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戈达德的报告演示被一再推迟。
本来是该八点半开始的,八点二十分的时候我收到弗洛伦斯的即时邮,通知我Jock的高层主管会议还没开完,让我们把演示推迟到九点。
然后又收到弗洛伦斯的另外一条消息:会议还没有结束的迹象,让我们再推迟到九点半吧。
我猜那些高管都在奋力保全自己的部门,以免裁员造成自己权力的削弱。
总的来说,他们可能都赞成裁员,但不是裁自己的部下。
特莱恩和其他公司一样:公司组织结构表里你的手下越多,也就表明你的权力越大。
没人愿意损兵折将。
我饿极了,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块蛋白质补充条。
我也很累,可我亢奋得其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在我的PPT演示稿上下功夫,把它弄得更加花哨。
我在切换幻灯片时加入了动画渐变效果;为了增加喜剧效果,我加上了那个头顶上悬着个问号的挠着头的简笔画小人。
我不停地减少文字部分:我记得有个七规则——每行不超过七个字,每页不超过七行或七个要点。
还是五规则来着?你也听说过的。
我猜在现在Jock大概不会太有耐心,因此我不断地精简文字。
我越等越紧张,我的PPT幻灯片也被改得越来越简洁,只是幻灯片的特效是越弄越酷了。
我还学会了让柱状图里的柱子在人们眼前降低或者增高。
戈达德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在十一点三十分的时候,我终于收到了弗洛伦斯的消息,叫我去主管展示中心,说会议刚刚结束。
我到那儿时,人们正在陆续离开。
其中一些人我是认识的——运营总监吉姆·科尔文、汤姆·龙格尔、人力资源主管詹姆斯·斯帕林,还有些看上去很威风的女人。
每个人都不怎么高兴。
戈达德被一群七嘴八舌的人围在中间——他在其中最矮——在人群里他越发显得矮小。
他看上去也很糟糕——红眼圈,眼睛里满是血丝,眼袋比平时还要大。
坎米雷堤站在他身边,他们似乎在争论。
我只听到了一些片断。
……公司也需要新陈代谢。
坎米雷堤正在说。
……各种各样的抵抗情绪、士气消沉。
戈达德嘀咕着。
最好的对付抵抗的办法就是铁血政策。
坎米雷堤回答。
我通常喜欢说服劝告那套老办法。
戈达德疲倦地说。
其他人围成圈看着他俩争论。
正如阿尔·卡彭(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芝加哥黑手党首脑——译者注)所说,好言好语加上一支枪比纯粹的好言好语要有效得多。
坎米雷堤微笑着说。
我猜接下来你就要告诉我,只有打碎鸡蛋才能做成煎鸡蛋了吧。
你总是比我快一步。
坎米雷堤拍了拍戈达德的背走开了。
这个时候我正忙着把我的笔记本电脑连接到嵌在会议桌里的投影仪上。
我按了一下放低窗帘的电动按钮。
现在只有戈达德和我在这间昏暗的房间里了。
我们现在要干什么?看表演吗?对不起,只有幻灯片演示。
我回答。
我不太肯定关掉灯是个好主意,用不了多久我就一定会睡着的,戈达德说,我差不多一晚上没睡,为今天要说的废话痛苦不安。
这次裁员是我个人的失败。
不是的。
我说,然后觉得心虚——我凭什么安慰CEO?无论如何,我补充说,我会尽量简短的。
演示的开场是一幅特莱恩Maestro产品的动画图片,图片的各个部分从屏幕外飞进来,完美地拼凑在一起,效果很酷。
接下来就是那个挠头的、脑袋上浮着个问号的小人儿。
我说:惟一比处在现在的消费型电子产品市场更危险的,就是根本不在这个市场。
现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辆风驰电掣的F1型赛车。
因为如果你不是在车里把持方向盘的人,就会成为车下亡魂。
接下来的一张幻灯片上面写着:特莱恩消费型电子产品——好的,不好的,糟糕的。
亚当。
我转过身来,先生?这是什么鬼东西?我后脖子上冒出一层冷汗。
那只是介绍部分,我回答,这个介绍显然是太过了,现在我们进入主题。
你告诉弗洛伦斯你是打算做——这破玩意儿叫什么来着?P——PPT了吗?没……他站起身来,走到电灯开关前,打开了灯。
如果你说了,她会告诉你——我憎恨那种垃圾。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对不起,没人说起过。
天啊,亚当,你是个聪明、有创意、有思想的年轻人。
你认为我会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决定是要用Arial18号字还是TimesRoman24号字上吗?老天。
干吗不直接告诉我你的看法呢?我不再是个孩子了,不需要给我喂该死的麦乳精了。
真对不起。
我又说。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低血糖,可能是。
是午饭时间了,我也饿极了。
我可以下去买些三明治来。
我说。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戈达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