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5-03-30 09:00:36

发言人的这个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的,整个房间像是一只长方形的大纸箱子,只是天花板显得十分低矮。

室内的光线均匀而明亮,它们分别来自周围的墙壁、天花板和地板。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房间的最远处仍然笼罩在阴影中。

微弱的阴影缓慢而又富有韵律地移动着,仿佛是一首低声吟唱的催眠曲。

发言人在房子的中央,正埋头于他自己的工作。

几个金色的微粒在他的头顶上飘浮着。

他穿着一件素白亚麻衬衣,一条黑色的裤子。

旁边的一个小木凳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他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钢丝锯,他正在用它来刮削泥胎。

一开始他小心翼翼地在靠近地板的地方刮掉一点儿黏土,然后,他又在与自己头部等高处削出一个有棱角的凸起部。

他一边修改着泥胎的形状,一边满意地点着头。

见证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但没有走进这个房间。

他阴沉着脸,在门廊处就停止了脚步,倚在墙上。

我们找到那场游戏的志愿者了。

发言人连头也没有抬,高声宣布着。

好,好啊。

见证人回答。

他把双手交叉在胸前,紧紧地盯着发言人的面孔说:我们中间的那个叛徒,有什么消息吗?我的次级处理器个个都是好样的。

他们正在缩小搜索的范围。

可是,还没有结果吧?发言人把钢丝锯在衬衫上抹了抹,衬衫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褐色的印记。

还有更重要的,你还没有考虑到吧。

他说。

见证人开始围着工作台踱步,他一边转着一边说:你对帕尔墨的侦察倒让我想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一分钟过去了。

发言人用拇指搓着黏土,抹掉了他刚刚做好的标记。

是我们给他收场的时候了,也就是说彻底结束。

可是,我们已经结束了。

他死了。

帕尔墨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的记忆。

见证人走走停停,人们都记着帕尔墨,这就足够了。

我们正在制造一个圣徒,他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过多长时间人们才能忘了呢?当然,这是个麻烦。

一方面他们还记着,而另一方面他们却忘记了。

难办就难在这儿啊。

发言人把他的工具放入裤子的后口袋,随后又取出另一件。

这一件工具看上去像一把银质小茶勺。

那是他们的力量,也是他们的缺陷。

我想在帕尔墨的心脏上打一个标记。

为了心脏的跳动,发言人暂停了一下手里的工作。

然后,他又继续说:我看帕尔墨不像是一个吸血鬼。

我只不过是想合上他这本书。

见证人继续转着圈,认真地研究着一大堆一大堆的黏土泥胎,一本个人传记。

我要编辑这本权威性的帕尔墨传记。

我要结束帕尔墨的神话。

真是惊人之举。

见证人耸耸肩膀说:我准备让我的一些次级处理器对他的生活进行调查研究。

然后,我将把这些材料汇集在一起,那时候我们就有事实根据了。

你需要事实根据?当然啦。

发言人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用手指在他抹出来的孔洞边缘磨蹭着。

这是一个很深的、消失于泥胎里面的孔洞。

那可能是非常有用的。

你需要帮助吗?完全在我的把握之中了。

你只要注意那个叛徒就行了。

还有那个游戏?见证人耸耸肩:它能得以继续,我很高兴。

我已经策划好了几个让你大吃一惊的行动。

我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证人冷冷地笑了笑,仿佛他心里想着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们肯定会有一个十分有趣的课题。

一场挑战。

我确信如此。

预选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嘛。

是啊,无论那些志愿者是多么不情愿,一旦他们真的面对这场游戏,他们绝大多数肯定会非常努力的。

对此我深信不疑。

他们以此为生,发言人指出,对他们来说,那不是游戏,而是生与死的选择。

给他们一点儿刺激吧。

见证人抓起一点黏土,用拇指和食指揉搓着。

他噘着嘴说:把他们的心奇迹般地收拢起来。

他说着,好像是在做出一个总结:收回到光芒叹息大厅来。

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发言人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放下了工具。

他搓着双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一双手。

见证人说:我们走吧,随我来。

这个加工车间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完全不同于光芒叹息大厅用大理石装饰的圆形环境,但是,见证人与发言人谁也没有畏缩。

一个黑色的鬼魂,接着是他们两个人进入了这个缓慢呼吸的房间。

他们感到非常孤独。

这里,见证人开始说道,看这儿。

他举起一只手。

头顶上的天花板立即就化成了蒸气。

一个圆圆的小洞出现了,灰色的光照射进来,好像烟雾一样在地板上面盘旋着,翻腾着,最后形成了一根笔直的光柱,倾泻在见证人的脚上。

他伸手猛然一抓,就把光柱抓在了手里。

你刚才谈到的干扰越来越糟糕了,他说,在过去的二十四年里我们在农业方面犯了很多的错误。

我已经受到了警告。

见证人用他握住光柱的那只手比划着,突然间在他张开的手掌上出现了一个玻璃球。

球体内呈现出一张黑糊糊的农田画像。

这是乌克兰。

他们已经开始焚烧自己的庄稼了。

他们疯了吗?但愿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见证人轻蔑地哼哼着,不,这是一种锈蚀病。

为了防治它,他们已经试验了各种各样的办法。

我们已经损失了几千公顷的收成,如果这种焚烧行动继续蔓延下去的话,情况还会更糟糕。

对此你进行过认真的研究吗?当然啦。

但是,问题恐怕还不止于此。

见证人抬起了他的手。

刚才那个玻璃球刚刚消失,随即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玻璃球。

这是一个木薯种植园,在缅甸。

玻璃球里面显现出一排接着一排的绿色肉质植物,一些棕色皮肤的农民弯着腰在这样的种植园里忙碌着。

看起来它们长势良好。

不,它们正面临着死亡,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可是,它们真的快要死了,是从根儿上开始的。

某种线虫正在吞食这些植物。

目前,这些种植园的各个角落都发现了这种线虫。

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我们甚至连DDT都试过了。

这些虫子一边笑话我们,一边把DDT大口大口地吞下去了。

见证人猛一挥手,那个玻璃球慢慢地消失了。

他又向上面瞥了一眼,天花板上的那个小孔变得更小了。

当光柱逐渐变细的时候,他那只手仍然高举着。

他来回翻动着手掌,观赏着光芒照射在手上的样子。

当你说起那个叛变者的时候,他接着说道,我就决定对若干事件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不过,像这样的人哪儿都会有的。

那么,你的结论呢?当然,你是对的,的确存在着某种统一行动。

这可真是糟糕透了,其中有一些植物害虫偏偏来自我们自己的文件,剩余的生物制剂是我们以前接收过来的。

某些具有访问权的人已经完成了地址升级,结果却让他们跑掉了。

这是阴谋破坏。

你的计划周全吗?见证人耸了耸肩膀说:资源永远是一个平衡的行动。

确保充足供给,达到既定的目标,我们一直把它摆在首位,你还记得吗?为了人口过剩。

可是,结果又如何呢?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何况要是没有这个叛徒,我本来会干得更好的。

我要这个魔鬼停止一切行动。

我们都期望如此。

我会加倍投入反击力量的。

见证人转身要走,但就在跨入茫茫黑夜般的门廊以前,他又停住了,说:后来,你又从帕德帕拉德沙那儿听到什么消息了吗?帕德帕拉德沙?发言人皱了皱眉头回答道,没有,他那儿好久没有消息了。

也许你应当试着联系一下。

如果你去那儿,跟图莫兰和塞奇交上好运,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发言人又皱了一下眉头,说:你的意思是……近来我一直想和所有的精英们进行联络,可是,有些人就是联络不上。

他们都没有答复吗?我猜那将是深入调查的最好方法。

我想他们是故意躲避我们,而且还切断了他们自己与外界的联系。

可是,我还有第二个想法。

我们的精英正处于失控状态,当然,我也不愿意有这样的想法。

见证人咧着歪嘴,笑着说,调查一下吧,好吗?你到那儿的时候,一定会旗开得胜。

他迈步穿过门廊走了出去。

发言人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配合着房间里的呼吸韵律不住地点着头,好像他自己已经变成了这个慢慢运转车轮的静止中心。

他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冥思苦想着,后来从天花板上取下来一束光芒。

他所制造的孔洞歪歪扭扭、丑陋不堪,好像天花板马上要崩塌下来了。

快速打出一组手势之后,他得到了一个难看的玻璃球。

马上得到他的认可以后,里面出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图案。

这是一枚快速旋转的马耳他十字架,一枚血红色的十字架。

次级处理器,好好听着,发言人说,这一次我一定要看到结果。

阿拉斯加,因纽特人,把他们都武装起来。

如果发现他们当中谁有一点儿神授能力,就把他提升为这场独立运动的首领。

制造一场事故,置那个人于死地。

从血红色十字架那儿传来了模糊的声音:我到那儿的时候,能给你溶化一点儿冰帽吗?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该怎么办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千万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期望。

我也就是为了这个才留在这儿的。

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该走了。

这枚带血的十字架轧过玻璃球,自身的碎片散落开来,形成了一道闪闪发亮的瀑布。

发言人搓着双手,那个玻璃球也随即消失了。

他抬起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手指头上的泥土,心里纳闷这些泥垢到底是怎么跑到手指甲下面去的呢?《死亡面具》作者:[澳大利亚] 迈克尔·普赖尔本书资料来源于网上,版权属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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