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特探过身去,朝着麦克风大吼:毛奇!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情况怎么样?弗利疯狂地敲键盘。
我们失去了声频,动作也没了。
毛奇,对我说话,该死的!我正在扫描他的生命器官……啊!怎么?怎么了?他的心跳疯掉了!疯狂得像只兔子……兔子?不,等等,他……什么?司令官倒抽口冷气,非常害怕听到他已经知道的那个答案。
弗利靠回椅子里。
心跳停了。
他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你确定吗?显示屏可不会撒谎。
虹膜摄像机可以读出所有生命器官的情况。
一点声音都没了,他死了。
鲁特无法相信。
毛奇·迪古斯,生命中一直存在的人,死了?这不可能是真的。
他完成了任务,你知道的,弗利,他不仅发现了精灵之书的副本,还确认了荷莉还活着。
一瞬间弗利的浓眉皱了起来:只是……什么?鲁特问道,他生了疑心。
唔,有那么一小会儿,就在他死前,他的心率听起来快得反常。
也许是设备故障。
半人马并不相信:我怀疑这点。
我的监视器没有故障。
会不会有什么其他解释?你还能看到视频图像,是不是?是的,通过死人的眼睛,这点毫无疑问。
大脑中没有一星点电力了,摄像机在靠自身的电池工作。
唔,是这样啊。
没其他解释。
弗利点点头。
看起来是这样的,除非……不,这太异想天开了。
弗利张开嘴,想说出他惊人的推测,但是在他开口之前,飞船的舱门被打开了。
我们抓到他了!一个声音得意洋洋地说。
对!第二个声音说,法尔犯了个错!鲁特把椅子转了过来。
是阿尔根和库缪勒斯,那两个所谓的行为分析专家。
哟,终于决定赚你们的佣金了,是不是啊?但是教授们没那么容易被吓倒,现在兴奋雀跃的两个人已经团结了起来。
库缪勒斯甚至大胆地把鲁特的讥讽置之不理。
这就格外吸引了司令官的注意力,他站了起来。
阿尔根擦过弗利身边,把一片激光影碟插进了控制台播放器里。
阿特米斯·法尔的脸显现出来,是鲁特的虹膜摄像机所拍摄的内容。
我们保持联系。
录像带里司令官的声音说,别担心,我会自己出门的。
当他从椅子里站起的一瞬间,法尔的脸消失了。
鲁特抬起他的视线时,正是法尔说出下一句冷漠话语的时候。
好吧。
但是请记住一点,只要我还活着,我不允许你们精灵族进入这里。
阿尔根得意洋洋地按下了暂停键:就是这儿!你看!鲁特脸上的苍白全都褪去了。
这儿?这儿什么?我看什么?库缪勒斯啧了一声,就像面对的是一个迟钝的小孩。
一个错误,回想一下。
他继续卖着关子,但司令官已经闪电般揪住了他的山羊胡。
现在,鲁特说,他的声音故作镇定,我们时间紧迫,你快解释给我听,别装腔作势,也别附加任何评论。
那个人类说他不允许我们在他还活着时进入。
库缪勒斯招供说。
所以?阿尔根继续阐述:所以,如果我们在他还活着时不能进去……鲁特喘口大气:那么我们可以在他死后进去。
库缪勒斯和阿尔根眉开眼笑。
确实如此。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鲁特摸了摸下巴。
我不知道,我们在法律上可能站不住脚。
一点也不,库缪勒斯争辩说,这是基本语法。
这个人类明确地说明了只要他活着,进入庄园就是不被允许的。
这等同于死后的邀请。
司令官不大确信。
最多这不过是个隐晦的邀请。
不,弗利打断他的话,他们是正确的。
这是个强有力的陈述。
只要法尔一死,庄园的大门就敞开了。
他亲口说的。
也许。
也许个鬼!弗利发了飙,上帝啊,鲁特,你还需要多少别的证据?我们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口,你没注意到吗。
鲁特缓慢地点头:第一,你是正确的。
第二,我正打算采纳它。
第三,干得好,你们两个。
还有第四,如果你再叫我鲁特,弗利,你就等着靠啃你自己的马蹄子过活吧!现在,给我接通参议院。
我需要申请黄金。
马上就好,长官,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弗利裂开嘴笑着,他是为荷莉着想,才忽略那个啃马蹄的威胁的。
那么我们送进去金子,鲁特喃喃自语,他们放出荷莉,我们对整个地方使用蓝色洗液,然后再轻松地闲逛进去拿回赎金。
太简单了。
简单却绝妙,阿尔根热情地说,对我们的职业生涯而言,这真是妙笔生花啊,你说呢?库缪勒斯医生?无数美妙的机会在库缪勒斯的脑子里团团转:巡回演讲、出书。
哇,单是电影版权就能大赚一笔!让那些自吹自擂的社会学家哑口无言吧!看他们再叽咕那些‘贫困会滋生反社会行为’的陈词滥调、胡说八道!这个姓法尔的人物一辈子可从来没饿过肚子。
饥饿的种类不只一种……阿尔根说。
非常正确,对成功的饥渴,对权势的饥渴,对……鲁特喝道:滚出去!在我掐死你们之前,给我滚出去!要是我在哪天下午的脱口秀节目里听到这种话,我就知道它的源头了。
顾问们小心翼翼地连忙离开,他们决心一离开鲁特的听力范围,就马上给他们的经纪人打电话。
我不知道参议院是否会支持这个方案,两个专家离开后,鲁特坦白地说,这可是一大笔金子。
弗利从控制台前抬起头来:有多少?司令官将一张纸片推过了控制台。
这么多。
确实是一大笔金子。
弗利吹了声口哨,一吨,无标记的小块金锭,只接受二十四开的金子。
哇,起码这个重量是个漂亮的整数。
你真会安慰人。
我一定会向参议院提到这点的。
电话接通了吗?半人马喉咙里哼了一声,表示否定。
真是太无礼了,对着上司这么哼哼。
鲁特现在没精神教训他,但是他心里暗暗发誓:等这事办完了,要扣掉弗利几十年的薪水!他疲惫地揉了揉双眼。
时差开始发挥威力了。
虽然意志不允许他睡觉,但是因为时间停止以来他一直醒着,他的身体叫嚣着要休息。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敞开舱门,放进些新鲜空气。
时间停止时的空气,就连分子都逃不出时间场了,更别提一个人类男孩。
时间场出口有人在忙活,许多人。
一大群军队聚集在一个巨大的气垫笼周围。
库金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整队人马跟着他走了过来。
鲁特走下飞船去迎接他们。
这是什么?他问道,语气一点都不开心,马戏团?库金的脸色苍白,但是很坚定。
不,鲁特,是马戏结束了。
鲁特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这些人是小丑吗?弗利的头从门后伸了出来。
抱歉,打断你们拿马戏团打比方了,但是那究竟是什么?库金深吸了几口气,壮了壮胆色:我是跟你学的,鲁特。
真的吗?是的。
你选择派遣了个堕落分子,现在我也要这样做。
鲁特笑得很危险:没我的允许,你没权选择做任何事,中尉。
库金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去过参议院了,鲁特。
我已经得到他们的全力支持。
司令官转向弗利:这是真的吗?显然是。
外线刚刚传来消息。
现在是库金当头儿了。
他把对方要赎金的事,还有你释放毛奇的事告诉了参议院。
你知道要和金子说拜拜时,那些老家伙们会是怎样一副德性。
鲁特双臂交叉叠放在胸前:有人跟我说起过你,库金,他们说你会在我背后捅一刀。
我还不相信他们,我真是个傻瓜。
这事和我们两人无关,鲁特,它关系着整个任务的成败。
笼子里装的是我们胜利的最大希望。
那么笼子里装的是什么?不,别告诉我这是地底下现在唯一剩下的一个没有魔法的生物,是那个一个世纪以来我们成功活捉的第一个巨魔。
没错。
扫平对手的最佳武器。
鲁特的脸明显在强忍怒气。
我不敢相信你会打这种主意。
面对它吧,鲁特,这和你的主意基本相同。
不,根本不一样。
毛奇·迪古斯是自己做出选择的,他知道其中的风险。
毛奇死了?鲁特再次擦擦眼睛,是的,看起来是这样的。
发生了塌方。
这正好证明我是正确的。
巨魔没那么容易被干掉。
它是个没智商的动物!上帝啊!巨魔怎么听从命令?库金微笑了,忧惧之中新生出了一丝自信。
什么命令?我们只需要指给它房子,然后走开就行了。
我向你保证那些人类会跪下来求我们进去救他们的。
我的警员怎么办?在荷莉队长遇到任何危险之前,我们会早早地把巨魔五花大绑起来的。
这点你能保证吗?你能吗?库金停顿了一下:这是个机会,我愿意……参议院愿意尝试的机会。
政治,鲁特吐了口口水,这对你来说全是政治,库金。
是你通往参议员宝座之路上漂亮的铺路石。
你让我恶心。
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着手进行这个计划了。
参议院已经任命我为代理司令官,所以如果你无法把我们的私人恩怨放一边,就给我滚开。
鲁特走到了一边。
别担心,司令官阁下。
我可不想跟这场大屠杀扯上任何关系。
荣誉全是你的。
这时库金脸上摆出最真诚的表情:鲁特,不管你怎么想,我打心眼里只是为了人民的利益着想。
特别是某一个人的利益。
鲁特嗤之以鼻。
库金决定摆出高姿态。
我没时间站在这里听这些。
每和你说一秒钟的话,都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鲁特直视他的眼睛:那么你总共浪费了六百年的时间,是不是,朋友?库金没回答。
他能说什么呢?成就抱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就是友谊。
库金转向他的小队,这群他亲手选拔的精灵只对他一人效忠。
把笼子移到林荫道上去。
等我下了命令才能行动。
他擦身走过鲁特,眼睛就是不落在他的旧日好友身上。
但弗利可不想一声不吭就放他离开。
嗨,库金!半人马招呼道。
代理司令官受不了这种腔调,特别是在上任第一天。
看好你的嘴巴,弗利,没人是不可替代的。
半人马吃吃笑了起来:非常正确。
政治就是这样,你得到了一个成功的机会。
库金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只知道如果是我,弗利继续说,如果我有一个机会,仅仅只有这一个,能在那个参议院里谋得一个席位,我肯定不会把我的未来寄托在一个巨魔身上。
忽然间库金刚生出的信心一下子全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煞白。
他擦了擦前额,匆匆跟上即将离开的气垫笼。
明天见,弗利在他身后大声喊,顺便帮我把垃圾倒了吧!鲁特笑了起来,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被弗利的俏皮话逗乐。
干得好,弗利,他开怀大笑,正好戳到阴险小人的疼处,正中他的野心。
多谢夸奖,鲁特。
司令官脸上的笑容立马不见了,其消失的速度有甚于LEP小卖部里供不应求的油炸鼻涕虫。
我警告过你别再叫我鲁特,弗利。
现在再次接通外线。
等库金的计划破产时,我需要他们准备好金子。
去游说我在参议院里的所有支持者。
我十分肯定楼普会支持我,还有卡哈特兹,也许还有芬雅。
她总是对我特别感兴趣,我真是太有魅力了。
你在开玩笑,毫无疑问。
我从来不开玩笑。
鲁特板着脸说。
荷莉有一大堆计策,比如以隐身状态四下巡视一下,找回些精灵武器,然后进行大范围的破坏,直到法尔被迫释放她。
如果碰巧会给法尔带来价值几百万爱尔兰镑的财产损失,哇,更是好上加好。
荷莉多年没有感觉如此良好了。
她的眼睛因为魔力而晶莹闪亮,每寸皮肤下都有电火花在咝咝作响。
她过去已经忘了魔力充足时的感觉了。
现在,荷莉队长感觉她已经掌控了这场狩猎游戏。
这正是她所接受的训练。
一开始时人类确实处于上风,但是现在情势已经逆转了。
现在她是猎人,他们才是猎物。
荷莉一边爬着巨大的楼梯,一边提防着那个巨人男仆。
她可不敢在那个人身上冒任何风险。
如果他的手指捏住她的头盖骨,她就马上变成历史了,有没有戴头盔都一样,如果她能成功找到头盔的话。
巨大的房子像个陵墓一样——拱顶建筑里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肖像画,画上每个人都有着法尔的眼睛,目光多疑而冰冷。
荷莉决定一找回她的微中子2000,就烧光所有的画像。
也许是在寻仇,但是这是完全正当的,想想阿特米斯·法尔都让她受过什么罪吧。
她轻巧地爬着台阶,沿着环形楼梯一直走到了上面的平台。
走廊上最后一道门下面的门缝里透出一道狭长的白光。
荷莉把手掌贴在木头上,感觉木头传来的震动。
确实有动静,有人在大声喊,还有脚步声,响雷一般轰隆隆正朝这边冲过来。
荷莉往后一跳,身体紧紧贴在棉绒墙布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庞然大物撞开了门,沿着走廊疾驰而去,身后留下一阵狂风。
茱丽叶!他大声叫,直到他消失在楼梯下好久,他妹妹的名字还在空中绕梁不绝。
别担心,巴特勒,荷莉心想,她正在如痴如醉地欣赏《摔跤狂》这部影片呢。
但是打开的门为她提供了一个进去的好机会。
她在机械臂再次关上门之前闪了进去。
阿特米斯·法尔正在等她,反隐形的滤镜嵌在他的太阳镜上。
晚上好,荷莉警官,他开口说,自信心看起来完好无损,虽然听起来有点陈词滥调,我正在等你。
荷莉没回答,甚至没有看囚禁她的元凶的眼睛。
相反,她运用所受过的训练,开始扫视房间,视线飞快地掠过每样东西。
当然,你仍然受昨晚誓言的束缚……但是荷莉根本没在听,她突然朝固定在对面墙边的一个不锈钢工作台飞跑过去。
所以,基本上,情况仍未改变。
你仍然是我的人质。
是,是,是。
荷莉喃喃道,手指掠过一长排缴获而来的缉捕队武器。
她选了一个带有反雷达涂料的头盔套到了自己头上,盖住了两只尖尖的耳朵。
空气垫开始吸入空气,护住了她的头部。
现在她安全了,有了反射式面盔的保护,法尔再传达下来的任何其他命令将不起丝毫作用。
她与外界的联系也立即恢复了。
……循环频率,正在用循环频率播音。
荷莉,如果你能听到我,请回话。
荷莉认出了弗利的声音。
在这种疯狂的情况下听到它,感觉是如此亲切。
重复,请回话。
库金要派一个……安静!荷莉朝仍在向她发号施令的阿特米斯嘘了一声,弗利平常声音总是油腔滑调的,此时的音调让她担忧起来。
我再说一遍,他们要派出一个巨魔,想逼敌人释放你。
荷莉大吃一惊。
现在是库金在掌权,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法尔又插了话。
这很不礼貌,你知道的,居然无视你的主人。
荷莉咆哮道:说够了没?!她收回拳头,手指紧紧地握成一团。
阿特米斯毫不退缩,为什么他要退缩?巴特勒总是会在拳头落下前闪身而出的。
但是这时某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楼的监视器上,一个巨大的人影正急急忙忙跑下楼梯。
那是巴特勒。
对了,有钱小子,荷莉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说,这次只有你一个人了。
在阿特米斯的眼睛瞪大前,荷莉的拳头带着千钧之力挥了出去,重重地击在了绑架她的人的鼻子上。
该死的!他说,摔了个屁股墩。
哇!感觉太爽了!然后荷莉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耳朵边嗡嗡响的讲话声上。
……我们已经往外部摄像机上设置了回放,因此这个人类看不到任何林荫道上出现的东西。
但是它已经在路上了,相信我。
弗利,弗利,听我说。
荷莉?是你吗?就是我。
弗利,根本没有回放,我可以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那个狡猾的小……他一定重启了系统。
林荫道上有一大群精灵在忙活着。
库金在那儿,正在趾高气扬地指挥他的精灵小队。
一片混乱的正中间是一个五米高的气垫笼,飘浮在空气垫上。
笼子正好停放在庄园门口,技术人员正在往围墙上安装震荡密封装置。
一旦密封装置轴环里的几个合金杠被激活,它们将同时引爆,其威力足以炸碎房门。
尘烟落定时,巨魔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闯入庄园。
荷莉看了下另一个监视屏。
巴特勒已经成功地把茱丽叶从牢房里拖了出来。
他们已经上到地窖那一层,正通过大厅。
正好位于火线上。
D’Arvit!她诅咒了一声,朝工作台走去。
阿特米斯用胳膊肘支起了身子,你打我?他难以置信地说。
荷莉绑上一套蜂鸟飞行翼。
对,法尔。
我还想痛揍你一顿呢。
所以如果你知道好歹,就待在原地别动。
生平第一次,阿特米斯没有给出机敏的回答。
他张开了嘴,等待大脑像平常一样提供简洁有力的反驳,但是他什么都没等到。
荷莉把那只微中子2000塞进了枪套。
好,人类小孩,游戏时间结束了。
是专业人员接手的时间了。
如果你是个好孩子,我回来时会给你买支棒棒糖吃。
荷莉从走廊上古老的橡木梁柱底下飞了出去,她走了好一会儿后,阿特米斯才说:我不喜欢棒棒糖。
这个回答傻得可悲,阿特米斯马上就被自己吓住了。
真是太可怜了:我不喜欢棒棒糖。
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天才冒险家都不愿意使用棒棒糖这个词。
他真的必须整理出一数据库的机智回答,好应付这种场合。
如果不是前门的爆炸把整个庄园的地基都震动了,阿特米斯很可能会这样呆呆地坐上好一会儿,他完全忘了眼前的状况。
但这种爆炸足以惊醒任何人的白日梦。
一个精灵降落到代理司令官库金面前。
轴环安装好了,长官。
库金点点头:你肯定它够紧吗,队长?我可不想巨人走错路。
比地精的钱包还紧。
一丝空气都无法进入密封装置里。
比臭虫的……很好,队长。
库金在那个精灵做完生动的比喻前,匆忙地打断了他。
他们旁边的气垫笼正在激烈地摇晃着,几乎要从空气垫上掀了下去。
我们最好快点引爆那些管子,司令官,如果我们不快点放它出来,我的男孩们下一周就得躺医院里……好,队长,很好,炸吧,看在上帝份上,炸吧!库金连忙跑到防爆屏后面,他在掌上电脑的液晶显示屏上潦草地写了段笔记。
备忘:提醒精灵们注意他们的用语。
毕竟我现在是司令官了。
刚才提到的满嘴脏话的队长转向驾驶气垫笼的司机:炸了它,奇科斯,把门从该死的绞链上炸飞。
是的长官。
从该死的绞链上炸飞。
知道了。
库金缩了一下。
明天得开个全体会议。
等到他衣服领子贴上司令官的徽标时,这是第一件要办的事。
面对映着三条橡果标志的面孔,就算是精灵也不敢随便骂骂咧咧的。
奇科斯戴上了他的榴霰弹护目镜,虽然驾驶室里有石英挡风玻璃,但是护目镜很酷,女孩子们都喜欢它,司机这么想着。
他把自己幻想成了一个表情冷酷的勇士。
精灵们都和他差不多,给精灵一双翅膀,他就会以为自己是神灵献给女人的礼物。
但是奇科斯·佛比尔倒霉的泡妞经历要在另一个故事讲了。
在本故事里,他只起一个作用,那就是戏剧性地按下引爆按钮。
他确实按了,沉着镇定地按了下去。
二十四份受控炸药在它们的药室内爆炸,使二十四只合金杠以超过每小时一千英里的速度飞离它们的底座。
受此冲击,每只合金杠将其接触区域及方圆十五厘米的区域碾为齑粉。
像队长说的那样,成功地把门从它那该死的铰链上炸了下来。
等到尘埃落定,操作人员用绞盘把笼子内的隔离墙吊了起来,开始用他们的手掌拍击笼子侧面。
库金从防爆屏后面偷偷向外张望。
都好了吗?队长?再他妈的等一秒就好,司令官。
奇科斯?怎么样了?奇科斯查看驾驶室里的监视屏。
它正在动,敲打声吓到它了。
爪子伸出来了。
我的天,这蠢货真是个庞然大物。
要是那个侦察队的小宝贝撞上了它……我可不想做那个小姑娘。
库金一瞬间被罪恶感刺痛了,但罪恶感立即就被他最喜欢的白日梦驱散了——他幻想着自己坐进了参议院的一张米色天鹅绒坐椅里。
笼子剧烈地颠簸着,几乎把奇科斯从他的座位上震下来。
他像个骑在斗牛背上的牛仔一样牢牢地抓住了座位。
哇!它在动!准备战斗,小子们!我感觉我们随时可能听到人喊救命!库金可不想费那力气准备战斗。
他更喜欢把这种事丢给大兵们。
代理司令官把自己看得很重要,可不能冒险参与这种不安全的事。
为了全体人民的利益着想,他最好待在工作区外。
巴特勒一步四个台阶跑下楼梯。
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抛弃了危机之中的阿特米斯主人。
但是茱丽叶是他的家人,他的小妹妹明显出了什么糟糕的状况。
那个精灵对她说了什么,现在她正坐在牢房里咯咯傻笑。
巴特勒在想象着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情形,感到惶恐不安。
如果茱丽叶发生什么事,他不知道他该如何自处。
他感觉一滴汗珠滑下他的光头。
整个局势正朝着光怪陆离的方向飞奔。
精灵、魔法,现在庄园里还有个逃跑的人质。
指望他怎么控制局面呢?保护一个最低层的政客也得用上四个人,但是他却被指望着独自控制这种棘手的局面。
巴特勒以最快的速度跑过走廊,冲进了刚才关着荷莉队长的牢房。
茱丽叶正摊手摊脚地躺在小床上,对着一面混凝土墙欣喜若狂。
你在干什么?他气喘吁吁地说,熟练地抽出了九毫米西格绍尔手枪。
他妹妹瞧都不瞧他一眼:安静,你这只大猩猩。
‘爱情机器’路易上场了。
他也没怎么强嘛,我可以打败他。
巴特勒眨了眨眼。
她在说胡话,显然被迷了心志。
我们走吧。
阿特米斯想让我们到楼上情报室去。
茱丽叶伸出一根指甲修得漂漂亮亮的手指,指向墙壁。
阿特米斯可以等会儿。
这是州际冠军决赛。
势均力敌啊!路易吃了霍格曼的宠物猪。
男仆研究了一下墙壁,墙上空空如也。
他没时间耗在这上面了。
好,我们走吧。
他咆哮着说,抱起妹妹扛到了宽阔的肩膀上。
不!你这个大坏蛋!她反抗着,娇小的拳头捶打着哥哥的背,现在不行!霍格曼!霍格曼曼曼!巴特勒无视他的反抗,大步流星跑了起来。
那个霍格曼究竟是谁?无疑是她的一个男朋友。
将来他要更严密地监视打电话过来的人。
巴特勒?快接听。
是阿特米斯,他在用手提对讲机。
巴特勒把他妹妹往上托了点,好让自已够着皮带上的对讲机。
棒棒糖!他的主人大声喊。
再说一遍?我想你说的是……唔……我的意思是离开那儿。
隐蔽!隐蔽!隐蔽?阿特米斯·法尔居然说军事用语,听起来有点奇怪。
就好像摸彩的幸运袋里摸出来个钻石戒指。
隐蔽?是的,巴特勒,隐蔽。
我还以为使用最原始的说法,就可以最快速度地接通你的认知系统。
明显我错了。
的确是这样。
巴特勒环视大厅,寻找着能藏人的隐蔽角落。
可选择的地点并不多。
墙边立着一套中世纪盔甲,提供了唯一的藏身之处。
男仆选了一个拿着长矛和钉头锤的十四世纪骑士,猫着腰钻进它背后的凹洞里。
茱丽叶敲敲骑士胸前的铠甲。
你觉得你很威风吗?我用一只手就可以打倒你。
安静。
巴特勒嘘了一声。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某样东西正在接近主门,是个庞然大物。
巴特勒探出身去,偷偷用一只眼睛瞄向大厅……就在这时,大门被炸开了。
但是炸开这个动词不足以形容出这个动作的声色。
更确切地说,它碎成了无数微尘。
巴特勒以前曾经见识过类似场景,那次他被安排去炸毁哥伦比亚某毒品大王的庄园,就在他引爆前几秒,一场七级地震将庄园夷为平地。
眼前的爆炸略微有些不同,它局限在更小范围内,非常专业。
这是经典的反恐战术,用烟雾和声音使敌人目瞪口呆,然后趁目标不知所措时冲进去。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不会是好事。
他可以肯定这点。
事实证明他百分百猜对了。
烟尘缓慢地沉淀了下来,落在突尼斯地毯上,积成一层灰白。
法尔夫人见了的话会很生气的,如果她的脚肯踏出阁楼房间的门哪怕只一步。
巴特勒的直觉告诉他该移动了。
采用之字型路线穿过一楼,向高处转移,压低身形以最小化目标。
此时能见度很差,视野变清晰前正是最佳行动时机。
随时可能会有一梭子子弹密如雨点般呼啸着射进门口,他最不想待的地方就是被困在底楼。
换个时间巴特勒可能已经移动了。
在他的大脑生出第二个念头前他可能已经跑上楼梯。
但是今天不行,他的小妹妹正趴在他肩头滔滔不绝地说胡话,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使她暴露在致命的枪林弹雨中。
以茱丽叶现在的精神状态,她可能会向精灵突击队挑战,要求来场自由式摔跤。
虽然他妹妹话说得硬气,但是实际上她还只是个小孩,根本不是职业军人的对手。
所以巴特勒蹲了下来,让茱丽叶背靠一套盔甲后面的挂毯,他检查了自己的保险栓。
已经打开了,很好。
来捉我吧,精灵小子们。
弥漫的尘烟中有样东西走了进来。
巴特勒立即清楚地意识到它绝非人类。
男仆经历过无数次冒险,却在乍见它时,无法认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动物。
他研究了那个生物的走路姿态,也许是个类人猿。
它的上半身构造和猿类相同,但是其身形远远大于巴特勒看过的任何灵长类动物。
如果这是个类人猿,那么他的手枪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就算你往一只公猿头盖骨里射进五颗子弹,在它的大脑认识到它已死亡之前,仍然还有足够时间吃掉你。
但是这不是类人猿。
类人猿没有夜视能力,而这个生物却有。
闪闪发光的深红色瞳孔半隐藏在乱糟糟的额发下面。
它还有獠牙,但是并不像大象的牙,獠牙弯曲,边缘呈锯齿状——开膛破肚的武器。
巴特勒的胃刺痛起来。
他以前有过一次这种感觉,那是到瑞士学院的第一天。
这种感觉叫恐惧。
那个生物走出了烟雾。
巴特勒倒抽一口冷气,那种感觉又来了,自瑞士学院后的第一次。
他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对手。
男仆立即认识到精灵们干了什么。
他们派了一只原始杀手,一个对魔法或规则没有任何兴趣的生物,一个只会不分青红皂白杀死它所遇到的一切生物的东西。
它是完美的食肉动物,从它撕肉裂骨的锋利牙齿,从硬结在它爪下的干血块,从它眼中溢出的刻骨仇恨,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这点。
巨魔摇摇晃晃向前走,在枝形吊灯的灯光下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黄色的利爪一路抓破大理石瓷砖,惹得火星四溅。
它正在嗅气味,好奇地喷着鼻息,它的头高高地扬向一边。
巴特勒曾经见过这种姿势——那是饥饿的美国斯塔福德郡猎犬,它们的鼻子在俄国训练师们放他们去猎熊之前就是这个样子。
毛发蓬乱的头停住了,它的鼻子对准了巴特勒的藏身之处。
这绝非巧合。
男仆从铠甲铁护手的指缝间偷偷看了出去。
现在它该悄悄潜近了。
食肉动物一旦嗅到猎物气味,就会无声地慢慢走近,然后就是闪电攻击。
但是明显这只巨魔没读过食肉动物的猎食手册,因为它根本懒得偷偷摸摸,而是直接采取了闪电攻击。
巨魔的移动速度远远超出巴特勒的想象,它跃过大厅,像对付商店里的人体模型一样,轻轻巧巧地将中世纪盔甲拂到了一边。
茱丽叶眨巴着眼睛。
哇噢!她抽口冷气,这是大脚鲍勃,1998年的加拿大冠军。
我想你来自安第斯山脉,你是来找亲戚的吧?巴特勒懒得纠正她,他的妹妹神智不清着呢。
至少她可以死得快快活活的。
脑子里思忖着这个恐怖的未来,巴特勒拿枪的手举了起来。
他以西格绍尔手枪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按下扳机。
两颗子弹射进巨人胸膛,三颗射进双眼之间,这是他的计划。
瞄准胸膛的子弹成功命中目标,但是在巴特勒射出另三发子弹前,巨魔动手了。
它镰刀般的獠牙避开巴特勒的防守,环住了他的躯干,如同剃刀裁米纸一样,轻轻松松割破了他的芳纶加强型上衣。
当锯齿状的獠牙刺透巴特勒的胸膛时,巴特勒感觉到一阵冰冷的痛楚。
他立即就明白了他所受的伤是致命的。
他的呼吸困难起来,肺功能罢工了,鲜血如泉水一般染红了巨人的毛发——他的血。
没有人在损失如此数量的血之后还能活下来。
但是疼痛立即被古怪的愉悦感代替了。
某种天然麻醉剂通过怪兽獠牙中的管道注入了他的体内,它的危险程度超过最致命的毒药。
几分钟后巴特勒不但会停止挣扎,还会哈哈大笑着走向他的坟墓。
男仆和体内的麻醉剂斗争着,一边在巨魔的手中激烈地挣扎。
但是挣扎根本没有用,他的战斗几乎刚一开始就结束了。
巨魔哼哼了两声,把软绵绵的人类身体丢过头顶。
巴特勒魁梧的身体撞到了墙上,这种高速撞击是人类骨骼绝对不可能承受的。
砖墙一直从地板裂到了天花板,巴特勒的脊骨也是一样的下场。
现在就算他不因失血过多而死,也会因瘫痪而死。
茱丽叶仍然处于被催眠的状态中。
上啊,哥哥,离开帐篷。
我们都知道你在骗人呢。
巨魔停了下来,茱丽叶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激起了它一点好奇心。
如果它的大脑能进行复杂的思考的话,它可能会怀疑这是个诡计。
但是最终食欲占了上风。
这个生物嗅到了肉的味道,新鲜柔嫩的肉。
地上的肉和地下的不同,搀杂有地面的气息。
人一旦尝到了野生动物的肉,通常都欲罢不能。
巨魔用舌头舔了舔门牙,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荷莉将蜂鸟双翅折向身体,控制着飞行翼向下俯冲而去。
她掠过栏杆,飞到年久褪色的玻璃圆屋顶下面的柱廊中。
时间停止时的光线不自然地渗进玻璃屋顶,散作一束束深蓝色的光线。
光线,荷莉心想。
头盔的强光以前发挥过威力,这次没道理会派不上用场。
要救那个男人的话,已经太迟了,他现在不过是一堆碎骨头。
但是那个女人,在巨人把她撕碎之前,还有几秒的生机。
荷莉穿过人工光线盘旋而下,一边寻找着头盔控制板上的声波按钮。
声波通常用于狗类身上,但是眼前它也许可以让巨魔有一瞬间的分神,这点时间足够让她降落到一楼了。
巨魔正从下手方向朝茱丽叶袭去,这个动作通常是针对无防御能力的猎物的。
它的利爪将从肋骨下方刺入,抓破猎物的心脏。
这样可以保证肉食的损坏程度降到最小,没有了猎物死前最后一刻的挣扎,肉就不会变硬。
荷莉打开了她的声波按钮……什么都没发生。
不好!一般巨魔听到超高频音波,都会多少被激怒。
但是这只怪兽连头都没动一下。
有两种可能:一,头盔失灵了;二,这个巨魔聋得啥都听不见。
不幸的是,荷莉无法知道到底是哪种可能,因为精灵的耳朵也听不到这种声音。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荷莉迫不得已只好采取她最不想采取的战术——正面交锋。
所有一切只为了拯救一个泥土人的性命。
她会被开除的,毫无疑问。
荷莉拉了一下节流阀,从四挡直接换到了倒挡。
这对排挡是很不好的,如果她真的能够不可思议地从这场无止境的噩梦中生还,她会因为这样驾驶飞行翼被狠狠地训斥一通的。
换挡后,她在空中旋转着一路直下,靴跟对准了巨魔的脑袋。
荷莉看清巨人面孔时心里畏缩了一下,与同一个巨人搅和在一起两次,真是不可思议!她的脚后跟踢中了怪兽的头顶。
以当时的速度,这一脚踢到东西至少有一吨的力道。
要不是制服的加强型罗纹保护了荷莉,她的腿骨早碎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听到了膝盖砰的一声爆裂声。
疼痛一路蔓延到前额,这也摧毁了她飞回高处的计划。
荷莉没有弹回安全高度,而是跌到了巨魔的背上,立即缠在了粗麻绳般的毛发中。
巨魔被惹恼了。
某个东西不但打扰它用餐,现在居然还住到了它的毛发里,和鼻涕虫成了邻居。
怪兽站直身体,一只爪子伸到自己背上,弯曲的指甲挠过荷莉的头盔,在合金上留下平行的沟状抓痕。
现在茱丽叶安全了,但是荷莉取代了她的位置,面临着生命危险。
巨魔用力地抓了下来,不知怎么竟然抓住了有防摩擦涂层的头盔,荷莉以为这个头盔本来是不可能被抓住的。
荷莉非常想骂人,如果这辈子骂不了,下辈子也一定要骂!荷莉队长发觉自己被拎了起来,她将要和老对手面对面了。
荷莉在疼痛和混乱之中挣扎着努力集中精神。
她的腿像钟摆一样荡在空中,巨魔的呼吸一波又一波地喷到她的脸上,臭得要熏死人了。
她有个计划的,是不是?她飞下来这儿,肯定不是只为了蜷着身子等死。
一定有个策略,她在学院里那么多年的学习,一定教过她某种应对措施。
但是不管她曾有过什么样的计划,它现在已经飘出了她的触及范围之外,飘到了疼痛与震惊之间,遥不可及。
灯,荷莉……一个声音在脑中说。
也许她在自言自语。
灵魂出窍的体验啊,哈哈,她一定要记住把这件事告诉弗利……弗利?打开灯,荷莉,如果獠牙挥过来,没等使出魔法你就已经死了。
弗利?是你吗?荷莉也许是大声说出这句话的,也许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
她无法确定。
隧道强光灯!队长!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没那么亲切,现在按下按钮!这是命令!啊!是鲁特!她又搞砸任务了。
先是汉堡事件,然后是马蒂那·费朗嘎,现在又是这个。
是的长官!她咕哝道,努力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更专业。
按下去!现在!荷莉队长!荷莉直直看进巨魔无情的眼睛里,然后按下了按钮。
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如果灯亮起来的话,可能本来是会出现的。
不幸的是,荷莉匆忙中抓到的是阿特米斯·法尔拆用过配件的一个头盔。
因此没有声波,没有滤光镜,也没有隧道灯。
卤素灯管仍然安在上面,但是阿特米斯进行研究时已经把电线弄松了。
噢,天哪!荷莉倒抽口冷气。
噢,天哪!鲁特咆哮道,这是什么意思?灯的接线坏了。
弗利解释道。
啊……鲁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还有什么别的可说呢?荷莉眯缝着眼睛看向巨魔。
如果你不知道巨魔都是聋子的话,你一定会发誓这只怪兽正在狰狞地笑。
它站在那里,胸脯上几个不同部位的伤口流着血,狰狞地笑着。
荷莉队长不喜欢被人笑。
不许笑!她说,用她唯一可用的武器——戴着头盔的头——撞向巨魔。
无可置疑的勇敢,但是其效果如同拿根羽毛想伐倒大树。
幸运的是,毫无策略的胡乱攻击居然生出了副作用。
有那么一瞬间,两股引线连接在了一起,为其中一个隧道灯提供了电流。
四百瓦的白光照进巨魔血红的眼中,将剧痛闪电般传达到了大脑。
嘿嘿!荷莉小声笑起来,下一秒巨魔就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一阵痉挛将荷莉甩过了镶木地板,头前脚后直飞出去。
墙壁以惊人的速度迅速逼近。
荷莉乐观地想,这样撞墙上也许过好一会儿才会觉得疼。
不,她悲观的一面又答道,只怕不会。
她撞上了一副诺曼第故事挂毯,挂毯掉下来蒙在了她身上。
疼痛立即袭来,如潮水般铺天盖地。
唉呀,弗利咕哝道,我感觉到了,视觉系统损坏了,痛感传感器已经失灵。
你的肺破裂了,队长。
我们会和你失去联系一会儿。
但是别担心,荷莉,你的魔法已经可以使用了。
荷莉感觉到魔法的蓝光正蹿向各处伤口。
感谢神灵赐予橡果。
但是有点太晚了,疼痛已经超出她的忍耐限度。
在晕倒前一刻,荷莉挂毯下面的手落了下来,正好落在巴特勒的手臂上,触到了巴特勒暴露在外的皮肤。
神奇的是,这个人类还没死,顽强的脉动仍然驱赶着血液流过他破碎的肢体。
治疗,荷莉心想。
于是魔法沿着她的指尖疾行出去。
巨魔左右为难——先吃哪个女人?选择,选择。
做出选择不容易,因为它毛茸茸的脑袋还在嗡嗡叫地痛呢,肥嘟嘟的胸脯上还镶着一堆子弹。
最后它选择了地面上的居民,人类的肉更柔嫩,精灵硬邦邦的肌肉嚼起来太费劲了。
怪兽蹲了下来,用一只黄色爪子抬起了女孩的下巴。
颈动脉缓慢地博动着,沿着她的脖子向下延伸而去。
心脏还是脖子?巨魔思考着。
脖子,它更近些。
于是它把爪子侧了起来,好让爪子的锯齿边可以划破柔嫩的人类皮肤。
只需锐利一挥,女孩自身的心跳就将压迫血液喷出她的身体。
巴特勒醒了过来,这本身是一大奇迹。
他立即明白自己还活着,因为炙人的疼痛在身体内的每一寸地方肆虐着。
这很糟糕,也许他已经生还,但是考虑到他的脖子经受了180度的扭伤,他永远也不能再去溜狗了,更别提救他的小妹妹。
男仆捻了下手指,钻心地疼,但是至少还能动弹。
真是让人惊讶,他居然还有运动肌肉的机能,想想他的脊柱受了怎样的损伤!他的脚跟好像也好的,但是在他还不能亲眼看到它们的前提下,这可能是错觉。
他胸部的大出血看来已经停止了,现在头脑也可以清醒地思考了。
总而言之,他的状况好得天理难容。
以上帝之名,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巴特勒注意到了某样东西。
一些蓝色火花正在他残破的躯干上跳跃着。
他一定产生幻觉了,自欺欺人地逃避无可逃避的现实,在脑海中生造出快乐画面。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幻觉真够逼真的。
火花聚在受伤部位,沉进了皮肤内。
巴特勒战栗了一下,这不是幻觉,这儿正在发生某种奇异的事,如魔法般不可思议。
魔法?这个词触动了他刚重组好的大脑思路中某根神经。
精灵魔法。
某样东西正在为他疗伤。
他转过头,椎骨摩擦产生的刺痛让他畏缩了一下。
有一只手放在他的前臂上,火花从细小的精灵手指下流出来,本能地流向擦伤、骨折或裂口处。
有许多伤口要处理,但是小火花们迅速而有效地治愈了各处伤口,就像一支神秘的河狸军队正在修复被暴风雨损坏的水坝。
巴特勒可以真切地感觉到他的骨头正接合起来,血液从半凝固的伤疤处退了回来。
当他的椎骨滑回原来的关节处时,他的头不由自主地转动着,当魔法重造出从他胸部伤口流失的三升血液时,他的力量像潮水一般涌了回来。
巴特勒跳了起来——真的跳了起来!他完全恢复了,不,不只如此,他比以前更强壮了,强壮到可以再痛扁一次那个正蹲在他妹妹面前的怪兽。
他感到刚复苏的心脏像舷外马达一样开始加速。
镇定!巴特勒对自己说。
激情是效率的大敌。
但是无论镇定与否,局势已经是一片绝望。
那只怪兽已经杀了他一次,这一回合他甚至连西格绍尔手枪都没了。
撇开他自身的武技,最好有件武器,颇有些重量的武器。
他的靴子踢到了某个金属物体,发出当啷一声响。
巴特勒瞄向巨魔造成的一地狼藉……太好了。
屏幕上除了雪花,什么都没。
快点,鲁特催促着,快点!弗利用胳膊肘把上司推到一边。
如果你不坚持把所有电路板都挡起来的话。
鲁特不情愿地慢吞吞走到一边。
在他看来是电路板出了故障,没能提供及时到位的服务。
半人马的头消失在了一块罩板后面。
看见什么了吗?没,只有干扰信号。
鲁特拍了拍屏幕。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因为:第一,这个动作根本没帮助,连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第二,等离子屏幕在长期使用后变得非常热。
D’Arvit!别碰那屏幕,顺便说声。
啊哈哈,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开玩笑,是不是?不,一点时间也没。
看见什么了吗?雪花变成了可识别的形状。
好,停,我们有信号了。
我激活了辅助摄像机。
我只怕这台摄像机太老旧了,但是我们只能这样。
鲁特没说话。
他正在看屏幕,这一定是在放电影,它不可能是真的。
情况怎么样了?有什么有趣的事吗?鲁特想要回答,但是在他的军人词汇表中,根本找不到一个夸张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司令官努力地说:是……那个人类……我从来没有……噢,算了,弗利。
你自己来看吧。
荷莉透过挂毯的一条缝隙看到了整个事件。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是绝不可能相信的。
实际上,直到她后来准备写报告时,又看了一遍录像带,才肯定整桩事不是濒死前的幻觉。
这段录像带后来成为一个传奇,起初它在业余家庭影片电视展上传播开来,最后它成了LEP学院近身战课程的教学材料。
那个人类,巴特勒正在往身上穿一套中世纪骑士盔甲。
真是不可思议,他看起来明显是想跟巨魔硬碰硬。
荷莉想要警告他,她努力想发出些声音,但是魔法还没有修复她损坏的肺呢。
巴特勒合上了面盔,举起一支看起来很危险的钉头锤。
现在,他在面盔护栅后咕哝道,我要让你知道敢碰我妹妹一根指头会有什么下场。
人类手中的钉头锤快速旋转着击了出去,就仿佛它是啦啦队队长手里的指挥棒,钉头锤重重击在巨魔两片肩胛骨之间。
这样的重击虽然并不致命,但却成功地把巨魔的注意力从垂涎的猎物上转移了过来。
巴特勒跳上巨人腰部,用力抽出了武器。
巨人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松开了握住猎物的手。
然后巴特勒向后跃去,落地时换成了防卫的姿势。
巨魔转向巴特勒,十只魔爪一齐伸了出来,滴滴毒液在两只獠牙上闪烁着亮光。
游戏时间结束了。
但是这次巨魔并没有发出闪电般的攻击,怪兽累了,它受伤了。
最后一个攻击者赢得了它的尊敬,就像尊敬与它同种族的其他男性一样。
巨魔认识到:它的领地被侵占了,要解决这种性质的争端只有一个方法,和巨人们解决每次争端的方法相同……我必须警告你,巴特勒板着脸说,我身上有武器,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使用致命武器的!如果能做到的话,荷莉一定会发出呻吟。
开玩笑!这个人类想跟巨魔来段男子气概的对答!然后荷莉队长认识到她错了。
话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用的语气,沉着冷静、颇具抚慰人心的功效,就像教练员面对着一只受惊的独角兽。
离开那个女孩。
现在放松下来。
巨魔鼓起双颊,咆哮起来。
恐吓战术,它在试探。
巴特勒毫不畏缩。
好,好,你真的很吓人。
现在回去,走出门口,我不想把你砍成碎片。
巨魔喷着鼻息,被对方的反应弄得很生气。
通常它的咆哮可以让面对它的生物统统夹着尾巴逃走。
一次跨出一步,很好,慢慢走,放轻松,大家伙。
你几乎可以从巨魔眼中看出它一瞬间的动摇,也许这个人类……就在这时巴特勒出手了,他跳到了獠牙下方,挥舞起他的中世纪武器,给了巨魔一记毁灭性的上切。
巨魔跌跌撞撞地退后几步,爪子胡乱挥动着。
但是已经太晚了:巴特勒已经离开了它的攻击范围,迅速跑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巨魔笨重的身躯追赶着巴特勒,一边从糜烂的牙床里吐出被砍断的牙齿。
巴特勒弯下腰,在打磨得十分光亮的地板上像滑冰一样滑行着,自如地转着弯。
他猫了下腰,然后脚尖旋转,迎面对上追他的敌人。
猜猜我发现了什么?他说,举起了他的西格绍尔手枪。
这次不射胸了,巴特勒把自动弹夹里余下的子弹射入巨魔的双眼之间,留下了直径十厘米的洞口。
不幸的是,在数千年的打架过程中,巨魔总是互相用头撞击,所以在眉头部位进化出极厚的骨头。
因此巴特勒这记堪作教学典范的完美射击,并没有穿透巨人的头盖骨,虽然子弹是特氟隆弹头。
但是十颗毁灭者子弹是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都无法忽视的,巨魔也不例外。
子弹在它的头盖骨上留下无情的伤痕,立即造成了脑震荡。
怪兽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脑门。
电光石火间,巴特勒追了上去,钉头锤的长钉击中了巨魔一只毛茸茸的脚。
巨魔的大脑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又是血,又是脚瘸,它昏头转向。
正常人可能会生出一丝对它的同情,但是巴特勒不会。
他看到过太多被受伤的野兽弄伤的人了。
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刻,根本没有时间去同情敌手,而是应该给对手来个致命一击,结束战斗。
当那个人类小心瞄准那只遭殃的生物,发出一连串能致人残废的攻击时,荷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先是挑出了巨魔的脚腱,使巨魔跪了下来,然后他丢下钉头锤,仅仅用那双戴着铁护手的拳头出击,但这也许比钉头锤更致命。
倒霉的巨魔可怜兮兮地反击,拳头一度成功擦过巴特勒,但是它们无法击穿古代盔甲。
于此同时巴特勒像个外科医生一样劳碌着。
他假设巨魔的身体构造和人类的相同,一拳接着一拳砸在哑巴生物身上,使它没几秒钟就蜷成了一堆毛山。
巨魔不停地瑟瑟发抖,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
但是男仆还没完,他脱掉了溅满鲜血的铁护手,又抓起了手枪。
让我看看你下巴下面有多少根骨头吧!不!荷莉吃力地喘着气叫道,这是她身体中刚复苏的第一次呼吸,不要!巴特勒无视她,枪管抵在了巨魔的下巴下面。
不要这样……你欠我个人情。
巴特勒停住了。
茱丽叶还活着,这是事实。
虽然她头脑不清,但是却还活着。
他的大拇指拨弄着手枪击槌,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他扣下扳机。
但是,茱丽叶活着。
你欠我个人情,人类。
巴特勒叹口气,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很好,队长,就放这个怪兽一马,将来哪天再和它交手。
它运气真好,碰巧我心情不错。
荷莉发出了点声音,这个声音介于呜咽和欢笑两者之间。
现在让我们把长毛朋友丢一边去。
巴特勒把不省人事的巨魔滚到一台盔甲手推车上,把它拖到了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大门口。
他用力一抛,把那家伙丢到了时间停止的夜空中。
别回来了!他大声吼道。
大开眼界!鲁特叹道。
绝对的!弗利表示赞同。
《阿特米斯系列 第一册:精灵的赎金》作者:[爱尔兰] 欧因·科弗(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