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2025-03-30 09:01:37

从她已经爬上去的那个山坡上面,卡尔拉发现象牙岛并不像她最初认为的那样寒冷荒凉。

苔原上没有树,但上面长满了繁茂的低矮灌木、青草、地衣和沙草,形成一张柔和的地毯。

蒲公英、毛茛和杂草划出道道鲜艳的色彩。

早晨的阳光在远处的湖泊和河面上荡漾。

吵闹的海鸟在头顶盘旋。

在她脑海中,她将这崎岖不平的风景想像成翠绿的原野,草原上散落着大群大群的猛犸。

那儿还会有野牛、长毛犀牛和大地獭,全都被诸如剑齿虎之类的捕食者所追杀。

她几乎能闻到动物的麝香气味,几乎能感觉到大地因为成千上万只大型动物的跑过而晃动。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一个邪恶的巫师摇动了一根魔法杖,猛犸和其他生物灭绝了。

自从她懂事起,就被这种灭绝的疑问困扰着。

和很多孩子一样,她也曾为恐龙和在恐龙之后主宰地球的大型哺乳动物着迷。

她祖父是她认识的人中惟一的科学家,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跑去问他是什么导致这些高大生物的死亡。

他解释世界沧海桑田的变化时,她眼睛睁得大大的,问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再发生。

他说会的,她无法入睡。

看到她的担心,隔了几个晚上,他教给她一首能够让乱成一团的世界恢复正常的儿歌。

她正努力从记忆中把这首儿歌挖出来,这时听到有人大喊——卡尔拉!玛丽亚·阿巴托夫正在朝卡尔拉挥动手臂。

科考队已经准备好再次前进了。

卡尔拉开始走回去,和他们在一起。

是时候回到手头的任务了。

她知道那并不容易。

发现猛犸幼象的尸体实在是非常走运的事情。

但象牙岛埋藏着大量远古的宝贝。

如果她不能在这儿找到她想要的,她会永远不再参加实地考察,而将毕生精力献给编排博物馆的标本目录。

一顿丰盛的早餐让他们精神抖擞,科考队很早就出发了。

伊藤和佐藤比别人都先准备好。

他们穿着防寒服装,从头到脚都是一模一样。

谢尔盖比往常更加乖戾,甚至连玛丽亚可爱的笑容也无法消除他烦躁的心情,所以她干脆不理睬他了。

他们背上背包,利用河流当向导,朝岛屿深处进发。

他们穿过苔原的时候很顺利。

到得十点前后,他们在卡尔拉爬上的山丘旁边休息的时候,已经跋涉了好几英里。

为了重新启程,卡尔拉将包背上,说:我一直在想。

你们怎么把那个标本一直运回营地?它肯定有800磅那么重。

伊藤笑起来,指了指他和佐藤背着的包。

充气筏。

我们将标本弄到河边,一路漂回营地。

卡尔拉对他们的足智多谋大加赞赏,伊藤微笑着,礼貌地鞠躬。

谢尔盖一马当先,随后是两个妇女,日本人跟在最后。

他们离开河流,走向内陆地区。

地形从平坦的苔原变成起伏的山峰和峡谷,最终他们来到环绕着火山底部的起伏山丘边缘。

他们越走越近,他们在远处见到过那个被拦腰截断的黑色山峰开始在他们头顶放大,活像地下世界之王伏尔肯的神坛。

他们沿着几个小湖泊的湖岸步行,丛丛棉花草覆盖着满是迁徙的候鸟的沼泽地,他们绕着草丛前进。

气温升到大约30度,但一阵从北冰洋吹来的微风带来的风寒系数让温度下降了一半,卡尔拉很高兴她穿着的是长长的防寒外套。

他们走下一条大约30英尺宽的沟壑,寒风不再是个问题了。

他们两边都是20英尺高的沟壁。

一道尺许深的流水在中间流淌,两边留下宽敞的地方可供行走。

他们沿着这条蜿蜒的水沟走了两个小时,沟壁的构造开始改变。

很快,这条沟壑是一间古代停尸房的事实显而易见。

创造了沟壑的河水冲刷过不同年代的地层,大量的骨头从他们脚下的沙地凸出来。

卡尔拉停下来,拾起一块野牛的小腿骨,和她在几英尺开外找到的膝盖骨弥合得天衣无缝。

其他科学家对此毫无兴趣。

他们甚至都不再回头多看一眼,她只好丢下骨头,赶快跟上。

他们的冷漠让她既恼怒又丧气,但他们这种满不在乎的原因很快就变得明显起来。

正当他们拐过一个弯道,她看见两边低矮的悬崖几乎全是由被固定在冻土中的各种动物大大小小的骨头所构成的。

她很快认出矮种马和古代驯鹿的化石,肋骨和股骨,还有巨大的猛犸骨头和象牙。

这个坟场至少有200码长。

谢尔盖大叫大嚷,宣布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他将背包放在地面上,旁边是一堆黑色的火灰。

这里就是我们的大本营。

他说。

其他人也把包放下,只带着照相器材和几件手持工具继续在沟壑中前进。

他们艰难前进,卡尔拉想起后方大本营的猛犸幼象。

她很想对它做测验。

从它的组织和软骨,他们能够进行碳放射检测,确认它出生和死亡的时间。

象牙会提供成长曲线,就像树木的年轮一样,那会揭示季节的变化、新陈代谢率和迁徙模式。

胃里包含的草籽和花粉能够说出很多几千年前生物世界的情况。

沿着沟壑又步行了10分钟,他们来到一个地方,沟壑的墙壁上有一个浅浅的洞。

我们的小宝贝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谢尔盖说。

那个粗糙不平的洞直径几英尺,大约一码深。

你们怎么让它从冻土中出来?卡尔拉说。

说来倒霉,我们没有水管可以用来融化冻土,玛丽亚说,我们只好用铁锤和凿子将标本挖出来。

那么它有一部分露在外面?是的,玛丽亚说,我们只得沿着尸体的边缘砍下一点点,才能把它撬出来。

她解释说他们用象牙做了个粗糙的雪橇,将冻僵了的标本拖到河里。

它漂回大本营,被搬进那间小屋,里面的温度甚至白天也在冰点以下。

卡尔拉检查那个洞穴。

这儿有些东西很奇怪。

她说。

其他科学家在她身旁聚拢。

我什么也没看到。

谢尔盖说。

看。

冻土更深的地方有其他骨头。

它们的年代显然只有几千年。

她把手伸进洞里,刮下一些腐化的植物,将其给她的同伴看,这种东西算不上非常古老。

你们的小象更晚些时候才进入这个洞穴的。

可能是我的英语太糟糕了,不过我没搞明白你在说什么。

佐藤彬彬有礼地说。

是啊,你在说什么啊?谢尔盖说,丝毫不想掩饰他的烦躁,那只猛犸不是它周围环境的一部分吗?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只不过那肉体没有腐烂太奇怪了。

谢尔盖双臂抱胸,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环顾其他人。

我明白,玛丽亚说,我们之前没发现,真叫人吃惊。

这条沟壑时不时还会泛滥成灾。

可能是一股激流将那个标本从远处的墙壁冲下来,那只幼象漂到这里,落在洞中,又一次被冻起来。

谢尔盖看出他正在失去发号施令的权力。

我们又不是来这里看洞穴的,他粗鲁地说,他领头走了大约100英尺,从发现地来到沟壑分叉的地方,你和玛丽亚走那边,他指着左边的岔道,我们将会检查另外那条沟壑。

我们已经走过这条了。

玛丽亚抗议说。

再看看。

说不定你能找到更多漂浮的猛犸。

玛丽亚眼中燃起怒火。

佐藤眼见她就要发作,赶忙干预。

我们最好确认手提的无线电都调到同样的频道。

他说。

他们避开一场唇枪舌剑,检查了对讲机,确认电池还能使用。

然后他们分成两队,三个男人走一边,两个女人走另外一边。

谢尔盖今天怎么啦?卡尔拉问。

昨晚我们就你的理论吵了一架。

他说它全错了。

我说他没有信任你,因为你是女的。

他真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我的丈夫。

也许他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下来。

这头老山羊今晚会和一座冰山睡一起。

说不定那会让他冷静下来。

她们两人哈哈大笑,笑声在沟壑的墙壁间回荡。

走了几分钟之后,卡尔拉明白为什么要求她们走左边岔道的命令激怒玛丽亚了。

那儿只见到很少的骨头。

玛丽亚证实科考队已经探索了另外那条沟壑的一部分,发现那里的骨头远比她们走进来这条丰富得多。

正当她们检查着沟壑的墙壁,玛丽亚的手提无线电喀喀作响。

伊藤的声音响起。

玛丽亚和卡尔拉。

请立即回到我们分开的地方。

几分钟后,她们回到了沟壑分叉的地方。

伊藤在那儿等她们。

他说有些东西要她们看看,领她们沿着岔道走到一个地方,另外两个人在一片沟壁之前等着,沟壁看上去似乎被人用炸药炸开了。

有人在这儿挖掘过。

谢尔盖说了句废话。

什么人才会干这种事情?佐藤说。

岛上还有别的人吗?卡尔拉问。

我们认为没有,伊藤说,我想前几个晚上我看到一道光亮,不过我不敢确定。

看来你的眼力很好,佐藤说,岛上不止我们几个。

挖掘象牙的人,谢尔盖断言,他捡起散落在地面上的几百块碎骨中的一小片,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是犯罪。

根本不是为了科学研究。

看上去似乎有人用铁锤和凿子对付它。

实际上,我们用的是一把手提钻。

说这句话的,是陡壁之上一个俯视着他们的粗壮汉子。

他的脸很宽,眼睛又小又弯曲,颧骨也很高,显然是蒙古人的后裔。

他的嘴唇很薄,露出一个笑脸,嘴巴的两边都有稀疏的小胡子垂下来。

卡尔拉在费尔班克斯的时候学过俄语,听懂了他话中的要旨。

他双手抱着的突击步枪比任何话语都要大声。

他吹了下口哨,瞬间四个男人出现在沟壑中,每边各两个,全都拿着同样的武器。

他们粗糙的脸上没刮胡子,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眼中露出凶光。

谢尔盖也许很虚荣,脾气很臭,但他因为科学而生的愤怒却显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勇气。

他指着那些破碎的骨头:是你干的?那人耸耸肩膀。

你是什么人?谢尔盖说。

那个蒙古人没理会这个问题,眼光落在谢尔盖身后。

我们在找一个叫卡尔拉·詹诺斯的女人。

那人盯着卡尔拉看,后者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陌生人口里说出来,吓了一跳。

谢尔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权衡了一下。

这里没人叫这个名字。

蒙古人扼要地发出了号令,离卡尔拉最近那个男人用他肮脏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拖离其他人。

她反抗。

他使劲捏得她的手臂都青肿了。

她痛苦地咧嘴,这时他笑起来,把脸凑近她的脸。

闻到他没洗澡的身体散发的臭味和口臭,她差点呕吐出来。

她回头一看,其他科学家被赶进另外一条沟壑。

沟壁上方那人不见了。

正当她被硬推着离开,她听到玛丽亚的尖叫,然后是男性的叫嚷声。

开枪了,枪声在深沟的墙壁上回荡。

她试图跑回去找她的伙伴,但那人抓住她的头发,猛拉她后退。

开始是难以忍受的疼痛,接着是愤怒。

她转过身,打算把他的眼珠挖出来。

他的头猛缩,她的指甲只抓上了他那污秽的胡子,一点伤害也没造成。

他的手臂挥出。

卡尔拉被击中了,当他用脚踩她的大腿,将她按在地下时,她几乎无力反抗。

她的后脑勺撞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

她能看清楚了,见到那个男人盯着她,一双猪眼里带着愉快,接着是猥亵。

他刚决定和他掳获的这个尤物玩玩。

他把枪安全地放在接触之外的地方,开始解开裤子的拉链。

卡尔拉拼命爬开。

他大笑,用脚踩住她的脖子。

她猛击他的脚踝,挣扎着要逃跑,几乎无法呼吸。

那人突然咳嗽起来,脸上的淫笑变成惊愕。

嘴角流出一淌鲜血。

他慢慢转过身,靴子离开了卡尔拉的脖子,她看见一柄猎刀的刀尖从他的肩胛骨中间突出来。

然后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卡尔拉翻身滚开,免得被落下的尸体砸到。

她的高兴很快消失了。

另一个男人朝她走来。

他很高,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

太阳在他身后斜斜照进沟壑,他的脸在阴影中看不清。

她想站起来,但她因为撞倒在地面上,依然眩晕和找不到方向。

那人叫出她的名字。

那是一个她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然后她昏过去。

她苏醒的时候,那人俯身在她上方,用手抱着她的头,用一个水壶里面的水抹着她肿胀的嘴唇。

她认出那长长的下巴,还有充满关怀的淡蓝色眼珠。

她笑起来,尽管这让她破裂的嘴唇发痛。

卡尔叔叔?她问,恍如在梦中。

施罗德将他的狐狸皮帽子垫在她头下当枕头,然后走过去拔起他的刀子,将刀锋在那人的外套上擦干净。

他捡起那个死人的突击步枪,将其扛在肩膀上。

然后他取回帽子,将双手放在她身下,把她抱起来,像一个消防员抱着一个被烟呛倒的受害者。

沟壑那端传来说话声。

他的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但施罗德不管了。

他机灵地迈开步伐,带着卡尔拉冲向相反的方向,在蒙古人和他手下的其他暴徒发现他们的同伙之前一秒钟从一个弯道消失了。

他们只花了一秒钟就看出他已经死了。

他们趴下身子,沿着墙壁前进,手指都扣在武器的扳机上。

施罗德拼命逃跑,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卡尔拉的生命。

(重要说明: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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