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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2025-03-30 08:59:27

第二天清早,他们到达楠克拉雷斯的郊区,那是维多利亚西部的一个小村庄。

他们来到一个带车库的汽车加油站,有一个修理工正在修理一辆汽车。

海梅将汽车开进车库。

早晨好①,修理工说,出了什么毛病?①原文为西班牙语。

我要是知道,海梅回答说,我就会自己修理、自己收费了。

这辆车跟骡子一样没用,像个老太婆一样噼里啪啦直响,跑起路来没一点劲。

它的声音跟我老婆的声音一样。

修理工咧嘴笑道,我认为你的车是汽化器出了毛病,先生。

海梅耸耸肩。

我对车辆一无所知。

我所知道的只是明天我在马德里有个非常重要的约会。

你能在今天下午把它修好吗?修理工说:在您之前我已经接了两件活儿,先生,不过——没说完的话停滞在空中。

我乐意付给你双倍的钱。

修理工面露喜色。

两点钟修好怎么样?好极了。

我们去吃点东西,两点钟再来。

海梅转向其余的人,他们都在愉快地听他俩谈话。

我们走运,海梅说,这位师傅答应为我们修车。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他们走出汽车,跟随海梅向街上走去。

两点钟。

修理工说。

两点钟。

他们走到修理工听不到的地方时,费利克斯说:你想干什么?车子没出一点毛病。

梅甘心想:眼下警察正在搜寻这辆汽车。

但他们会在路上找,不会到车库里去找。

这是个摆脱这辆车的聪明的办法。

两点钟我们就已经离开这里了,对吗?梅甘问。

海梅望着她咧嘴一笑。

我得去打个电话,你们在这儿等一下。

安帕罗拉着海梅的手臂。

我跟你一道去。

梅甘和费利克斯看着他俩走开。

费利克斯看了看梅甘,说:海梅跟你相处很好,是吗?是。

她突然感到一阵害羞。

要了解他这个人不容易。

可他是一个非常勇敢、非常光荣的人。

他富有人情味儿。

没有人跟他一样。

我告诉过你他是如何救了我的命的吗,修女?没告诉过。

我倒想听听。

几个月以前,政府处决了六名自由战士。

为了报复,海梅决定炸掉潘普洛纳南部的蓬特拉雷纳大坝。

大坝下面的小城就是部队的司令部所在。

夜晚我们摸到行动地点,但不知是谁暗中告密,阿科卡的人抓到了连我在内的三个人。

我们被判处死刑。

本来我们的人打算派一支队伍来劫狱,但海梅想出了另一个办法。

他弄来一些牛,在潘普洛纳松开绳索,乘混乱救出了我们中的两个人,第三个被阿科卡的人用鞭子打死了。

是这样,修女,海梅是个非常特殊的人物。

海梅和安帕罗回来时,费利克斯问:怎么样了?朋友来接我们。

我们将乘车去维多利亚。

半小时后,一辆卡车出现了。

卡车后面用粗帆布盖着。

欢迎你们,驾驶员愉快地说,上来吧。

谢谢你,朋友①。

①原文中朋友一词为西班牙语。

我很高兴能帮助你们,先生②。

你打电话来真好。

那些该死的士兵像跳蚤一样到处都是。

为了安全起见,你跟你的朋友们可千万别露面。

②原文中先生一词为西班牙语。

他们爬进卡车,这辆巨大的机动车朝东北方开去。

你们待在哪儿呢?驾驶员问。

跟朋友在一起。

海梅说。

梅甘心想:他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甚至对正在帮助他的人也不相信。

他怎么能相信人呢?他的生命正在危险之中。

她想到海梅生活在躲开警察和军队同时追捕的阴影之中,这该是多么可怕啊。

这一切都因为他坚定地信奉一种理想,他愿意为这种理想而死。

他曾说过什么话来着?一个爱国者和一个叛贼的区别,就在于当时是谁掌权。

这是一次愉快的旅行。

薄薄的粗帆布使得他们很安全。

梅甘意识到在旷野里被人追捕时,自己是多么害怕。

而海梅经常处于这种紧张之中,他是多么坚强。

她跟海梅交谈,滔滔不绝,好像他们一早就认识一样。

安帕罗·希隆坐在一旁听他们谈话,一声不吭,脸上毫无表情。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海梅告诉梅甘,我想当个天文学家。

梅甘觉得奇怪。

是什么使你——?我见到我母亲、父亲和姐姐们遭射击,朋友们遭杀害,我无法面对这块血污的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

看星星对我是一种逃避。

它们远在几百万光年以外。

我经常梦想有一天离开我们这个可怕的星球,到那些星星上面去。

她默默地看着他。

但是不可能逃避,不是吗?到头来,我们都得勇敢地面对我们的职责。

所以我回到地球上来了。

过去我总是相信,一个人不能改变什么。

但现在我知道那是不真实的。

耶稣、穆罕默德、甘地、爱因斯坦和邱吉尔,他们都曾改变这个世界。

他苦笑了一下,别误会,修女,我不是拿自己跟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相比。

但我能做我自己能做的事。

我认为我们都必须做我们能做的事。

梅甘不知道他的话对她是否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当我不再看那些星星时,我便学习当一名工程师。

我学过建造房子。

现在我将它们炸掉。

讽刺的是,有些被我炸掉的房子,正好就是我亲手建造的。

黄昏时他们到了维多利亚。

我把你们送往哪儿?卡车司机问。

你可以让我们在这儿下车,在那个拐角处,朋友①。

①原文中朋友一词为西班牙语。

卡车司机点点头。

好的。

继续战斗。

海梅扶梅甘从卡车上下来。

安帕罗望着他们,眼里闪着怒火。

她不允许她的男人接触其他女人。

安帕罗心想:她是个婊子,而海梅却对那个娼妇修女起了好色之心。

唔,不能让它继续下去了。

很快他就会发现她的奶是淡的。

他需要一个真正的女人。

他们一行人走小路,高度警惕着以防出问题。

20分钟后,他们到达一座半隐在一条小街上的围着高栅栏的石头平房。

就是这儿。

海梅说,我们今晚待在这儿,明早天不亮就离开。

他们从前门进去,到了房门口。

海梅一下将锁打开,他们都进到房子里面。

这是谁的房子?梅甘问。

你问得太多了,安帕罗说,你只应该为我们让你活着而感到高兴。

海梅看了安帕罗一会儿。

她已证明自己有权提问。

他转向梅甘,这是一位朋友的房子。

你现在是在巴斯克乡下。

从这里往前走,我们的旅行就将容易些了。

到处都有我们的同志。

他们照看我们,保护我们。

后天你就能到达修道院了。

梅甘感到微微打了一个寒战,那几乎是一种悲伤。

她不解地问自己:我怎么啦?我当然要回去。

主啊,宽恕我。

我请求您安全地带我回家。

您现在就是这样做的。

我饿坏了,费利克斯说,我们去看一看厨房吧。

厨房里食品供应完备。

海梅说:他为我们留下了丰富的食物。

我将为大家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对梅甘笑了笑。

我认为我们应该享受它,你说呢?梅甘说:我不知道男人会烹调。

费利克斯大笑道:巴斯克男人因会烹调而自豪。

你一定会受到招待的。

你瞧着吧。

他们把海梅所要的各种配料拿给他以后,就瞧着他把新鲜青椒、白洋葱切片、西红柿、鸡蛋和油炒火腿一起炒了起来。

开始烹调时,梅甘说:香极了。

啊,这只是正餐前的开胃品。

我打算为你做一道有名的巴斯克菜——胡椒鸡肉条。

安帕罗注意到:他不说为我们,他说为你,为那个婊子。

海梅把鸡肉切成长条,把盐和胡椒撒在上面,再把它们在热油里炸成褐色;而在另一口锅里,他开始烹调洋葱、大蒜和西红柿。

要炖半小时。

费利克斯找到了一瓶红葡萄酒。

他给大家分发酒杯。

拉里奥哈产的红葡萄酒。

你们会喜欢喝这种酒的。

他递给梅甘一只酒杯,你也喝一杯吧,修女。

梅甘以前还是在圣餐上尝过酒。

谢谢。

她说。

她慢慢举杯到唇边,啜了一口。

酒气芳香扑鼻。

她又饮了一口。

这时她感到一股热流沿着身子往下移动,使人感到妙极了。

梅甘心想:当我还能享受这一切时,我就必须享受。

这一切很快就将成为过眼烟云。

进餐时,海梅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这可不像他。

什么事情使你烦恼,朋友①?费利克斯问。

①原文中朋友一词为西班牙语。

海梅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中间有叛徒。

一阵令人吃惊的沉默。

什么——是什么使你想到这一点的?费利克斯询问。

阿科卡。

他总是离我们很近。

费利克斯耸耸肩。

他是狐狸,我们是兔子呀。

事情还不仅如此。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帕罗问。

我们打算炸掉蓬特拉雷纳大坝时,有人向阿科卡告密。

他望着费利克斯,他设下陷阱,抓到了你、里卡多和萨莫拉。

我要是没耽误时间,也会和你们一道被抓。

再看看发生在旅店里面的事情。

你听到那个男招待给警察打了电话呀。

安帕罗指出。

海梅点点头。

对。

因为我总感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安帕罗脸色阴沉。

你认为谁是叛徒呢?海梅摇摇头。

我不能确定。

有人知道我们的全部计划。

那么,我们改变计划吧。

安帕罗说,我们在洛格罗尼奥与其他的人会合,不去门达维亚了。

海梅瞟了梅甘一眼。

我们不能这样做。

我们得把修女送到她们的修道院。

梅甘看了看他,心里想道:他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了。

他处在危险中,我不能让他冒更大的危险。

海梅,我能够——他知道她打算说什么。

别担心,梅甘。

我们将安全地到达那里。

安帕罗心想:他变了。

开始他根本不想跟任何一个修女扯上关系。

现在,他乐意为她冒生命危险。

而且他叫她梅甘,不叫修女了。

海梅继续说:至少有15个人知道我们的计划。

我们得找出这个人是谁。

安帕罗坚决主张。

你怎么找呢?费利克斯问。

他正紧张不安地用手拉餐桌台布的边缘。

海梅说:帕科正在马德里为我査一些事情。

我让他打电话到这儿来找我。

他看了看费利克斯,然后又把目光移开。

他没说出来的是:知道我们三个小组的准确行动路线的不超过六个人。

费利克斯·卡皮奥确实曾被阿科卡抓进过监狱。

但这也确实为他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在合适的时候,可能会为他计划好一次越狱。

只不过我先把他救了出来,海梅想,帕科正在查他的情况。

我希望他马上打电话来。

安帕罗站起身来面向梅甘。

帮我收拾碟子。

两个女人开始清理桌子;两个男人走进起居室。

这个修女——她一直表现很好。

费利克斯说。

对的。

你喜欢她,不是吗?海梅感到看着费利克斯很别扭。

对,我喜欢她。

而你却要出卖她和我们几个人。

你跟安帕罗怎么办呢?我们是同样的人。

她跟我一样坚信我们的事业。

她一家人都被佛朗哥的长枪党徒杀害了。

海梅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是睡觉的时候了。

我认为今晚我睡不着觉。

你能肯定有间谍吗?海梅看着他说:我能肯定有。

早晨,海梅下楼来吃早饭时,梅甘没认出他来。

他的脸已弄成暗黑,头上戴着假发,嘴上贴着小胡子,穿着一身邋遢的衣服,看上去老了十岁。

早上好。

他说。

他的声音从那个躯体传出来使她大吃一惊。

你从哪里——?这是我经常使用的一所房子。

我在这里保存着我所需要的各式各样的东西。

他这句随口说出的话,使梅甘突然洞悉了他所过的那种生活的情景。

为了活命,他需要多少这样的房子和伪装物品?要打多少她不知道的电话?她回忆起曾经攻击过修道院的那些男人们的残酷无情,心想:要是他们抓到海梅,决不会对他施行仁政。

我希望我知道如何能保护他。

梅甘的脑子中充满了她无权去思考的事情。

安帕罗准备好了早餐:蒸腌鳕鱼、山羊奶、奶酪、热浓巧克力和甜饼圈。

吃饭时,费利克斯问:我们在这儿要待多久?海梅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天黑就走。

但是他不会让费利克斯利用这个情报。

我有些事情要办,他告诉费利克斯,需要你帮忙。

行。

海梅将安帕罗叫到一旁。

如果帕科打电话来,你告诉他我马上就回,要他留个口信。

她点点头。

一路小心。

别担心。

他转向梅甘,这是你的最后一天了。

明天你就回到修道院了。

你肯定是渴望到那里去。

她看了他好久。

对。

可是她心里想:我不渴望,而是焦急。

我希望我不焦急就好。

我会使自己同尘世隔绝开来,在我以后的生活中,我将无法知道海梅、费利克斯和其他的人会怎么样。

海梅和费利克斯离开时,梅甘站在那儿望着他们。

她感到这两个男人之间有一种她无法了解的紧张情绪。

安帕罗在看着她。

梅甘回忆起她说的话:海梅是你应付不来的。

安帕罗粗鲁无礼地说:去整理床铺。

我去准备午饭。

行。

梅甘朝卧室走去。

安帕罗站在那里看着她,然后走进厨房。

整整一个钟头,梅甘都在拼命工作,忙碌地集中精力清理、除尘和擦洗家具,使自已不去想事情,不去想困扰她的事儿。

我一定不去想他,她心想。

那是不可能的。

他像一阵风,卷走一切事物。

她拼命擦洗家具。

海梅和费利克斯回来时,安帕罗在门口等他们。

费利克斯显得脸色苍白。

我感到不大舒服。

我要去躺一会儿。

他们瞧着他走进卧室。

帕科打电话来了。

安帕罗激动地说。

他说什么?他有些情况要向你报告,但他不愿在电话里面讲。

他派了一个人来见你,这个人中午在村庄广场等你。

海梅思索地皱皱眉。

他没说是谁?没有。

只是显得很紧急。

真糟糕。

我——没关系。

行。

我去见他。

我想让你留心一下费利克斯。

她看着他,迷惑不解。

我不了——?别让他打电话。

她脸上现出一线了解的光芒。

你认为费利克斯是——?请照我说的办吧。

他看了看表,快中午了,现在我得动身了。

我得在一小时以内回来。

小心,亲爱的。

别担心。

梅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别让他打电话。

你认为费利克斯是——?请照我说的办吧。

这么说来,费利克斯就是那个叛徒了,梅甘心想。

她看到他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她听见了海梅离开的声音。

梅甘走进起居室。

安帕罗转过身来。

你弄完了没有?还没完全弄完。

我——她想问海梅到哪里去了,他们打算怎么对付费利克斯,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她不愿跟这个女人谈这些事。

我要等海梅回来再说。

弄完它。

安帕罗说。

梅甘转身走进卧室。

她想到费利克斯。

他似乎那样友好,那样温柔。

他曾问过她许多问题。

但现在,那种表面上的友好却具有了一种不同的意义。

这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在搜寻可向阿科卡上校递送的情报。

他们的生命都在危险之中。

安帕罗可能需要帮助,梅甘心想。

她开始朝起居室走去,接着又停了下来。

一个声音在说:海梅刚刚离开。

他会独自一人坐在广场的长凳上。

他戴了伪装的假发和小胡子,你的人会毫不费力地抓到他的。

梅甘站在那儿,全身发抖。

他是步行去的,到达那里大约需要15分钟。

梅甘带着越来越大的恐惧谛听着。

记住我们的协议,上校,安帕罗对着电话机说,你保证不杀他的。

梅甘回到过道里。

她的思绪极为混乱。

这么说来,安帕罗是叛徒。

她将海梅送入了陷阱。

梅甘悄悄离开以免被安帕罗发觉,转身从后门跑了出去。

她没有想过要怎么去帮助海梅,她只知道她得做些什么。

她走出大门,沿街奔走,在不引起人们注意的前提下动作尽可能地快,朝市中心走去。

上帝啊,请让我及时赶到,梅甘祈祷着。

步行前往村庄广场是令人惬意的。

街道掩映在参天大树下面。

但海梅没注意到周围的景物,他正在想着费利克斯。

他曾像兄弟一般地对待他,对他完全信任。

是什么使他成为叛徒,而要让大家处于危险之中呢?也许帕科派来的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帕科为什么不能在电话里面谈这事呢?海梅不理解。

他快要到村庄广场了。

广场中央有一座喷泉,周围栽满了枝繁叶茂的绿树。

孩子们在玩捉人游戏。

两个老年人在玩滚球游戏。

五六个男人坐在长凳上,享受阳光,看书,打瞌睡,或是喂鸽子。

海梅穿过街道,慢慢走过小径,坐在一条长凳上。

当塔楼上的钟敲出和谐的中午报时音响时,他看了看表,帕科派来的人该到了。

海梅斜眼一看,广场那边远远地有一辆警车停了下来。

他朝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辆警车。

警察们下车,朝公园里走来。

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这是一个陷阱。

可这是谁设下的呢?是传消息的帕科,还是转达消息的安帕罗?是她叫他到公园来的。

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没有时间为此着急了。

他得逃走。

但海梅知道,这时他要是拔脚就跑,他们就会开枪将他击毙。

他想蒙混过关,但他们知道他就在这儿。

想想办法。

要快!在一个街区以外,梅甘正急匆匆地朝公园走来。

当公园进入她的眼帘时,她举目一看,只见海梅坐在长凳上,警察正从公园两边向他靠近。

梅甘的心急速跳动起来。

海梅没法逃脱了。

她经过一家杂货店。

在她前面,一个妇人正推着一辆童车挡住了她的路。

那妇人把童车停在杂货店的墙边,走进商店去买东西。

梅甘一刻也没犹豫,一把抓住童车手柄,穿过街道,走进公园。

警察已在沿着一条条长凳询问那些坐在那儿的男人了。

梅甘从一名警察身边挤了过去,推着童车,走向海梅。

她喊道:我的圣母!你在这儿呀,曼努埃尔!我到处找你。

我已经受够了!你答应过早晨粉刷房子的,可你现在却坐在公园里,像个百万富翁。

妈妈说得对,你是个百无一用的混子。

当初我真不该嫁给你!海梅立时反应过来。

他站起身来。

你妈妈真是个谈论混子的能手。

她自己就嫁了一个混子。

要是她——你说谁?要不是我妈妈,我们的孩子早就饿死啦。

你连半片面包都没带回家过……那些警察停下来,观看他们吵架。

那个女人要是我老婆,一名警察咕哝道,我就把她送回她妈妈那儿去。

你他妈这爱唠叨的女人真令人讨厌,海梅吼了起来,我警告过你,回家后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还像个男子汉。

另一名警察说。

海梅和梅甘一路吵吵闹闹走出公园,前面推着那辆童车。

警察们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坐在长凳上的那些人身上。

请问有身份证吗?出了什么问题,警官?没关系,给我看看证件就行了。

公园里所有的人都掏出了皮夹,取出身份证,证明他们是什么人。

在检查过程中,一名婴儿哭叫起来。

一名警察举目一望,只见那辆童车被弃置在拐角处,那对吵架的夫妇不见了。

半小时后,梅甘从正门进了屋。

安帕罗正在紧张地来回踱步。

你到哪儿去了?安帕罗质问她,没告诉我你不该离开这间屋子。

我得出去处理一件事情。

什么?安帕罗猜疑地问,你在这儿不认识任何人。

如果你——海梅走了进来,安帕罗脸上失去了血色,但很快她就恢复了镇静。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她问,你没到公园去?海梅静静地说:为什么,安帕罗?她看到他的眼睛,知道事情已无望了。

是什么使你改变的?她摇摇头。

我没改变。

是你变了。

在你们进行的这场愚蠢的战争中,我失去了我所爱的每一个人,我厌恶一切流血。

你能耐心听听关于你自己的真实情况吗,海梅?你跟你反对的政府一样坏,甚至比他们更坏。

因为他们想讲和,而你却不然。

你认为你在帮助我们的国家吗?你是在毁灭它。

你抢劫银行,炸毁汽车,屠杀无辜民众,你还以为你是个英雄。

我曾经爱过你,信任过你,但——她的声音突然变了,这种流血必须结束。

海梅走到她身旁。

他的眼睛冷冰冰的。

我该杀了你。

不,梅甘喘着气说,求你!你不能这样。

费利克斯已经来到这间房里,听到了这些谈话。

耶稣基督!这么说她就是那个叛徒。

我们拿这条母狗怎么办?海梅说:我们得把她带在身边,看紧她。

他抓住安帕罗的肩膀,轻轻地说:要是你还想耍花招,我保证叫你死。

他猛地将她推开,转身面对梅甘和费利克斯。

在她的朋友到来之前,我们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