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和地狱有何分别?这句话正是她龙霞目前的写照。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见到的是丝帐羽被白玉床,雕花绣凤穿银线,袅袅檀香绕床柱,一株金榕摆在高几上,清脆的风铃声在廊边轻响,乳黄色的窗棂上停了三、两只翠鸟,翠鸟背后是一片晴朗无云的淡青色天空,金色的光芒温和而不刺眼。
小姐,你醒了,先喝碗燕窝鲍鱼粥好不好?秋香不待她回答,一碗大补粥已呈上来。
你是……龙霞狐疑地看着她,看她挺面生的,但从衣着打扮看来,应该是个伶俐受宠的侍女。
我是奉堡主之命来服侍小姐,请小姐趁热喝了吧!想起上一任服侍小姐的丫环下场,秋香便心有余悸不敢疏忽。
要不是夫人一再保证她的安全无虞,她才不会傻得送肉入虎口,当夫人的眼线兼破坏者。
趁热?这粥都快凉了,少说也放了近半个时辰,龙霞看着粥心想,不过还好她一向喜欢吃冷粥,便不在意地接过碗,一口一口慢慢吞噎。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许了人家没有?有没有意中人?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秋香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些话全是夫人命令她问的。
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龙霞从眼角瞥瞥她,你应该是个丫环吧?丫环又怎样,我可是全堡最得宠的侍女。
秋香傲气地说,她可是夫人的心腹,没几个人敢开罪她。
喔,了解。
一个不知本分的丫环,龙霞颇同情她的无知。
以往在她身边服侍的女孩们,刚开始会惧怕她身上的寒霜,一旦相处久了,自然不再害怕,偶尔会顶个一两句,但从不逾越主仆之分,待人处事方面更不会有大小眼,一律恪守本职。
了解是什么意思?你在嘲笑我?秋香两只手叉着腰际,活像只喷气的老茶壶。
我不知道贵堡的规矩如何,不过我看你的表现不像个丫环。
只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下人罢了,龙霞不屑地想。
瞧她冷冷淡淡的模样就有气,除了脸蛋长得俏一点,哪比得上夫人的妖媚。
要不要再来一碗。
秋香不怀好意地问。
好的,麻烦你。
故意谦和地要求再添一碗,龙霞想磨磨她的锐气。
一般来说,她不会故意找人麻烦,但是麻烦若在面前而不去挑又违背她的本性,所以她只好做个惹人嫌的恶客。
不情不愿地扭着细臀,秋香捧着一碗粥靠近,一双三角眼正闪着恶意光芒,手一翻,整碗粥眼看着要落在龙霞身上,岂知……龙霞一个巧手接过空碗翻转,完整地将浓粥收在碗里,不露半点稠液,谢谢你的粥,真是好吃。
想玩她,再回去修炼一百年吧!龙霞作态吃着粥,眼底有着不屑和冷意。
你……你……秋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她只是个纤弱的病人,不可能……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我这个人一向很懒,不喜欢重复背诵自己的生平,等你的主人在驾光临时,我再回答也不迟。
她龙霞的人生说来单调,却又比寻常人丰富,同年纪的女孩乖巧地上课、上班、谈恋爱作梦时,她则是受训、杀人、考社会大学的黑色执照。
你……秋香再一次说不出话来,气得两颊涨红:不要太得意,见着了堡主,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话来。
怎么着,贵堡主容貌如此吓人,有三只眼还是头上长了角?这挺像在描述撒旦的外表,龙霞不在乎地想。
我们堡主更可怕,他有一对……秋香话来不及阐述恶魔之姿就被恶魔断了羽翼。
臭丫环!声未歇,便伴着一道掌气而至。
秋香被掌风一扫,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直接飞撞在墙上,当场吐了一口鲜血跪在地上猛求情,堡……堡主饶命,奴……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失去血色的身子打着抖,下颚抖如风中的落叶。
该死。
他手举起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多造杀业。
这话贸然一出,龙霞深觉好笑,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居然虚伪地大放厥词,劝人少积恶果,以荫后人。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因佳人的两句话,他强压抑住满腹愠火。
谢……谢谢堡主不杀之恩,秋……秋香告退。
秋香连滚带爬,满脸惊惶地离开。
少了个多舌的麻雀,室内一下子静得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蓦然龙霞那悦耳的轻笑溢出。
你在笑什么?不解地侧过身,萨非鹰不让她瞧自己的正面。
她的名字。
名字?秋香呀!就是三笑姻缘中的唐伯虎点秋香。
她心想,但此秋香非彼秋香,两人有如天壤之别。
三笑姻缘?他更加困惑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许戏耍我。
他的语气中有着命令。
龙霞撇撇嘴想,好专制的男人,不过她倒是记着一件事,唐伯虎这时还没出生呢,哪来三笑姻缘中的秋香。
看他身为一堡之主,却一副遮遮掩掩怕人瞧见似的别扭样,看了真令人不舒坦。
你是男人吧?你在侮辱我?萨非鹰僵直的宽背正蕴藏着一股看不见的蓝火。
道歉。
道歉?对她而言好遥远的字眼。
你要我道什么歉。
为了你不是男人的事实,还是因为你是男人呢?她慧黠地问道,这男人真好笑,居然要她道歉,如果他不是男人,为此道歉还有理,可他偏是男儿汉,气嘟嘟地要她道歉则有些荒谬。
你好大胆,竟敢一再挑衅我的怒火,你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吗?一转身,他一双大掌欺上她的皓颈。
龙霞不害怕的反而看傻了眼,咦!深棕色的栗发中有暗红发根,他的眼睛是……你有一双美丽的阴阳眼。
美丽?!你说我的眼睛颜色美……丽?他不敢置信地掌心一松,改掐为抚。
打一出生睁开眼见世之初,众人皆避他如鬼神,直呼他是魔来投胎,若不是有位见识渊博的老仆执意要照顾他,此刻他已不存在世间。
后来及长因突兀的外表,他身旁没有半个人敢靠近,所以养成他孤僻残酷的个性,只知以暴戾凌人,而这点他做得很成功,使得每个人都畏惧他,任由他孤独地俯望高山下颤抖的人群,如蚂蚁般以他为首。
她点点头,是很漂亮呀!我家大小姐很迷恋绿色眼眸的男子,而我个人则偏好蓝色。
大小姐嫁的就是拥有绿眸的英裔美国人。
她很少看见有人一眼深绿如潭,另一眼浅蓝似海,若不仔细瞧,会以为是蓝中带绿的颜色,而那头头发,该怎么说呢?就算名家亲自挑染,也染不出那抹自然的火焰,简直是上帝的杰作。
你不怕我?他手指由她的皓颈往上轻抚,一直到她滑细的丰颊。
他不由得上下打量她,一双清澈如潭的杏眼,小巧红殷般的菱形唇,肌肤胜雪玉质骨,淡眉如月似仙女,乌丝缎瀑惑心魂,袅娜腰肢柳般风情。
江南美女的身段,纤细合度的薄杨娇躯,比古画中的仕女还要妍美三分,而她那淡雅的冷然气质,更教他移不开眼光,不得不醉死在她的冰裙下。
怕。
眼神倏然阴沉,萨非鹰的手指似乎泛出火丝,你怕我?他不许她怕他,谁都可以怕他,唯独她不行,她是上苍恩赐给他的礼物,是他唯一所有。
龙霞面不改色地说:当然怕,如果你的手指再不离开我的脸,它很快会少掉一截,我怕自己太血腥了。
救人一命,以身相许的戏码太老套,她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而让别人平白吃豆腐的下流事,绝不被允许发生在她身上,她可是江南有名的四冰美人,不是送往迎来的烟花女子,谁都无权玷污她。
萨非鹰怔了一下,莫名地放声大笑,有趣,你很合我的胃口,我喜欢。
很高兴你喜欢我的味道,相信把我清蒸或油炸同样可口。
她附和道,这男人当真有毛病,拿她的恐吓当趣事。
我是很想吃了你,用我的方式,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方式。
他兴味十足地挑高她的下巴,让她看他眼底的欲望。
头一回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而且是个女人,光这一点他就不打算放她走,何况她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美得最没有匠气的女人,艳丽中带着纯净,纯净中有一丝倨傲,冷得像雪山的千年寒冰,却又能感受到她的淡淡暖意。
她,是一座宝山,值得他用心支挖掘,他相信冰山下有颗滚烫的心,而他从未看错人。
原来他不是一只色鹰,而是一只披着鹰羽的饿狼,照理说这类调戏通常会让她升起厌恶感,但这回她似乎失了准头,龙霞一下子没办法适应这样的自己。
被猫咬了舌头?怎么一副忧国忧民的苦相?萨非鹰不喜欢她皱眉的模样,于是伸手去抚平它。
突来的温柔令她直往后倾,不小心撞到脑后的床柱。
真想砍了它!龙霞捂着后脑低咒,好疼哦!脑袋八成长了个山丘,都怪她一时不察,忘了柱子有多硬。
我看看。
撞那么一下一定很疼,他的不舍之心油然而生。
拜托,别碰。
龙霞不领情的拨开他的手。
要不是你的魔掌乍现,我会少受一次摧残。
摧残?她的用语也未免太可笑了。
我还没正式摧残你呢!还是你渴望我的摧残?他挑逗的眼神逼近,饱含着轻柔的得意。
请你先给我一把刀,我才能决定谁是被摧残的人。
她忍不住又揉揉头上的肿块。
倔强,开口求人又不会要你的命。
他不解她明明痛得要死,还摆出一副没什么的表情。
萨非鹰粗鲁地拿开她捂住后脑勺的小手,大掌随即复上,小心轻力地按摩,将热气和内力运至掌心,化去她后脑勺小小的淤血块,免除疼痛。
她闭上眼享受他的治疗,你有一双有魔力的手,你该自傲。
她认为他有双魔法师的巧手,因她已感到疼痛渐渐减轻。
笨蛋,这是内功,愚蠢的女人。
嘴上说得很无礼,但他眼底却带着未曾有过的宠溺之色。
你是第一个敢骂我笨和蠢的男人,这笔帐我先记下,来日必讨。
龙霞心想,一个拥有二十世纪智慧的尖端女子,竟会被落后的古人讥笑,实在是一件很讽刺的笑话。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发丝又细又柔真好摸,他的手舍不得离开她秀发。
龙霞。
她简单地报出名讳,相信他没听过才是,毕竟南北差距大,北方枭霸应不知江南事。
龙霞,霞儿……满天落霞的残红,是他最爱的颜色,霞仙,从现在起,你的名字是霞仙,只属于我的霞仙子。
霞仙?她还龟仙呢!不行,你不能任意曲改别人的名字。
她会被烟、云、雾给笑死。
萨非鹰霸道地说:为什么不可以?我高兴。
她是他的霞仙子,谁也抢不走,霞仙、霞仙,他的晚霞仙子,多贴切的名儿。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的高兴,我父母会哭死。
她抱歉地想,对不起呀,二十世纪的爸妈。
你爹娘会哭死?只是改个名而已,又不是要你背祖忘宗。
他不信地嗤鼻冷言。
孔夫子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同理可证,姓名乃父母赐不敢改之,改之谓之不孝。
怪脾气的老人家,终有一句可以借来一用,虽然有点曲解原意,龙霞在此向孔老头献上十公克的敬意。
他嘴角轻蔑地一撇。
我没听过这句话,你的拒绝我不同意,霞仙子。
龙霞没好气地斥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坠也,你这个暴君。
霞仙已经够肉麻了,还霞仙子呢!要是让那伙无聊捉虱子对咬的闲人听到,非先恶心地大吐一场,然后再笑三天三夜不止,最后会成为她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耻辱。
我就是暴君。
哦!对了,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他摆出一副人人都该认识他的猖狂样。
我当然知道,你刚才不是介绍过了,姓暴名君喽!让她难过,他也别想有好日子,龙霞不甘示弱地想。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叫暴君?他的大手又想掐住她那雪白滑嫩的小颈子。
做出同情的表情,她重复他才说过的话,我就是暴君,这句话熟悉吧!你……萨非鹰克制体内的火,不想惊吓她。
我、是、萨、非、鹰,记住我的名字。
喔!暴君萨非鹰,你的名字挺长的,有五个字。
看他气黑了一张脸,她心情特别愉快。
唉!惨了,她变坏了,什么不好学,学人家当坏小孩,真该回学校再教育,龙霞眼底有满足的快意。
他做出扳弄手指的动作,不要逼我揍人,萨――非――鹰,牢牢给我记住。
这个女人……不,他的霞仙太恼人了,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她气得发大火。
是萨大堡主。
她敷衍地打个哈欠。
困了?他心疼地问,她昏迷了数日,如今身子还未康复,难怪会出现倦色。
先休息一下,我唤个丫环来服侍你。
难得的体贴出现在狂傲的男子身上,龙霞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因为在她身边多得是傲气又温柔的性情男子,所以不在意地由他扶搀她躺下。
我不要秋香。
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沉重。
好,不要秋香。
萨非鹰笨拙地拍拍她的侧额,像哄小孩一样。
帮我找多兰儿。
龙霞顺口答道,好累,只不过是溺水……呃!溺沙而已,却那么累。
谁是多兰儿?在他记忆中,并无此人存在。
拉高羽被盖到下巴,她眼皮半阖地道:她是你们堡中的丫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话愈说愈小声,侧翻个身,龙霞敌不过身体的疲惫,慢慢阖上眼进入睡梦中。
救命恩人?他会为她找到此人,因为她是他的霞仙子。
☆ ☆ ☆多兰儿一双小手兴奋地东摸西碰,却又有些惧意地不敢用力,惊奇、讶异、羞赧和戒慎会写在她脸上,展现她这年纪的天真。
哗!好漂亮哟!是真丝织成的绸布耶,摸起来又柔又软。
好幸福哦!她光摸布面也高兴。
像只刚学会飞翔的小鸟,多兰儿一下跳到桧木柜旁摸摸滑细的柜面,一下子将粉脸俯贴在梳妆台上,感觉冰凉沁心的滋味。
她不时还对着铜镜搔首弄姿扮鬼脸,羡慕地看着玉盒中的珠钗银钿玉簪子,想像她是这座藏仙阁的主人。
这些要全是我的该有多好。
作作梦也好,多兰儿偷偷地用指腹点一下玉盒。
喜欢就都给你好了。
小孩子心性,就爱这些浮华不实的身外之物,龙霞好笑地想。
嗄?!谁?多兰儿猛然跳回头,霞姊姊,怎么会是你?弹弹她呆滞的前额,龙霞淡淡地扬扬唇,我不能在这里吗?小丫头。
疼痛让她回过神,多兰儿一张小嘴惊讶大开,眼睛瞠得快像牛眼,你……你……她赶紧四下张望,拉着霞姊姊的手紧张地说:你不可以在这里啦!万一被堡主发现会没命的。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呢?龙霞有趣地问,瞧她慌乱的表情,活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
多兰儿急得要跳脚,因为堡主吩咐,除了霞仙子之外,外人不得……霞仙子?!不会是……霞姊姊,霞仙子,难道是同一人?她怀疑的眼神发出一大串问号。
五官全黏在一起了,很难看。
龙霞迳自在花厅坐定,倒了杯温茶润喉。
舒服地睡了一场好觉,却被叽叽喳喳的细碎声吵醒,她不用看也听得出是谁的喳呼声。
龙门子弟一向随遇而安,不因外在环境有所改变而安逸,忘了祖训中的一条规矩――凡事不求人,处处可安身,所以龙霞自行下床梳洗穿衣,打点一切。
霞姊姊,你欺负人,五官怎么可能黏在一起。
多兰儿噘着嘴,模样甚是可爱。
不信去照照镜子,别说姊姊我欺骗你。
龙霞脸上写着正经两字。
多兰儿不察,傻傻地蹦到铜镜前一瞧,才知道自己受骗上当了,好讨厌哦!你骗人。
正哀怨地嘟着嘴时,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疑惑,对了,霞姊姊,你怎么会变成堡主口中的霞仙子。
真奇怪,那天她本来汲完水要偷件衣服给霞姊姊穿,刚好厨房传来蒸馒头的香味,所以她顺手一摸,不巧却被路过的丫环如意看见,如意向来爱找她麻烦,这下逮到机会不落井下石才怪,害她被执事狠狠地抽了五下板子,又杂念了一会才放人,可等她回到旧下人房时,床上连只老鼠也看不到。
听到了霞仙子三个字,龙霞不由得叹气,我忘了拜土地公,所以被鹰给叼了。
喔!你又被堡主救了一命,所以你总共欠他两条命。
多兰儿认真的伸出两只手指头数弄着。
是呀!真糟糕,我只有一条命怎么还呢?龙霞故作忧心地抚着额。
你说该怎么还。
多兰儿短促地干笑,我很笨,想不到。
一条命,两条命,要怎么还?她不会算。
啊――有了,人家不是说以身相许,堡主好像很喜欢你,说不定……多兰儿笑得有点奸。
她狠狠一指金钢敲,敲得多兰儿哇哇大叫,做人不要净想些风花雪月之事,教旁人听了去会贻笑大方。
龙霞斜睨了多兰儿一眼。
感情之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一直遇不上命定之人,所以蹉跎至今。
见好姊妹――坠入爱河中,享尽丈夫无限的爱恋,她虽羡慕,但不强求,她觉得姻缘自有天定。
萨非鹰眼中的欲望,以及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令她想留下来探索一番,否则以她的身手,想离开赤鹰堡并非难事。
才不会呢!霞姊姊,现在堡里都流传你会成为新堡主夫人,所以没人敢嘲笑你。
多兰儿不禁心想,堡内就数霞姊姊最美。
龙霞眉一颦,流言不可尽信。
想起他鲜明深邃的五官、冷绿寒蓝的双眸,掺杂红丝的栗发,伟岸挺拔的高大身躯,再再令她迷惑。
这样带着邪恶气息的男子,总是左右着她的理智,蛊惑她逐渐迷失的心,爱上这种男人很危险,不是赢得他倾心的专情,就是落得心碎而终的下场,就像走在即将溶化的冰河上,生死界线如此薄弱。
如果流言出自我口,有谁敢不信。
狂暴的冷哼声,出自正大步跨进房门的黑影。
堡……堡主!老鼠见着猫就是多兰儿现在的表情,像生吞鸡蛋梗在喉似的。
包子?你饿昏头了是不是,他这么大的个子剁碎做成肉包子,得让你吃好几天呢!霞……霞姊姊,你……你……你不要得……得罪堡主,万一他生气就……完了。
拉着她衣袖,多兰儿小声地提醒。
萨非鹰吃味地想,敢靠他的仙子那么近,还拉她衣袖!你叫多兰儿。
多兰儿双膝立即一软,趴跪着,奴――婢正是。
谁准你唤霞仙子为姊姊。
霞仙子是他一个人的,休想沾点粉膏攀关系,他阴霾的脸色如大雷雨冷硬凌厉而注,狂风般扫向一旁畏缩的多兰儿。
我说过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许你用严厉的口吻惊吓她。
龙霞真想不透,他只是嗓门冷了些,多兰儿却怕得发抖。
不许?!你敢用这个字眼。
没人敢指使他,唯有她敢顶撞他,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小丫环。
我用了不是吗?龙霞淡漠地掀起眼睫,淡然地直视他冒火的瞳孔。
很想上前扭断她的小颈子,更想一口吞没她那两片不断挑起事端的薄唇,萨非鹰生起闷气,恶狠狠地猛瞪她,总有一天我会凑得你三天下不了床,教教你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天在上,地在下;男人为天,女人为地,只不过呢……龙霞故意吊他胃口。
只不过什么?他不假思索地掉入她的陷阱。
你听过有人活在天上而不落地的吗?女人属地为自然之母,男人就算高高在上,也得乖乖下地叫声娘亲。
敢消遣他?这头小母狮子。
萨非鹰不甘示弱地回道:人有阴阳,独阴不生、不长,缺一则无爹亦无娘。
他反应不错,还知道阴阳缺一则无法延续后代,也当不了爹娘,龙霞继续道:人在地仰望天时,男人若要回应则需……低头。
不错嘛!还懂得男人该向女人低头的道理,这趟红尘之路你没白走。
萨非鹰蓦然恍悟自己被嘲弄,女人不要卖弄小聪明,一点也不可爱。
一个箭步,他肘弯紧锢着她不及盈握的细腰。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得向女人低头?她从哪得来的怪思想,全是歪理。
可爱又不能当饭吃,我宁可拥有智慧,也不要一张‘祸水’的脸皮。
红颜会老,美人迟暮,唯有智慧不因时间而消逝,龙霞这么认为着。
他欣赏地点点头,祸水,嗯!你的确有资格当个红颜祸水。
她是美丽的祸水,男人不畏一死以得之。
我不想当红颜只想当智者。
龙霞的身子全嵌在他怀内,呼吸不畅的脸色泛起红晕。
属于男性的体味令她一窒,他宽厚硬实的胸腔包含着如山的坚定,而他在她头顶上细微的呼气,使她周身起了异样的燥热。
羞怯从不存在她的生命里,龙霞有片刻的恍惚,随即从眼角余光中,看到仍跪伏在地面的小身躯,她戳戳跟前的山岳,让多兰儿起来,还有不许吼她。
又一个不许,萨非鹰下意识地眉头一紧,不悦地用下巴碰了她的脑门,你在命令我。
是请求不是命令。
她纠正道,她有命令他吗?请求的口气要卑微些,你说你有卑微吗?他不满意地问,敢用命令口吻对他说话的人,如今墓草已有一人高。
爱计较的男人,龙霞佯装非常卑微状,主人,小的请求您大发善心,这样够卑微了吧。
喝!为何我体会不到一丝诚恳?卑微的口气是从牙缝喷出的吗?说得不甘不愿的,萨非鹰仍不太满意地想,不过她的身子又软又柔,抱起来真舒服,身上有着淡淡幽香,百闻不腻,比胭脂香粉更清甜,像是秋天熟苹果的味道。
你要诚恳?龙霞挑了挑眉,男人真是让不得。
好,我表现给你看。
她尖细的指甲,就这样穿透他长茧的手背。
萨非鹰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用舌头吮去泌出表皮的血丝,丝毫不觉得痛楚,我收到你的诚恳了。
手稍微一松,他改用单手搂着她的腰对多兰儿一睥,你,起来。
多兰儿左右看看,再用手指指自己,见堡主点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一旁当柱子。
暴君,你找我有何事?仰仰头,龙霞露出一丝不快。
用膳。
他捏捏她不悦的粉颊,以后不许叫我暴君。
是,堡主。
他眼一沉,泛红,非鹰或鹰任选其一,不要再让我听到其他称谓。
是,大老鹰。
龙霞不怕死地应道,受不了,他就是爱计较。
大老鹰?!嗯!他勉强接受,萨非鹰不顾及龙霞的意愿,强搂着她离开。
多兰儿放松地吐了口气,好险,差一点就没命。
正当她松一口气时,要命的摧魂铃在远处响起。
发什么愣,还不来服侍小姐用膳。
啊!来喽!多兰儿猛拍着胸口去惊,堡主的气势真惊人,好在有霞姊姊。
咦?堡主好像不太喜欢她唤霞姊姊,那……管他的,一切有霞姊姊扛着,想至此,拉高裙摆,她快步地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