悄悄,又是非常干净的,所有与他们相关的笔墨纸砚都不见了,只有那店家原本就挂在墙上以附风雅的字画。
哼哼,想来他们吃了教训,以后断也不敢那么藐视他人了,至少懂了些人情世故,收起了些自以为是,以前没碰上硬茬子那是证明他们的运气不错,却也证明这里没有什么地头恶霸(真有的话,哪容得他们撒野)。
再打一个哈欠,那梅无艳只说有点事情要办,嘱咐我在店里等他,便出去了,当时还有点愣神,这些天须臾不离,竟忘了他也是个独立的人,我们彼此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空间,就如我的本来的名字都不曾告诉他一般,他也有自己的世界,我怎么忘了?不过他走时特意说了一下,明日要专程带我去附近好好逛逛,如此一来,我今日倒不好私自行动了,必竟人生地不熟。
摇摇摆摆地走着,见快到自己的房间了,加快了几步,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这家客栈的档次很不错,后院干净僻静,能好好的睡他个过瘾。
什么东西?我的眼睛被吸引了过去。
停下来,在红柱旁的镂空栏杆下发现一样事物,看起来是件好东西。
走过去,捡起,原来是块玉佩?黄绿色,刻着花纹,触手温润。
我自然不懂什么玉,但也听说过玉质发温是属于温玉,很是难得,便一边研究着上面倒底刻了什么,一边留在廊下等了一会,只是站的腿都有些麻了,也不见谁回来找找。
猛打着哈欠,没法子地折回脚步向客栈前堂而去。
快进了堂内时,把玉佩揣入怀中,找到掌柜的讨要纸笔。
那掌柜很是配合,十分有效率地按我的要求弄来两大张红纸,我想了想,自己的毛笔字显然见不得人,而且就算写了,这里的人也未必认识(字还是不太互通的),于是吩咐柜上哪位字写得好,按我说的写了,然后派人跟在我屁股后,把两张红纸一张帖在前堂入内院的显眼处,一张贴在我捡到玉佩的那处红柱上。
上面写着啥?简单,只写了几行字——如有某君丢失物品,记住,是随身物品,可来客栈天字号房左数起第二间前来认领。
附注:来打扰本人前,请各位自行回忆清楚丢失物品的颜色、材质,如不对号,一概打回票,为免难堪,有心冒领者请多多考虑,多多考虑!我特意让写了两个多多考虑,意思很明确了吧?看着大红告示张帖好了,便掏出碎银,要打赏这两个忙前跑后的小伙计,有钱好办事嘛,何况他们很有效率。
只是当我把银子递过去后,二人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诧异,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咦?还不拿着,再不接过去我可又收回喽——佯装要重装入怀里,但我失策了,二人根本不买我的帐。
奇了!你们是怕掌柜的骂你们?不会吧,你们做了你们分外的事,帮了我这个忙,收下这些是我的心意,我也可以不去告诉他人,拿着吧。
说倒此,我暗地里白自己一眼,有哪个傻瓜会在捡到东西后不但想着法子要归还,还要倒贴几两碎银?相信我,如果我现在不是钱多多,绝对不会耍这种派头去给小费,但有钱、确实可以做些让别人开心也让自己舒心的事,又没犯着谁家的王法。
只是两个小伙计不但不领我的情,还诚惶诚恐地弯下腰,一脸慌张地连连说:不不不,小的们不敢,小的们做的都是应该的,谢谢姑娘了——说罢二人已倒退几尺远,再一个反身,跑了!我惊啊!这里的世道竟这般纯朴?在咱那个世界怎么就少有这么实在又本份的人?有些感慨呀——后来证实我的感慨纯属自做多情,根本是我理解错了,但这是后话。
看他们跑的比兔子还快,自叹不如,提起脚步,也是三步赶两步的奔回自己屋里,一头扑在床上,扎入黑甜乡……*************************************************************坐在香喷喷的玉米堆里,流着口水,一手一只玉米,幸福地叹气——哎——多少年的朝思暮想呀!很小的时候,家里还有片地,年年的秋天,都要把那刚从地里摘回的成了形的最嫩的玉米煮上满满一锅,一定不要隔了夜再去煮,一定要刚摘回就下锅,一定要趁热吃,那个味道呀,只有吃过的人才知道!有多少年了?一幢幢高楼平地起,一亩亩良田化为无,找不出原样,成了一片都市的车水马龙,但记忆中的味道呀让自己流连了多久?街上每每有人推车叫卖,口口声声地新鲜玉米,还多了糯米的品种,但哪里有什么新鲜?总是不知泡了多久,回锅了多少次,也总吃不到想吃的嫩玉米,哈哈,这一回,我就坐在玉米堆里,看谁还能把我拉的走?我已磨好了牙齿,狠狠地、眼冒金光地朝我手中的玉米啃去……呯呯呯——什么声音?这么刺耳?不管它,继续,眼看要把多年的朝思暮想化为现实,但是——呯呯呯……呯呯呯……接连不断、一声比一声高的倒底是什么声音?谁在这关键当头的时候来不停地骚扰我的耳朵?呯呯呯……呯呯呯……忍无可忍,不能再忍,我火大的一个激灵——咦?自己怎么坐在这里?搔搔头,这好像是在一张床上,我的无比新鲜的嫩玉米呢?有些茫然更多失望的我,怔怔地在努力回忆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呯呯呯……又是这种可恶的声音!我寻着发音处看去,那是一道门,一道木制雕花的门。
然后正常的思维逐渐回拢,我也从睡梦中渐渐清醒。
这一醒不打紧,无疑是火上浇油。
这是我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后唯一一次做的美梦,以前不是回家的梦,就是一些被追杀的恶梦(完全要托那两次几乎丧命的中毒和遇黑店事件的福,白天我可以不想,但晚上恶梦总是来袭,已经留下了心理上黑暗的印迹)。
很愤怒,为何是在我很不容易做了一个这么好的梦时被这恼人的敲门声惊醒?不可能是梅无艳,他说过最快也得入夜回,也不太可能是小二,哪有随便打扰客人清闲的伙计?愤怒燃烧着理智,没有睡醒的燥气冲地我腾腾腾奔下地去,豁开大门,恼羞成怒地在门打开的同时,狠狠地说:什么人这样无礼?门开的一瞬间,仿佛迎进一室阳光,耀眼的宝蓝、雪白的牙齿、修长的身形……怎么是你?!我怔住,对方似乎也很吃惊,但随即在我之前反应过来,笑呵呵的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姑娘,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到了。
挠挠头,我在怔过之后,满腹狐疑泛上心头,你先别着急套近乎,我只问你敲我的门做何事?你我可不是在街上偶遇,算不得巧。
对方笑眯眯地抖了抖手上的物件,为了这个——我这才发现他手上有一卷纸张,从侧口能看到里面大红,背面有墨迹透出。
怎么忘了这件事?我恍然大悟,再度挠挠头,让开身子,原来是为了这码子事,你倒也厉害,竟将告示也揭了下来,就那么肯定招领的失物就是你的?他跨进门槛,笑容不减,慢吞吞地却不着急入内。
姑娘似乎贴了两张,在下只揭了廊下红柱上的一张,因为在下午后曾从那里路过……他一边说一边看我,只是我发觉他的目光很是可疑,怎么望着我的下边?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自己一双大脚丫子正光溜溜地赤足在地——脸腾地红了,真是的,刚才太着急,一时竟忘了穿鞋,袜子还被我脱在床角凉着哪。
猛转身,用比刚才开门还要快的速度奔回床边套上鞋袜,洗了手后,这才又返回门边,已多了一份镇定,刚才确实有点丢人,估计这家伙见了我的脚会一杆子把我打到贫下中农的行列去(上流女子都会裹脚)。
进来,坐!我对他说,并当先一屁股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大杯的凉茶,一口气灌下,那顿饭吃得太饱,又都是高蛋白,一觉起来口渴得紧。
放下杯子,见他笑得仍然捉侠,我脸上长花?他已坐在了对面的凳上,笑容里分明是我做了什么有趣的事,却回答我:‘没有——但他笑得真得很不正常,不过,姑娘可以照照镜子——嗯?我再度狐疑,起身到菱花镜边,一打量,张大了嘴,里面分明有个鸟窝。
连续的丢丑让我的情绪更加不好,使劲地解开发辫,拿起梳子梳理,睡一觉后头发本就够乱了,加上我刚才习惯性地挠了几次头,满头的景观可以想像!咦?姑娘梳发不需要在下回避吗?坐在那里的仁兄聒噪不休,如果不是我的告示招了他来,真想把他丢出去。
我从镜里看他,冷笑:如果隔下认为不合宜,那就出去,如果懒得起身,那也随便,出与不出,在你!有趣,梳发又非更衣,却是当作了见不得人的事。
可见所谓的封建制度对女性的桎梏有多深,假如一个本分闺秀让外人睢见了作这女儿家的活儿,怕不得去寻死?历史上因这类事件莫名地没了性命的女性又有多少?没想到我的运气不够好,来到的这个空间,也是这种世道!再一次冷笑,却见那一位屁股稳得很,未动分毫,这样看来,他至少不是一个陈腐不堪的假学究。
将长发编成一个大麻花辫,绕在胸前,留下长长发尾,俐落简单,又把那只在路上买来的蓝色蝴蝶花卡别在另一边耳后,没法子,我也是女人,不讨厌别致的头饰,只要不累赘。
而这卡子很有些像我以前常别的那种水钻的亮闪闪的花卡,点睛之笔的安在我头上后,满意地看看镜中,又是一个精神俐落的自己(说起打扮,自己虽然吃比穿重要,但对于装饰还是很有天赋的,必竟自己是搞设计的,对颜色有绝对的敏感,对穿着也有绝对的眼光)简单中见清爽,是我对装扮的要求。
不管好看不好看,一定要显得有精神,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重新坐回桌边,好了,没有什么再惹你笑的地方了吧?阁下开门见山地说吧!说?对方有点不明所以。
我指指他放在桌上的告示,难道没有看上面写的什么?他呵呵地恢复笑脸,这么爱笑?脸上不会抽筋吗?微笑服务若有他的一半,各大服务行业的业绩一定会飚升,至少我笑得久了,面部肌肉会酸痛。
在下初看这文笔,很是好奇谁能写出如此奇怪的话来,见原来是姑娘你后,便一点也不奇怪了。
他没有直达重点地扯着。
我只是没有文绉绉一通,言简意赅,也希望你能切入主题,说重点!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如果他来的晚一点,让我啃到那两只玉米的话,我可能会态度好些。
嗯,那个,在下不明白,倒底姑娘要在下说些什么?他用疑问的眼神盯着我,又是一个眼睛会说话的男人。
可惜,他长得有些太出众了。
说你丢了何物,具体特性,颜色、材质等等等等,如果还不明白,就只能说明你是在装傻。
我把一根指尖放在茶杯的沿口处画着圈圈,歪着脑袋看着他,口气带了十足的嘲讽,他分明是个聪明人。
对方果然聪明,佩,圆形,玉质,黄绿色,性温,中间镂刻两只蝙蝠嬉戏,一——分毫不差,真正的言简意赅,就像陶渊明写的那篇历史上有名的短文章,通篇只有25个字,而他的描述,绝对的没有费话。
很好,完全对,你傍晚时分再过来。
我起身,作出请他出去的手势。
他意外,姑娘既说在下描述得很对,为何要在下傍晚再来?他肯定还想问我为何不当下归还他那块佩,不过他还是很要面子地没有直接说。
我笑笑,你也别见怪,想问你目前可在这客栈投宿?在,离姑娘这间不远,转过回廊,右拐第五间天字号房。
他坦坦然地回答。
果然也是个有钱的主,这店里分了天、地、人三个级别的住房,人字号最普通,而他也住在天字号,可见身家不错。
那你是单人投的店,还是伙同了他人?我又问,且看他怎么回答,我问这可不是无聊的发问,有我的意图。
他的白牙又露:没有旁人,在下的伙从不在本栈,只在下一人独住这里。
旁从?难道他在这镇上还有跟班之类的?我耸耸肩,为他解惑:虽然你说你是一人投宿这里,但难保不是知晓他人丢得了此物前来冒领,别生气,我只是尽本分地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
我故意停了一停,让他消化消化我的话,然后继续:既然不是有伙伴,抛开是同伴丢失的可能,也有另外一种情况,比如说是有人丢了这块佩后,向你打听过此物,使你很了解此物的特性,就会归回冒领的可能了。
我的话很不中听,但我仍然继续:所以请你耐心地再等待,如果傍晚时分再未有其他人前来认领,便可证明是你的失物了,对不住,先请吧。
说完观察他的表情,意外地看到他的反应竟然还是能笑得出来?明明已指出他有冒领的可疑性呀。
姑娘说的有理,只是在下午时与姑娘初见时,腰间别了这块佩,难道姑娘没有印象?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失望?有什么可值得失望的,我想了想,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有相关印象,观察他人到细致入微的地步不是我的强项。
我确实没有印象,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去上上下下打量他,囫囵地看几眼就是了,哪里去注意过他的腰间?嗯,不过梅无艳的腰间我倒是清楚,带上有块玉饰,但那也是与他见第二次时才发觉的呀。
他依然笑,笑里多了抹意味深长,躬身作揖:那好,在下傍晚再来。
礼数做到后,便自行走到门口,回头又看我一眼,依然笑得很真诚坦然的样子,傍晚见,姑娘,傍晚很快就到了。
我盯着他开门又关门地离开,屋里竟显得黯淡了下来,仿佛他的离去把一室的光彩也带走了。
我一个人留在屋里,开始实事求是地想,这个人,真的是很出众,他在人群中就像一颗发光的宝石置在了一堆石粒中,可惜,还是那句话,他长得有点太出众了,如果只是气质出众,性格也这样温和而绅士化,我想自己可能会受魅惑。
请别说我洛莘莘是虚伪,这么一个少见的大帅哥摆在面前,还装什么清高和无动于衷?嗯,我承认,极好看的人能带来视觉享受,但如果要选择另一半打算共度终身的话,便不能照这个标准去选了。
美男子,尤其是出类拔萃的美男子,远观就可以,要想放在身边过一辈子可不太明智,不是我这21世纪的新女性不够自信,而是但凡太美的人,往往是被宠惯了的,很多的生活态度和看法往往不太适合居家过日子。
我一直很实际,也超级现实,不打算要过一辈子就不会随便去脸红耳热的心动,何况是在这个世界里?我不可能,也绝不允许自己将心留在这里任何一个男人的身上,那样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不就像把自己活生生地剥成了两半?我干嘛要找那份罪受?我的伴侣一定要是适合我的那种,也一定是要和我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对自己强调并肯定着,有了这种信念,乐陶这般有超级杀伤力的人便伤不了我分毫,我要依旧是我。
再一次对自己加强信念!哈哈一笑,睢我的定力有多高?看天色尚亮,睡得不是很长时间,不如出去逛逛再说,当下行动,更衣出发!*************************************************(先说谢谢!有些朋友的留言大大激励了多多,其实写文时间长了头脑会胀,尤其多多的工作就少不了经常写东西,而且还是很严肃的那种,一天下来,往往头脑发晕,很想出去逛街,扔下两天再说。
呵呵,如果写得能有想得那么快该又多好?多多打字的速度在单位可是名列前茅喔,却还是赶不上许多朋友的期望,我会努力的,加油,彼此加油,不只在小说里,更要在生活中!我要再说一次,谢谢你们的鼓励,是真诚地道谢!)[正文:第十七章 无处不遇的蓝宝石(中)]大摇大摆地地走在街上(没有小脚,也学不来莲花碎步),我的心情就像天上的太阳,温和的、金灿灿的……正如在怀珠镇上见识到的,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有些小精巧,我看着喜欢的买了几样,收在怀里,心情是格外的不错。
真是感谢梅无艳的大方呀,让我花钱花得不用苦皱眉头。
心里掂量这里的东西,真拿回了自己的世界后,有没有古董的价值?这一点还真有些怀疑,从我到来后的时间推移来算,似乎没有什么出入。
同样是夏,同样入秋,同样的月有盈亏,万一是个横向平行的空间,拿回去倒底能算什么呢?为此,我买了自己喜欢的,如果没有价值,至少是自己想要的,而且是精小易携又结实的。
离开客栈时,日色已斜,门外的街上是人声鼎沸,比午时还要热闹,不敢走远,逛一小圈下来天色擦黑,日头也收了它的金光万丈,自己一人,比不得那位保镖在身边的无畏,于是打道回去。
进客栈,直穿内院,急步走,想在掌灯前赶到前堂吃晚饭,于是三步两窜,发挥了自己在校园时的大步流星。
又见回廊,自己的那间客房很近了,三转两转,远远眺见一道人影立在我的房门前。
即使天色很暗,即使回廊中光线更差,但那鲜明的颜色依然能够辩得出是宝蓝色。
眯着眼打量,越走越近后,终于看清那位果然是乐某人。
我好笑,他也远远地笑,见我到了近前,弯身一躬,永远不忘施礼的谦恭,是尊重我吗?姑娘回来了——他笑得温和,白牙里带出阳光的暖意。
你倒是急性,不过若是冬天遇到你这位,感觉一定不错!我的心情很好,要不有人说女人在情绪不良时,购物、理发和穿新衣会是最好的调节办法?显然我的一番出游,让我对他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但他哪里听得懂我不着边际的话,一脸的莫名所以,不过,竟然还能笑出来。
佩服佩服,你上世修了天大的福,才换来今世无所不能的开怀,好性情。
我赞叹,这样的人是真得心理开朗,还是圆融地过了份?没有了自我?姑娘说话有时像天外之音,在下不才,有时还听不太明白。
我绕过他,推门进屋,边进边说:那句话是在夸你哪,说明你的笑脸暖人,冬日碰上,再寒冷的天也能暖人心几分。
我自顾走到盆前,泼了旧水,提起一旁到我小腿肚高的的细口大茶壶,注入铜盆里,新水换好,便扑在脸上,清洗干净。
虽说这地方空气清新,没有污尘,但也缺少化妆品,上街回来自然是得洗涮洗涮了。
擦着脸看他也跟进屋来,便搭了毛巾,摆摆手,走吧,随我去前堂。
他跟着我又走出屋子,再帮我关好了门,才发问:姑娘去前堂意欲为何?我看他一眼,你也好笑,你来自是要回那块佩的,我下午出去了一趟,走前嘱了店家,看有无人找过我要认领东西,现在走吧,问问结果。
他从容地笑:姑娘是细心的人,也是无比聪明的,世上像姑娘这样聪慧的女子并不多见。
我一怔,细看他的脸,见他似乎很诚心,在他的笑容里找不出一丝讥诮,这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反倒没了伶牙俐齿,只是说:那个,过奖了,走吧——到前堂,果然无人找过我,其实心里早已断定玉佩是他的,但总得尽了心意,落不下话柄才对,于是回身掏出玉佩交到身后他的手中,便吩咐伙计备点饭菜,我要在这大堂里用饭。
姑娘,请能容在下请姑娘这一餐,以示谢意。
乐陶紧跟着我也坐在同一张桌上。
我衡量,无论是从还了他一样贵重东西的角度看,还是普通的人情关系,请顿饭都算不得什么,以前与同学、同事之间,不也经常如此?何况午饭吃得太撑,晚饭从简。
好。
我答应,他也不必再挪座,向伙计要了几样很清淡开胃的小菜,还有粥,便在这晕黄的堂内静等。
我心里又发起比较,无论这里点亮了几盏灯,也算不得真正的满室通亮,自己急火火赶到前堂,就是不想一个人呆在昏暗的后院厢房,在这里,我要等到梅无艳回来。
姑娘在等那位公子?乐陶看着我,我尴尬,我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是。
承认。
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不无羡慕地说:那位兄台好福气,出门会有人一直等着他。
好笑,你也不似普通人,难道没有人在等你?他有些苦笑,父母早逝,家中只有一个小妹,又尚年幼不懂事,我出门一趟,那丫头直呼是被解放,没了管束,哪里会等我盼我?如果有姑娘这样一位用心人在等候,乐某倒也今生无憾了。
他说的有多可怜似的,我笑得不无坏意:那是你不乐意有人等你吧,以隔下的条件,只要愿意,怕不让天下女子中有一大半的倾心等待?女人多长情,真付了心,至死也要等的例子不甚枚举,要不怎有那望夫石望夫崖之类的?但我没想到,他听了我的话,却是发怔,眼神黯淡地说:天下之大,又有几人会真正知我、懂我,且能与我共鸣琴瑟?在下不需要一大半女子的倾心,只需要一位让在下倾心也能倾心于在下的人,弱水三千,只需一瓢。
换我发怔,在这男权为霸的社会,还会有如此想法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如此耀眼,如此出众,包括像是上流社会的男人?我有些惊讶他的话,即使放在我那个世界,名模也罢,影星也罢,商界名流也罢,政治新星也罢,但凡看起来成功的男人,或者还不成功的男人,心里早已是要紧跟社会潮流,谈恋爱起便是以女友的多少为荣,更不要说真成了家室,也少不了暗里的风流,小蜜二奶已是不争的事实和普遍的现像。
我看着他,不能肯定他说的一定是真的,但他的表情像发自肺腑的失落,仿佛他已在众人中寻找了千百度,至今仍是孑然一身。
不想触及这个话题,而且面前这位真不笑了,让人还有点不习惯,于是说:你往哪里去想?我在等无艳大哥,只是一个人闷得无聊,想问问他一番出去有什么新鲜事情可以拿来解解闷,这其中再简单不过,哪有你牵扯的那般复杂?我送了他一个白眼。
他呵呵笑起来,原来那位是姑娘的大哥,呵,认识姑娘这般久,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他的这种问法让我对也另看一眼,这些日子也对这里的世道有些了解,许多人问名字竟也和咱的那古代一样,酸溜溜一通,尤其问女人,也会加了什么姑娘芳名姑娘芳龄之类的,而眼前这位显然在这点上出人意表,没有那拗口的儒酸。
于是坦然告之,洛红尘。
是坦然,我已决定在这里用这个名字,并无唬人的意思,而且会一直用下去,直到我离开。
洛红尘——他咀嚼我这名字,笑一笑,很有深意,那日在酒楼也听得那位仁兄唤姑娘红尘,原来姑娘性洛。
我再送他一个白眼,是真犯傻还是装傻?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说这档子事没人会把你怎么着,你把当日的偷听也拿来数说,这脸皮还真是不一般。
他哈哈笑,在下并非故意,是那酒楼隔音太差,怎么怨得了在下,姑娘早已忘了那事,可见姑娘并不介意,在下就是再提及也不会有什么的。
他不傻,是聪明。
我无奈,收了佯怒,也笑了。
你说说你自己吧,不要总是来打听我。
我将话题丢回去,与太出色的人在一起,最好少接触,尤其不让对方太了解自己,目前我的定性是可以应付,但他如果越来越让人感觉良好的话,我怕自己会被吸引,不想让他问我太多。
乐陶的笑又持续地挂着,沉稳地声音缓缓传来:在下经商,是个十足的商人。
喔?这一点我有些吃惊,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一点商人的影子,不,应该有一点,温和的笑,是商人该有的圆融,宝蓝显眼的上衣,是商人通常的穿着思维,要显明吸引人,有利商机……只是他的气质,却是没有商人的市侩,眼里一片纯粹的温和与干净,与他的身份全然不附,却奇异的与他那张扬的衣饰相融,如果他是商人,也是绝对的儒商。
我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问他:你是商人,经商可顺风得意?如果一个商人太文气,必然不太会攻利,文人谋不了权术(权术要得是狡、狠、酷、厉,智谋与心机),文人也往往作不了太大气候的商人(商人要追逐利润最大化,有时要黑了心眼,掺了水份),所以商人多奸狡,他一身儒雅,会是个怎样的商人?我?他不避讳,一一道来,我从小随商队去海外,海外的物品多奇异,运回来赚取的差价很是可观,于是长大后自己组了商队,多年来也一直在海外,几年下来,已有些规模,凡事不须亲力亲为,有最好的帮手替我去海外打理一切,我倒有了些自在时间。
他说得简单,我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海外?在这一切落后的世道里,去海外,意味着得随时付上生命的危险,那百吨的巨轮尚且会沉,何况他们这里?别忘了《泰坦尼克号》的背景是真实的事件。
他从小就出海去异域,经过多少风浪,遇过多少惊险?他说得淡淡,没有道出其中的艰辛,这一点是喜欢夸大其词和好大炫耀的男人做不出的。
你们的商队,每年去多少人?回来时是多少?我问,想丝绸之路中,有难以数计的人埋骨异乡。
他很惊讶,没想到我会这样问,神情变得古怪:每年都会有人藏身海底,所以他们的薪酬是一般商旅的数倍,甚至十数倍,那是他们该得的,但却是换不回性命的。
我听到他语中的叹气,眼里布上了阴云,他应该是难过的,从小就亲身经历过,不是站在颐指气使的角度,而是深有体会,我想他至少会是个不错的劳资,对为他做事的伙计不会刻薄,那些人为了糊口,丰厚的报酬是他们最需要的。
等等?海外?商队?乐陶,你告诉我,你的商队队伍是不是很大?是不是前些日子刚刚回了一次本土?是不是就在东海上岸?我一连串地问,心里已有了一些触动。
姑娘怎么知道?他也是吃惊,乐某的商队昨日才将货物运至这流水镇,会再从水陆两处运往全国各地,姑娘真是让人奇异,这些也都逃不过姑娘的眼睛!怪不得昨日进镇会有一大堆骡马空背出镇,那是要回怀珠镇的。
我的脸色一定随着我的心情开始阴霾密布,如果不是没有了脚力,我不会遇上那恶婆娘夫妻俩,更不会有惊魂一晚,那一晚,不是听别人讲故事般说过去就过去了,我现在不敢一个人呆在后院客房,是那晚的恐怖经历的后遗症!梅无艳曾说过,他是一直尾随我暗中保护我的,如果不是那场大风雨,让我走差了路,让他也追丢了我,我根本不会被扯开四肢,也不会离死亡那么近,近得一线之差!那种环境带来的心理伤害,是不能言明的,若不是我临了一声用尽力气的大喊,梅无艳也不会在关键时刻被我的尖叫声引到屠室,那一夜,是我永生不想再回忆的恶梦,但这一切,归咎于谁?我瞪着眼前这张笑脸,如果不是他的商队刚好从那上岸,如果他的商队小一些,给我留下匹坐骑可以拉车,哪怕是个破骡车,我也会避过那劫!姑娘?!他已经发觉我的神情不对。
天色已黑,你我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请隔下速速离开!我尽量控制着脾气,如果他不识眼色还赖在此,难保不成了我怒火下的灰烬。
他怔,眼神闪了几闪,但他竟然起身,微微一躬:在下不知姑娘因何发怒,如果是在下的错,请姑娘消气,姑娘如果今天不愿意看到在下,在下先行告退。
说罢,他笑了笑,白牙不减峰芒,眼里是谅解的宽容,脸上仍是温和一片,毫不生气地离开,上来的饭菜一口也未动。
我眼睁睁地瞪着他付了这顿饭菜的银两,再嘱了伙计另备了饮食送去他的客房,然后消失,消失前回头凝神望了我一眼。
如果他不是这么好说话,我一定不会稀罕他给我付帐,但他的笑脸,让我的冷言冷语说不出口,我只能生着闷气,狠狠的咀嚼着盘中食,仿佛要把一切怒气随着这种咀嚼,发泄发泄再发泄——。
[正文:第十八章 无处不遇的蓝宝石(下)]翠微湖上,一叶轻舟,载着我和梅无艳,还有一个撑船的船家。
其实真说是一叶轻舟是有点过了,这小船有篷,不太大,舱里有桌,也不大,方方正正,只能对坐两人。
现在,我坐这边,梅无艳坐那边,不过目前没有看着他,眼睛就只盯着桌上的点心。
天微微亮时,我就起了床,因为昨晚梅无艳说要带我游湖。
真有些心动,游湖,无疑是吸引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的,可不是公园里的那一方死水,我的脑中已开始勾勒畅游山水的惬意。
早饭匆匆,吃罢坐车,直向东南方向,不多时便见一汪绿色,火红的太阳破出云彩,与大海上的日出相比,这湖上的日出就是那可爱的小家璧玉,各有美色。
车未停稳,便有人迎上来,我下车,车被一个汉子牵走,另有一人弯身躬腰,幅度很大地埋着头说:公子来了,船已备好,请随小的来。
难道他提前已做好了安排?心下揣测着,随他上了一条小小的船,很精致,不是黯色的乌篷,而是有红窗绿漆,粉纱垂帘,一下子显得这次出游多了些女儿家一向喜欢的浪漫色彩。
他在前,我在后,踏上船身时他似乎脑后长了眼睛,初上时水波的摇晃令船身不稳,我这边刚一打颤,那边他便支援了一条手臂,抓住我的胳膊定住了我。
进舱里,香气扑鼻,敏感的鼻子在眼睛之前已发觉了舱里有裹腹的好料。
一碟碟精致的让我大开眼界的点心呀,还有一盘海瓜子?并且有壶,壶里冒着氤氲,是热的?我一屁股坐下伸手摸去,果然是热乎乎的暖手,手掌贪恋暖意,没有很快离开,耳中听得梅无艳的声音传来:这些是水月城最出名的糕点,天气转凉,早饭用得太急,你未进腹多少,这些要就着热茶吃。
他也已坐了下来,顿一顿又补上一句:你还是先喝点茶暖暖肚。
他的话让我一惊,怔怔地看他,他竟如此心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让他早点带我来的,他随了我,而我根本没去管什么清晨游湖是不是适宜。
眼看要入了深秋,早晚寒凉,我虽然加了件衣衫,但湖面的冷气却是比岸上强烈许多,身上也有些清冷。
于是听话地点点头,还未来得及伸手,见他已斟好一杯,推到我面前。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在这个人面前像个孩子似的被照顾了起来?突然发现这一点,愣神,但心里的的温暖已泛到全身。
一个女子再独立坚强,内心也是柔弱的,不知不觉中,这个人让我开始像孩子一样,有了些依赖,也总是做出些稚气的动作,原来就有的挠头的习惯在打工时收敛不少,但这些日子来,在他身边,成熟的一面显然是溃不成军。
我对自己笑,也告诉自己,我认他作大哥,至少是情真意切了,现在的感觉正像了妹妹对兄长的依靠,没有其他的,嗯,我不会让自己有其他的想法。
想起昨夜他回的很晚,估计是自己那个世界的十点钟左右,但对这里的人无疑是晚的。
他流云似的步伐一踏进店里,便让我的心落实,等待结束了,而堂里冷清清,只留了我,还有一个掌柜两个伙计。
我正欲迎上去,谁知掌柜的比我还要快,一把年龄却动作迅速,并且哈腰点头:公子回来了?可曾吃过晚膳?好像他们几位才是等了半晚的人。
梅无艳似乎一进门便发现了我,朝我走过来的同时,摆摆手,让店家送晚膳到他屋子里。
我在原地等他走近,笑嘻嘻地打招呼:回来了?这么晚啊?他都还没吃过饭?他倒底在忙些什么?只能确定他一定是忙的,不然不会空着肚子。
他看着我,眉头似乎是皱了一下。
入夜清寒,你穿得单薄,为何不去睡。
他的问句永远不像个问句,我没办法为他的话尾加上问号,语气淡然的没有起伏。
不过话中有关切,于是不以为意。
仍然扯着笑说:下午睡了一会,晚上反倒没了睡意,一个人无聊,便在这里等你。
走吧,回后院。
他的饭都嘱咐了要送过去,何况人呢,绝不打算留在这儿喽。
话音刚落,横空里插进一盏灯笼,扭头一瞧,是店小二正恭敬的立在一侧,打算给我们掌灯照路。
嗯?这家的伙计如此殷勤会看脸色?我心下有些吃惊,走了多少家客店,也没遇上过像这家这么体贴的。
小伙子,不劳烦你了,我提着就成,你就早点休息吧。
我呵呵对他一笑,接过灯笼,瞧他窘红了脸,竟是下午那两个不要小费中的一人。
于是,抓上梅无艳的胳膊,朝黑暗的院落中走去,心里想着应不应该告诉他,我这些日子很怕黑暗?不是无聊发闷地等他,而是在避免一个人处在陌生地方的境遇。
他就住在我隔壁,只要他回到屋里,我至少感觉是安全的,要不早去找个通铺混在人堆里睡就算了。
一路上,梅无艳任我抓着胳膊,让我在微弱的灯光下走得很平稳,这复杂的建筑,若让我一个人黑暗中走来,再加上这拖地的长裙,难保不摔个难看,必竟灯笼里只是一支蜡烛,风大点都会吹灭。
吱呀打开门,进屋点灯,他点我吹熄灯笼,配合的刚刚好。
没及落座,身后伙计跟了进来,而且是两个,一个帮他在洗面的盆里注上新水,一个置好饭菜,然后二人便默默地不言一声地离去,像训练有素。
我坐在桌边,看是三菜一汤,还在冒着白气,就像一直在准备着,只等了梅无艳回来专门去吃的样子。
又一次讶异,这店里如此高效率,难道他们做事一向如此?结果看见梅无艳只是将毛巾沾湿在脸上拭抹,并无将水扑面,心里有点意外。
转念一想,这个人连驾车多日都是一尘不染的样子,衣衫也常常更换如新,自己去问反倒是不太礼貌,他的干净早已领会,可能是原本不太脏,回来前就洗过了的。
结果他落坐,静静地吃东西,我也不多问他,静静地看他吃,直到他对我说:红尘,明日我们去翠微湖,那里以观赏为主,不从事货物运输。
我点头,去赏景自然好了,怡然楼三楼上远远看到的那片湖吗?好像在湖中心有座岛,黄绿间杂,还有红色,看不清楚,却是烟雾缭绕中,很美的样子。
呵呵,现在我就坐在了船上,面前摆着卖像极好的几碟糕点,光看样子,便足够让人吞咽口水,只是太好看了,摆在那里像艺术品,害我迟迟舍不得下肚。
吃吧,如果喜欢,进了水月城,你可以尽情地吃。
咦?他显然已看出我是不舍得吃,但他淡淡的声音让我终于开始下手为强。
只是他说什么进了水月城再尽情享受?先前好像也说过这是水月城有名的糕点?水月城离这里有段距离吗?这些点心从那里而来,不是本地的?他是怎么弄来的?一边胡乱想着,一边狠狠咬下一口,这一口让我满足的闭上眼——原谅我,洛莘莘只有在美食面前会失了形象,因为太可口了!我不但添了舌头,还小心的用另一只手捧着,不让一粒糕点屑溜掉,连渣也要吃个干干净净。
慢慢吃,路程还长,只需当作点心。
梅无艳又说了一句,但言下之意是让我不要当作饭来吃?呵呵,我是吃得很猛,像是饿了三天。
但他对我的吃象很有包容力,处变不惊的本事让我早有见识,所以我这厢才很放松地享受,不怕对面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一路吃喝,船停止才发现到了湖心岛,便下船,好好地爬一番,穿在山林间,听鸟跃枝头的脆鸣,闻露水草木的清新,看秋天黄绿红相间的艳丽……谁说清晨游湖不是个好主意?至少这岛上山林中人声的寂静,才突显了这里纯自然的一面,我甚至看到了奔跑的野兔,在受惊时的仓皇……直至近午,我们出了岛,见湖上已有艘艘游船,或大或小,在湖面穿梭,另成风景。
于是,开始没有目的地放船湖面,是我要求多在湖上呆一刻的,既然他今日没什么事情,那就没有时间的限制,任小船飘荡,我依旧在攻击着未吃完的糕点(别笑我贪吃,刚才那一通运动已足够我减肥消食了)。
喝一口茶,是上好的绿茶,而且还温着,原来是我们上了岸后,撑船的把壶提了在船头小炉上热了。
咦?船家还有这等服务?会是梅无艳的安排吗?观察梅无艳的表情,他眼神清冷,除了那一次酒楼的笑,再没见过他更生动的表情,现在的他,看着天上——我顺着望过去,是云卷云舒,偶尔一只鸟飞过,滑过蓝天的身影像动态的一笔……晴朗的秋季的天空呀,让人畅意!一阵丝竹声传来,放低目光,看到一艘很大的游船,但又不太像其他的船只。
通体的红色,活像艘实实在在的红船,船上人影闪乱,轻纱幔帐,怎么有那么多显眼的女人?我仔细看,是有不少女人,立于船头,手执团扇,巧笑倩兮,那穿着很是漂亮,样式新颖,连我在怀珠镇的画册上也未见过这些样式。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那么透明的话,这些女人的服饰有点让我心动,自己来此一遭还没真正穿过这里的好衣裳,回到我的世界后,也不会再有机会穿,但长裙曳地的娉婷不是现代装能比得上的呀,何况这里的衣服远比印象中的古代服装更加别致,衣领和衣袖也极尽巧思。
我看得专注,梅无艳的声音打断我:那是流莺。
流莺?我一时莫名,去看他,见他根本不睢那些女人一眼,眼神似乎放冷了些,对着我说:流莺是湖上的游妓——嗯?游技?还是游击?我慢慢琢磨他的话,但突然从那些女人过份透明的服饰上有了联想。
你是说,她们不是良家妇女?是一些出卖皮肉的女人?他应该说的是游妓吧。
嗯——他淡应一声,无可无不可,但他打算让船家离开这一带,并询问我的意见:换个地方吧——又是陈述句,我想笑,与流莺挨一块有影响吗?还有无边春色可看,只是他似乎不太喜欢,我呢,也只是想看看风景,正打算应了,便听到一声招呼。
这么巧,红尘姑娘——嗯?我张望,一团宝蓝色已成了我这几日眼里的主色调,真这么巧?乐陶就站在那艘红船上,倚着栏杆,冲着我微笑,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还他一个不怀好意的恶笑,因两船有些距离,便放高声音回应他的招呼。
你好啊,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你,过得不错啊——他依旧笑得阳光一片,似乎不知我话中的讥讽,只是再次地微微欠身,向我一礼,姑娘,在下应邀与几位客商在此谈些生意,只有丝竹伴耳,稍时就会离去。
他笑里无意,话中却带着解释,原来是所谓的应酬,与自己那个时代一样,有金的主儿总会找这等场地谈生意,仿佛不在这种地方就谈不成了。
姑娘可愿与你的无艳大哥上船来,大家一起聚聚,多些热闹——他还在那边招呼,我却有些意外。
端详他的脸,也琢磨着这个人竟敢邀我们上船,是真得坦荡荡,还是风月高手的引以为荣?只是他的笑是那么明郎,明朗地看不出丝毫龌龊,我还没回答,见他身边出现了几个男子,在向他问着什么,又看了看我们……这时一群女人围了上去,几只胳膊缠在那些男人的身上,也有向他缠去的,却见他黑下了脸,这些女人便像是早已受过此等打击似的,无趣地又抽身离开,并收了他递出的大锭银两,重换上笑脸,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他是在用钱买独善其身?可怜了那群女人,对着这么一个大帅哥却动不得手,不过银子赚得也快,听见其他几个男人在不解地问他:乐兄,你怎么总是这样?每次出来都如此无趣,叫我们怎么放开心来?我这时看梅无艳,他的眼似乎至红船出现时便一直不曾朝船窗外望去,此刻竟盯着我,眼里是若有所思。
歪头向他招招手,无艳大哥,难得见你失神,怎么不唤船家开船呢?他的眼里雾气泛起,让我忙别开眼,又来了,那种眼神会让我失控。
于是船身移动,我冲着窗外,招手作别:再见啦,蓝宝石——声音很高,他绝对听得清晰,不意外的看到他又露出一副天外来音的表情,我哈哈一笑,这个人如此大方胸襟,几次三番被我抢白,他尚且能宽容待人,我就做不得?算了,关于黑店一事,他从不知情,我就当风吹露散,不再在他身上记仇了——(亲爱的朋友,到此章,那位蓝宝石会消失一段日子,因为要回梅无艳的家了,如果喜欢乐陶的朋友,只能再等些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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