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头一天上班,这上班时间就严重超时,他都有心找武则天去要加班工资了。
这都怪上官婉儿从中作梗。
小姑娘就生怕刘冕这一出去又和李贤混到一起,于是非把他留到日暮时分才放他回家。
临行时还反复叮嘱,让他径直回家不要去别的地方瞎混。
刘冕回到千牛卫卫所画了卯方才吁了一口气。
武懿宗等一些大官儿早就各自下班了,刘冕骑上马也准备回家。
说心底话,刘冕还真的想去见一见李贤,和他聊一聊今天的事情。
但他也明白上官婉儿所担心的不无道理。
而且,李贤回京后一直住在皇宫里,由太后指派的飞骑卫士严密看管,一般人也轻易见他不到。
于是刘冕也只得作罢。
回到家时,胡伯乐上前来迎接过马匹。
刘冕随口问道:家中无事吧?回将军,家中无甚大事。
胡伯乐答道,不过好似来了一个客人,在家中呆了许久了。
团儿姑娘见了那人却躲到后院不敢出来。
客人?韦团儿还见他就躲?刘冕略感疑惑,我在洛阳无亲无故,谁会来造访,该不会又是马敬臣那些人吧?刘冕走到自家大宅下,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曲声。
丫鬟仆人们迎上来伺候,刘冕疑惑的问道:何人在我琴室里弹琴?丫鬟答道:回将军,是一个自称是将军挚友的年轻公子,自称姓李。
婢子们也不敢多问,只好将他迎进家中款待。
团儿姑娘却好似挺害怕他,一直躲着没敢去见他。
他在客室坐了一会儿,径直自己上了三楼琴室……因他是将军挚友,我等也不好阻拦。
谁啊?刘冕眉头挤成了一个疙瘩寻思不透。
于是朝三楼走去。
越接近三楼,那琴曲声听得越发清楚。
曲调悠扬婉转,此人弹琴的工夫倒是很不错。
刘冕越发生疑。
上到三楼一看方才郝然: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风流俏公子李仙宗!逸凡兄,你可是真自在啊!刘冕上到三楼,哈哈的笑。
怪不得韦团儿见他就躲,原来是这个风流种子来了。
李仙宗正在聚精会神异常专注的弹琴,这时还吃了一惊。
看清来人是刘冕后他自嘲的笑道:天官兄。
小弟失礼冒犯了,惭愧、惭愧!小弟见你这宅子辉煌大气,一时好奇便逛玩起来。
又见这古琴别雅精致,忍不住一时技痒弹奏一曲。
多有唐突,天官兄千万恕罪!无妨。
在下是个武夫没什么臭讲究。
到了我这里,随便一点就好。
刘冕爽朗的大笑走到李仙宗身边坐下,逸凡兄今日何来雅兴造访寒舍?李仙宗神秘莫测的淡然一笑:实不相瞒。
小弟今日前来叨扰,实则有事想请天官兄帮忙。
何事。
不妨道来。
刘冕疑惑发问。
我有一个朋友很想结识你。
但他又不敢直接来打扰你,于是转请小弟来问问天官兄钧意若何?李仙宗拱起手来微笑道,而且此人,天官兄是见过的。
谁?刘冕越发疑惑了。
我与这李仙宗本来就交情泛泛,他却还来给我介绍朋友?李仙宗微笑不答,放下手来在琴面上轻轻抚过,神秘地笑道:此琴。
是上官婉儿寄存在天官兄家里的吧?刘冕心中微惊眉头一皱,心中了然的点头道:好,我明白你要为何人引荐了。
那天官兄可否愿意?李仙宗笑得好不神秘。
愿意。
刘冕果断的点头,就算你不来引荐,我也会再去主动见一见她——清荷莺菀的莺姐儿——芙玉!哈哈,天官兄果然是爽快人。
那便——请吧!请!二人下了楼,刘冕叫准备上一辆马车,就准备出门。
恰巧这时韦团儿回来了,站在门口问仆人将军回来没有,乍一眼看到刘冕和李仙宗在一起下了楼来。
急急上前来道:将军意欲何往?团儿你这半天去哪里了?刘冕道,我与逸凡兄出门办点事。
你好好看家。
李仙宗也笑眯眯的上前跟韦团儿打招呼:团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数日不见,你可安好?韦团儿看了李仙宗一眼慌忙避开他地眼神,怯怯施了一礼:婢子见过李、李公子。
李仙宗作大方潇洒状的轻轻一扬手:团儿免礼。
彼此都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走吧。
刘冕看到他这副风骚模样有点哭笑不得,催促李仙宗走了。
韦团儿也不敢阻挡,只得任由刘冕出了门,都没敢问他要去哪里。
二人坐着马车离了家,径直来到北市清荷莺菀前。
刘冕一路就在寻思。
这清荷莺菀的老鸨子看来不是寻常人。
帮她把琴送进皇宫给上官婉儿的,应该是这李仙宗没错。
李仙宗与太平公主一家交厚,知道一些我与上官婉儿的交情也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那芙玉没来由的投这么大本钱、费这么大周章来与我套交情,有何用心呢?满心疑虑的刘冕很想知道这其中的答案。
于是和李仙宗径直进了菀中。
让丫鬟去请芙玉。
二人来到一间雅室里坐定,李仙宗就笑道:想不到天官兄也是此道中人喜好风流。
这清荷莺菀是洛阳最好地一家曲菀辞坊。
其中的美女各有特色千秋。
天官兄果然会享受呀!哪里,我不过来了一次。
刘冕苦笑了一笑,心想这种事情就是越描越黑。
再说了,我也没什么描的必要。
算了,他认为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吧。
李仙宗到了这种地方,就像鱼儿入水一样的兴奋快活起来。
刚才一路来的时候,还有许多与他相熟的姑娘跟他亲热的打招呼。
李仙宗一路衣不沾尘地和许多女人嘻笑打骂,俨然一个大众情人。
少顷芙玉来了,和当日初见时一样端庄大方又媚得入骨。
这一次她倒没有带上一群莺莺燕燕。
而是独自一人前来,坐到了二人旁边。
二位贵客来访,小店蓬荜生辉。
芙玉微微弯腰来见了一礼,刘将军,那一日贱妾未尝招待周到,还请将军千万恕罪。
无妨。
刘冕应承了一声。
马将军今日应该来了吧,他现在何处?芙玉暧昧的笑道:他已大醉。
贱妾令人服伺他睡下了。
刘冕无心跟她讨论这种***之事,开门见山道,你让逸凡兄请在下来所为何事,现在不妨言明。
芙玉微然一笑眼露媚意:将军果然是爽利人,贱妾也就实话实说了。
那一面古琴,将军可曾喜欢?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在下不懂韵律。
只是拿来送人。
刘冕也实话实说。
一旁李仙宗啧啧道:天官兄,你好大手笔啊!那一面古琴价值巨万,甚至有钱也是难求。
你却拿来送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想来你与上官婉儿的情谊,已是深到某种程度了吧?刘冕微自苦笑一声:逸凡兄请不要岔开话题。
芙玉也淡然地微笑:无论如何,这琴将军终是收下了。
实不相瞒,这琴是我家传古物。
从不轻易示人,也曾有贵人出万金来购,贱妾也一概拒绝了。
将军可知是何缘由?你不妨直说。
刘冕道。
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他一向不太喜欢。
那是因为,那面琴是贱妾小女的嫁妆。
芙玉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婉尔一笑,将军既已收下,那便表示愿意迎取贱妾小女了。
!刘冕心中一惊眉梢一扬看向芙玉,一时不知该用何等言语来跟她说话。
世上哪有这样强嫁女儿的!再说了,我刘冕与那个什么苏蒙黎歌素昧平生。
和芙玉也是萍水相逢更谈不上彼此相熟了解。
她就这样说起要嫁女儿,也未免太过无厘头了吧?!将军吃惊了?芙玉神秘莫测的扬起嘴角来笑,露出洁白贝齿。
是地。
我在等你地解释。
刘冕道,既是如此珍贵之物,又是令嫒的嫁状,奈何平白无故的拱手赠于在下?在下自问无德无能更与你们母女俩从无交情,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这琴收了得蹊跷。
将军当真是个谨慎之人。
怪不得能在云波浪涌的朝堂之上进退自如有惊无险。
芙玉依旧淡然的微笑,还不急不忙的拿起杯子来浅浅饮了一口茶水,说出来将军自然不会相信。
小女就是喜欢将军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
那日对将军更是一见倾情。
于是矢志非你不嫁。
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刘冕再度无语,眉关轻锁地看着芙玉,百思不得其解。
我刘冕是什么人,大帅哥?比薛绍、李仙宗差多了;达官显贵?洛阳这地方抬头皆是王公贵胄,我算哪根葱?大英雄……天地良心。
扬州一战我不过是个血腥杀手。
比起那些名扬天下的大将军来说算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一对新罗来的母子,几乎是头一次听说我地名字、头一次见到我的人就说看上我了。
事上哪里有这等诡异的事情?这一回,刘冕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事情绝非像芙玉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虽然唐人开放风流,但婚嫁之事却不会胡来。
刘冕感觉,这对母女处处透着神秘,让他左右参不透个中玄机。
李仙宗却在一旁呱呱地鼓起掌来:天官兄,你好福气呀!小弟自诩风流,早早听闻清荷莺菀地莺姐芙玉有个赛过天仙地美貌女儿,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能得蒙这等佳人垂青,小弟真是嫉妒得紧哪!逸凡兄说得太过了。
刘冕扬起手来止住了李仙宗的拍马和絮叨,正色看向芙玉: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刘冕有什么值得令媛垂爱之处?他明白了。
这李仙宗跟芙玉地交情应该匪浅。
今天请他到清荷莺菀来,摆明了就是当托儿的。
芙玉露出一个温柔慈蔼的笑意,徐徐道:贱妾虽是风尘中人,却历来敬仰好男儿真英雄。
我等虽然从未与将军谋面,却早早听闻将军是个义薄云天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莺菀这种地方别的不多,唯有各路消息最是不值钱,这一点相信将军不会怀疑。
来此逛玩的三教九流,早在将军还没有来洛阳时,就将将军地事迹四处风传。
小女养在闺人无人识,却早对将军大名如雷贯耳。
诚然,比将军杰出、有名的人大有人在。
但小女偏就对将军芳心倾慕……情爱之事,本就无甚道理可讲。
将军如今虽无婚娶,却是聪明人。
相信必能理解贱妾言中之意。
刘冕闭口不言并不搭话,左右寻思这芙玉的话,只是觉得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虽然那一日刘冕与戴着面衫的苏蒙黎歌只见了半面,倒也不难判定这个女子是个难得的美人。
美人嘛,男人都喜欢。
可刘冕天生就不是那种见了美色就垂涎三尺忘乎一切的愣头。
这对母女都笼罩在一层神秘的光雾之中,令人捉摸不定。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相比之下,她们比明着来当盯梢的韦团儿,更值得刘冕提高警惕。
色字头上一把刀,玩火之人是很容易的。
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128章 武氏闺密将军仍在怀疑?贱妾倒也能理解你的心思。
芙玉捏一手兰花指放下茶杯,淡然的看着刘冕说道,如今贱妾说再多也无甚大用。
日子久了,将军自然会明了。
贱妾对将军只有一事相求:请不要拒我那女儿于千里之外。
她生来脆弱敏感,很少愿意主动接触男子。
此次好不容易动了芳心……将军就算不愿意与她共结连理,也请给她留些颜面。
如何?这话说得虽是委婉,话中语句却如哀求一般。
刘冕心忖我断然没什么义务要成全你家女儿的一厢情愿,但也没必要煮鹤焚琴去主动伤害谁。
而且,你们身上还有那许多让我感兴趣的秘密。
就算我不答应,你们恐怕也不会主动消停吧?琴我会还给你。
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收受不起。
刘冕平静的看着芙玉道,我不会主动去伤害谁。
不过,我更不希望有人用什么手段强逼我。
强扭的瓜不甜,一切顺其自然。
芙玉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然后微然点头:将军的确是个有主见的人,如此贱妾也无话可说。
贱妾也自知,将军出身高贵看不起我等风尘低贱之辈,能有如此主张便足以见得将军是个厚道之人。
那琴既已赠送给将军并归属他人名下,再送回来恐会给将军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因此就请将军还是收下吧,贱妾以后也不会提起嫁妆二字了。
一旁李仙宗对刘冕努了一下嘴:天官,芙玉也是善解人心之人,你又何妨作一退步?要是让上官婉儿知道你这琴的来路,恐怕……嘿嘿!刘冕有点恼火的瞪了李仙宗一眼,那衰人只顾嘿嘿的偷笑,整个一奸计得逞的嘴脸。
刘冕暗自心忖,这芙玉的心机居然如此之深,从我身上下不了手,就旁敲侧击的给我下套……就算是真的看上了我这个乘龙快婿。
也犯不着用上这等手段吧?非奸即盗啊,她究竟有什么目的?琴我是不会收地,希望你们不要再勉强。
刘冕道,上官婉儿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我就是跟她实话实说,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芙玉颇有点遗憾的摇了摇头。
叹息:好吧,将军心意如此坚决,贱妾不敢勉强。
看来将军与上官婉儿已是两情相悦,我那女儿……也罢,她出身低贱,能给将军做个填房妾室也就不错了。
就如将军所说,一切顺其自然。
贱妾去请小女来为二位抚琴助兴。
说罢就起身站了起来。
李仙宗兴致勃勃的欢声道:妙、妙啊!久闻黎歌弹得一手好琴,今日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天官。
小弟可真是沾了你的福呀!你住口!刘冕真有点恼火和哭笑不得。
李仙宗表面潇洒儒雅脸皮却是极厚,此时全然不以为意的只顾嘿嘿偷笑。
芙玉走了没一会儿,门口鱼贯走进四个姿色不凡的小美人儿,各分两旁坐到了刘冕和李仙宗地旁边。
李仙宗还不忘取笑刘冕:有趣啊有趣,未来丈母娘给女婿安排乐子,真是开了眼界啊!那几个女子都一起嘻嘻的笑了起来,刘冕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李仙宗一眼。
低声骂道:李仙宗,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这张鸟嘴!哎哟,不好,有人要撕我的嘴!李仙宗十足放荡的怪笑,扯过一个美人儿就和她猛亲了几口,轻狂笑道,快,快替本公子将嘴封住!刘冕哭得不得的摇头叹息:我怎么误交了你这等损友?话虽如此,花酒该喝的还是照喝。
身旁的两个小美人不停地给刘冕来敬酒。
他也一概来者不拒。
他倒不是有多迷恋这个中的香艳滋味,只是心中有太多疑虑挥之不去,就想一会儿见了那苏蒙黎歌问问清楚。
过了一会儿,几名舞伎飘然而入,隔间里也来了几个乐器女子各自准备就绪。
如同那日一样,黎歌又出现在了珠帘之后,坐在一面琴前。
黎歌献丑了。
这次还说话了。
刘冕认得那个声音,的确是她。
琴曲奏响,舞伎们也开始了舞动,李仙宗马上就陶醉的半闭起眼睛摇头晃脑。
看来的确是个习惯了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儿,哪里是当初所见时那副飘然如仙的修道之人模样。
刘冕却全无心思欣赏什么歌舞,一直留心地注意着珠帘后的黎歌。
曲行过半,门被拉开芙玉又走了进来。
坐在刘冕身边的两个小美人儿识趣的起身站到一旁,芙玉亲自坐到了刘冕身边给他斟酒:将军。
曲舞如何?还行。
刘冕喝了一杯酒。
不过实言相告,我对这曲舞声色之类。
兴趣不大也不太懂。
将军是个实在人。
谁家女儿跟了你这样的夫婿,便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芙玉淡然的笑了一笑,全没有取笑的意思,反而颇为赞赏。
语锋一转又道,将军,我有两个极为要好的私交朋友,想与将军一会。
而且其中一人,还曾与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不知将军可否赐见?有过一面之缘?刘冕道,姓什名谁,看我是否记得?此人姓冯,名小宝。
是长安洛阳两地小有名气的药材商人。
芙玉道,他虽是商人,却有一股难得地豪爽之气,与贱妾也多有交情。
今日凑巧来此游玩,听闻将军在此,便有意前来结交。
听他所言,将军似乎还对他有恩在先?冯小宝?我不记得认识此人呀!刘冕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心中一亮想了起来,对一旁李仙宗道,逸凡,那一日我们在潼关遇到的冯公子,是否名唤冯小宝?对,就是他嘛——李仙宗轻狂的长声笑答。
他正躺在一个美人儿的大腿上,吃着她塞到嘴里的糕点。
刘冕对李仙宗有点无语,转而对芙玉道:好吧。
领我去见他。
留得逸凡兄一人在此潇洒倒也是清净。
芙玉媚惑的巧然一笑站起身来:将军请!刘冕方才起身,隔间琴声便止。
珠帘后的黎歌也站起身来,飘然而走。
李仙宗仰起头来愕然的愣了一愣,随即叹道:果然是不一般地女子呀,她地琴却也只弹给心慕的人听。
在下是无福再享受喽!刘冕摇头苦笑,对自己座位边的两个小美人使了一个眼色:一起上。
灌醉他有赏!那两名少女欣然大喜,一起嘻嘻哈哈的扑到了李仙宗的身边。
李仙宗顿时欣然地大笑,和四个美人儿打得一片火热。
刘冕再也懒得理会李仙宗这头披着仙衣地饿狼,自己和芙玉走到门外,径直来到一间雅阁前。
芙玉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拉开门进去一步:二位公子,刘将军请到。
刘冕就听到里面传出欢喜惊讶的声音,自己一步踏进屋里时便有两人迎了上来。
一起对自己拱手而拜:刘将军,真是幸会、幸会!刘冕认得其中一人,便是那日在潼关遇到地冯公子。
另一个,则是个很肥胖的年轻人,笑眯眯的像一尊弥勒佛,眼睛都成了一条线。
刘将军,今日有幸在此得睹尊颜。
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冯公子施礼微笑,倒也得体大方,转而将身边的人引荐给刘冕认识,这一位是洛阳巨商唐家的大公子——唐胡虏唐公子。
幸会。
刘冕略回一礼。
那唐胡虏却是欣然地再三拱手而拜: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
今日得见,真乃祖上高香三生有幸哪!刘冕不由得笑了,这人说话真夸张。
冯小宝就请刘冕一起入席来座,芙玉马上差使下人更换了酒席。
屋中倒也没有杂人,连歌舞伶伎都没唤来一个。
冯小宝颇为殷情的一直在微笑:刘将军,那日得蒙将军帮助,小可才如期到达洛阳。
没有误了一笔大生意。
今日有幸在此遇到,就让小可做东请将军小饮一杯薄酒,也算小可答谢将军的昔日恩情了。
举手之劳何必挂齿。
刘冕也没怎么在意。
相比之下,他倒更愿意在这边喝一杯安逸酒。
一群女人围在身边喝花酒,左右不是个味儿。
那胖公子唐胡虏看似对刘冕颇感兴趣,笑眯眯的道:将军的新宅,住得还算安逸吧?甚好。
唐公子为何有此问?刘冕不禁有点疑惑。
唐胡虏哈哈的笑道:实不相瞒。
将军现在住的豪宅,本是家父在洛阳置办地田产之一。
太后要宅子赏赐平定扬州的功臣,家父便一次捐出了三座豪宅来。
将军现在所住的,便是其中之一!哦。
原来还有此层?刘冕多少有点惊讶,随即又有点报愧的笑道,在下鸠占鹊巢,多有得罪。
将军何出此言!唐胡虏爽朗的大笑道,我唐家别的没有。
就是钱多的花不完哪!能为朝廷分忧出力。
也是份内之事。
太后竭力扶植洛阳的商人买卖,我唐家也不过是知恩图报罢了——再说了。
将军此等英雄人物,家父与在下也一向敬仰,赠上一两宅院算得了什么?如若将军不弃,在下愿与将军坦承相交!好说、好说。
刘冕举起杯来,唐公子,冯公子,咱们一回生二回熟。
有缘相会,便是朋友。
刘将军好义气!二人异口同声,共饮下一杯来。
稍事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后,冯小宝有点诡谲的微笑低声道:刘将军,小可听闻芙玉地女儿黎歌姑娘,似乎对将军颇为倾心。
可有此事?刘冕无可奈何的摇头笑了一笑:算是吧。
将军有福气了。
冯小宝颇为嫉妒的道,芙玉是洛阳烟花之地最有名气的店主之一。
且不说她名下家资巨万,那女儿也是国色天香令人望尘莫及。
而且,你若做了她的女婿,对仕途也会大有好处!此话怎讲?刘冕心中一亮,终于听到一些感兴趣的话题了。
芙玉这个女人,果然是八面玲珑有特殊背景么?冯小宝和唐胡虏相视神秘一笑,各自缄口不言卖起了关子。
刘冕不禁略有点恼火,轻哼了一声道:如此吞吐,我等如何坦承相交?将军勿怪。
非是在下不愿坦承相告。
只是这其中情由……事关一些机密要事。
希望将军听后,勿要泄露。
否则,我等小可也是担待不起的。
冯小宝显得颇为谨慎。
冯公子若是信不过在下,又何必与在下交往呢?刘冕用反而用起了激将法。
将军所言甚是,那便是小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冯小子压低声音,凑到刘冕身边低声道,芙玉,与千金公主是闺中密友,交情极深。
她一介弱质女流能在洛阳北市撑起如此一世家业,也是得蒙千金公主的关照。
原来如此!刘冕看着冯小宝和唐胡虏二人脸上神秘诡谲的笑意,心中算是明白了。
早就听李仙宗提起过一句,那冯小宝本就是千金公主扶植的商人,暗中一直在帮千金公主打理生意。
没有想到,芙玉一个风尘女子,却与千金公主这样地大牌扯上了交情,怪不得能在洛阳这地方混得风声水起。
千金公主何人?太宗皇帝的第十八个女儿、先帝李治的姑姑,也便是武则天的姑姑。
这倒是不打紧,皇室老公主多了去了。
可这个千金公主,却是李家皇室之中与武则天唯一交厚的人,二人是关系非常亲密地闺密。
这种八卦,自然是对宫中了如指掌地上官婉儿告诉刘冕的。
这么一算起来……果然很好,非常强大——这芙玉也便是武则天地闺密了!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129章 暴风雨的前奏刘冕想通了芙玉的身份这一层,心中豁然开朗,这才算明白她的背景,想通她的一些行为。
同时,对眼前这两个公子哥儿,也多了一分认识:冯小宝定然是千金公主的心腹;这个唐公子与冯小宝走得如此近,看来也是在官场之上多少有些网络。
能在洛阳混得开的商人,肯定都是有点背景照顾的。
武则天称制之后商人的地位大有回升,除了许多官宦人家走入商途,更有一些商人涉足到官场里来。
官商勾结嘛,古来有之。
冯小宝与唐胡虏对刘冕的殷勤,让刘冕感觉有点愕然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呢?这样的两个人,有什么理由跟我套近乎?再加上芙玉莫明其妙的嫁女,仍是令人迷惑不解。
不管怎么样,刘冕跟这两个人算是有了一点交情。
当日就在清荷莺菀喝了一席酒,到傍晚时方回。
李仙宗沉醉在温柔之乡里早已留连忘返,刘冕也懒得理会他了,自己一人回到了家里。
明日朝廷就要举行望期大典了,千牛卫的戍卫任务很重,大约子时刚过就要起床提前去布防。
因此刘冕早早就睡下,躺在床上思索着白天的事情,仍是一团雾水。
夜半时分,刘冕被通宵守在门外的韦团儿唤醒。
匆忙洗漱完毕后,便来到了宝城千牛卫卫所点卯。
今天这样的重大的朝会,千牛卫的所有人马几乎都调配出来了。
数千人在卫所里排成了队列,等候调谴。
武懿宗这个大将军今天也颇有点紧张,大抵是因为昨天朝堂之上发生了太多事情的缘故。
尤其是武承嗣被突然贬官挨骂,让他也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不敢再像以往那么大意了。
分拨人马的工作,由他亲自完成。
结果,数千名千牛卫卫士,由五名主要将军带领分别布防。
刘冕的任务是去仙居殿迎太后驾。
明则是去了偏殿迎皇帝驾。
另外几人分别布防皇宫、北面圆壁城到出皇宫直至郊北祭祀地点这一带。
相对而言,刘冕的工作尚算清闲。
武懿宗虽然一直没给刘冕什么好脸色看,可他似乎也知道刘冕如今在太后面前比较受信任,因此将迎驾太后的职事交给了他,也算是迎合了武则天地心思吧。
刘冕带着十二千牛备身和二百名卫士到达仙居殿时,时辰尚早。
于是在那里布防苦等到了天亮,上官婉儿方才从掖庭赶来伺候武则天。
上官婉儿今天略施了一点脂粉穿一身爽利的金白女官袍服,打扮得相当职业化。
她对着刘冕婉尔笑了一笑,就走进了武则天的寝宫。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武则天方才衣着光鲜无限威仪的从寝宫里走出,这时天色已经快要亮了。
武则天走出寝宫时,刘冕正候在一旁拱手而拜。
她特意略作了一下停留,眼神在刘冕身上打了个转。
轻嗯了一声再继续向前走去。
刘冕心头略有点生疑:这一声嗯算是对我的夸赞还是别的什么暗示呢?难道是因为昨天李贤地出色表演,让她对我也有了某些赞许吗?刘冕无暇细想这些,带着千牛卫卫士们护卫着武则天上了车驾,然后全数上马护卫车驾向北面圆壁城行去。
洛阳的皇宫太初宫,格局与长安太极宫不近相同。
北面紧挨皇宫的是陶光园,然后出了玄武门便到圆壁城。
这里便是皇宫与洛阳城外接壤之处,有龙光门相连。
千牛卫的卫士。
从仙居殿一直排到了龙光门。
五步一亭十步一岗,戒备禁严。
出了龙光门便是洛阳城外,戍防的便是另一支皇家卫率羽林卫。
大约近万兵马荷甲执枪沿途戒备,威武雄壮之极。
刘冕率领着千牛卫骑着大马走在队列前方,像是太后车驾的开路先锋,一路上多少也有点拉风。
这样走一回,他这个千牛卫中郎将也算是在皇城御率的所有人面前露了一小脸儿,混了个脸熟。
洛阳城北十里外,一处祭坛早已准备妥当。
文武百官分道临时修筑的石板道左右,恭迎太后宝驾。
附近也有了数万洛阳城里来看热闹地百姓。
十里兵戎人潮汹涌。
戈甲生辉旌旗飘飞,大唐朝廷的大型祭典气势果然不凡。
刘冕昂然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文武百官和数万百姓,走到祭坛前少许地方停了下来扬手大喝:停!——车驾停住,文武百官带着黎民百姓如同海潮般次第拜倒下来,口中长呼:恭迎太后!鸾车停住,武则天下了车来精神奕奕的阔步朝前走去,抬起双臂大声道:众卿平身!文武百官谢恩起身,黎民百姓们也相继站了起来。
接连这样人潮汹涌,真是蔚为大观。
刘冕细下看了武则天几眼,发现她怎么看怎么不能像是六十出头了的老太太。
头发青黝皮肤红润。
步伐也是稳健而又踏实。
真想不通这女人也是几个孩子的老妈了,究竟这些年来是怎么保养的。
刘冕将武则天护送到这里职责该是算结束了。
可上官婉儿不经意的凑过来低声道:随太后左右护驾!言语之中多有机警之意。
刘冕心中了然,于是和上官婉儿与几名宫女宦官一起亦步亦趋地跟在武则天身后,随她一起走上了圆形的大祭台上。
皇帝李旦和潞王李贤、以及武家的几个侄子武承嗣、武三思等人,早就都在祭坛边恭候了。
此时无一例外的一起拜迎。
刘冕细心的观察到。
李贤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和阴郁。
而武承嗣与武三思则有点包藏祸心般的洋洋得意。
与此同时,武则天虽然一直笑容可掬。
可眼神之中时时流露出一线杀机。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刘冕心中暗自感觉有些不寻常。
他以征询的眼神看向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却装作没有发觉一般的对他不理不睬,目不斜视都没瞅他一眼。
武则天方才在祭坛边站定,武承嗣上前一步拱手拜道:禀太后,祭祀大典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始。
臣等恭请太后钧命行事。
嗯。
武则天鼻子里长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李贤,李贤,诸路皇亲都到了吗?李贤顿时面露难色还显露出一些紧张,上前一步拱手拜道:皇儿回母后话:诸路皇亲大约到了八成。
还有几人……皆因病重无法前来帝都。
于是派下麾下心腹首臣前来恭贺并参加大典。
什么,谁人如此无礼?朝廷要举行大典的圣旨消息早在去年就已发出。
几个月地时间,还赶不到洛阳吗?武则天凤眼斜挑娥眉入鬓,顿时有点愠怒的道,谁人缺席,报得予知晓!武承嗣和武三思就站在一旁冷笑。
李贤骑虎骑下的低声道:回太后,没来的皇亲有……韩王元嘉、霍王元轨、纪王慎、越王贞、琅琊王冲。
如此无礼!武则天恨恨的低声咒骂一句,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
刘冕就跟在离武则天身边不远的地方,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楚。
此时他心里也一阵打鼓起来。
坏了、坏了,这下真的要发生大事了!刘冕心忖,今年的望期大典,本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事件。
一来李贤归朝,武则天有意向天下人昭示李贤已经率众投诚。
同时更重要的,是要一力收伏关陇仕族与降伏李室皇族。
如今裴炎已经识相地自动下台,关陇仕族也不敢再造次;李贤用心良苦的规劝李家皇亲们移居洛阳,其用意无非是让他们暂且委曲求全保得性命。
如今看来,仍有一些皇亲并没有理会李贤的深意,或者说虽是领会了却不愿意放弃手中的荣华宝贵到洛阳来寄人篱下……危险哪!说得明白一点,今日这大典凡是来了的皇族,九成九都会明白时局地利害并被李贤成功说服。
那些没来地……就已经把自己逼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悬崖边上!祭坛前,武则天轻轻吐出地一句如此无礼,让李贤、李旦等人一阵心惊肉跳。
武承嗣等人脸上的冷笑神色却是愈浓。
眼前这气氛虽然多少还有点喜庆,可是刘冕却清楚的嗅到了风中传来的硝烟味道。
武则天毕竟是见多的大场面的人,转瞬一逝的片刻后马上恢复了平静,一脸庄严的神圣微笑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她转过身来对武承嗣道:开始祭典吧!此时刘冕看到,李贤的眉头深深皱起面露惶恐之色,仿佛一场巨大的灾难已然降临到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