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七十度五分,西经九十八度二十三分一八四七年十二月五日十一月第三个星期,星期二的暮班时段,冰原上那只东西登上幽冥号,抓走大家敬爱的水手长汤马士?泰瑞先生,将他从靠近船尾的岗哨攫走,只把他的头留在护栏上。
泰瑞所在的船尾岗哨没有血迹,结了冰的甲板或船身上也没有血迹。
结论是那只东西把泰瑞带走,带他走了数百码路,进入外面的黑暗,在那里,冰塔像树一样长在浓密的白色森林里。
然后那只东西杀了他,将他肢解,或许接着将他吃掉。
之后,在右舷或左舷守卫发现水手长不见之前,再把泰瑞先生的头送回来。
船员们愈来愈怀疑,杀害同船伙伴及军官的东西,是否真的为了食物而杀?几个在下哨时发现水手长头颅的守卫,一整个星期都在反复诉说可怜的泰瑞先生的遗容:嘴巴大开,仿佛在惊叫时突然被冻结住,嘴唇向后开到牙齿全露出来,眼睛向外凸。
他的脸上或头上没有一处齿痕或爪痕,只有脖子上有残破的撕裂伤,细管状的食道像老鼠的灰尾巴伸出来,脖子里的白色脊髓清楚可见。
还存活的一百多名船员突然间都找到了宗教信仰。
幽冥号上大多数船员对约翰?富兰克林爵士举行礼拜的事抱怨了两年,不过现在,连醉了三天才醒来已经认不得《圣经》的人,也觉得非常需要获得精神上的安慰。
汤马士?泰瑞被断头的消息传开后――费兹坚船长已经把用帆布包起来的一团东西放进幽冥号底舱、密闭的死人房――船员开始要求船长为两艘船上所有人举行一场联合主日礼拜。
在星期五的夜里,貂脸哥尼流?希吉来找克罗兹,提出了请求。
希吉先前出过一次火炬施工队的勤务,去修理两艘船间的冰地路碑,那时候他就趁机和幽冥号上的人谈过这件事了。
没有人有异议。
副船缝填塞匠站在克罗兹船长狭小的舱房门口说。
大家都希望能有个联合礼拜。
两艘船一起,船长。
你能代表两艘船上的每一个人说话吗?克罗兹问。
是的,长官,我能代表他们。
希吉说,脸上闪现的微笑曾经代表胜利,现在却只是把他所剩六颗牙中的四颗露出来。
矮小的副船缝填塞匠唯一有的就是自信。
我怀疑这一点。
克罗兹说,不过我会和费兹坚船长谈谈,然后让你知道要不要举行礼拜及如何举行。
不论最后的决定是什么,你都可以当我们的特派信差,去通报所有人。
希吉敲他的门时,克罗兹正在喝酒。
他向来对这喜欢多管闲事的矮小船员没好感。
每艘船上都有自以为是的海上律师,就和老鼠一样,是海上生活的一部分。
出乎克罗兹意料的是,希吉的文法虽然很破,而且没受过正式教育,他竟然有本事成为艰苦航程中煽动叛变的海上律师。
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举行一个像约翰爵士――上帝祝福他,让他的灵魂安息,船长――过去主持的礼拜,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全部都……这就是全部了,希吉先生。
那星期克罗兹酒喝得很凶。
过去像雾一样笼罩着他的忧郁,现在就像厚毯一样盖在他身上。
他认识泰瑞,认为他是超级能干的水手长,也觉得他的死法实在太恐怖了。
不过不论南极或北极,极地同样也提供了无数种恐怖的死法。
皇家海军也差不多,不论平时或战时。
克罗兹在他的军旅生涯中亲眼见识过几种恐怖死法,所以,虽然泰瑞先生的死法是他见过较不寻常的一种,而且最近如瘟疫般一起接着一起的暴力致死案例,也比他从前在海上见过的真正瘟疫还可怕,但是让克罗兹更忧郁的,却是探险队中存活者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