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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识君临者

2025-03-30 08:45:18

令我最舒心的时刻,便是在望凤阁抚琴。

在那一时,琴乐之声中,我的烦恼便统统化作琴声珠珠串串飞向九天云霄之外。

只是琴抚累了,偶尔抬眼望见那对天鹅凄苦萧索的飞影,便会飞沙入眼,几欲流泪。

柳曼明日便要辞别侯爷和姑娘了。

柳曼如是说。

先生为什么要走?柳曼恭顺低眉:不瞒姑娘,柳曼很久都没觅得琴乐知音,与姑娘教授琴艺已有一月,令我感受颇深。

只一月,姑娘便得琴乐之要领,只怕以后以我的琴艺是教不得姑娘了。

柳曼顿了顿,颇似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你的琴韵深意,与那西城奇女子颇像。

我听完最后一句话,心中来了兴趣,问道:先生,可知那女子姓甚名谁,何许人?柳曼轻轻摇了摇头,无不惆怅地说:不知,连长相都不知。

那女子每次抚琴演奏,都要隔着屏风或竹帘。

演奏完毕,也是面带纱巾悄然退去。

而西城好乐之人甚多,为闻这仙妙之音,也不强求这位女子露面的。

那她从未说过为什么?我问,想象着这样的一个女子,是不是因为长得太丑了,与她的琴音不想符合,便索性掩了面?从没有,我有幸与她合奏过几次,便从她的琴音知晓了。

柳曼低着眉,仍然陷入一片惆怅之中。

我诧异,果然是高人对高人,从琴乐声中就可传递言语信息了。

他接着说,她自知琴艺过人,只是不喜出名罢了。

我听着这个理由,感慨万分:何等清秀无暇的女子,怕被名所累,空打乱了一身的宁静清幽。

是,只是两年前,不知为何便不再抚琴,后来也没了她的消息。

于我而言,西城便失去了万般颜色。

忽而他笑了笑,柳曼还要谢过姑娘,能从你的琴乐之声想到她,便是对我的最大恩惠了。

说完,从一边的包裹里取出几本书,此次之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姑娘相聚。

这是为姑娘特意准备的琴谱,都是名曲,望姑娘笑纳。

我翻着这些乐谱,果然都是名曲佳作:琴妙三叹,《觅知音》,《一溪风月》,《秋水共天》,《冰里舞》等等。

若此生之年,能闻那奇女子之琴乐之声,便也无憾了。

我喃喃地说。

一旁的柳曼笑着说:柳曼与姑娘一起等候这日吧。

————————————————————————————————————汶嫣儿,这可真难得,会找我有事?潘翎飞柔柔得看着我,语气中无不带着宠溺。

因这几日一人练琴着实无趣,很多音节也琢磨不定,每每想起师傅炎紫轩那日弹奏的《玲珑叹》,惊叹哑然,于是我找来潘翎飞,问:为何师傅这几日都不来?潘翎飞扬了扬眉目,疑惑不解:你找紫轩有何事?我知师傅琴艺超群,技惊四座,我只是想向师傅讨教琴法罢了。

说完,感觉我这回答的语气怎么怪怪了,好像要解释什么似地。

潘翎飞听了后仿若松了口气:紫轩未来,想必宫中要事甚多,不如我再为你请个先生可好?我心想,西城第一乐师都不敢教我了,谁还敢教我,我一定要找师傅学学。

便说:翎飞,那你就想办法把我送到宫中吧。

三日,便是三日我就回来。

潘翎飞沉着脸:他一个太子,繁事在身,你去只会徒增麻烦罢了。

转而又温柔的抱起我,那张俊美的容颜凑到我跟前,深情悲戚地望着我,汶嫣儿,我可再也受不了你离开我的日子了。

你在我府上,即便天天躲我,不见我,只要想着你就在我身边,心便安了。

别说是三日,一刻我都不愿。

说完,更加紧的抱着我。

我急忙从他怀里挣脱:你以前只当说我愿意怎样就怎样,不会勉强我的,怎地又反悔了?他低头不语,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扯着他的衣袖只道:那便一日罢。

潘翎飞见我少有在他面前撒娇作态,美丽的双瞳像洒下无数繁星一般清亮起来,说:那好吧,当日去当日回,别让我在这操碎了心。

我这就安排去。

临走前他又不忘说你这次该赏我什么了吧,当然,又免不了我的一顿打。

没过几日,我便穿着男装抱着师傅炎紫轩送我的古琴坐着马车进宫。

走了一路,还是一如以往掀起竹帘比比划划热闹非凡的街道。

紫公子,你瞧见没有,那个原来我指给你看的冰糖葫芦,我知它是什么作的了。

我洋洋得意地说。

出门便只能唤他紫公子了。

是苹果削出来的样子。

他只淡淡地说。

你也知道啊。

我扭头给了他一个自认为极富女人味的笑容,不过看着炎紫轩那诧异的表情,便知,男装配着女人的笑容肯定很恶心。

后来知道了。

炎紫轩说完,不忘用手轻撩一下他散落腰臂的墨法,仿若再说,丑小鸭,你看我一个男人,都比你这个女人还美丽,你就别动不动把你那令我喷隔夜饭的笑容摆在我眼前了吧。

九个月前,姑娘也这般问我,也是这般光景,仿佛一切都没变,都没发生过。

听了他的话,想起他送我出宫的那一日的场景。

心生恍惚,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春去春又归,花谢花常开,我身边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遇到了多少人。

太子炎紫轩,潘翎飞,上官汶烨,玉儿,周大婶,与他们一一相处的点滴画面在我的脑海中渐次上演,而独独我却没有见过萧何。

我来这是为什么,不就是见萧何么。

想到这,模糊里我的眼,湿润了我的心,一阵一阵凉意向我袭来,眼泪情不自禁地滴落下来。

炎紫轩不知我为何辛酸,似想去安慰我,但欲言又止,便拉起我的手,我猛地警觉抽回手,兀自垂泪。

他窘迫地将手慢慢收回,敛墨凤目失去了往日的奕奕神采,喃喃地说:墨姑娘,失礼了。

进了皇宫,一路行来,宫女,太监见了炎紫轩莫不屈膝行礼,敬称太子殿下,也无人注意他身后还跟着个女扮男装的小厮。

殿下。

一声妖气十足呼声,很不屑。

我一惊,在皇宫,还有人敢这般对太子无理。

蔡将军。

炎紫轩只是淡淡的说,口中也带着轻蔑。

殿下,今日又出门了。

想必还是那烟花柳巷之所吧。

那人语气戏谑不敬,那日抢了殿下投掷千金的花魁宛因,在下真敢愧疚啊。

那本宫弃之如敝屣的宛因可合将军口味?说完炎紫轩拂袖走了,我连忙跟上,空留下那面露难色,还俯身屈礼的蔡将军。

我心中诧异,其实早在侯府就听说当朝太子种种的流言蜚语,风流韵事,好喜出入青楼,一掷千金包下花魁。

我只当玩笑听听,并未当真。

但今天听到这番对话,貌似确有其事。

可和师傅接触这么久,觉得他比正人君子还君子,一点都没有嫖客的样子。

想到这,我疑惑地望着炎紫轩,他并不在意我的眼神,只是径自带着我来到了东宫。

我随着进了一间屋子,一心记得和师傅炎紫轩讨教琴艺的事。

进了一处侧室,一把古琴映入我眼,我放下炎紫轩送我的琴,雀跃入座,试了试这把古琴的琴色,语音淳朴,韵深质美。

只道:可惜啊,师傅,我觉得这把琴比你送我的琴音色还是差些。

炎紫轩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墨姑娘,你可知,这古琴也是分雌雄的?啊?古琴还有男女性别之分?他继续道,我送你的那把古琴为雄,你看这琴面板上雕刻着一只凤呢,也称古凤琴。

我知道凤与凰是神话传说中的神异动物百鸟之王,雄为凤,雌为凰,我便又问:那师傅,有古凤琴,那便有古凰琴了,这才是一对啊?炎紫轩还是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继续为我解惑道:古凤琴与古凰琴乃是一对千古绝世奇琴,是古琴中的神仙眷侣,流传世间一直被喜好琴乐的人追捧,而我幸得了这古凤琴。

但那古凰琴我却没见过,不知落到那个女子的手里?太子说完,脸上的笑容更浓,一副神往的模样。

师傅,谁规定了男子弹古凤琴,女子弹古凰琴了?你不也是把这把琴给我了么?你别乱想了,说不定那得古凰琴的和你一样是个男子?啊哈,终于让我逮住个机会反讥诮他了。

炎紫轩摇摇头,破天荒地没有反唇相讥,只道:墨姑娘,在这呆一下,我去更衣。

没一会,炎紫轩就回来了,啧啧啧,神仙又下凡了。

白色轩敞宽松的秀袍亲贴在他健美结识的身体上,袍子上隐隐能看见龙形的暗纹,已然寒冬,他却还只几层单衣,我佩服他健壮硬朗的体格。

檀香墨发还是松松散散挽着一个髻,用一根龙头芙蓉玉簪子盘起,炎紫轩抛给我几件衣物说:墨姑娘,一身男装弹琴,只会惹得我没心思了。

我瞪大了眼睛,说:师傅说这话我好奇怪。

怎么听起来竟有点像潘翎飞调笑我的味道呢?哈哈哈,你那男子装束弹琴,只会惹得我笑,怎弹得好琴呢?炎紫轩笑完,忽地又正色道,我这里没有蓝色的装束,白色的你就将就穿吧。

我知道他又戏弄我,忙拿着衣物去里屋换。

换完,我站在镜台前,仿若看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般。

看惯了水蓝色的镜中影,没想到一袭白衣的我也会给人一种洗尽铅华,纤尘不染的飘逸灵秀之美。

白衣及地,我在镜旁比划了几招,裙裾飞扬,如梅如雪,飘飘洒洒,美不胜收。

墨姑娘,怕是再笨拙的女人也将那几件衣物换了个十遍八遍了吧。

炎紫轩在室外的叫喊,我忙从自恋中收了神色,撩帘移步,出了内室。

炎紫轩看着我微怔了片刻,才说了一句话: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已习惯他戏谑我的语气,这句话语便分不出是真是假,只道:师傅,柳先生为我留下的琴谱我自己试弹了几首,有些音韵总琢磨不透,说着,把准备好的琴谱拿与他看,他接过来,独独看着那本《君临叹》,我继续说,师傅,琴妙三叹最爱哪一首?炎紫轩不假思索地回答:就是这首《君临叹》。

我便顺着说:师傅可为徒儿弹这一曲?炎紫轩勾起嘴角,轻轻一笑说:姑娘可为我合一曲?我欣然点头。

说罢,炎紫轩一甩衣袖,我也便随之翩翩落座。

随着他的音律节奏,刚开始我还勉强跟得上,没过一会,便收了手,只作听客。

他的琴音,似大鹏展翅,苍鹰飞天,龙行万里,冲于云霄之上,气魄雄浑。

又似水溅高崖,惊涛卷风,乱石崩云,卷起千层骇浪,动人心魄。

这种威慑气势怎是我一个女子能附和的上呢?结尾音韵,嘎然而止,各种霸气之景顺时化为一人,我竟然看见白衣似雪的炎紫轩带着帝王气魄俯身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