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025-03-30 08:59:32

说来奇怪,托出。

坦波尔登上明星宝座该归功于米莉。

在他们结婚之前,托比只是一个不难找到的奋发有为的喜剧演员。

等他们结婚之后,却加进去一个新的成分:仇恨。

托比被迫与他所看不起的姑娘结了婚,他窝着一肚子的愤怒,他恨不得亲手把她掐死。

尽管托比并没有觉察到,但米莉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忠实的妻子。

她崇敬他,尽一切努力来讨他的欢心。

她把在本尼迪克特山谷的家,收拾得干净漂亮。

但是,米莉越是努力取悦于托比,托比越讨厌她。

他经常对她百般挑剔,却敬而远之。

但他很谨慎,凡是能够把她惹翻,以至使她可能去找艾尔。

凯鲁索的事,他就绝不会说或者绝不会做。

使托比终生难忘的,是那根用橡皮包着的铁棍抽打他胳膊时,给他带来的无比痛苦;还有当凯鲁索说,如果你伤害了米莉……的时候,凯鲁索的那一张面孔。

由于托出无法对他的妻子发动进攻,他就把他的愤怒转向了观众。

如果当托比在舞台表演的时候,有人敲了敲盘子、站起来到盟洗室去,或者胆敢交头接耳,那么,这个人必然成了当时当刻托比以粗鲁语言攻击的目标。

托比会令人震惊地以他那天真的魔力对这个人攻击到底,结果观众还会为之赞赏。

甚至当他嘲弄一个倒运的受害者时,人们往往大笑直至喊叫起来。

他那天真无邪的面孔与他那俏皮滑稽的声调相映成趣,使他成为一位具有不可抗拒力的演员。

总之,他能以最粗俗的话语讽刺挖苦,却又能避开人们的责备,这实在已成了托比。

坦波尔与众不同的特色。

在他的那些受害者中,从来没有谁会认为托出说的话有一句是当真的。

如果说托比以前只是一个大有前途的年青的喜剧演员,现在他已成为娱乐圈子里谈论的中心了。

克里夫敦。

劳伦斯从欧洲回来,令他吃惊的是托比竟会和一个歌舞女郎结了婚。

显然这是不相称的。

但是,当他问到托比的时候,托比却望着他的眼睛,说:怎么给你说呢,克里夫?我遇到了米莉,爱上了她,情况就是这样。

似乎不完全是真情。

其中有某种因素使这位代理人迷惑不解。

有一天,克里夫敦再他的办公室里对托比说道:你确实是越来越红啦,我已在雷乌宾馆给你订了一个四周演出的合同。

每周两千美元。

那个巡回演出怎么样了呢?忘了它吧。

拉斯韦加斯愿付十倍的报酬,人人都想,看看你的表演呢。

取消了拉斯韦加斯的合同,我去巡回演出。

克里夫敦吃惊地看看托比。

可是拉斯韦加斯——我愿意巡回演出。

托比的话音里带有一种克里夫敦。

劳伦斯从前未听到过的语调。

那不是傲慢,也不是暴躁;而是这两者以外的某种东西。

是一种深沉的、抑郁着的愤怒。

可怕的是,这样的语调从这样一张脸上吐露出来时,它反而比以前显得更为亲切、更充满了稚气。

从那以后,托比总是在巡回演出的路上。

这是他逃避他那监狱的唯一办法。

他在夜总会里演出,在剧院里演出,还在大会堂里演出。

当这些合同到期了,他就缠着克里夫敦。

劳伦斯给他订高等院校的合同。

任何地方都行,只要能躲开米莉。

能够与热情、诱人的女人睡觉的机会太多了。

每个城镇都一样。

女人们在托比演出之前或演出之后,追到他的化妆室里等他,有的甚至站在他旅馆的门廊里等他。

托比一个也不与她们睡觉。

他一想起艾尔。

凯鲁索对他说的话,你确实是个容易引女人上钩的驴……我不会伤害你……你是我的朋友,只要你很好地对待米莉……他就不禁不寒而栗。

托比拒绝了所有女人。

我很爱我的妻子,他会羞答答地这么说。

她们都相信了他的话,并且更敬重他了。

他的话传开了。

这正中他的心意,他正要把这话传开:托比。

坦波尔的的确确不爱胡来;他是个真正顾家的人。

但是,那些可爱的,已达婚龄的姑娘们,总是跟在他的后面。

托比越是拒绝她们,她们就越是追求他。

事实上托比也多么渴望得到一个女人,以致他经常处在自身肉欲的痛苦之中。

有时他工作起来都感到困难。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想到那些愿意和他睡觉的美丽姑娘。

他咒骂命运,他对命运感到无比愤怒。

尽管托比得不到性的满足,这种欲望总是闷在他的肚子里。

但是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巡回演出完毕回到家,—见到米莉,他的性欲就会马上烟消云散。

而米莉却总是等待着他,热情而又可爱,准备由他摆布。

但是,她是他的敌人—一托比认为——于是,她越是那样对待他,他更瞧不起她。

他强迫自己和她睡觉,但是,他满足的不是别人,而是艾尔。

凯鲁索。

只要托比和米莉在一起,一种粗暴和残忍会迫使她痛苦地喘不过气来。

他假装认为,那是她欢快的声音。

他越来越凶猛了,直到最后……他不是在做爱,而是在做恨。

一九五○年六月,朝鲜战争爆发了。

杜鲁门总统命令美国军队开进南朝鲜。

不论世界其他地方对此事持什么态度,对托比来说,朝鲜战争是件大好事。

十二月初,《剧艺日报》上刊登了一篇报道:鲍伯。

霍普已作好准备,要对美国在汉城的驻军,作一次圣诞慰问演出。

托比读了这则报道后半分钟,就打电话给克里夫敦。

劳伦斯商讨此事。

你让我参加这次慰问演出吧,克里夫。

为什么呢?你已经三十岁啦。

相信我吧,亲爱的孩子。

那些演出并不是闹着玩的。

我——我不管他是不是闹着玩,托比在电话里大声嚷道,那些兵士们正在外面冒着生命的危险。

最低限度我能让他们大笑几次,也很好嘛。

托比的这一侧面,是克里夫敦以前所不曾了解的。

他受到了感动,心里很高兴。

好吧。

如果你这种感情很强烈,我看看我能作点什么。

克里夫敦应允他。

一小时后,他给托比回了电话。

我已同鲍伯谈了,有你参加,他感到很高兴。

可是,如果你要改变主意的话——不改变主意,托比说着就把电话挂上了。

克里夫敦。

劳伦斯久久地坐在那里,心里想着托比。

他为托比感到骄傲。

托比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能作他的代理人,克里夫敦。

劳伦斯感到无比幸福,同时也为能协助托比开拓他的远大前程而由衷欣喜。

托比在釜山、大丘和全州等地进行了演出,在兵士们的笑声中他寻求到了安慰,米莉已日复一日地在他的心中淡忘了。

圣诞节过去了,托比没有回家。

他又到关岛去了,那里的年轻人都很喜欢他。

继之他又到了东京,慰问了住在军队医院里的伤病员。

但是最终,他还得回家去。

四月份了,托比在中西部十周巡回演出结束返家的时候,米莉在飞机场接他。

她的第一句话是:亲爱的——我要生个孩子了!他瞧着她,直发愣。

她误解了他的感情,认为那是幸福的表现。

多妙啊!她大声说。

你看,如果你出门在外,我们的婴儿将给我作伴儿。

我盼着生个男孩儿,这样,你就可以领着他去打垒球了。

而且……托比根本没有听见她后面嘟嘟嚷嚷说的那些傻话。

她的话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托比原本以为他总有一天会有办法逃掉。

他们结婚刚刚两年,但看起来却象过了几百年。

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米莉决不会放他走掉小孩要在圣诞节左右降生。

托比已经做好了安排,随一个演出队到关岛。

米莉临产前他要外出,艾尔。

凯鲁索是否会同意,这他可搞不清楚。

只有一个办法,托比打电话给拉斯韦加斯。

他立刻听到了凯鲁索那高兴的而又熟悉的声音,嘿,小伙子,听到你的声音,我很高兴。

听到你的,我也很高兴,艾尔。

我听说你要当爸爸了。

你一定非常激动。

激动这个词儿还不够,他实话实说。

他使他的声音中带有谨慎担心的味道。

我现在给你打电话,正是为了这个,艾尔。

孩子在圣诞节前后就要降生了,可是——他必须谨慎。

我不知该怎么办。

我想在孩子降生时留在家里,和米莉在一起。

可是,他们要我回到朝鲜和关岛去慰问军队。

半天对方没有说话。

这倒是个难题。

我不愿意让我们的兵士们失望,可是,我也不愿意让米莉感到失望。

是啊。

又停了半天。

然后,我告诉你,我的想法,小伙子。

我们都是优秀的美国人,是吗?那些兵士们在那里为我们打仗,是吗?托出全身突然感到了松弛。

当然。

可是我不想去——米莉没有问题,凯鲁索说道。

女人总是要生孩子的。

你到朝鲜去吧。

六个礼拜后,圣诞节前夕,托比在釜山美军驻地,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离开舞台时,有人交给他一份电报。

米莉在生产一个死胎时,死去。

托比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