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到那里时,他们已经把被射中的爱斯基摩人、那女人以及一些白熊肉带回海冰上的营地,在冰上留下一道道血迹,长官,我们最后一百码左右的路程就是跟着血迹走的,而古德瑟医生正在挽救爱斯基摩老人的生命。
为什么?约翰爵士问。
贝斯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他人也没说话。
很好。
约翰爵士最后说,你们和二副德沃斯,以及其他几个营地的人会合之后又过了多久,郭尔中尉才受到攻击?不会超过三十分钟,约翰爵士,很可能还更短。
是什么东西挑动对方攻击?挑动?贝斯特重复了一下。
他的眼神看起来已经不集中了。
您的意思是,比方说开枪射杀白熊?我的意思是,攻击发生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水兵贝斯特?约翰爵士说。
贝斯特摸摸自己的前额,嘴巴张开好一阵子才开始说话。
没有东西挑动它。
我那时在跟汤米?哈特内说话,他在帐篷里,头上缠满绷带,不过已经清醒,从第一场闪电暴风雪之前某个时刻开始,他就不记得任何事了。
德沃斯先生在监督莫芬与菲瑞尔把两个酒精炉装好,以便煮些熊肉来吃。
古德瑟先生当时已经把老爱斯基摩人的毛皮外套脱掉,正打算在老人的胸部挖一个可怕的洞。
那女人一直待在旁边观看,不过我当时没看出她到底站在哪里,因为雾又变厚了。
二兵皮金登则是拿着毛瑟枪站在一旁守候。
突然间郭尔中尉大叫:‘安静,大家安静!’我们全都闭起嘴巴,停止说话或工作,只剩下两个酒精炉的嘶声以及大锅上融雪冒泡的声音,我猜我们想炖白熊肉来吃。
接着郭尔中尉拿出手枪、装上火药、扳好击铁,然后离开帐篷走了好几步,然后……贝斯特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已经完全无法集中了,嘴巴还是张着,附着在下巴的唾液闪闪发光。
他看着某个不属于约翰爵士舱房里的东西。
继续说。
约翰爵士说。
贝斯特的嘴巴在动,但是没发出声音。
继续说吧,水兵。
克罗兹船长用较温和的声音说。
贝斯特把头转向克罗兹,眼睛还是注视着远处某个东西。
接着……贝斯特开始说,接着……冰就直接升起来,船长。
就升起来,然后包围住郭尔中尉。
你在胡扯什么?在一阵沉静之后,约翰爵士发出斥责,冰不可能直接升起来。
你到底看到什么?贝斯特没有把头转向约翰爵士。
冰直接升起来,就像我们看过那些突然升起的冰脊一样。
只不过那不是冰脊,不是冰,它直接升起来而且有个……形状。
一个白色的形状,一种体形。
我记得它有……爪子,没有手臂,至少一开始时没有,但是有爪子,非常大,还有牙齿。
我还记得那些牙齿。
那是一只熊。
约翰爵士说,一只北极白熊。
贝斯特只是摇了摇头。
很高。
那东西似乎就从郭尔中尉下面升起来……将郭尔中尉围住。
它实在……很高。
比郭尔中尉还高两倍,你们知道他跟一般人比起来算是很高大,但那东西比他更高大。
那东西……围住他……的时候,郭尔中尉就好像消失了。
我们放声大叫,莫芬趴在地上找霰弹枪,二兵皮金登边跑边把毛瑟枪对着那东西,但是他不敢开枪,因为那东西和中尉现在已经合而为一,然后……然后我们听到压碎与断裂的声音。
那只熊在咬中尉?费兹坚中尉问。
贝斯特眨眨眼,看着脸色红润的中校。
咬他?不是的,长官。
那只东西没咬他。
我连它的头都没看到……不能算看到。
只有两个黑色的圈圈浮在十二三英尺的空中……是黑的,但又是红的,你们知道,就像一只狼转头对着你,而太阳光刚好照到它的眼睛一样。
压碎与断裂的声音是郭尔中尉的肋骨、胸部、手臂与骨头断裂的声音。
郭尔中尉有没有大声呼救?约翰爵士问。
没有,长官。
他没发出半点声音。
莫芬和皮金登有没有开枪?克罗兹问。
没有,长官。
为什么没有?贝斯特露出怪异的微笑。
为什么,根本没东西可射啊,船长。
前一秒钟,那东西还在那里,上升到郭尔中尉上方,把他捏碎,就像你或我把一只老鼠捏碎一般。
但后一秒钟,它就不见了。
你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约翰爵士追问,它要逃回雾里的时候,莫芬和陆战队二兵难道不能朝它开枪吗?逃回?贝斯特跟着说了一遍。
他那诡异、令人不舒服的笑容更明显了。
那个形状并没有逃走,它只是再回到冰里,就好像太阳走到云的背后,东西的影子就突然不见了。
等我们到郭尔中尉那里,他已经死了。
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却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
那时雾已经散去。
冰上没有洞,也没有裂缝。
连竖琴海豹用来换气的呼吸孔都没有,只有郭尔中尉躺在那里,整个人被压碎了。
他的胸部整个向内凹,两只手断了,耳朵、眼睛、嘴巴都在流血。
古德瑟医生把我们全都推开,但是他也无能为力。
郭尔已经死了,而且开始变得和他下面的冰一样冷。
贝斯特那诡异、惹人厌的笑容时隐时现,他破裂的嘴唇在颤抖,但还是张开到露出牙齿,眼睛比先前更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你……约翰爵士才开口就停了下来,因为查尔斯?贝斯特昏倒在舱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