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将后院的一个单独小跨院收拾了出来,请薛讷入住。
薛讷是个厚道实诚人,几番推脱终是奈不过刘冕的热情,只得受领了这份好意。
带着一些简单的行礼住了进来。
然后,刘冕带着韦团儿,唤上鲁友成约上唐胡虏,一起去了北市和南市,专行考查市场。
至从武则天迁都洛阳之后,就有心将洛阳的集市搞大规模超越天下闻名的长安西市,如今已经颇有了一些成效。
天南地北的商人云集如此,一些客栈酒店的生意更是红红火火。
专门用来服务商旅的邸店更是生意兴隆人丁兴旺。
刘冕等人去的时候,正逢店里开放午餐。
几人特意找了个桌儿坐下来,点起一些小菜小酒且用且聊,顺便观察一下这里的经营状况。
这里的饭堂,有点大排档的味道。
若大的一个饭堂里,摆了数十张几凳,也有设置了坐榻的雅间。
但大多数的商人都习惯在大排档里吃快餐,入耳听到的都是谈论生意。
刘冕等人大约坐了半个时辰,看到掌柜的柜台那里一直忙碌不休打着算盘,许多人挤在那里结算开支。
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至少有十余人入住或是搬出这家店子。
生意着实红火。
与此同时,店里左右进出的都是一队队的彪形大汉,扛着一袋袋的铜钱护送商人进出。
刘冕心中算计,如果我地钱庄能开起来。
商人就能带着一纸简单地银票进行交易了。
那该省多少的事情?商业如此活跃火爆。
钱庄的确有它生存的空间!众人又相继考查了多家邸店,所见与之前的店子里的情形相差不大。
见得最多的,就是扛着大袋铜钱进出的一队队彪形大汉。
如果有了银票这种东西,这样的彪形大汉就很有可能失业,或者是转职为保镖。
看到这一点,刘冕心中又盘算开了:如果我的钱庄能够给巨商们提供官方保镖,似乎更显得服务到位。
钱庄与镖行同开,似乎也有可行之道。
如今大唐也没有武侠小说里盛行地那种镖行,但已经有了许多邸店里这种镖师的前身。
他们可以临时受雇于商人,在短时间内负责保护一下雇主的财产与生命安全。
但是这种临时工并不能带给人多少真正地安全因素。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就是他们本身也是来自于三教九流的人物,难以百分百地信任。
如果是由专业的镖行提供地有信誉的保镖,则会在不相同……这可以算是一个衍生行业或者说售后服务。
看来亲眼来看一下。
还是有许多好处。
刘冕为了怕自己忘记,特意让韦团儿这个小秘书从旁记录,将所见所闻值得记下的东西统统记载了下来。
回到家时。
已是傍晚,多少有点累。
但刘冕却精神头十足。
匆匆用过饭后。
他和韦团儿钻进了书房,将今天一天记载下来的所见所闻亲自统计复习了一遍,然后在自己心中理出了一个大概的思路来,并且得出了一个令他比较兴奋的结论。
这个结论就是,钱庄已经成了市场所需求的东西,是适应当前的经济环境地。
只要能够率先将它建起来,必定利润滚滚独霸大唐地金融市场。
刘冕并不是什么经济学专家,但他前世耳濡目染终归是见得多了。
得出这样的结论以后。
他居然有点彻夜难眠——这真是一件挺有挑战性地事情。
第二天清晨。
刘冕和薛该如约一起出现在后院马场。
两柄方天画戟横在马上,二人相对凝视。
天官。
闲话休絮。
薛讷开门见山的道,你的勇战之名已然传遍天下,可见武艺已有成就。
但是,带兵打仗的本事并不等同于你个人武艺的成色。
究竟练到了什么程度,今日我来亲自检验。
好。
刘冕也不废话,开始凝聚了精神和力量。
八式练完可以小成。
破灵二诀熟练掌握,可臻妙境。
薛讷道,但这个境界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如果能够突破并将后面两式练好,方能成为真正的高手——先父当年在三十七岁的时候达到了这个境界,并在四十五岁的时候创下了后面的两式——万刃、无双。
来,试试吧。
看看你的境界如何了!来吧!刘冕清啸一声,将方天画戟划得凌空一响。
来!薛讷一夹马腹,举戟朝刘冕杀来。
刘冕有点兴奋。
薛讷一直都是他眼中的标榜和劲敌。
等了许久,终于有机会和他认真的对战一场了!砰的一声,二人的战戟已然砍到了一起。
相同的招式,相同的角度,甚至连力道都是如此的相近!不等势老,二戟同时变招,刺扎劈挑接连挥使开来。
两柄神兵激烈碰撞,半空中火星四射,杀了个平分秋色。
刘冕心中暗自惊喜:薛讷果然实力非凡!二人同时使出破、灵二诀,都旨在识出对方破绽因势利导借机取胜。
不断的破对方招术,又不断的改变自己的战法。
一来一往,真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薛讷屏气凝神奋力而战,刘冕也毫无保留拼尽全力。
从技巧和熟练度上讲,练习多年的薛讷明显占优;可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刘冕,力道与杀气则是弥补了这一块的不足。
因此,二人之间的差距当真是微乎其微。
到最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战了多少回合,始终没有任何优劣可分。
刘冕越战越兴奋。
能遇到这样的对手真是太不容易了。
薛讷地性格虽然低调隐忍。
但骨子里也是遇强则强不肯服输地好强之人。
心中惊叹于刘冕进步神速之余,也战意愈来愈浓。
这一场比试,居然杀了近半个时辰仍没有结束。
座下马儿已经累得有点喘气。
刘府中的家丁仆役们都来观战了。
个个拍手称赞之余又有点胆战心惊,生怕他们谁会失手受伤。
韦团儿也来了,在一旁看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就担心刘冕会有什么闪失。
心中灵机一动,冲上前来大声喊道:大将军,时辰不早该准备上朝了!二人各自虚晃一戟,方才散开。
刘冕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插,喘了一记粗气拱手拜道:薛兄厉害,小弟拜伏!果然是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
天官进步神速,在下非常震惊。
只要肯苦练,在下迟早是你手下败将。
薛讷也拱手回道。
刘冕非常清楚。
既然没能战胜薛讷,就同样也没有资格练后面的两式。
于是道:薛兄,以后你就在我府里住下。
我们兄弟二人每日切磋武艺讨论兵法。
争取将师父老人家留下的武艺兵法发扬光大!这后面几式,我也不急于练了。
等到了那个境界再说!好。
那愚兄就与天官共勉!二人下了马各自洗漱一番。
便聚在一起用早膳,商量了一下,都没有去上朝的打算。
薛讷的调令还没有正式下达,刘冕也得蒙武则天特赦一月之内不早朝。
但是刘冕想进宫一趟,见见太平公主。
跟她商量一下开钱庄的事情。
这个大股东,是时候开始游说了。
只是不知道,太平公主出关离开瑶光宫之后,住到了哪里呢?她在归义坊的豪宅还没有建成呢!刘冕决定。
进宫去问上官婉儿。
这些日子以来好似有些冷落她了。
该好好陪陪她才是。
辰时过后,刘冕估摸早朝已经结束。
便进了皇宫找了一个值哨的千牛卫卫士来问,得知太后退朝之后已经回到了北门仙居院歇息,上官婉儿随行。
仙居院位于太初宫北面,靠近玄武门。
是皇帝的后花园专用来歇息娱乐地。
若非刘冕是三品近卫大将军,还进不到这种地方。
走了许多时辰来到仙居院,找卫士一问,上官婉儿果然在此。
没有扑空,刘冕暗喜。
正在寻思怎么想办法将上官婉儿约出来,巧不巧正好看到她从院里走出来,手里还捧着几本书卷。
婉儿!刘冕轻呼一声走上前去。
上官婉儿先是略作惊喜,随即脸色急速晴转阴,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正色道:刘将军唤住下官,敢问有何指教?呃?……刘冕被堵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婉儿,你怎么了?下官很好,多谢大将军关怀。
上官婉儿甚至还轻轻含了一下首,面带职业的微笑,大将军如若没事,下官便告辞了。
喂!刘冕上前半步,疑惑地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上官婉儿咧嘴一笑,然后马上一脸严肃:告辞!一拂袖,绕开刘冕朝一边快步走去。
刘冕滴溜溜的转了几下眼睛,摸着下巴寻思:婉儿别的嗜好没有,就好吃两口醋。
莫非又听到了什么花边新闻,对我恨上了?对了对了,昨天我摆烧尾宴,婉儿因为要陪着太后没能出席,我也没有去请她;相反,黎歌却是去撞了个大热闹,一时肯定风声雀起……想来,上官婉儿定然是知情了。
既然已经猜出了上大概,刘冕心中自然也就有了攻略。
吃醋嘛,哄哄就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四下有人站哨,刘冕也不着急,不紧不忙地尾随着上官婉儿朝北面走去。
上官婉儿仿佛背后长眼知道刘冕在跟着,故意走得又快又急,直往玄武门而去。
到了大门边,上官婉儿停住脚唤来一名监门卫士问话。
那士卫应了几声快步跑上了楼。
刘冕走上前来,笑咪咪的道:婉儿,今天事多很忙吗?不忙呀!上官婉儿仍是一脸职业地微笑。
笑吟吟的道。
相反,今日下官得蒙太后恩典,放了半天假期准我四处走动走动。
心下无聊,便到这里来玩玩咯!真地?刘冕展颜一笑,我今天也得闲,要不我陪你出宫走走?不敢当。
上官婉儿非常有礼貌地弯腰回了一礼,大将军还是自行方便去吧。
下官……已经约了友朋去吟诗作对了。
不过大将军若有兴趣,不妨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吟诗会。
吟……诗?刘冕头顿时就大了,苦笑道,你还不如让诗来淫我。
上官婉儿一点都没有发笑。
淡然道:那大将军就请自便。
下官不奉陪了。
二人正说着,玄武门城楼上走下来一名穿着绯色武官袍的年轻人。
远远就亲热的向上官婉儿打招呼:上官司薄光临,末将有失远迎。
恕罪恕罪!刘冕仰头一看……一个顶不错的白面小帅哥——不是明是谁?明脸上挂着胜利者地微笑,非常有礼貌地向刘冕抱拳向礼:原来刘大将军也在。
末将失敬了。
刘冕不动声色瞟了他一眼:免礼。
明调出千牛卫之后,被他的好舅舅、左监门卫大将军雷仁智调任为监门卫中郎将。
专门把守皇宫地几个大门。
官位虽小,职责却很大。
皇宫禁内的大门。
一直都是很受重视地军事要塞。
能在这里守门的,都是挺受皇帝信任的将军。
历来诸多政变、宫变,都与皇宫城门有着莫大地干系。
最有名的,当然就是李世民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了。
当时驻守玄武门地将军常何本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可是他地表现却直接影响了整场政变的胜负,乃至于影响到这一段著名的历史。
监门将军的职责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只不过相比之下,身为皇帝近身卫率的千牛卫,则更加吃香。
因此哪怕是同职辈的大将军遇到一起。
监门卫的大将军也要对千牛卫的大将军客客气气。
就不用说明这样小小地四品郎将了。
但是。
现在这明却明显有点盛气凌人地架式,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恭敬和低顺。
刘冕心里一直对这个绣花枕头、纨绔子弟很看不上眼。
此时又见他与上官婉儿如此亲昵。
心中不由更加恼火。
上官婉儿仿佛看穿了刘冕地心思,非但没有照顾他的情绪,反而对明笑脸相迎:明将军披上将袍好不风流。
宫中诗会,下官特来相邀,不知将军有意前来参加?明面露喜色:司薄盛情,末将安敢不从?请吧!二人竟视刘冕如无物!刘冕心中暗怒,但马上又镇定了下来:好呀你上官婉儿,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吗?反对我灌起醋来……我偏偏不惊不恼,随你玩玩!二人一起对刘冕略施一礼:大将军,我等告辞!等等。
刘冕出声一唤,本将今日也曾得闲。
如不介意,本将也想来观瞻一下你们的诗会。
诚然本将不懂诗书风流,但从旁倾听也未尝不能受益。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上官婉儿微然吃惊,但马上镇定道:悉听尊便——明将军,请!司薄,请。
明有点洋洋得意,热情的走在上官婉儿身边,还刻意将刘冕挡在了一侧。
刘冕深呼吸一口,不急不恼的跟着他们,朝前徐步而行。
一路上上官婉儿刻意笑语生欢的和明聊得投机,明自然也异常热情的迎奉恭维。
刘冕则是一言不发,脸上挂着莫须有的微笑,不急不忙。
没多久,三人就来到了离玄武门不远的翔龙院。
原来已经有一些人在此等候了,全是些知名的宫中大学士或是鸿儒诗人。
竟连武三思也在此例。
刘冕这个著名莽夫的出现,多少让众人有点意外。
他倒是安然自在宠辱不惊,一一与众人寒暄招呼。
心中暗道:人不要脸则无敌!在宫里混,脸皮要够厚。
诗辞虽不是我的强项,但惹恼了我、我……我就剽窃!第四卷 天命神器 第242章 别逼老子想标题宫中的诗会,能参加的可都不是普通人。
刘冕初时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私人派对,现在他有点后悔摸不清门道就赶着来了。
坐于上首的除了喜欢附庸风雅吟风弄月的武三思,还有几个大名角儿。
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范履冰、元万顷、刘之。
这三人现今都是四品高官,武则天提拔起来的北门学士智囊团的核心人物。
北门学士,就是早年二圣临时时期,武则天选拔的一批有才华的学士,对外宣称是帮助武皇后编撰书籍。
这些人也不辱使命,先后编撰了《列女传》、《臣轨》、《官僚新诫》、《乐书》、《少阳正范》等等鼎鼎有名盛传天下的书籍,为武则天在仕人学子当中赢得了极佳的口碑和声望。
实际上,北门学士名为帮助武氏编书,实则就是武氏最亲密的智囊团。
武则天逐渐掌权之后,将许多的朝廷政务交给北门学士来办,渐渐的提拔起来予以重用。
再加上他们是武则天的亲密心腹,因此许多本该由宰相来办的事情,反而由北门学士给揽了过来。
因此,这些人虽然目前官职并不显赫,实际上却是袖藏乾坤暗有玄机,能够对朝堂产生莫大的影响力。
由于他们最初是从皇城北面玄武门入宫(南门宰相专用),因此才被人称为北门学士。
刘冕大致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有七成以上都是弘文馆、翰林院的大学士。
这些人饱读诗书胸藏万卷,要说吟诗作对绝对是天下翘楚。
武三思出席这等聚会,刘冕也不感到惊奇。
但凡手握大权之人。
都很有兴趣和文人仕子们套近乎。
身边也少不得养下许多鸿儒名仕当门客智囊。
而且相比于粗鄙的武承嗣,武三思也地确少有几分才情,吟诗作对并不在话下。
刘冕摸着下巴眼珠子一阵滴溜溜地转:坏了坏了,小爷今天真是误上贼船……岂不是要出于是缩头藏脸,静静坐在一旁也不吱声。
但有时候官太大了,也不尽然是好事。
由于他是三品大将军,在座诸位之中仅次于梁王武三思,因此被众人盛情相请坐到了上首,紧挨着武三思坐着。
范履冰、元万顷、刘之这些大学士还坐在刘冕的下首。
刘冕感觉到了。
这些人看向他的眼神,除了疑惑和意外。
更多的是暗藏讥讽。
他既羞又恼,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
出乎刘冕的意料之外,官职本来颇为低微的上官婉儿。
当仁不让的坐到了上席主位。
而且众人毫无异议,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
上座那个单独的坐几,仿佛本就是为她准备。
上官婉儿坐了下来。
面带微笑气定神闲的道:宫中一月一次地品诗会,现在便开始了。
今天新来了一些墨客才子。
我先对大家作一番介绍……刘冕的头皮一下就有点发麻了,愣愣的、求助地看向上官婉儿……你不是吧,还当真要出我的糗?上官婉儿孰视无睹目不斜视,先后给大家介绍了几位新来的诗人。
原来是今年新科地几位进士学子。
这些人刚刚跃入龙门官品低微,能够前来参加宫中品诗会也不知道拜托多少人、走了多少门路,经由当朝大臣的举荐才有此机会。
因此这些人出场时都有点诚惶诚恐,恨不得趴到地上喊上官婉儿亲娘。
这时刘冕才知道。
原来上官婉儿奉武则天之命,专门负责主持宫中诗会。
同时肩负起一个让她闻名于史地职责——品评天下诗文!这让刘冕想起了一个传闻。
相传婉儿将生时。
母亲郑氏梦见一个巨人,给她一竿秤言道:持此称量天下士。
郑氏料想腹中必是一个男孩儿。
将来必能称量天下人才,谁知生下却是一个女儿。
上官婉儿面貌美丽却胜过她母亲,自幼儿长成聪明伶俐,出世才满月,郑氏抱婉儿在怀中戏语道:汝能称量天下士么?婉儿即呀呀地相应。
这也许是无聊人仕捏造的流言,也许是有人为了帮上官婉儿炒作刻意如此妄传。
但事实就是,如今大唐天下的才子名仕还真的由上官婉儿加以品评。
就像今天在座的,哪一个不是顶尖的才子学士,却都尊上官婉儿为首。
刘冕想得正出神,忽听上官婉儿道:这一位,便是大唐名帅刘正则之孙、鼎鼎大名的鬼龙神将刘天官,左千牛卫大将刘冕暗自叫苦,也只得起身来对众人环拜了一礼,抢先给自己找个台阶说道:在下一介武夫不善诗辞。
今日前来专为欣赏诸位佳作。
刘将军太过谦了。
上官婉儿面如桃花娇颜巧笑,刘将军文武双全,当年曾拜天下名仕骆宾王为师学文数载,此天下皆知。
今日能到这翔龙院里来的皆不平凡。
将军又何必扮猪吃虎?刘冕地脸皮轻轻抽搐了几下,上官婉儿地浅浅微笑在他看来已是不怀好意的坏笑。
此刻也只得厚着脸皮故作淡定地微笑:司薄过奖,在下惭愧。
然后顺势坐了下来,生怕上官婉儿还要继续借题发挥。
一旁的武三思对刘冕拱手呵呵笑道:原来刘将军是深藏不露,小王真是失敬、失敬了!惭愧、惭愧……刘冕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是把上官婉儿拎到一边,狠狠的掐掐她脸上的细皮嫩肉。
上官婉儿以袖掩面抿嘴暗笑了两声,恢复了职业的微笑对众人道:诸位,品诗会现在开始了。
梁王殿下,今日此间以你为尊,不如就请殿下先行献上近日诗作如何?司薄发话,小王自当从命。
武三思悠悠然的拿出一卷裱好的卷轴递到上官婉儿桌上。
上官婉儿徐徐展开卷轴来看。
随即吟哦念道:白鹤乘空何处飞。
青田紫盖本相依。
缑山七月虽长去,辽水千年会忆归……莫言一举轻千里,为与三山送九仙。
梁王殿下的这首七古《仙鹤篇》,诸位以为如何?这下热闹了。
武三思是什么人?当前权倾朝野地武家王爷。
在座地诸多人仕本就是他的党羽小弟,一些新进的文人更是有意巴结讨好极尽阿臾奉诚之能事。
一时间,室中响起一片欢呼之声,赞誉四起响而不绝。
武三思得意的呵呵长笑,以手抚须道:诸位太过赞誉,小王实不敢当。
还是请上官司薄品评如何?上官婉儿手捧诗卷嫣然一笑,徐徐道:下官细品殿下全诗。
便如饮下一尊佳酿唇齿留香。
诚然佳作,然炼字仍有精进的余地。
如欲寻东海黄金灶,仍向西山白玉台此句。
欲寻与仍向虽可对仗,却不甚工整。
于全诗意境也有些折损。
下官秉直而言,请殿下不要责怪。
嗯。
好。
还是上官司薄公正无私,点评得恰到好处。
武三思不怒反喜。
点头赞道,在下学识浅薄,能写出此诗已是竭尽全力。
日后定当再图奋进孜孜以求。
刘冕心头汗颜:想来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只有上官婉儿这样的人物,敢于直接挑剔武三思的不是了。
这不好玩,我完全是个门外汉……接下来,在座的诸多诗人才子,相继献上了自己的诗作给上官婉儿品评。
看到上官婉儿身前地矮几上堆了越来越多的精美卷轴,刘冕却只能将手放在桌下搓来搓去:我手上啥也没有。
只有汗!轮到明了。
这小子堂而皇之的闪出来。
对在座诸人拱手一拜:司薄、诸公,在下来得仓促。
未曾带来诗作裱品。
只好临时吟诵一首,还请诸位不吝赐教,多多责评。
刘冕有点怒了:这小子就是成心卖弄嘛!众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还有一些人开始叫好。
明曾是殿试榜眼郎,还是小有才名在外地。
武三思也呵呵笑道:明公子出口成章天下闻名,今日就当众献艺一回吧,我等也好一饱耳福。
谢梁王殿下!明对着武三思郑重拜了一礼。
刘冕算是看出来了。
明巴不得给武三思舔鞋。
本来他在千牛卫时就成了武懿宗的跟班小弟,对武家的人自然是奉若神明。
上官婉儿也仿佛是成心气一气刘冕,这时笑吟吟地对明道:明公子是下官特意专程邀请而来的,就请当众吟诵大作,让下官开开眼界吧!明自信满满地一笑,还有意无意、面带鄙视和傲慢的瞟了刘冕一眼,开腔开始吟诵了。
在座诸位屏气凝神听得认真,明也摇头晃脑大摆造型甚是拉风。
同样一首七古诗,却是表达男女之情,果然词藻华丽爱得死去活来。
刘冕越听越恼火:妈妈的小白脸,当众勾引我家婉儿吗?明诵完诗作,在座多人鼓掌叫起好来。
更有一些新进的文人为了讨好这个有点背景官居四品的大员,特意用笔当众写下来递到了上官婉儿的矮几上。
上官婉儿慢条斯礼的拿起诗卷看了几眼,也没有急于发表意见,只作细细端详。
众人都注视着她,等着她的评语。
明站于堂中一脸自信和风骚地微笑,看向上官婉儿地眼神也颇为含情脉脉。
恼得刘冕想上前抽之。
上官婉儿却一点也不着急,等了半晌只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来:好诗。
明地脸轻轻抖了一抖,苦笑道:司薄可是不屑加以评说?已评,好诗。
上官婉儿冲明风情万种的嫣然一笑,好诗便是好诗,无须再评。
刘冕闷头暗笑:吃鳖了吧明大公子?我家婉儿哪会当真看上你这小白脸?你还以为她当真会给你什么好果子吃吗?还杵在那里不退回去,一会就要骂你那玩艺儿是淫诗了。
武三思笑呵呵的出来替明解围了:上官司薄一向惜字如金。
明公子,这诗诚然不错。
众人也跟着一起打起了哈哈给明台阶下:好诗、诚然好诗!明的脸有点发白,干挤出一丝苦笑来对众人环拜了一礼:在下献丑了……然后灰溜溜的回到了坐榻上。
一脸通红。
刘冕低着头闷声好笑。
笑得正起劲。
上官婉儿地声音又响起:今日诸位都已献上了诗作。
刘将军,你何不也来露一手,让我等开开眼界?啊?……刘冕地脑子里嗡的一声,眼睛就直了:婉儿,你还不如让我当众裸奔算了!……无奈已经被老师点了名,刘冕这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也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强颜挤出一丝自作镇定的微笑道:在下的确不善诗辞……今日只是碰巧赶来,也未带诗作。
那便如明公子一般,临机发挥当众吟诵如何?上官婉儿笑得好灿烂,一脸的期待。
一旁武三思也道:刘将军你也不必太过谦虚了。
今日难得有机会彼此切磋,何妨随兴作上一首?刘冕涎着脸硬着头皮走到堂中,干咳了一声:那好吧……那、那在下就献丑了。
请。
上官婉儿素手轻扬。
一脸奇怪诡笑的看着刘冕。
刘冕心里暗自骂开了:好呀婉儿,吃起醋来就能这么整我……等着,老爷我记下了。
哪天你要是栽到我了手里。
哼,哼!将军似乎缺乏准备。
一时没有命题?上官婉儿还真是有点想赶尽杀绝了,一脸笑意的道,将军扬名于军旅,就作一首边塞诗如何?今日诗作多阳春白雪柔婉转,将军就来一首热血澎湃的边塞诗吧!上官婉儿本是有意捉弄刘冕,让他难堪。
其实临机做诗、尤其是定了命题的临机做诗做不出来挺正常,顶多也就是出点糗。
上官婉儿也是有意给刘冕台阶下,意思是:做不出来就别逞强。
自己乖乖认输退下便了。
上官婉儿一脸微笑。
就等着看刘冕灰溜溜地退下去出点洋相。
在座一些人也纷自猜测刘冕定然是作不出,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
明刚刚不冷不热的碰了个钉子心中正在气恼。
此时看到有人比自己被捉弄得更惨,心下立马释然,一副兴灾乐祸地嘴脸在一旁暗笑。
且料,上官婉儿这一番作弄,还当真让刘冕急中生智想起了一首诗来。
那是他当年上学时非常喜欢的一首诗,还曾拿来写到日记本的扉页上。
后来参军入了伍,更是买来此诗地艺术画挂到了的床头每天欣赏。
刘冕在想,如果没有记错地话,这首诗的作者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生……哼哼,那便怨不得我啦!诸位且听!出乎上官婉儿和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刘冕非但没有灰溜溜的退下,反而当众一抱拳行了一个阳刚十足的军礼,在下一介武夫,战场杀敌马革裹尸便是平生志愿。
如今我大唐西域尽失、安西四镇沦入吐蕃之手……身为一名将军,在下日夜所思便是能够提虎狼之师收复大唐疆土——既然司薄要在下作边塞之诗,便以此为题,胡乱吟诵几句。
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不要见笑!众人纷纷愕然:这家伙……难道当真还会这一手?上官婉儿也连连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冕,愣愣的点了点头:刘将军,那就……请吧!明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听。
刘冕却是不急不忙,在堂中踱了几下步子,寻找一下当初在军队里检视麾下将士的感觉。
一手握刀柄,一手叉腰。
幻想之中,耳旁黄沙劲舞旌旗猎猎。
壮士雄武战马赳赳……感觉来了!咣当一声,刘冕飞快地拔出鞘中宝剑,将在座一些人吓得惊咦了一声。
只见他表情肃然双眼凝视刀锋,伸手缓缓抚过刀身,提足中气大声吟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便如阵前厮杀一般,这吟诗地时候,一股雄壮的气势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仿佛就置身于长烟落日金戈铁马地边塞沙场。
上官婉儿的身子轻轻一颤,眼睛有点发直了。
其他人也跟她相差无二,惊讶之余也有点被刘冕的这股子少见的沙场霸气所震慑。
刘冕将手中的长刀划出一朵刀花,昂首提刀奋然西指大声喝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还……雄厚如奔雷的嗓音,在室中绕梁袅袅。
满堂肃静,全体发呆。
叮当一声,上官婉儿手中的毛笔,掉到了桌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