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非这几日觉得府中下人有些怪怪的,看见她的眼神总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很是奇怪。
就连自己身边的丫鬟也是如此,几次见她们在一起窃窃私语,一见自己马上散开,就更是不解。
这些日子来,和大家不说情同姐妹至少也算得上其乐融融,怎么一下子生分了一样?奇怪归奇怪,但沈若非一向不喜多事,依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并未细加打听。
这日起床,晴儿服侍沈若非梳妆。
齐国得发式较为复杂,沈若非一来嫌麻烦,二来自己确实也不会,只能由得晴儿来帮忙。
晴儿手特别巧,只看见发丝翻飞,不多时便将一个简单清爽的发式完成。
沈若非暗道,这晴儿,要真是去了现代,一定能成为发型大师——且不说手艺如何,仅准确把握顾客脾性这一点,就绝非一般人可比。
晴儿对着镜子,边做调整,边看沈若非,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沈若非看着镜中的晴儿,忍不住开口:晴儿,你有心事?晴儿一怔:小姐,奴婢没有什么心事。
沈若非微微一笑,也不追问。
晴儿自镜中看沈若非,犹豫了一下,道:小姐——沈若非看她:怎么?晴儿问道:小姐为什么从不化妆,从不戴珠宝首饰?沈若非转过身子,看着晴儿:怎么,晴儿觉得我这样子不好吗?晴儿脸上一红:不是啊,小姐天生丽质,本就很美——沈若非一听话音,似乎还有下文,一挑眉毛,笑看晴儿。
奴婢——只是想,小姐如果肯再打扮一下,岂不是就更美了……沈若非嗤的笑了出来,这丫头,拐弯抹角夸自己,到底要干吗?晴儿见沈若非并不生气,稍稍有些放松,继续劝道:就让奴婢帮你打扮一次吧,否则,别人还以为奴婢没有服侍好你呢。
沈若非见她说的恳切,虽有些纳闷,却也不忍再推:好吧,今天就依了你,看你是不是能把我给画成天仙。
晴儿笑逐颜开,开始动手为沈若非上妆:小姐本来就是天仙。
沈若非也不再逗她,闭目养神,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涂抹,心想大不了一会儿再洗掉而已。
就在沈若非几乎养出困意,考虑是否该回床再小寐一下的时候,终于听到晴儿说:好了。
沈若非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晴儿满意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设计师,看到作品完成时的那种眼神——充满了成就感和满足感。
她暗自好笑,打扮自己能让晴儿这么高兴吗?那以后就由着她好了,也算日行一善吧。
边想着,边微笑着转过脸,看镜子——沈若非一下子愣住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晴儿,看来不仅仅能做个发型师……镜中之人,竟真真应了那句话: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沈若非手抚面颊,喃喃道:化妆竟然有这种奇效?晴儿笑道:小姐又说笑了。
是小姐长得美,如若不然,晴儿手再巧,也化不出这般美丽。
沈若非嗔道:得了好还卖乖吗?转头看看镜子,又道:美是美,我还是觉得麻烦。
眼看晴儿面色由晴转雨,沈若非又道:不过,我答应你可以偶而化化,如何?晴儿眼珠一转,心道,也比不化的好。
总不能让那个苏小姐抢了去……沈若非正要起身,晴儿突然想起,小姐头上无一饰物的怎生是好,忙打开首饰盒,要为沈若非选些配饰。
沈若非一见头大,小丫头怎么还没完了?二人正拉扯间,门外传来通报,司马廑前来探访。
晴儿眼睛一亮,也不再坚持,开门将司马廑迎进房间。
司马廑进得房来,看见沈若非,更是一愣——果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平日里,她似出水芙蓉,纤尘不染;而仔细妆扮过的她,却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司马廑炙热的眼神让沈若非心脏开始了不规则的跳动,脸上腾的一下子烧了起来。
晴儿见两人表情,偷笑着悄悄退出房去。
屋内的气氛因司马廑超时的专注目光而变得有些暧昧。
沈若非清了一下嗓子,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摸摸发烧的脸,笑道:你先坐,待我洗把脸。
司马廑回神,走至她的身边,低声道:别洗,很美……沈若非的脸这下子更是火烧火燎,看上去更是星眼流波,桃腮欲晕,司马廑忍不住抬起手,抚向她的脸颊——沈若非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慌乱和期待——司马廑的手顿了一下,在她的耳边轻轻掠过,将一缕发丝轻拢于耳后。
那一刻,沈若非的心中竟有那么一丝失望。
却听得司马廑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簪子。
沈若非愣了一下,抬起头: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
司马廑伸手从敞开的首饰箱中取出那支碧玉簪:只此一件,应该不算麻烦吧。
说罢,伸手为沈若非簪于发中。
沈若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司马廑,这个面如桃花的女子是谁?这个眉目含笑的男子又是谁?司马廑也看着镜中:很美,不是吗沈若非没有回答,她不知道他到底是说簪子还是说自己,只是盯着镜子,这个画面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姐姐——随声而来的是钰儿。
司马廑和沈若非同时愣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分开了一些距离。
钰儿进屋,看见司马廑,有点意外:四叔,你也在啊。
转头又冲沈若非道:姐姐,我一路走来,你的丫鬟怎么一个都不见啊?咦,姐姐,你生病了吗?脸怎么这么红?沈若非飞速的瞟了司马廑一眼,有一丝不自在的对钰儿说道:没有啊,大概是天热的吧。
钰儿看看司马廑,又看看沈若非,突然眯着眼睛开心的笑起来:姐姐,我刚想起来先生叫我还有事,回头再来找你。
说罢,不等沈若非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向外跑去,临到门口,回头冲司马廑眨了眨眼睛。
司马廑忍不住露出笑容。
让钰儿这样一闹,沈若非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暗自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能够较为自然的开口:你来找我有事吗?司马廑笑道:没事不能来吗沈若非瞥他一眼:当然可以啊,这里是你的王府。
这一眼,沈若非并未觉得有什么,但看在司马廑眼中,那眉梢眼角,却是一股别样的风情,让人心旌神摇……司马廑敛了敛神:倒是真没什么事。
只是想起来告诉你一件事,过几日苏相的千金要来府小住,你也可有个伴儿。
沈若非心中莫名的沉了一下,脸上却未动声色:是吗?那倒好,也省得钰儿总是担心我孤单。
司马廑顿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
也许,说什么都还不是时候……司马廑离开后,沈若非对着镜子,有些失神。
她终于想起来适才镜中看见自己和司马廑时为何感到熟悉了——无数古装电视剧中的夫妻恩爱镜头,都是如此——难道,难道自己的一切慌乱,一切羞涩,都来自于暗藏的心动?那救助时不顾危险,那疗伤时精心照料,那相处之时的安心,那分别之时的不舍,那再见之时的狂喜,那追随而来的坚定……原来,自己心中,对他,早已有所不同……沈若非的心更乱了。
晴儿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沈若非颦眉沉思,脸上还有未褪尽的红晕,悄悄掩口笑着,走上前去。
小姐?沈若非回神:你这丫头,刚才去哪里了?小姐和王爷说话,奴婢自然不便在此。
晴儿笑道。
沈若非这次清楚的听出了晴儿语中的暧昧——原来,一直是自己过于迟钝了。
沈若非想了想,也不计较,反而平静的问:苏小姐是什么人?晴儿愣了一下,但转而又露出喜色:王爷没有说吗?他只是说是苏相的千金,要来府小住。
晴儿撅起了嘴,小住?哪次来不是厚着脸皮一住就几个月?心里是这般想,嘴上也没有留情:小住不小住的奴婢不清楚,只是奴婢知道,这苏小姐,就是冲着王爷来的。
沈若非暗道,一个未婚女子,不远千里到边关小住,目的岂不是不言而喻?她以前常来吗?自奴婢进府,见她来过三次。
晴儿仍是撅着嘴。
沈若非被这丫头的表情给逗乐了:怎么,你不喜欢她?晴儿道:奴婢哪里敢嫌弃主子?只是……晴儿抬眼看看沈若非,欲选豕。
只是什么?沈若非问。
只是奴婢喜欢小姐……王爷也喜欢小姐……晴儿吞吞吐吐。
沈若非心头一跳,却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晴儿。
晴儿手一甩,脚一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这府中谁不喜欢小姐,谁又看不出来王爷对小姐好呢!不说别的,就说那书房,这府中,如果没有王爷下令,谁都不许进的,就连那苏小姐,也没有进去过。
沈若非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好了,我的好晴儿,我没有说不信啊。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备膳,准备饿死我啊?这一说,晴儿忙伸了伸舌头:哎呀小姐,奴婢给忘了,你稍等,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罢,转身就走。
沈若非脸上的笑容在晴儿转身后,就僵在脸上,然后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