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皇甫玉华到了潼州,潼州里内,一片欢腾,也一片希望。
皇上的龙辇一入潼州城,高呼万岁之后,便长跪不起。
如今的皇甫玉华,内敛的沉静气息,俊雅不已的龙颜让人不敢正视,周身上来,尽是尊贵与霸气。
少年天子,多少责任,压在他的脸上。
有些兴奋,在他的眼里,到了潼州,那远飞的鸟,就跑不了。
她走了,逃走了,他以为,可以变淡,可是,那份情,那份占有,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化不开,妩音,那雅如兰的女子,不知,潼州的冷风,有没有摧残她的美丽。
有些东西很奇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让人心想念着,得到的,却不是想要的。
皇上万岁。
众人高呼,没有一个人起来。
皇甫玉华聪明如斯,如何不晓,如此御驾亲征,一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皇甫玉华这个皇上,也是树立威信和让人仰望的好机会,二来,也是能抓到高飞的鸟。
他站起来,身着明黄色的龙袍,那种美和贵更能体现:朕知道百姓们想说什么?朕御驾亲征,必会救出裴将军。
好一个威比龙恩啊,潼州的百姓,还真是听从于他,功高震主,如何留得。
他不介意这般折了他的架子,亲民,只会对他有好无坏。
他是一个皇上,做一件事,无论从什么角度出来,都得有利于自己,该摆之时,便得摆。
让潼州的百姓信服于他,裴奉飞,就算战乱中,没有‘意外’地死去,也会治他个欺天下之大罪,妩音啊,妩音,当时你设计,没想到这般让你为难吧。
城墙上,铺上了大红的地毯,绣紫金丝的靴子踩在上面,他仰望潼州的天。
灰蒙蒙一层,只有少数的鸦飞来飞去,时不时,那几声悲叫,不知是为谁。
远远地,山林莽莽,黄沙滚滚,好一片大好山河啊,风呼呼地吹着,潼州如此的冷,竟然,还飘着细雪,新年快到了,如能愿抱得美人归,同看江山醉,也不会白来这一趟。
他是一个皇上,很多的事,连自己也不能,作为皇上,不能没有手段,不能不残酷,不能不冷血,不能不够狠,他注定不能成为一个翩翩才子伴佳人,游玩山水笑话常,那君王,也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
细雪飘飞,那晚香玉,又在哪里呢?越到潼州,越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俊美的脸上,写满了让人看不懂的疑问,杜公公上前,轻轻地撑开那绣金丝的伞,挡住雪花不飞在他的身上,皇甫玉华轻轻一挥开,独自看着飞雪。
伸出掌心,细长而又洁净,雪落在他的掌心里,那暖度,马上就看到化成了水,冻得,寒心透骨。
年轻的皇上,三千后宫无立一人,多少女子,想要伴在这绝美的皇上身边。
他一个,也看不上,一个也不想立,包括那嫩玉。
虽然她伴在宫里,可是,他没有立她,一个名分也没有给她。
很是奇怪,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宫里多一个嫔妃,少一个嫔妃,不过只是一件小事,多少女人,得了封号,终年,也不得见皇上一面。
可他心里住了一个人,没有逐出去,只有思念越来越深。
杜公公。
他低声地叫。
杜公公往前一步,恭敬地弯下腰:奴才在,请皇上吩咐。
杜公公,潼州是不是太冷了,如果是花,能度得过冬天吗?有些心里不安,战乱中,那晚香玉,是否安在,是否残败不堪,他想见她,又怕,见到后会连梦都没有了。
极会看人脸色的杜公公小心地说:皇上,潼州虽冷,花会过冬,但每天,依然还会开。
他会进会退,能伺候皇上,自然要会看人的脸色,还要懂得猜测圣意。
皇甫玉华揉揉眉心,让众人都抽紧了气,大气不敢出,怕是惊扰到了皇上,局时,龙颜不悦,就会人头落地,伴君,如伴虎啊。
杜公公。
他又叫。
奴才在。
他吞吞口水。
传令下去,在下大雪之前,将契丹扣留天朝的人质,全数营救出来,狠狠的,将契丹打到俯首称臣,朕亲自领命三军。
精光,聚在他的眼里。
君王的果断,在他身上毕露无疑。
是,奴才遵旨。
杜公公委身下去。
皇上是铁了心,要将那叫妩音的女子夺回身边,并且,还要狠狠的给契丹致命一击,打响天朝年轻皇上的威风,四海之内,何不以天朝为首。
杜公公领命而去,传达皇上的这个指令。
远远地,沙漠上出现几匹轻骑,是契丹的衣着。
一个公公恭敬地说:启禀皇上,是契丹的传令兵。
二军交战,不杀来使。
那大王子病得蹊跷,必在什么原因,这些,他不必要去查清,天下传颂的是,契丹听闻皇上御驾亲征,吓得连夜退出潼州,这是何等的威风啊。
没多大一会,一个小公公跪地:启禀皇上,契丹二王子派人送了一个礼物给皇上。
崔公公接过,打开盒子,亲自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不妥。
弯着腰,等待皇上的指令,要不要看。
皇甫玉华轻颌首,崔公公弯着腰双手将那盒子呈上。
他看着那半开的漆红木盒子,里面,装着半截的乌丝,如缎一般,那样顺滑,他洁白如玉的手执起,半截黑发躺在他的手心里,那般的柔软,放在鼻间轻嗅,还有一些淡淡的香味。
这种香味,那般的熟悉,在梦里在,在心里,积压着多时了。
手眷恋地轻抚着,眼里冒出精光,该死的完颜风,竟然将妩音的发割下来,好大的胆子啊,今日他割她发,他日,必斩他手。
如此这般,是警告他,不得出兵吗?如果出兵,那么妩音呢?会不会不保,如果不出,那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天朝,何惧于契丹,一时不防让他们侵了去,终是要收复回来的。
潼州是天朝的,不是契丹的,他不是不在乎,而是,时间的关系,很多事,不是想做,就能马上做得到的,一步一步来,终是能够到达他的目的。
崔公公。
他冷声地说着。
崔公公上前二步:奴才在。
马上传令,三天之后攻契丹。
从现在,改成三天,他只给他三天的时间,希望聪明的完颜风不会让他失望,他要的,是完整的妩音。
奴才遵旨。
崔公公自然不会笨得去问,为什么?正要走,皇上又出声:崔公公,过来。
他说得不大声,那就是有什么不想让人听到的事要吩咐他去做,崔公公走近几步:皇上请吩咐。
派几个高手到契丹内部,侍同将我要的花,完好的带出来,其他人等,不必顾虑。
是,皇上。
崔公公明白了。
那花,指的是晚香玉花,指的皇上心里面的那个女子,叫做妩音,其他人,就是裴奉飞还有那在潼州作了叛徒的幽朵儿了,不必顾虑,自然是杀了,不能留。
皇上的意思,他很明白,也知道怎么去做。
妩音,妩音,希望她不要让他失望,他心心念念的妩音,如果,真是太失望,像是那个阿蛮公主一般,倒不如杀了她来永远地让自己不必去挂心。
男人的世界,不能让女人左右太多,尤其是君王。
像是那契丹的大王子完颜天,是猛将一员,还不是,败在女人的裙子下,虽然远在京城,潼州的事,他可是清清楚楚,幽朵儿啊,还真是小看她了,为一个男人,也变得这般胆大。
他并不想去洗清她的什么委屈,世上人怎么看她,就怎么看她。
他在乎的是妩音,一个宫女,那就正好,让他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能配得起他尊贵的身份。
潼州的雪,越下越大,有着一种绵绵无期的感觉。
契丹兵营里,寒冷更是这里能想到第一个词。
这里的雪更大,风更大。
雪下得早,下得快,下得冻得人直打着抖。
烧得旺旺的炭,让人取暖,也只有有些身份的人,才有这个权利。
妩音待在完颜风的帐里,就在这火烤得暖洋洋的,她身上,穿着最好的羊皮防寒。
身边还有人伺候着,火映在脸上,有些红红的。
每天吃好用好穿好,还有二个侍女伺候着,可是,依然还是那般的消瘦。
他吃饭了吗?他那里冷不冷?她细声地问着,眼里心里想着一个人的影子。
身后的丫头有礼而疏远地说:小姐,他吃饭了,也有足够的被子和火炭取暖,小姐不必担心他。
他,指的就是裴奉飞,每天,她都会过问他的事。
他囚在那里,她了解他有志不得伸,不能自由,她了解那种痛苦,心疼于他的无可奈何。
帐门揭开,二个侍女弯身:二王子。
你们都出去。
完颜风进来,二个侍女解下他身上厚厚的披风和衣帽,那上面,满是风雪,他身上,还带着那寒冷之气。
怎么样了?妩音轻问。
完颜风坐在火炭边,看着她:如你所料,皇甫玉华迟缓了进攻,得到的消息是三天之后攻契丹。
她脸上露出了笑,苦苦的:那就是了,也是将我送过去的时候了,我想,我得打扮得漂亮一些,不能让他太失望了。
完颜风看着她,有些不舍和不忍:妩音,你不是喜欢过你的生活吗?哪怕是平淡。
她摇头:我和他,就算是缘分到此吧,完颜风,你要如你所言,放了幽朵儿,帅印,会交在你的手中的,她掌着帅印,她也没有用,她心不在此。
而且,如是换了别人,早就杀了她了,是你,你有着宽仁大义的心怀,我欣赏你的这种坦直之心。
妩音,你说,一个女人不快乐,会不会太残忍。
他真的不舍啊,这几天,他和她谈了很多,她的谈吐,她的灵慧,真的让他折服,如果她不是一心爱着裴奉飞,他想,这样的女子为妻,是如何的美满,她很吸引人,他一直,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心,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又忍不住,每一次,都是忍不住又要和她说话,又忍不住要关心她,怕她冻着饿着闷着。
他不去承认,这是什么感觉,但是要送走她,他不想,一千一万个不想。
妩音摇头:女人不需要太多的快乐,只要,值得就可以了。
妩音,我不舍得让你去。
他还是说出了口:算了,我契丹大不了就要和他大战一场,我完颜风,好汉一个,还怕皇甫玉华不成,没打,岂能就认输呢?你不是说过,二军相战,纵使一方会赢,也是没有真正的赢,也能重挫皇甫玉华的威气,成就了我完颜风的仁义和勇敢。
何妨,就打一场呢?战争不要靠女人来完结,这,原本就无关她们的事。
妩音的眼中,有些怜意:完颜风,不值得,你要做一个君王,做大事者,能屈能伸,何必为我做这些,我心意已决,我只求你放了幽朵儿和裴奉飞,在我走的那一天,我相信你言出必行,不会为难他们的,帮我劝他们,好好的过日子,不必再想着我。
完颜风,不必要为我舍弃什么?无论是天朝人还是契丹人,都是人,我都不想看到有流血,有死亡,谁家的儿郎,焉不是活生生的命一条呢?所以,我这样做,真的很值得,把我献上去,得到我之后,我必会劝他,我会以我的能力,也许我不成功,但是,我会尽力的。
她看得出,完颜风想担下所有的担子,放她和裴奉飞,甚至还有幽朵儿走。
可是,丢下他,又是如何的危险呢?要面对的问题,终究是逃不了的,天涯海角中,他也不会放过。
花开终有花败,只要有人曾记得她开过,曾经,熏香过他们的曾经。
妩音。
七尺男人,竟然泪满眶。
她轻笑,神圣美丽的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让一个巧手的妇人来给我打扮打扮,传信过去,五天之后,将我送过去,完好无缺的送过去,再择人为我画一张相,和信一起送过去。
不是三天,而是五天,如果三天的话,那么皇甫玉华更会以为契丹怕了他。
一个君王的力量,何止是一般大,岂是她能左右的。
她能做到的,就是尽自己的力量,阻止皇甫玉华。
如果,他的心还像以前那样在乎她,那就简单得多。
怕只怕,皇甫玉华想要一平天下,连契丹,苍国,还有别的小国,都归到他的麾下,他的野心,她尚不知。
皇甫玉华是一个不简单的人,让她去想那段在宫里的日子,就害怕,烤着炭火,也会觉得有些冷。
我真没用。
完颜风叹着气,捶着头。
妩音摇头: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没用呢?难道,要得到全天下,要臣服全天下,才叫做有用吗?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和百姓,就不会是没有用,你父王也一病不起,你万不能倒下,契丹,你要好好地管理,听我的,五天之后我过去,不要再守在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好好地发展契丹,为百姓造福,如此冷的天,也可以回去,过一个好年。
妩音为什么?你总是替别人着想,你就自私一次,不行吗?我都愿意让你过你的生活。
他不想,拆散她,她的爱太深,太浓了。
他喜欢她,想要她天天快乐着,就这么简单,也挣扎了好几天。
我自私过很多次了,我自私的,放下了苍国和裴奉飞的仇恨,所以,我自私的,还爱上了他,还享受着他的爱,我已经得到很多了。
那段阿萝山的日子,是最美最美的啊。
完颜风抬起头:妩音,你还有什么愿望吗?他想,帮她做到。
愿望,她轻笑地摇摇头:你不能替我做到的,我的愿望就是为裴奉飞生一个孩子,想必,这一个很平凡的愿望,我再也做不到了。
不说这了,完颜风,我们已经是朋友,如若不是你,我和他,还有幽朵儿也就死了,我心甘情愿到皇甫玉华的身边的。
什么也不要想,不要责怪自己,你真的很有仁慈之心,这也是一个君王要有的。
这么一个女子,懂天下,懂君王,蕙质兰心。
却不得不送到皇甫玉华的身边,她最不想待得地方。
第九十章:锋回路转 红艳艳的燕玉,通透的玉珠链挂上玉脖子,青黛如远山,眉目轻颦,看不出她有什么高兴。
可是,一身淡雅高贵的红衣,是那般的贵气。
垂在脸颊边的那淡雅的白花,更添得消瘦的脸上一片雅致。
更加的细致更加的美丽。
戴上珠玉坠耳环,纤纤十指,染上了红蔻。
面无表情的她,是妩音,又不是妩音,染上胭脂水粉,像是开得很艳的花,少了一份淡雅清丽。
美丽是美丽,只是,少了神韵,少了灵美。
只是,让人叹气啊。
完颜风站在门口,闭上眼只能叹气。
这般美的妩音,为何要染上这般的风尘,一千一万个不舍得啊。
妩音抬起眸子:叹息什么呢?妩音。
他叫,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妩音轻轻一笑:怎么样,我好看吗?和以前,变了没有。
他叹着气,不忍看:不好看。
还不如她素衣无妆,倾城一笑。
是第五天了是吧!她轻轻地问,有些惘然在眼里,五天了,一天,为什么过得快过一天,她每天偷偷去看他,不是完颜风不放他走,而是,她不想让他放那么快,如果放了裴奉飞,那么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呢?他宁愿和她一起死。
可是,爱他,真的爱他,所以,要他活着,也想成全了他和幽朵儿。
有些苦笑啊,竟然是她要囚禁他,不知道,他知道,会是如何的惊讶,这个坏人,就由契丹二王子完颜风来做了。
抓到的人,也该放了吧,让他们送我过去便是了,我走之后,我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了,各自,也就珍重了。
再见,没有什么机会了。
完颜风心一紧:妩音,我想后悔了,如果为你一战,我宁愿你留在这里,至少你会快乐,我也不会束缚住你高飞的翅膀。
不想看到她这般的强颜欢笑啊。
她抬头看雪,白茫茫的一片,落在枝丫上,黑和白交融在一起。
分别,就在眼前了:是时候上路了吧?不去看看他了吗?他轻问。
她摇头,何必再去呢?多看一分,多伤心一分,他的憔悴和无奈,不仅伤他,也伤她。
不去了,该上路了,潼州那边,已在等了。
他闭上眼,粗嘎地叫:来人,送妩音小姐到潼州。
几个侍女和来使走了进来:妩音小姐,请。
一顶红轿子,映在白雪中,那般的红白鲜明。
她不适合轿子,太俗艳了她,完颜风看着轿子消失,越发,越是心空空啊。
这样,真的对吗?她的幸福,不是他,也不要他为她一战,只是裴奉飞啊。
要不要告诉他,要不要。
止不住的脚步,却是往一边而去。
把妩音还给我。
裴奉飞圆睁着大眼,愤怒地抓着铁杆。
完颜风让人打开锁,深吸一口气:去把妩音追回来。
裴奉飞咬着牙:什么事?怎么一回事。
他手心里有一粒药丸:给,吃下去,赶紧去把妩音追回来,你和她远走高飞去。
裴奉飞还紧瞪着他:给我说,怎么回事?不妙的感觉在心里弥漫开来,他的手,都颤抖了。
不要问了,快去追,事情你总会知道的,妩音坐着轿子到潼州去了,皇甫玉华要的是她,我不想她一辈子过得不开心。
快走。
他吼着。
裴奉飞一手抓着药丸就往外跑,他拼命地跑着,外面的雪很大,踩在上面吱吱作响。
每一脚都很深,他跑得很急,出了正在收帐的兵营,却没有看到轿子。
他将药丸一口吞下,气也不换一下就跑了出去。
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心口纠痛着,痛啊,换气,还换不过来。
的的的马蹄声,让他有些惊喜,回过头来,他看到了他的千里马。
那匹马,如此的驯服,如此的通灵。
他笑了,吹声口哨让它跑过来,摸摸它的毛发,跳了上去。
走,去潼州。
他大声叫着,夹紧了马腹,马如箭一般地往潼州而去。
走了好久一会,他心跳得急,力气也慢慢地恢复了。
妩音啊,他怎么能不知道她心里想了些什么呢?她一定又想着要成全大家了,如今那完颜风这样放他走,还给他解药,是妩音要付出些什么吧,让他去追,他如何能让妩音一个人独自去冒险呢?那个笨蛋啊,又要付出什么吗?为什么,不找他商量呢?想一个人独自承担下所有。
但愿,一定要追到妩音。
他不能放弃她,别想让他一个人离开,她是太自私了,是要好好地教训一番。
但愿,不要迟,一步也不要迟。
什么功,什么名利,什么自由他皆都不要,只要能和她一起。
妩音小姐,有人追上来了。
有人惊恐地叫着。
妩音心跳得厉害,怕是他,更怕不是他。
她揭开了布帘,看着那雪地上,飞快跑来的马。
心一热,泪竟然就流了下来。
妩音。
裴奉飞大声地叫着。
她泪流得更凶,滑下了脸颊,是他,真的是他。
放下布帘,她沉淀着心情,为什么还来呢?为何不让她做到底呢?妩音,我知道是你,妩音,出来啊。
他大声地叫着。
轿子已经停了下来,那几个来使还有一些访客皆都是戒备地看着他。
全力保护着轿中的人不受到一丝丝的伤害,因为,他们都承担不起。
裴奉飞拉着马:妩音,你难道想看到我死在他们的手下吗?那就让你看着,我身无力气。
说话的时候,那雪白一般的雾气,飞散在空中,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是你,妩音。
他叫着。
妩音咬着唇:停轿。
撩开的帘门还可以见到那美得娇艳的晚香玉,那般的不像她。
双眼含着泪,含着割舍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来呢?不必再管我,我不想再跟你过苦日子了,遥遥无期,烦闷无聊。
皇甫玉华会封我为天朝的皇贵妃,我尊荣之前,还能保住命,裴奉飞,你走吧!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趁他还没有说话,她又深吸了口气:在你因为幽朵儿再次陷到契丹人的手里,我这几天也看清了,裴奉飞,我不必再相信你了,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你和她终究是有情人,我祝你们幸福,我跟幽朵儿说过,如果,她能为你做一件让我心服口服的事,我便离开你,我的爱,不容许有半点的暧昧,我祝你们幸福便是,从此你与我,一刀两断。
每说一句话,就想刀在割着一分,痛得她直抽气,如此这般,希望能骂走裴奉飞,希望他能误会,把她当作一个想攀高枝的人便是了。
妩音。
他低沉地说着:妩音,你为什么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呢?如果,他不了解她,如何将她爱到胜于自己呢?眼里含着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落,她真不争气啊,在他的面前,总是遮掩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艰难地说着。
他摇头,心疼于她的逞强:妩音,你何必骗我,如果你这样就可以将我骗走,那我算什么呢?我的爱就那么不堪吗?我的爱,就那么不经风雨吗?妩音你好自私。
他冷淡地说着:竟然想一个人这样地承担,倒不如,我自个入城,向皇上交代个一清二楚,我裴奉飞也不至于是个软人,靠女人来成全,妩音,你明明相信我,还要这般说,你说得我心在痛,你也不会好过。
她咬着唇,不说一句话。
裴奉飞啊,是她用心用命用灵魂去爱的一个男人,这般的了解她。
让我自私一次又如何呢?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选择一次呢?她叫着,为什么要她这般的难受,她一个人的不快乐,她会忍住,他的不快乐,她心更痛上十分。
他就要这般赤裸裸地,将她一次一次地心伤吗?宁愿自个伤啊。
他笑:妩音,为何要争呢?上马吧,你不配轿子,只会囚禁了你。
他伸出手。
她有些颤抖,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还有那些契丹人都跪了下去求她不要走。
妩音。
他轻轻地叫,像是灵魂深处的诱惑,让她自愿坠落。
一个人承担,为何,你不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呢?妩音,你以为是成全,却不知,这是最残忍的惩罚,我倒不如,和你同生共死。
多熟悉的一句话啊,说过很多次了,最残酷的惩罚,是啊,如果换成他这般,让她独守在军中,也是最残忍的事,所以,他没有多责怪她。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半空中,那只孤单已久的大手猛地紧握住了她,用力一拉,就将她拉飞在马背上,在惊愕声中,他一手抱着她,禁夹着马腹往潼州而去。
留下那大红花轿孤单地在洁白的雪中,那般的刺眼。
手似乎要箍断她的腰一般,抓得很紧,很紧,一只大手捂着她的脸,不让风吹伤。
手掌触到的是一片冰冷,爱哭的女人,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马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他一只手将她头上的东西都拔了下来,丢在雪地上:你不需要这些东西。
只会沾黑了她的美。
他不喜欢这样,还有那尊贵的红纱,他一手扯着:脱了它。
妩音忽然觉得天大地大,觉得很想笑,配合地动着手,让他除下那大红衣服,在扬起的风中,吹得远远的,一路的红艳,一路的轻松。
还有这唇。
他一低头,就深深地吻住了。
隔了多久的爱,阻了多久的相思,就尽情地在这个吻里,互相的交换着,他深深地吮吸着她的甜蜜,她手指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沉溺在这个吻里,那般的甜美动人啊。
直到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轻轻地啄着她白嫩的脸:妩音,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不要把我组隔开了啊!我得去潼州呢?我们不能自由。
她不能让皇甫玉华攻击契丹,那么,她天天会受良心的谴责。
完颜风如此待她,怎能知恩不报呢?裴奉飞笑着,脸埋在她的脖子上:妩音,我是你的夫君啊,我这般的了解你,我和你一起去潼州,我们一起面对,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能开开心心地笑给我看。
她笑了,知心知意的夫君,笑得很美,像是雪地上盛开的晚香玉,香气袭人。
她手指,紧紧地和他的手指相握:嫁你,是我一生中最骄傲的事。
笨蛋。
他笑着,很满足,很高兴。
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能追回了她,何止是幸运啊,他如何能放弃这个机会呢?紧抱着她,深吸着她身上的淡香味,来抚平心里的相思。
她轻轻地笑,背安心地靠在他结实的胸前,任凭千里马,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潼州而去,什么也不要去想了,太累,太苦,命运总有它的定数,该来的,避也避不了,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并不重要了。
喜欢他,微刺的下巴扎在她嫩颊上,那轻微的刺痛,才会开心得不太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