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俄勒冈人和墨西哥人

2025-03-30 08:58:49

米尔德里德走出房间,一把甩上门。

电视厅里的阿姨开始大声嘲笑电视厅里的叔叔。

现在我们说说我们这个文明中的少数派吧,如何?人口越多,少数派的种类也就越繁杂。

别踩了爱犬族的脚趾,还有爱猫族,医生,律师,商人,各类长官,摩门教徒,浸信会教友,一神教派信徒,第二代中国移民,瑞典人,意大利人,德国人,德克萨斯人,布鲁克林人,爱尔兰人,还有俄勒冈人和墨西哥人。

这本书、那出戏剧或者这部电视剧里的人物并不代表任何地方真实生活中的画家、制图师或者机械师。

市场越大,蒙泰戈,你就越难处理争端,记住这一点!所有少数派中的少数派都想洁身自好、不趟浑水。

作家们满脑子装着邪恶的思想,把你们的打字机都锁了起来。

确实如此。

杂志成了香草和木薯粉的精美混合物。

那些该死的势利批评家说,书都是些洗碗水。

难怪书会卖不出去,批评家们说。

公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其中周旋自如,把连环漫画册保留了下来。

当然少不了那些三维立体的色情杂志。

这并不是政府下达的指令。

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权威、声明或者审查,没有!技术,大规模的宣传和少数派的压力,造就了今天这个状况,感谢上帝。

今天,正是由于它们的存在,你才能随时随地心情愉快,才被允许看那些连环漫画、古老而善良的教义,或者是商业杂志。

没错,那么,消防队员又是怎么回事?蒙泰戈问道。

啊,烟斗弥漫出淡淡的烟雾,毕缇在烟雾中向前倾了倾身体。

你是说那件更容易解释、更理所当然的事情?学校里出来越来越多擅长跑步、跳高、赛车和游泳的人,还有擅长偷盗劫掠的家伙,与此相反,那些擅长考试、评论、思考以及富有创造力的人却越来越少;因此,理所当然,‘知识分子’这个词就变成了一个带有侮辱含义的字眼,本来就该这样。

你总是会害怕那些不太熟悉的东西。

你肯点还记得自己班上那个异常聪明的小男孩;总是由他来背诵课文、回答问题,其他孩子就像灌了铅的塑像一样呆呆傻坐着,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过后,你们不总是选择这个聪明的孩子来欺负折磨吗?肯定是这样的。

我们一定都差不太多。

并不是像宪法说的那样,人人生来自由平等;而是,人人都被加工成平等的。

人人都长得一样,人人都很开心,因为前面没有让他们畏缩不前的巍巍山川,他们也不用对比山川来衡量自己。

所以!书就是隔壁房间里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烧毁它。

取走手枪里的子弹。

钳制人类的思想。

有谁能知道谁会成为知识渊博者的攻击目标?我?我一分钟都不能容忍它们。

因此,当房子最终变得彻底防火的时候,世界上(前天晚上你的假设是正确的)就不再需要消防队员从事过去的职责了。

他们被赋予新的任务,成为维持思想和平的监管者;人们理所当然地害怕自己会低人一等,他们就成为这种恐惧心理的焦点,成了官方审查员、法官和执行人。

那就是你,蒙泰戈,那也是我。

电视厅的门突然开了,米尔德里德站在那儿朝里看着他们,先看向毕缇,随即又看向蒙泰戈。

在她身后,满墙都是咝咝作响朝四处发散的五彩缤纷姹紫嫣红的烟花爆竹,同时乐声汹涌,几乎完全是由军鼓、手鼓和铙钹合奏而成的音乐。

她的嘴巴在动,她在说些什么,但是乐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毕缇在红色的手心里敲了敲烟斗,然后仔细地研究着倒出来的烟灰,仿佛那些灰是什么需要诊断的病症;他在寻找其中的含义。

你一定知道我们的文明深远广博,所以我们不会让少数派觉出任何混乱与不安。

问问你自己,在这个国家我们最想要什么?人们希望得到快乐,不是吗?你不是总听到他们在这么说吗?我希望得到快乐,人们说。

哈,难道不是吗?我们不是正在让他们的生活往这个方向走吗?我们不是正在给他们幸福快乐吗?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这些,不是吗?为了快乐,为了幸福?而且,你也必须承认我们的文化确实为此贡献不少。

没错。

蒙泰戈可以通过唇读知道米尔德里德站在门口说些什么。

他千方百计不去看她的嘴,不然毕缇也会转过头,去看她在说些什么。

有色人种不喜欢看《小黑人桑布的故事》。

那就把书烧了。

白人对《汤姆大叔的小屋》没什么好感。

把书烧了。

有人写了本关于烟草和肺癌的书?烟民们为此哭泣不已?把书烧了。

平静,蒙泰戈,还有祥和,蒙泰戈。

不要在内部争吵不休。

但是最好,是把争吵带到焚烧炉里面去。

葬礼让人心情不快,还是异教徒的行为?那么就把葬礼也彻底废除了。

咽气才不过五分钟,就已经在去火葬场、焚烧炉的路上了;全国到处都有直升飞机服务。

十分钟之后,就已经变成了一堆焦灰。

我们也别再为人写什么回忆录了。

忘了它们。

烧了它们,把一切都烧干净。

火焰是光明的,是洁净的。

烟花在米尔德里德身后的电视厅里归于寂静。

与此同时,她的话也说完了;真是奇迹般的巧合。

蒙泰戈屏住了呼吸。

隔壁的那个女孩,他缓缓地说道。

现在消失了,我想,是死了。

我甚至都记不起她的模样了。

但是她很独特。

她怎么——她怎么会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