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放值以后再说。
萧婉对齐远悄悄说完, 转身就飞快地走了。
韩温没再多言, 冷着脸也离开。
陆学马上搂住齐远的肩膀, 几乎是押着他回自己的房间说话。
怎么回事?陆学声音不高, 但语气里威胁意味十足。
什么怎么回事?齐远嫌弃地拨开陆学押在他肩膀上的手, 用手掸了掸肩膀, 就要离开。
陆学斜眸打了个眼色, 随从立刻出门顺手把门关上。
陆学身体倾斜地靠在门上, 大有不让齐远离开的意思。
得罪我对你没好处。
陆学紧盯着齐远。
齐远瞥一眼陆学,嗤笑:怕你不成?好!你走!陆学干脆让开路,撩袍子在椅子上坐下。
齐远伸手欲开门,犹豫了下,还是收了回去, 折返到陆学身边坐下来。
你我不可内讧, 不然谁都斗不赢韩温。
齐远端正坐直, 目视前方, 向来笑容朗朗的面容此刻只有冰冷肃穆。
那你就离公主远点。
怎不说是你无能?齐远突然转眸,严厉地瞥向陆学。
陆学脸色顿时难堪。
权宜行事罢了, 事成之后,我会把她让给你。
齐远说罢,就起身整理衣袍,端庄踱步出门。
陆学半垂眼眸,默了半晌,突然用拳头狠狠砸在桌上。
……萧婉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吃到第三块点心的时候, 郑铭跑来回话,告知她陆学和齐远二人正在房内密谈。
萧婉把剩下的点心都塞进嘴里,把手擦干净,就拿起佩刀,带人去董良策住处附近盘查。
再看看是否还有机会找到目击证人,见过有神秘女子去过董良策家。
萧婉就靠在董良策宅院后头,手里捧着一包点心,靠在墙边边吃边等。
郑铭带人再次去附近邻居那里询问,得出的结果跟之前一样,没有人目击到有女子出入董家宅院。
傍晚黄昏时,各家各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白烟,偶尔有行人往来的后街在这时候彻底冷清下来,只有几个孩子跑来玩耍。
萧婉把孩子们都招来,蹲下身来询问他们是不是经常在这里玩儿。
几个孩子纷纷点。
那你们前两日有没有见过有女子进这间宅子?孩子们都有点怕生,连忙摇头。
萧婉把手里的点心分他们吃,让他们再好好想一想,如果能想到的话还有好吃的给他们。
孩子们还是摇头。
没有女子,那有没有样貌清秀的小厮呢?萧婉再问。
好像有一个,前天!大概就这时候来过。
啊,我也想来了,拎着一篮子菜,那之前几天也有一次。
萧婉没想到真有线索被她问出来了,连忙追问:那她长什么样?比如多高,鼻子、眼睛、嘴巴如何,脸上有没有痣?嘴边有一颗痣!大眼睛!不是,丹凤眼!孩子们说法不一,彼此争执起来。
萧婉琢磨这女子既然是女扮男装从宅子后门进,行事肯定谨慎,那她走路一定很快,避讳见人,孩子看不清她的五官倒也正常。
萧婉不求得到清晰的五官描述,只问这些孩子,是否确定她嘴边有黑痣。
这么明显的特点,应该不至于记模糊。
有三名孩子一致肯定地点头,表示他们都见过有黑痣,在左侧嘴角下方,半个米粒大。
真乖。
萧婉拍拍他们的头,命郑铭去多买些点心来,给孩子们分了。
锦环就询问萧婉下一步的安排。
查清楚近半月董良策去过的所有地方,那女子既然是有心接近她,应该会在他经常出现的地方偶遇他。
萧婉问锦环,你觉得一个男人喜欢上一女人,且愿让她随意出入自己家里,给自己做饭,需要多久?锦环:这可分人了,有的男人十分挑剔,几个月几年甚至一辈子都不行,如韩学士。
有的则色迷心窍,只要女人稍微有点姿色,一个眼神便乐颠颠来了,随你怎么使唤。
但董良策这两种都不是。
萧婉琢磨道,他为人憨厚,心地善良,不会随便玩弄女人的感情。
大概刚好遇到一个合他心意的女人,才会被诱得上钩了。
需要排查的地方实在太多,只让郑铭他们去大海捞针地盘问,得到结果的希望很渺茫。
萧婉让锦环调一批女官出来乔装打扮,去打探消息。
女人更容易注意到女人,女人扎进女人堆里打探消息也更容易,这样反而还不易打草惊蛇。
锦环一一应承之后,提醒萧婉:天要黑了。
萧婉没反应过来,怎么?公主莫不是忘了白天的时候跟齐御史的约定?萧婉才想起来,她是约了齐远放值之后说话。
啊对,快走快走。
萧婉飞奔回京府去找齐远,却被告知齐远已经在一炷香之前走了。
齐御史走之前问过韩捕快去了哪儿,得知韩捕快下午就离开了再没回来,便也走了。
小吏回道。
萧婉无奈地叹口气,丧气地转身往回走没多久,就遇见了韩温。
齐御史早走了。
韩温低眸看着萧婉,淡淡道。
嗯,知道了。
萧婉应承后就跟韩温道别,她也该回宫了。
韩温静默着听萧婉离去的脚步声,忽然发话。
公主不妨把话说清楚。
萧婉转身看韩温,发现韩温依旧背着自己,根本没有回头看她。
说清楚什么?萧婉不解得望着韩温的背影,觉得他这样背对自己很没礼貌。
韩温这时转过身来,直视萧婉,面部线条冷硬异常。
他没有直接回答萧婉的问题,但两厢四目相对的刹那,某些东西越加清晰明了。
萧婉才明白过来韩温所指。
看来韩温真的对她有意。
萧婉脑子嗡的一下,像是有一块石头砸在头顶。
一直以来,萧婉都怀疑董良策和韩温联合谋反,把他当敌人来对付,所以在察觉韩温可能误会自己所表达的意思之后,萧婉也懒得解释清楚,都给无视掉了。
现在董良策谋反的嫌疑洗清了,她曾经针对韩温的举动好像就显得有点不厚道了。
虽然她确实没有引诱韩温喜欢自己的意思,但现在闹成这局面,她也有责任。
好在他没把话说得特别清楚,自己现在暗示一下对方,顾全对方的脸面,应该不至于伤害他太深。
毕竟大家一共相处也没多久,除了近几日她和韩温关系稍微缓和了几日外,再往前那段时间明明都是两看相厌,所以韩温对她再有感情,最多只是有点好感罢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萧婉对韩温点了下头,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七月初三,黄昏日落,天色大黑。
京府小吏在掌灯之时,遇见一奇怪的事,韩府尹孤身一人矗立在院中央,长达两炷香之久,一动不动,仿若雕塑,也仿若鬼魅。
在微弱灯影下,观其背影,竟颇让人觉得悲伤寂寥。
次日,早朝后。
萧绍观韩温面色不好,特意将他留下来关怀,赐参茶与他。
枢密院事多杂乱,令人费心,董将军的死对你又是一个打击。
萧绍叹口气,嘱咐韩温定要保重好身体。
韩温应承。
对了,公主在京府可给你添乱没有?这孩子是有些讨厌你,但还不至于不顾大局。
偶有难管教的时候,你倒不必客气,尽管说她,告诉朕。
萧绍提起萧婉,就忍不住笑了,却见韩温的脸色愈加不好。
碗中茶汤晃动,指尖渐渐泛白。
没有。
声音低沉至极。
萧绍哈哈笑起来,你不跟她计较是你大度。
我听说自你年少起,便不堪女儿们的骚扰,早些成家吧,便得清净了。
是。
韩温依旧简短地应承,他脑中现在已经想不到别的话了。
萧绍笑着目送韩温离开,一口就喝尽了碗中的茶,又命人取一壶酒来。
此后三日,韩温一直没有出现在京府。
只命楚天留守负责传话,有大事就会派人去枢密院找他回禀。
秦讴这两日倒是天天按时来当值,按时放值,不像以前来的随性,但每次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基本上一整天都不冒头。
听伺候他的小吏说,秦讴基本上就坐在屋子里一整天不吭声。
萧婉琢磨应该是亲母的‘捧杀’之举给秦讴的刺激太大,令秦讴至今都无法接受。
萧婉依旧专注查案,但也没有忽视陆学和齐远那边。
时不时就有侍卫跟她悄悄回禀,齐远和陆学又偷偷见面了。
这俩人有些意思,每次见面都会两个人单独密谈。
看来四姓中有人联合了。
萧婉摆弄手里的珠钗,这是一根银簪,钗头上嵌着玉玺和珍珠。
此钗为齐远昨日赠与她的东西,说是特意跟工匠学习三日,就为亲手做了此物给她。
钗的做工瞧着的确粗糙了些,像是出自初学者之手。
齐御史真有心。
锦环晓得自家公主心悦齐远,就顺着她的心思夸一句。
齐家人都心思缜密,善于观察。
师父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萧婉忽然提到神武侯齐修杰,齐远自小就跟着他叔祖父学习,时间比我要长。
师父常说,我二人若一起破案,便是他也比不过了。
齐远比我聪明敏锐,心思缜密,我比齐远观察力好,更有耐性。
锦环点点头,有点明白公主为何会喜欢齐远了。
因神武侯的缘故,公主对齐家人一直特别有好感,更何况齐远是跟公主性子类似的人。
许是公主以前年少羞于表达,如今便不一样了。
婢子听说两个聪明人在一起,都不多说话,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是,但聪明人总会反被聪明误。
萧婉突然抬高手臂,狠狠把手里的朱钗丢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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