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布伦达在厨房里叫着,我说,早餐准备好了,来吧。
我找不到我的另一只鞋子了。
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卧室里向她回喊。
你再找找看。
她一边喊着一边将一调羹燕麦粥喂给小儿子蒂米,蒂米像只小鸟,急切地张开嘴巴。
我找过了!凯文又在喊。
你脱鞋时,是不是把鞋子放在床边的?是的。
它不会自己走开的,再找一找。
我找不到它!布伦达知道这种声调下面将是眼泪,接着是歇斯底里大发作。
静下来,她喊道,史蒂夫,你能帮凯文找一下他的鞋吗?我正在喂蒂米吃饭啊!听不到她丈夫的回答,只有从浴室里传来自来水的流淌声。
妈咪!我来了。
她将调羹交给蒂米,然后匆匆离开厨房。
蒂米立刻将它横放在嘴里,麦片粥流在他的围兜上。
凯文站在地板中央,一只脚穿着鞋子,另一只脚光着,他的胖鼓鼓的脸因紧张而发红。
他傻站着,一动不动地向四面张望,这就是他找鞋子的方式。
一切都会好的,我会找到它的。
她跪下去仔细看着床底下,这是最可能有鞋子的地方。
这时,她从厨房的收音机中听到七点钟新闻。
如果她不赶快做完这些事,上班将会迟到。
她听到播音员在播送头条新闻:国际能源公司昨天傍晚宣告对一种惊人的新能源的突破。
被褥的折叠声和凯文的喷嚏声淹没了这条新闻的其余部分。
当她找回那只丢失的鞋子让她儿子穿上时,她赶快领他到厨房里去吃早餐。
史蒂夫这时坐在蒂米跟前,耐心地一匙一匙地将燕麦粥喂进他张开的嘴里。
听见布伦达进来,史蒂夫转过身来对她微笑,这微笑给了她温馨和喜悦,即使在结婚六年、有了两个孩子以后的今天,这依然能使她产生一种激情。
早安,亲爱的。
他说。
早安,她弯下身去吻他,关于国际能源公司说了些什么?谁在说啊?那个新闻,我听到了有关国际能源公司的消息。
哦,那个,我没留意。
史蒂夫从蒂米脸颊上揩去溢出的麦片粥。
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布伦达走到餐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她想快点喝完,但却没有做到。
为什么你这么关心他们在做些什么?史蒂夫问。
因为他们在塞莫皮莱温泉区的投资失败了,我一直在关注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得了,布伦达,你对国际能源公司这个名称的反应很像巴甫洛夫的一只狗。
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并不都是值得人怀疑的。
我同意,只不过只占百分之九十。
史蒂夫容忍地看着她,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布伦达大笑,用表情来逗引他,想让他高兴起来。
然后她看了看表。
我得走了,晚上见。
她将喝剩的咖啡倒进水槽,洗净杯子,然后倾过身去向史蒂夫吻别。
史蒂夫比她晚离开家,因为他的办公室离家近,于是,布伦达很高兴能将送孩子到看管人那里去的任务落在他身上。
拜拜,妈咪。
凯文深沉的喉音像他父亲。
她吻了两个孩子,从他们脸上又尝到了燕麦粥残留的滋味。
她从桌上拿起手提包和钥匙,匆匆走过起居室走出门外。
她坐上她的红色微型轿车,启动后开出私人车道,当她看到花园里零落散乱的花卉时,她摇摇头,她真的应该挤出点时间来整治一下她的花园了。
当她在快车道上向城里驶去时,她车上的收音机里不停地震响着流畅的音乐和新闻报道,但她没有听到她想听的那段新闻,于是,她就在她们办公楼门厅的报贩处买了一份报纸。
她乘电梯到三楼,通过灯光暗淡的过道走向她的办公室。
她的鞋跟嗒嗒地震响在沾染了污渍的有四痕的大理石地板上,陈腐的香烟烟雾和地板绪的气味飘悬在空气中。
她经过不少装有磨砂玻璃窗的厚厚的木头门,然后到达自己的办公室,门媚上一块金色的金属牌上用大写字母写着法律事务处,布伦达·英格拉哈姆。
近一年来,她有了自己的较为成功的业务,史蒂夫常常以此取笑她,说她在法律上的成功是因为她作为一个抗议者的才能。
为此,她在经济上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回报。
早上好,萨姆。
她向她的秘书问候,有电话吗?她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叠邮件。
萨姆抬头看了看他的记录,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的,杰克·格林约15分钟前来电话,他说事情很重要,他整个上午都在办公室里,你要我接通他的电话吗?不,我要先在报纸里核查一件事情。
布伦达从萨姆办公室后面的壶里倒出一杯咖啡,然后走进她的私人办公室。
她的这间办公室处于一个通风管道上方,就在办公楼顶楼下面,光线不足,房东的节俭使房子很热。
国际能源公司声称一旦塞莫皮菜温泉区的核电厂竣工,他们就降低价格。
但布伦达坚信,核电厂建成后造成的放射性危险已远远超过对人民的利益。
因此,她乐意冒一点儿险,继续对环境安全委员会提供积极支持和免费法律咨询。
她在办公桌的下面抽屉里找出一件毛衣穿上,然后坐下来,一边喝咖啡,一边仔细阅读报纸,寻找国际能源公司的最新消息。
弗雷德里克·泰勒——国际能源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在头版上对着她微笑,她打量着这个瘦个儿男子稀疏的红头发和老鼠似的脸型。
尽管泰勒在公众中口碑不错,他积极支持至少半打民间团体,还在最近的一个州的统一慈善事业组织中任主席一职。
但是,他的和蔼可亲的形象并不能完全掩盖他的冷血实业家的特性,在流行的公司行话中,他依然私下被人称为账本底线。
(注:账本底线指盈亏一览结算线,指终日在账本上研究盈亏的企业家,这里比喻不择手段追求利润的企业家。
)她将注意力从泰勒的照片转移到新闻的内容上,她对这篇报道看了两遍,然后将报纸放在桌子上。
她靠在椅子上,注视着挂在墙上的装在木框里的律师开业执照,力图理清她的各种思绪。
她拿起电话拨环境安全委员会的号码,电话那端传来杰克本人深沉而稍带严肃的应答声。
杰克。
唉,布伦达,我刚想给你打电话。
萨姆告诉我了,你看过那份报纸了吗?是的,你有什么想法?如果是真的,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是吗?不必再有斗争,也不必为国际能源公司破坏环境以及所有那些胡作非为而担忧了?如果这样,你将会失业的,杰克。
那将是我生活的目标,我要工作到让自己失业为止。
你怎么样?你也会失业的。
哎!事实上,如果没有国际能源公司的胡搅蛮缠,我就会有更多的时间为我的诉讼委托人工作。
她又看了看报纸上的这幅照片,你相信泰勒吗?是的,我相信。
他们两人都为此大笑起来。
他身上一定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尽管我承认这一点,但我一时想不起任何事情。
布伦达说。
他也许对他母亲还算仁慈,为了纪念母亲,他以母亲的名字命名整个基金会。
这是为了免缴许多的税款。
严肃一点,杰克,对这一则消息,如果是国际能源公司以外的另一家公司做出了这项发明,我的感觉就会好多了。
我也是这样。
你还记得国际能源公司的那个白痴吗?他在去年召开的关于塞莫皮莱温泉区的听证会上力图证明少量的放射物对人体有益。
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决不会忘记当那个白痴——拉里·布莱克韦尔认识到那个怪人所做的是什么事情时他脸上的那种神色。
这是布莱克韦尔为泰勒当帮闲的惯用方式,他给整个法律界蒙上了耻辱。
只要泰勒在管理着国际能源公司,我认为我最好不要去寻找另外的工作。
你了解这个新玩意儿会产生什么后果吗,布伦达?并不太了解,我想待会儿打电话给史蒂夫,听取他的意见,他是我们家里的科学顾问。
好吧,那么不必让我来为你效劳了,我们让这位教授去工作吧。
以后再谈,杰克。
明天见,向史蒂夫和孩子们问好。
布伦达挂了电话,转过椅子,凝视着窗外通风管对面的砖墙。
杰克的观点总会印证她已有的悲观情绪,然而……她看了下表,估计史蒂夫已经上完他十点钟的课了,于是她拿起电话拨往他的办公室。
怎么啦,宝贝?当他听到她的声音时,问道。
关于引力,你知道些什么?对不起,再说一遍好吗?我很抱歉,我的意思是,你听说过可以利用引力生产能源吗?对,一架水车,一个钟摆……国际能源公司声称,他们已经发明利用引力制造能量的一种新方法。
什么?布伦达细看着报纸上的那篇论文,是关于利用统一场的一种东西,你知道有关这方面的原理吗?知道点儿,那是先进的理论物理学,我想起他叫什么名字——哦,奥托·埃里克森,两年前他因在这方面的杰出研究而获得诺贝尔奖。
如果国际能源公司将这一理论作了实际应用,那完全是个大突破,文章里有没有说他们是怎么做的?我来看看,文章说,‘一个生产能源的革命性的新方法已被国际能源公司发现了,行政副总裁唐纳德·普鲁伊特今天宣布;盖伦·汉密尔顿,一个受雇于国际能源公司的物理学家,新近发现一种可以将引力转换成能源的方法,引力转换机的原理是以奥托·埃里克森的理论为基础的……’等一等。
史蒂夫插话,再说一遍,叫什么名字?奥托·埃里克森。
不,还有一个。
哦,让我看看,唐纳德·普鲁伊特?盖伦·汉密尔顿?是的,就是这个,盖伦·汉密尔顿,他可能就是那同一个人。
你认识他?我们同时在工程技术学院读书,我一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才能施展他的才干,从而使他扬名天下。
现在看来正好是国际能源公司,我得承认我很重视他的这一发明,史蒂夫,像这样一种东西将会发生什么危险?我一时还说不清楚,但究竟是什么使你想到有某种危险呢?我不知道,我猜想也许就是你那个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大公司综合征造成的。
他们声称所供应的电能是安全的,无污染,而且是无限的,这听起来太美了,好像不是真的。
真的,引力决不会杀害任何人。
你是否低估了一座摩天大楼崩塌的危险。
说实话,宝贝,我不认为这有任何危险。
这看起来好像是你过去的一个坏孩子,现在坚定不移地寻求真理,所以你有点信不过。
我不知道是该挥舞着旗帜去欢呼还是丢开那篇报道,但我倾向于后者。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么让我看看我是否能为了你而去凭空虚构出一个重大而危险的问题。
不要开玩笑了。
我已经有足够的准备,如果他们已经找到了圆满的解决办法,我很高兴。
只不过是,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不相信童话了。
你有没有关于统一场理论方面的书籍?能带来给我看看吗?我看看能否找到一些。
布伦达又看着那份报纸,顺便问问,25日你有空吗?有什么事?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有关引力转换机的听证会就安排在那一天,我要到那里去。
她将日历翻到25日,在上面写上了个提示,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那天是星期几?星期一。
我想,史蒂夫有点犹豫,也许我那天要对特德或另一个研究生讲课。
我希望能够依靠你的判断,我不想和国际能源公司过不去,但我确实希望这个机器是安全的、能使我满意,如果是这样,他们将会得到我衷心的祝福。
我深信那对国际能源公司将是个安慰。
史蒂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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