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偷毛奇

2025-03-30 09:00:24

现在该是异世界一位新角色上场的时候了。

唔,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新角色。

我们以前已经遇见过他了,就在LEP排队登记的人群中。

那个被押解的惯偷毛奇·迪古斯,偷窃成性的小矮人。

即便是按阿特米斯·法尔的标准来看,他也算是个可疑人物。

唉,让这人出场,就好像我们这篇报告里面不道德的人还不够泛滥成灾似的。

毛奇出生在一个典型的小矮人家庭,小矮人们居住在洞穴里,毛奇在很小的时候就暗下决心:采矿并不适合他,他要把他的才华运用在其他用途,也就是说,挖条地道钻入别人家中,一般是钻进人类的房子里。

当然,这意味着将丧失自己的魔法。

居所是神圣的。

如果你打破这条规则,你就准备好自食其果吧。

不过毛奇并不在乎。

他对魔法根本一点也不在乎。

在下面的矿山里,魔法根本从来没有过用武之地。

有好几百年的时间,他一直走着好运,而且他还在地面上建起了一个赢利丰厚的纪念品公司。

直到有一天他想把大力神杯卖给一个LEP密探,他的好日子结束了。

从此以后,他的运势急转直下,至今为止被逮捕的次数超过了二十次。

在总共有三百年的时间内,他一直忙活着进进出出监狱的大门。

毛奇对于挖隧道有着令人惊异的好胃口,我所说的好胃口指的只是这个词的字面上的意思。

为了那些不熟悉小矮人挖隧道技艺的人,我会尽量努力把这点解释得明明白白。

像某些爬行动物一样,男性小矮人可以张开上下颚,一秒钟内就能咽下几公斤的土。

土会被超高效的新陈代谢所消化,任何有用的矿物都会被挑选出来,然后……在另一端被排出来。

真是有趣。

现在毛奇被关在LEP总局的一间石头牢房里,他虚弱得很。

至少,他努力想给人留下一种印象:这个矮人虚弱又安静。

实际上,他铁头靴里的脚趾头正在发着抖。

此时地精和小矮人的地盘战正进入白热化阶段,某个聪明的LEP精灵却把他丢进了一间关着群亢奋的地精的牢房里。

也许这是疏忽大意,但更像是对他排队登记时扒了拘押他的警官的钱包这种行为的一点报复。

那么,小矮人,地精的头儿,一个脸上生了疣子,浑身布满刺青的家伙冷笑道,为什么你不啃出条路逃出这里?毛奇敲了敲墙。

这是实心石墙。

地精大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它可没你们小矮人的头骨硬。

他的亲信们哄笑起来。

于是毛奇也跟着笑了,他觉得这样做比较明智。

但是他错了。

你在嘲笑我?小矮人?毛奇马上止住笑。

跟着你笑的,他纠正道,我是跟着你笑的。

那个头骨的笑话真有趣。

地精走上前来,直到他黏糊糊的鼻孔离毛奇的鼻孔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你在对我纡屈尊降贵吗?小矮人?毛奇吞口口水,心里算计着。

如果他现在张开大嘴,也许可以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吞下这个头目。

但是,地精是矮人消化系统的杀手,他们骨头太多了。

地精用魔法召来一个火球,火球在他手中燃烧着,我在问你问题呢,丑矮子。

毛奇可以感觉到一下子身上每个汗腺都进入超常运作状态。

小矮人不喜欢火,他们甚至想都不愿意想到火这个词。

和其他的精灵种族不同,小矮人并不想到地面上生活,那离太阳太近了。

这对于某些热衷于泥土人占领区解放事业的人来说,真是讽刺啊。

没必要这样,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想表示友好。

友好?疣子脸轻蔑地说,你们这种人根本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

懦弱、阴险这两个词,就是用来形容你们这种人的。

毛奇圆滑地连连点头:众所周知,我们是有那么一点背信弃义。

一点背信弃义!一点背信弃义!我弟弟弗利姆中了一群伪装成粪堆的小矮人的埋伏!他现在还在做断骨牵引呢!毛奇同情地点头。

那个粪堆的老把戏,非常可耻,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和同族人来往的原因之一。

疣子脸的手指快速转动着火球:世上有两种人是我真正鄙视的。

毛奇有种感觉: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种是讨厌的小矮人。

不出所料。

另一种是背叛自己种族的叛徒。

就我听知,你刚好同时属于这两类。

毛奇虚弱地微笑着:我真有幸。

幸运和这事没关系。

是命运让你落入我的掌心。

如果是其他时候,毛奇可能会指出来幸运和命运基本上是一回事,但是今天可不行。

你喜欢火吗?小矮人?毛奇拼命摇头。

疣子脸咧开嘴阴笑着。

真可惜,因为我现在随时准备把这团火球丢进你的嗓子眼里。

小矮人艰难地吞了口干唾沫。

多么典型的小矮人们的手足情啊!小矮人们恨什么?火。

唯一能召唤火球的种族是什么?地精。

那么小矮人们在和谁打仗?不用大脑都可以想出来!毛奇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小心点啊,我们可能都会被烧着的。

不是我们,疣子脸龇着牙笑,把火球抛到两只细长鼻孔上吸了进去,我们根本不怕火。

毛奇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已经在后巷里看过这一幕无数次了。

一群地精堵住一个离群的小矮人,困住他使他动弹不得后,领头的地精会把两道火焰直接喷到小矮人的脸上。

疣子脸的鼻孔颤动了一下,他准备喷出被吸入的火球了。

毛奇畏缩了一下,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地精们犯了个基本错误,他们忘了扭住他的胳膊了。

地精用口深呼吸,然后闭起了嘴巴,这是为喷出火流准备更多压力。

他把头向后仰,鼻子对准了小矮人了,发射!毛奇快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用大拇指堵住了疣子脸的两只鼻孔。

非常恶心,是的,但是比变成小矮人烤肉好上一千倍。

火球无路可走。

遇到毛奇大拇指后它反弹回来,又弹回了地精的脑袋里。

泪道畅通无阻,于是火焰被压缩成了高压火流,就在地精双眼下喷发了出来。

一阵火海席卷了整个囚室。

毛奇撤回大拇指,迅速擦拭一下后,把两只大拇指塞进了嘴巴里,唾液中的天然止痛成分开始治疗他烧伤的手指。

当然如果他还有魔力,他只需要念念咒语烧伤的手指就能好起来。

但是这就是你为选择犯罪道路所付出的代价。

疣子脸的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好。

烟正从他头上每个孔窍里冒出来。

地精也许确实不怕火,但是游离的火球已经完全冲刷了他身体内每根管道。

他像根海草一样摇晃着,然后脸朝下颓然倒在地上。

有某个东西被压碎了,也许是地精的大鼻子。

其他匪徒的反应对毛奇不怎么有利。

看看他对老板干了什么!这个讨厌的丑矮子!让我们烤了他!毛奇向后退得更远了。

他曾经希望他们的头头儿挂掉后,剩下的地精会慌了手脚。

明显美梦落空。

毛奇别无他法,只得奋起抵抗,虽然这绝非他的天性。

他大张双颚,向前跳去,一口咬住了最前面一只地精的脑袋。

喂!你们退后!他不顾嘴里碍事的脑袋嗡嗡喝道,退后!不然你们的朋友就完蛋了!其他人僵住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当然,他们全都清楚小矮人的臼齿能对地精的头做出什么事,那可不是个好看的画面。

每个地精手中都跳出来一只火球。

我警告你!你不可能把我们全吞下去,丑矮子!毛奇强忍住咬下去的冲动。

这是小矮人最强烈的欲望,千百年来挖隧道的过程中诞生的深植在基因里的记忆。

地精正在微弱地挣扎这个事实影响不了他。

他现在已经山穷水尽,那帮暴徒正一步步逼近,而他嘴巴里填得满满的,根本无能为力。

情况危急,该嘎吱咬下去了。

忽然牢房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好像整个中队的LEP警官都涌进了这片狭小的空间。

毛奇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枪筒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把犯人吐出来。

一个声音命令道。

毛奇非常高兴地听从了命令。

浑身上下沾满了黏液的地精倒在地板上大呕特呕。

地精们,把火球熄了。

火球一个接一个熄灭了。

这不是我的错,毛奇哭诉道,他指着那个正在痉挛的疣子脸,是他炸了他自己。

那个警官把枪装进了皮套里,抽出了一副手铐。

我不关心你们怎么自相残杀,他说,一边扭转毛奇双手,咔嗒一声扣上了手铐。

如果让我来管这事,我会把你们所有人全都丢进一间大屋子,一星期后再回来清理你们。

但是鲁特司令官需要你尽快到地面上去。

尽快?就是现在,越快越好。

毛奇知道鲁特。

司令官曾经送他吃过好几次牢饭。

如果是鲁特想见他,可能不是为了喝杯小酒或者看场电影。

现在?但是现在是白天,我会被烧死的。

那个LEP警官笑了起来。

你要去的那个地方不是白天,伙计。

你要去的地方什么都不是。

鲁特正在时间场入口等待小矮人。

入口也是弗利的另一个发明。

精灵们可以在不影响场内已经变化的时间流的前提下,进入或离开时间场。

这就意味着:即便带毛奇来到地面上花了将近六个小时,他被射入时间场的时候,只是鲁特下达派人找他来的通知之后几分钟而已。

这是毛奇第一次进入时间场。

他站在场内看向这个微微发光的圆环之外,生命在以一种夸张的速度行进着,汽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驰,云朵匆忙在天上跑着,好像后面有十级大风在驱赶着它。

毛奇,你这个小坏蛋,鲁特咆哮道,你现在可以把那套衣服脱掉了。

这个时间场是过滤了紫外线的,我听说大概是这样。

小矮人在E1时被发了一件防护服。

虽然小矮人的皮肤很厚,他们却对阳光极度敏感,在太阳下不超过三分钟就会被灼伤。

毛奇脱去了紧身衣。

很高兴见到你,鲁特。

你应该称呼我司令官。

现在是司令官了,我听说了,不是书记员搞错了吧?鲁特的钢牙把雪茄咬成了碎末。

我没时间听你在这儿大放厥词,犯人。

我的靴子这会儿没踹上你屁股的唯一原因是我有个工作要你做。

毛奇皱起眉头:犯人?我有名字的,你知道的,鲁特。

鲁特蹲到了小矮人的高度。

我不知道你活在什么样的幻想世界里,但是在现实世界里,你就是个犯人,我的工作是让你的生活能多不开心就多不开心。

所以如果你因为我曾经在法庭上提供过十五次不利于你的证词,就期望着我能对你彬彬有礼,你还是别做梦了!毛奇揉了揉手腕上手铐磨出的红色伤痕。

好,司令官。

没必要气成这样,我又不是谋杀犯,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小犯人罢了。

我听说你在下面牢房里几乎引起暴动。

不是我的错,是他们攻击我的。

鲁特往嘴里塞了支新雪茄。

好,不管怎么都行。

现在你只需要跟着我,别偷任何东西。

是的长官,司令官大人。

毛奇回答,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

他并不需要偷其他的东西,实际上趁司令官弯下腰时,他已经顺手摸走了鲁特的时间场通行卡。

他们穿过缉捕队结界走到了林荫道上。

你看见那个庄园了吗?哪个庄园?鲁特骂道:我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犯人,时间停止的时限几乎快过一半了。

再过几个小时,我的一个优秀警员就会被蓝色洗液抹杀掉!毛奇耸耸肩。

跟我无关。

我只是个犯人,记住啊。

还有顺便说一声,我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我的回答是不。

我还没问你呢。

太明显了,我是个入室行窃的,那是个房子。

你不能进去,因为这样你会失去魔力,但是我的魔力早就没了。

根据这些情况综合推断一下,就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了。

鲁特吐出了雪茄。

你就没一点公民自豪感吗?现在我们所有精灵的生活方式都悬于一线了。

不是我的生活方式。

精灵监狱,人类监狱,对我来说都一样。

司令官思考了一下。

好,你这个滑头!给你的刑期减去五十年。

我要特赦。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毛奇!要么接受,要么拉倒。

减刑七十五年,防卫措施最少的监狱。

要么接受,要么拉倒。

毛奇装出思考的样子。

这个条件纯粹是在玩形式主义,明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打逃跑的主意。

单人牢房?是的,是的,单人牢房。

现在,你愿意接受吗?很好,鲁特。

我肯接受纯粹是看你面子。

弗利正在翻找合适的虹膜摄像机。

我想是淡褐色,或者也许是茶色。

你有双漂亮得不得了的眼睛,毛奇先生。

谢谢你,弗利。

我妈妈总是说它们是我长相中最迷人的地方。

鲁特在飞船地板上来回踱步。

你们两个有没有认识到我们现在马上就到最后期限了啊?别管颜色配不配了,只要给他一个摄像机就好。

弗利用镊子从溶液里取出一副眼镜。

这不单纯是为了美观,司令官。

颜色越相配,来自真眼的干扰就越少。

随便你,快点弄好。

弗利握住毛奇的下巴,让他别动。

好了。

我们会一路跟踪你的。

弗利往毛奇耳朵里的浓密毛发中缠了一只细小的圆柱体。

声音传输线现在也好了。

万一有需要,你可以求助。

小矮人冷冷地微笑,原谅我没有信心倍增。

我觉得我独自行动时,总是干得更出色。

如果你把十七次定罪说成出色的话。

鲁特嗤笑道。

哦,我们还有时间开玩笑,是不是?鲁特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是正确的,我们没时间了。

走吧。

他拖着毛奇穿过草地边缘,走到了一丛樱桃树下。

我需要你挖条地道进入那里,找出为什么这个姓法尔的人知道我们这么多秘密的原因。

也许那儿会有些监视装置,不管是什么,毁掉它。

如果可能的话,找到荷莉警官,看看你能为她做什么。

如果她已经死了,至少弄清了这个事实,我们就可以放手使用生物炸弹了。

毛奇眯眼打量着这里的地貌,忽然说:我不喜欢它。

你不喜欢什么?这块地的位置。

我嗅到了石灰岩的味道。

实心石头地基。

也许根本没法进去。

弗利一路小跑奔过来:我已经做过扫描了。

原来的建筑基本是建在石头上的,但是后来新扩展的一些建筑建在了泥土上。

南翼的酒窖看起来有一个木门。

对于你这样的嘴巴而言,它应该不成问题。

毛奇决定把这话当作对事实的陈述,而非是一种侮辱。

他掀开了隧道工装裤上盖着屁股的那块布。

好,往后站。

鲁特和周围的LEP警官立即跑开寻找掩体,但是弗利从来没亲眼见过小矮人挖地道,他决定留下来瞄一眼。

祝你好运,毛奇。

小矮人张开了双颚。

谢谢你,他含糊地说,弯下腰来准备开工。

半人马四处张望。

他们都去哪儿——他根本没说完这句话,因为有一块刚被吞下去、又刚被消化过的泥团重重砸在他的脸上。

等到他擦干净眼睛,毛奇已经消失在一个震动着的洞口里。

弗利听到樱桃树那儿发出一阵狂笑,震得连树都摇晃起来。

毛奇跟着一条土脉穿过了石头中的一处火山褶皱。

泥土软硬适中,没有太多散乱的石头。

这儿还有许多昆虫。

这是保护健康牙齿的根本,牙齿是小矮人最重要的特征,相对象时第一件事就是看牙齿。

毛奇向下挖到了石灰岩处,他的肚子几乎擦到岩石了。

地道越深,地表下陷的机会越小。

现在这种年头,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特别是当人类有了运动传感器和地雷。

人类不遗余力地保护他们的贵重财产。

他们总有好理由,你知道的。

毛奇感觉左边传来震动。

是野兔。

小矮人用他的体内罗盘确定了它的位置,知道当地野生动物的出没地点总是会有用的。

他绕过兔子窝,沿着西北向的路线跟着庄园地基向前挖去。

酒窖的位置很容易确定。

几百年来,残酒渗透地板,酒气注入下面的土地。

这种酒口味纯正,一点也不烈。

加了少量水果,但是酒味并没被冲淡。

这绝对是底层架子上的节日酒。

毛奇打个饱嗝,这片土真是好土。

小矮人把他镰刀般的双颚举向上方,穿透了地板。

他钻出了锯齿状的洞口,把最后一堆消化过的泥土从裤子里抖了出去。

现在他位于一间黑得深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对于小矮人的视觉来说,这真是太完美了。

他的声呐把他引到了地板上一个没遮没盖的空地。

再往左一米,他就会冒进一只巨大的意大利红酒酒桶里了。

毛奇合上了双颚,敲了敲墙壁。

他把一只海螺状的耳朵贴在了红砖墙上。

有那么片刻,他一动不动地听着房子的振动。

有许多低频的嗡嗡声,某处有个发电机,大量的电流流过电线。

还听到了脚步声,正在向上走,也许是在二楼,离这儿很近。

还有撞击的声音,金属撞在混凝土上。

它又响起来了,有人正在建造什么东西,也许是想敲下来什么东西。

有个东西飞快掠过他的脚部。

毛奇本能地捏扁了它。

是只蜘蛛,只是只蜘蛛。

对不起,小朋友,他对这团灰色肉泥说,我有点紧张过头了。

当然,楼梯是木制的。

从木头的气味判断,足足超过一百年历史了。

楼梯旧得就好像你只要看它们一眼,它们就会嘎吱嘎吱响。

不过这总比会陷害夜盗的压力垫强。

毛奇沿着楼梯边一步一步爬了上去,右手楼梯因为有墙壁的支撑,比较不容易发出嘎吱声。

说来容易做来难。

小矮人的脚是为挖掘工作而生的,可不是为了跳精妙复杂的芭蕾舞,也不是为了稳稳当当地走木制楼梯。

它发出了两声细小的嘎吱声,但是人类的耳朵或仪器是根本察觉不到的。

门是锁着的,这是自然。

但是对于一个盗窃成癖的小矮人来说,这根本连种挑战都算不上。

毛奇伸手摸到自己的胡须,拔掉了一根粗硬的胡子。

小矮人的毛发和人类的毛发有天差地别。

毛奇的胡子和头发实际上是帮他导航、避开地下危险物的天线。

一旦脱离毛孔,毛发会迅速变硬。

毛奇在它完全变硬前的几秒钟内弄弯了胡子梢。

完美的开锁器。

轻轻一捅,锁就开了。

只有两片制栓,糟糕的安全措施。

人类总是这样,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人从地底下攻击他们。

毛奇走了进去,这是一条铺着镶木地板的走廊。

整个地方散发着一股子铜臭味。

他可以在这里捞上一笔,只要他有时间。

楣梁正下方安装了几台摄像机。

安装得很讲究,就藏在天然的隐蔽暗处,但是依然虎视眈眈。

毛奇站了片刻,推测着监视系统的盲点。

走廊上有三台摄像机,每90秒扫视一次。

根本没法通过。

你可以求助。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弗利?毛奇的眼睛看向最近的一台摄像机。

你有什么办法对付它吗?他压低声音说。

小矮人听到了一阵熟练操作键盘的声音,突然他的右眼像摄像机镜头一样变换了焦距。

真好用!毛奇深吸了口气,我也要弄一个这玩意儿。

鲁特的声音在微型扬声器中响了起来:没机会的,犯人。

这是政府财产,不管怎么说,你在监狱里要这玩意儿有啥用呢?给你牢房里的墙拍特写?你真是个可人儿!鲁特!你怎么啦?因为我做了你做不了的事,所以你嫉妒我吗?鲁特的臭骂声被弗利的声音淹没了。

好,我找到方法了。

很简单的摄像机装置,甚至不是数码的。

我会通过碟形卫星天线给每台摄像机循环播放过去十分钟的影像,它将为你赢得几分钟时间。

毛奇不舒服地拖着脚步。

这要花多长时间?我在这儿多少会暴露在自然光下面,你知道的。

已经开始了,弗利回答说,走吧。

你确定?我当然确定。

这是基础电子学,我自打上幼儿园起就一直在给人类监视系统捣乱。

你只能相信我。

我宁愿相信人类不会把别的物种赶尽杀绝,也不愿意相信一个LEP顾问,毛奇心想。

但是他大声回答:好,我走了。

通话完毕。

他蹑手蹑脚走过大厅。

就连他的手都在空中飘啊飘的,好像这样可以让他变轻似的。

无论半人马做了什么手脚,它一定已经发挥作用了,因为并没有激动的人类挥舞着简陋的火药枪跑下楼来。

楼梯,啊,楼梯。

毛奇对楼梯特别感兴趣。

它们就像预先做好的箭头,最好的东西通常会放在楼梯尽头。

多好的楼梯啊!褪色的橡木上装饰有复杂的雕刻图案,要么和十八世纪有关,要么和肮脏的财富有关。

毛奇的手指抚摸着一处华丽的扶手,这儿的楼梯也许和那两样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没时间瞎耗了。

楼梯不会长时间无人通行的,特别是在遭遇围攻期间。

谁能弄清有多少渴血的士兵等在每扇门后呢?他们一定渴望着堆积成山的战利品里能多出一颗精灵的头颅。

毛奇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不敢掉以任何轻心,即便是一声实木地板的嘎吱声。

他一直靠着楼梯边走,避开地毯上的镶嵌图案。

小矮人从他第八次失手落网的经历中,认识到了在某些古老的长绒地毯下面藏个压力垫是多么容易的事。

他安全地走完楼梯,到达了楼梯平台,太好了,脑袋还安在肩膀上。

但是现在有另一个难题正在酝酿当中。

小矮人的消化能力由于速度奇快,就产生某种爆炸性的副作用。

法尔庄园松软的泥土中空满了空气,有许多空气混在泥土和矿物里进入了毛奇的消化道里。

现在这些气体想喷出来。

小矮人的礼仪规定气体应该被排放在隧道里,但是毛奇没时间考虑礼貌问题。

现在他很后悔在酒窖时没有花一点时间排出这些气体。

小矮人肚里气体的问题是它不往上升,而是往下沉。

想象一下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正在消化满嘴泥土时忽然打嗝的空难性后果。

整个系统翻天覆地了,这可不是个好看的画面。

因此小矮人的解剖学保证了所有气体都从下面排放,实际上也有助于排出不需要的泥土。

当然,这件事有个更简单的解释方法,但是那个版本只能出现在成人书里。

毛奇双臂抱住肚子,最好快些离开这里。

在这样的楼梯平台上排气的话,可能会把窗子炸毁的。

他拖着脚沿着走廊向前走,跳过了第一道经过的门廊。

摄像机更多了,实际上有一大堆。

毛奇研究了一下镜头的扫视范围。

有四台可以扫视全屋,但是另外三台是固定的。

弗利?你在吗?小矮人低声说。

不在!标准的讥讽性的回答,我有其他的事要做,没时间操心文明崩溃的问题。

是的,谢谢你。

别让我的性命安危打扰你寻欢作乐。

我会努力的。

我有个深具挑战性的事要跟你说。

弗利立即被吸引了,真的?说下去。

毛奇把目光对准了隐在凹处的摄像机,它半隐藏在漩涡形的楣梁内。

我需要知道这三台摄像机对准哪儿,精确的方位。

弗利笑了起来:这根本不算挑战。

这些老旧的摄像装置发射出微弱的离子束。

裸眼是看不见它们的,但是对你的虹膜摄像机就不管用了。

毛奇眼中的设备闪烁了一下,发出电孤光。

哇!对不起,小电流。

你应该先警告我。

我事后会给你个大大的吻的。

我想小矮人们都是很强壮的。

我们是很强壮,等我回去后,我会向你展示一下我们有多强壮!鲁特的声音打断了装腔作势的毛奇:你没法给任何人展示什么,犯人,也许只有你牢房里的抽水马桶例外。

现在,你看到了什么?毛奇用他那只离子感测眼又看了看房间。

所有摄像机都在发射微弱的离子束,那景象如同夕阳最后的余晖。

这些光线汇聚在老阿特米斯·法尔的一幅肖像上。

别是在这幅画后面吧?哦,拜托。

毛奇把他的耳朵贴在了肖像玻璃上。

不是电的,也没有警报器。

为了进一步确定,他嗅了嗅像框边缘。

不是塑料也不是铜,是木头、铁和玻璃。

漆里面含有一些铅。

他用指甲抠起像框并向上拉。

画像平稳地移动了,原来像框的一边是个枢轴,画像移开后,露出了后面的一个保险箱。

这是个保险箱。

弗利说。

我知道,你这个白痴。

我正努力集中精神!如果你想帮忙,告诉我密码。

没问题。

哦,顺便说一声,马上就要再来一次小小的电击。

宝贝,吮吮大拇指安慰一下自己吧。

弗利,我要……嗷!好了,现在X光打开了。

毛奇眯着眼睛看向保险箱。

真是不可思议,他可以看进东西里面。

像一幅幽暗的浮雕一样,其中制栓和挂钩特别突出。

他吹吹他的精灵手指,开始转动密码盘。

没过几秒,保险箱就打开了。

噢。

他失望地叹气。

是什么?什么也没,只有人类的钞票。

没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别管它了,鲁特命令道,试试另一个房间,走吧。

毛奇点点头。

另一个房间,在他的时间用完之前。

但是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如果这个家伙那么聪明,为什么他会把保险箱放在一副肖像后面呢?这也太陈词滥调了,和那家伙以往的表现背道而驰。

不,哪儿有点不对头,他们肯定被愚弄了。

毛奇关上保险箱,把肖像画推回了原位。

它转动起来相当平滑,几乎没有重量。

没有重量……他又拉开了肖像,然后又推了回去。

犯人,你在干什么?闭嘴!鲁特!我的意思是,安静一下,司令官。

毛奇眯着眼看向画框的轮廓。

比普通画框有点厚,只厚一点点。

如果也把盒子外框考虑进去的话,有五厘米厚。

他用指甲抠进厚厚的暗盒背衬,把它抠了下来,露出来的是……另一只保险箱。

一只小一些的保险箱。

很明显,是特别定制的。

弗利,我看不进它里面。

衬了层铅。

你得靠自己了,亲爱的小偷,发挥你的专长吧!你总是这么没用……毛奇嘀咕道,把他的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铁皮上。

他试着转了转密码盘。

运转灵活,咔嗒声被铅消音了,他必须全神贯注。

保险箱上方非常薄,所以顶多有三个制栓。

毛奇屏住呼吸,转动密码锁,每次只转一个轮齿。

对于普通人的耳朵而言,即使声音被放大,咔嗒声听起来也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对毛奇而言,每个轮齿都有其与众不同的特征,棘齿被绊住时,声音听起来几乎震耳欲聋。

一。

他吐出一口气。

快点,犯人,你的时间快没了。

你干扰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我现在知道你是怎么做司令官的了,鲁特。

犯人,我要……但是他是白费口舌了。

毛奇已经摘掉了他的耳机,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现在他可以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活儿上了。

二。

外面有响动,就在大厅里,有人正走过来,身材大概有大象那么大吧,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那个把缉捕队打得落花流水的巨人。

毛奇眨掉了滴进眼里的一滴汗珠。

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

轮齿继续咔嗒咔嗒响起来,一毫米一毫米的向前进。

没有棘齿被绊住。

地板听起来好像正在轻微跳动,虽然这可能只是他的幻觉。

咔嗒、咔嗒,快点吧,他的手指被汗水弄得打滑了,连密码盘都握不住了。

毛奇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头。

现在,宝贝,快点吧,告诉我密码。

咔嗒、铮!好!毛奇转动把手,什么都没发生,还有一层障碍。

他的指尖在铁皮表面摩挲着,这儿,这儿有一小块不平整的地方。

是个微形锁眼。

对于平常的锁具而言,它太小了。

这时候该玩点他在监狱里学会的小把戏了。

但是要快点,他的胃像灶上的炖菜一样直冒泡泡,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毛奇选了根结实的胡须,把它轻轻插进了小孔中。

胡子尖从锁孔里一冒出来,他立即拔掉了胡子根,胡子立刻变僵硬了,保留了锁眼内部的形状。

毛奇屏住呼吸,转动开锁器,锁开了,容易得就像让地精撒谎一样,它打开了。

干得漂亮!单是这样的一瞬间,几乎所有的牢狱生活都值得了。

偷窃成性的小矮人推开保险箱小门。

漂亮的工艺,几乎等于一座精灵铸造厂的价值了。

像晶片一样轻,里面是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是……啊,上帝在上!毛奇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事情到了急要关头。

毛奇的肠子震动起来,它们决定把过多的气体排放出去。

毛奇知道这种征兆:双腿软绵绵,肚子咕噜咕噜一阵阵绞痛,屁股直打颤。

在他仅剩的几秒里,他从保险箱里抓出了那样东西,弯下了腰,抱紧膝盖以稳住身体。

被禁锢的气流已经积压成了小型龙卷风,它再也不肯被关起来了。

它冲了出来,威力十分强大,轰然掀开毛奇腰间盖着屁股的那块布,砰地撞上了偷偷潜到毛奇身后的那个身材壮硕的男人。

阿特米斯紧紧盯着屏幕。

对绑架者而言,这种时间通常是事情出问题的时候——行动的第三个阶段。

已经成功走到这一步的绑架者通常会放松下来,点支香烟,和他们的人质说说闲话。

不过下一秒,他们的脸就会紧贴地面,被一堆枪管指着他们的后脑勺。

但阿特米斯·法尔例外。

他从不犯任何错误。

毫无疑问精灵们正在复查他们首次谈判的录影带,寻找着有助于他们发现突破口的蛛丝马迹。

唔,确实都给他们了。

他们只需要认真观察。

线索埋得非常深,深到看起来只是个意外。

鲁特司令官会用上其他诡计。

他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这点毫无疑问。

他不会欣然接受被小孩子打败的事实的,得小心他。

一想到鲁特,阿特米斯抖了一下。

他决定再检查一遍情况。

他开始查看监视屏。

茱丽叶仍然在厨房里,正在水池边忙活,在洗蔬菜。

荷莉队长坐在她的床铺上一动不动,她不再撞那张床了。

也许他错怪了她,也许根本没有什么阴谋。

巴特勒站在荷莉牢房外的岗位上。

奇特,他现在应该在巡逻的。

阿特米斯抓过一只无线对讲机。

巴特勒?收到,基地。

正在接听。

你不是应该在巡逻吗?那头停顿了一下。

我是在巡逻,阿特米斯。

现在巡到楼梯主平台了,马上就到保险库了。

我正在向你挥手。

阿特米斯扫视了一眼楼梯平台那儿的摄像机。

没有人影,无论哪个角度都一样,绝对没有正在挥手的男仆。

他开始研究监视屏,屏住呼吸数数……发现了!每隔十秒钟,屏幕会出现一次轻微的跳动,所有屏幕都这样。

回放!他大叫着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他们在给我们循环回放录像带!这时他听到扬声器里传来巴特勒快速跑动起来的脚步声。

保险库!阿特米斯的胃翻天覆地起来,他几乎要吐了。

他被愚弄了!他!阿特米斯,被愚弄了,虽然他知道这个时辰总会到来。

不可思议啊,是傲慢导致了这一切,自我蒙蔽的傲慢,弄到整个计划可能就此全盘崩溃。

他把无线对讲机调到了茱丽叶的波段。

出于安全考虑,他已经把房子里的内部通话系统关掉了。

茱丽叶?收到。

你现在在做什么?在厨房里,正用擦菜板呢。

别管它了,茱丽叶,去检查一下囚犯。

但是,阿特米斯,胡萝卜条会糊掉的!别管它了,茱丽叶!阿特米斯大声喝道,丢下手头一切活,去检查囚犯!茱丽叶顺从地丢下了一切,包括无线对讲机。

她会生气好几天的。

没关系,没时间担心一个少女受伤的自尊心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

阿特米斯关掉了电脑化监视系统的主开关。

清除回放的唯一机会是彻底重新启动。

屏幕上闪出了雪花,真是令人难耐,不一会儿显示屏跳了一下,然后稳定了下来。

图像和他数秒钟前看到的不一样了。

保险库里现在多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显然它发现了秘密隔间,不但如此,它还成功打开了消声密码锁,太令人惊异了。

但是巴特勒已经在监视它,他正悄悄走到那个生物的背后,现在小偷随时可能会在地毯上摔个狗啃泥。

阿特米斯把注意力转向了荷莉。

小精灵又在砸床了,砰的用力丢下床,然后再次重复这个动作,一次又一次,就好像她能……阿特米斯忽然灵光一闪,念头快得仿佛水炮忽然喷发。

如果荷莉用某种方法偷偷把一只橡果带到了这里,那么只要一平方厘米的土就够用了。

如果茱丽叶打开那扇门……茱丽叶!他对着无线对讲机大声喊,茱丽叶!别进去!但是没有用,女孩的无线对讲机正躺在厨房地板上嗡嗡响,阿特米斯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巴特勒的妹妹朝牢房大步流星走过去,嘴里不住念叨着胡萝卜。

保险库!巴特勒大声叫道,加快了脚步。

他的本能反应是想要火力全开冲进屋子一通扫射,但是所受的训练让他冷静下来。

精灵的武器肯定比他的好,谁知道现在有多少只枪管正对准门外呢?不,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谨慎才是勇敢最重要的一个元素。

他把手掌放在了木门上,感觉是否有震动。

什么动静都没有,那么就是没有武器了。

巴特勒握住门把手,轻轻地扭动把手。

他的另一只手从肩挂式枪套中抽出一只西格绍尔手枪。

没时间去取飞镖式来复枪了,现在只能射杀对手了。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巴特勒早有预料,因为是他亲手为房子里的每个铰链上了润滑油。

他面前出现的是……哇,说实话,巴特勒不大能确定到底它是什么。

如果他不是早就知道有精灵族,第一眼看过去时,他可以发誓那个东西就像只巨大的正在抖动的……然后那个东西爆发了,它喷出数量惊人的地道废气,直直冲向了不幸的男仆!那感觉就好像被一百只大锤同时击中,巴特勒的身体被轰上了空中,接着撞在了墙上。

当他落在地上失去知觉的一刹那,他祈祷主人阿特米斯此刻还没有弄好摄像机,没有看到这一幕。

荷莉越来越没力气,那个床架有她身体的两倍重,床的边缘在她掌心磨出可怕的伤痕。

但是她现在不能停手,她已经离成功这么近了,怎么能停手?她又把床柱夯进了混凝土里,顿时尘土飞扬,灰色尘雾在她腿边盘旋。

每一秒钟,法尔都可能会识破她的计划,然后她就得再遭一次皮下注射的罪,但是直到现在……她紧咬钢牙,忍住疼痛,把床架举到了膝盖的高度。

然后她看见了,灰色混凝土中露出了一道狭长的黄色泥土。

这是真的吗?荷莉队长忘记了疼痛,她丢下床,双膝跪倒在地。

混凝土中真的有一小块泥土。

荷莉从她的靴子里匆忙摸索出橡果,紧紧地握在了鲜血淋淋的手中。

我将你归还于大地,她轻声念道,小拳头慢慢放进狭小的空间内,我有权索要回礼。

第一次心跳响起,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要等到第二次心跳时。

接着荷莉感觉到了魔力仿佛巨人防护电网上的电流一样,一下子蹿上了她的胳膊。

冲击力使她在房间旋转起来。

这一刹那间,世界旋转出万花筒似的颜色,当世界停止旋转时,荷莉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垂头丧气的小精灵了。

很好,阿特米斯·法尔,她龇着牙微笑着,一边注视着魔法的蓝色火花治愈她的伤口,让我们看看,我怎么样让你答应我离开这个地方。

丢下手头一切活,茱丽叶怒气冲冲,丢下手头一切活,去检查囚犯。

她把一绺金色长发熟练地甩到肩膀上,自语道:他一定认为我是他的女仆,或者别的什么。

她用手掌啪啪啪地用力拍牢房的门。

我要进去了,精灵女孩,所以如果你在做什么难为情的事,请停下来。

茱丽叶一边用力把密码输入键盘一边说:不,我没给你带来蔬菜,也没有洗好的水果,但是这不是我的错,阿特米斯坚持我应该下来……茱丽叶打住了唠叨,因为根本没有人在听她讲话,原来她正对着一间空屋子念叨。

她呆了一下,等着大脑传过来一个解释。

但是什么解释也没得出来。

最后大脑给出的通知是:再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她试探性地往混凝土筑成的小房间里踏了一步,什么都没发生。

暗影里只有些微微的闪光,就像薄雾一样。

也许是这个愚蠢的眼镜的缘故,在地下室里戴着反射式太阳镜,你能指望看见什么呢?这种眼镜早过时了,根本没有人怀念它们。

茱丽叶心虚地看了眼监视屏。

只是迅速地瞥一眼,能有什么害处?她突然抬起眼镜架,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扫视整个房间。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那人仿佛是从空气中走出来的,是荷莉,她正在微笑。

哦,是你啊,你是怎么——精灵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为什么你不摘下那副眼镜呢,茱丽叶?它们真的不适合你。

她是正确的,茱丽叶心想。

多么可爱的声音啊!就像唱诗班在唱歌一样,你怎么能和这么可爱的声音争辩呢?好啊,摘下这副史前眼镜。

顺便说一声,你的声音真酷,哆来咪法嗦啦嘻。

荷莉决定不去尝试破译茱丽叶的话,在这个女孩已经完全由荷莉意志控制的情况下,要弄清她说了什么,太难了。

现在,一个简单的问题。

没问题。

多妙的回答啊!这个房子里有多少个人?茱丽叶想了想,一个,一个,还有一个。

三个,最后她说,我,巴特勒,当然还有阿特米斯。

法尔夫人也在这儿,但是她拜拜了,嗯,她拜拜了。

茱丽叶咯咯笑了起来,她说了个笑话,非常漂亮的笑话。

荷莉深吸一口气,想让她澄清一下,不过她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事实最终证明她在这一点上犯了大错。

还有其他人在这儿吗?像我这样的人?茱丽叶咬咬嘴唇。

有个小小的男人,穿着跟你一样的制服,但是他可不漂亮,一点也不。

他大喊大叫的,抽着一支臭死人的雪茄。

长得真难看,脸红得像西红柿一样。

荷莉几乎要笑起来了。

鲁特亲自来了,毫无疑问,谈判进行得很糟糕。

没别人了?那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你再见到那个男人,告诉他把红肉给摘下来,他就等着得冠心病吧。

荷莉强忍住了笑意。

茱丽叶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在中了催眠术后,脑子反倒更有条理的人类。

好,我会告诉他的。

现在,茱丽叶,我希望你呆在我的房间里,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别出来。

茱丽叶皱了皱眉头,这个房间?太无聊了,没电视也没别的,我能上去待在休息室里吗?不,你必须待在这儿,至少他们刚在墙上装了个电视,像电影院那么大,滚动播出,一天24小时。

茱丽叶高兴得快晕倒了。

她马上跑进了牢房,对着想象出来的电视画面兴奋得连连喘气。

荷莉摇摇头。

很好,她想,至少我们中还有一个是开心的。

毛奇摇了摇屁股,好把所有的土块都拉出来。

如果他妈妈现在能看到他把泥喷到泥土人身上……真是讽刺啊,或者诸如此类的词。

毛奇上学时语法从来没得过高分,语法,还有诗歌。

他永远看不出它们有什么用。

在下面的矿井里,只有两句话有点价值:看,金子!还有塌方了!所有人撤退!话里根本没有任何隐义或韵律。

小矮人系上了他屁股后面的布,这块布已经被他下面发射出来的飓风给掀开了。

是逃跑的时候了。

悄无声息地逃跑的全部希望都被吹跑了。

毛奇取回他的耳机,把它牢牢地固定在了耳朵上。

唔,谁知道呢,有时LEP也许是有用的。

……等我捉住你,犯人,你就祈祷一辈子待在矿井里吧……毛奇叹口气,唉,真是的,一点新意都没。

手里紧紧抓住保险箱里的财宝,小矮人折了回去。

他相当吃惊地看到有个人类倒在扶手边。

毛奇并不稀奇他的循环物把那个大象般的泥土人轰飞好几米远。

众所周知,小矮人的气体能导致阿尔卑斯山雪崩。

真正让他吃惊的是:那个男人在他放出气体后,居然能离他这么近。

你是好样的,毛奇说,伸出一根手指朝着那个失去意识的保镖晃了晃,但是没有人在被毛奇·迪古斯轰飞后还能站着。

那个人类动了动,颤动的眼睑下现出了眼白。

鲁特的声音在小矮人耳边响了起来:走吧,毛奇·迪古斯,在那个人类站起来修理你之前,快走。

他曾经干掉了一整支缉捕队,你知道的。

毛奇吞了口唾沫,逞威风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全飞了。

一整支缉捕队?也许我该回地下去……为了这个任务好。

毛奇慌忙绕过正在呻吟的保镖,一次两个台阶大步跑下了楼。

当你刚把肠子里不输于飓风的气体喷得满走廊都是时,就没必要再关心咯吱响的楼梯了。

快跑到地窖门前时,一个人影闪到了他面前。

毛奇认出来这人就是在文艺复兴时期大师作品走私案中逮捕他的警官。

荷莉队长。

毛奇,我没想到会遇到你。

小矮人耸耸肩:鲁特有个见不得人的活要人干,总得有人来干。

我知道了,荷莉点点头,你已经失去了魔力。

聪明的主意。

你发现了什么?毛奇给荷莉展示了他的发现:这是他保险箱里的东西。

精灵之书的复制品!荷莉倒抽一口冷气,难怪我们处处被动,我们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毛奇打开了地窖门:我们走吧?我不能走,我被人眼对眼地下了命令,不能离开这所房子。

你们的魔法类型和你们的仪式。

你们不知道摆脱这些让人晕头转向的仪式会有多自由。

一连串尖锐的声音从上面的楼梯平台传了下来,听起来就好像巨魔在水晶商场里翻腾一样。

我们可以稍后再讨论道德问题。

现在我提议我们藏起来。

毛奇点点头:我同意。

貌似这个家伙干掉了整支缉捕小队。

荷莉呆了一下,现在她正处于半隐身状态。

整支缉捕小队?唔,全副武装,我想知道……她一边说一边继续隐身,最后消失的是她嘴巴越裂越大的笑容。

毛奇很想在附近逛逛。

世上没有多少事能比亲眼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缉捕队警官们去找一群毫无准备的人类寻开心更有趣。

等到荷莉队长搞定了这个姓法尔的人,他会求她离开这个庄园。

刚才提到的姓法尔的人正在监控室里观察着这一切。

无可否认,事情的发展很糟糕,根本是糟糕透顶。

但是绝非无可救药,希望仍然存在。

阿特米斯整理了一下过去几分钟里一连串事件的头绪。

庄园的安全系统被破坏。

保险库被某种精灵肠气轰得一片狼藉。

巴特勒昏迷不醒,也许被同一种奇怪的气体给麻痹了。

他的人质逃出了牢房,她的魔力恢复了。

有个穿着不带臀部的皮套裤的难看生物正在地基下面挖地洞。

而且精灵族找到了精灵之书的一份副本,这是几份副本其中之一,有一份副本保存在瑞士银行的一个保险库里。

阿特米斯的手指将一绺凌乱的黑发梳了上去。

他必须进一步深入思考,才能找出事件中隐藏的有利形势。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按巴特勒教他的方法寻找他的气。

几分钟的沉思后,他认识到这些因素对双方的总体作战计划影响很小。

荷莉队长仍然被困在庄园内,而时间停止的期限正在一点点消逝。

不久LEP就会无计可施,只能引爆他们的生物炸弹,到那时阿特米斯将施展出他的杀手锏。

当然,整个事情取决于鲁特司令官。

如果鲁特真如他看起来那么容易被惹火的话,很可能全盘计划会就此崩溃。

阿特米斯热烈地期望精灵队伍中有人能拥有挖出他在谈判过程中制造的失误的智商。

毛奇解开了盖着屁股的那块布,该吃点土了,也就是他们所说的下到矿井里去。

小矮人挖的地道会自己封起来,因此如果你想要沿原路返回,就得重挖一条新的地道。

一些小矮人会完全沿原路折回,吃下以前自己消化过的变得较为松软的泥土。

毛奇则喜欢重挖一条新的地道。

出于某种原因,他并不喜欢把同样的泥土吃到肚里两次。

小矮人张开上下颚,像鱼雷一样对准地板上的洞。

当矿物的气味进入鼻孔,他的心脏立即平静下来。

安全,他安全了,没有什么东西能在地下抓到小矮人,就连斯盖林岩虫也不行。

当然,如果他成功钻到地下的话……十根强有力的手指抓住了毛奇的脚踝。

今天小矮人的运气真不好,先是疣子脸,现在又是这个杀气腾腾的人类。

有些人永远不懂得接受教训,人类总是这样。

放开我,他含糊地说,张开的两颚没用地拍打着。

你没机会了,那人回答说,你离开这所房子的唯一方法是躺在装尸袋里。

毛奇可以感觉到自己正被往后拉。

这个人类十分强壮,世上没多少生物能扯得动手里抓着东西的小矮人。

他在土里胡乱摸索着,往他洞穴一般的嘴巴里满把满把地猛塞浸透了酒液的泥土。

他只有一个机会。

出来,你这个小地精,给我出来!地精?他叫我地精!如果毛奇不是正忙活着吃土好朝敌人喷气的话,他一定会义愤填膺的。

人类停止说话。

也许他已经注意到那块遮着毛奇屁股的布,也许注意到了毛奇的屁股。

无疑他想起保险库里发生的事了。

噢……所有人都会猜测噢后面跟着要说的是什么,但是我敢打赌绝对不会是什么我的达令。

当时巴特勒根本来不及把话骂完,他在那一刻聪明地松开了手。

实际上这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因为就在这时毛奇展开了泥土攻势。

一团压实的泥土像炮弹一样朝着不到一秒前巴特勒脑袋的位置直飞过来。

如果巴特勒的脑袋仍然在那儿,这股力道绝对会让它和肩膀分家。

对于一个才华出众的保镖而言,这是个不光彩的死法。

幸好潮湿的飞弹险险地擦过了巴特勒的耳朵。

但是它的力量足以像溜冰鞋一样使巴特勒旋转起来,于是短短几分钟内,巴特勒第二次摔了个屁股开花。

等他的视野清晰时,小矮人已经消失在了烂泥翻滚的大漩涡里。

巴特勒决定不去追他。

死在地下这件事,在他一生要做的诸事清单中排名可不高。

但是将来有一天你会落到我手里的,他狰狞地想。

确实是有这一天,但是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毛奇钻到了地底下。

他沿着肥沃的泥土钻了好几米,这才意识到后面没人跟踪。

等泥土的气息使他的心跳频率平静下来后,他决定趁此时机展开他的逃跑计划。

小矮人改变了路线,朝着早先他注意到的野兔巢穴钻了过去。

幸运的是,半人马没有在庄园地界进行地震测试,不然他的诡计可能会被识破的。

他只能指望他们有比囚犯失踪更值得关心的重要事儿了。

骗过鲁特应该没问题,但是那个半人马可是个机灵家伙。

毛奇体内的罗盘为他指对了路,没过几分钟他就感觉到了野兔在它们的地洞里走动时发出的轻微震动。

要想成功制造出有效的错觉,从现在开始,算准时间是至关重要的。

他放慢了挖掘速度,手轻轻地插进松软的泥土中,直到手指弄破了地道的墙壁。

做小动作时毛奇小心地看向了另一边,因为无论他看到什么,都会显示在LEP总部的显示屏上。

手掌像肚皮朝上的蜘蛛一样放在隧道地面上,毛奇等待着。

他没等多长时间,几秒钟后他就感觉到了一只野兔走近时有节奏的震动。

这只动物的后腿拂过陷阱的一瞬间,他有力的手指紧紧掐住了它的脖子。

可怜的动物根本没有机会逃生。

对不起,朋友,小矮人想。

如果有别的办法的话……毛奇把野兔的尸体扯过了洞口,然后合上自己的上下颚,开始放声尖叫:塌方了!塌方了!救命!救命!现在是玩点诡计的时候了。

他用一只手搅动周围的泥土,使泥土如雨一般纷纷落在了他的头上。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把虹膜摄像机从左眼里取了出来,把它安到了野兔的眼睛里。

这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塌方时的混乱,要看出狸猫已经换掉了太子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鲁特!请救救我!毛奇!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情况怎么样?你的情况怎么样?小矮人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即使是在这种危急时刻,司令官也无法抛弃他矫揉造作的军事用语啊。

我……啊!……小矮人发出最后一声尖叫,尖叫声渐渐变小,转成了人临死前喉咙里痛苦的咯咯声。

也许有点过于戏剧性,但是毛奇永远无法抵抗戏剧的诱惑。

最后遗憾地看了一眼垂死的野兔,他张开了上下颚,向东南方行去。

自由在向他招手!《阿特米斯系列 第一册:精灵的赎金》作者:[爱尔兰] 欧因·科弗(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