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欣库斯的房门口,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
走廊上同平时一样没有人。
桌球室传来击球的声音——西蒙纳正呆在那里。
巴恩斯托克在奥拉弗的房间里继续洗劫着奥拉弗的钱袋。
年轻人在摆弄着摩托。
摩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欣库斯正坐在屋顶上。
5分钟之前他下来到小吃部又拿了一瓶酒回过自己的房间。
现在,他紧裹着皮大衣,大概存心要在午饭前把新鲜的空气吸足吸饱。
我用从老板写字台上偷来的一串钥匙,一把把地试着拨弄他的房门。
门大概在第6把钥匙的转动下开开了。
我潜入了房间。
太阳几乎已经落山了,但房间里还相当亮。
房间像是没有住人,床铺上没有压皱的痕迹,烟灰缸也干干净净。
只有两只旅行包并排放在屋子的中央。
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有人打算在这里住上两个星期。
第一只重一些的旅行包格外使我注意:里面有乱七八糟的破布、破被单、枕套和一捆书。
看来,欣库斯把自己偷来的东西,全塞到这个包里了。
第二只旅行包装的倒是正经用品:三套换洗衣服、睡衣、化妆品盒、一打自来水笔、一捆钞票和两打手绢,还有一只空水壶、墨镜盒和一瓶外国酒。
我在包的底层——衣服下面找到了金表和一把女用勃朗宁手枪。
现在周围没有声音,但留给我思考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
我先看了那只表。
表壳上刻着复杂的花写字母,赤金。
这无疑是摩西先生的金表。
然后我又看了手枪,0.25的口径。
这算不上是武器。
匪徒不会用这件荒唐的东西来给自己增添麻烦。
我得赶快做出判断了。
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欣库斯是凶恶的匪徒、疯子和色情狂,我倒是愿意证明有人想方设法把他打成匪徒。
对,这两只旅行包是伪造的……然而,对手枪和金表怎么办?如果把这两样东西都没收,而欣库斯又真是个贼(尽管他已经不是匪徒),这样做倒会使他清白无瑕……但如果是别人把手枪和金表偷放在包里栽赃诬陷……见鬼,我拿不出一点主意……我又倾听了一会。
餐厅里碗碟刀叉叮当作响——这是卡依莎在布置餐桌。
我听到有一个人从门口走过,还有西蒙纳向别人打听我的声音:探长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急忙卸下手枪的子弹夹,把子弹塞到口袋里,再把手枪和金表放回旅行包的底层。
我跳出来刚锁好门,走廊的另一头就出现了巴恩斯托克的身影。
他正和一个人聊天——显然这是奥拉弗。
亲爱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像我巴恩斯托克这种人,什么时候不准人家翻本?如果您方便,就定在今天好啦!晚上9点怎样?您有……我装作从容不迫的样子——剔着牙签走着。
巴恩斯托克掉转头来看见了我,他向我挥手。
亲爱的探长!他大声欢呼,胜利、光荣、财富都是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巴恩斯托克家族拥有这些!我朝他走过去,站在他的房门口。
您真的叫奥拉弗输光啦?我问。
真的您应当想象得出。
我们亲爱的奥拉弗是个行家,赌牌准确得像架机器,这次不是幻想。
他赌得单调无味……等一等,这是什么?他灵巧地从我胸兜里拍出一张纸牌。
啊,就用这张黑桃爱司,我最后赢了可怜的奥拉弗……倒霉的奥拉弗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他从我们的旁边走过去,他轻松地笑着说 饭前能喝一杯倒不坏……巴恩斯托克也笑着目送他走过去。
突然,巴恩斯托克想起了什么,他抓住我的袖子说:来得正是时候,探长。
您知道我们那位尊敬的死者又搞了什么新闹剧?请到我房间来一下……他把我拖进了房间,按着我在沙发上坐好,递支雪茄给我。
放到哪里啦?他嘟哝着,啊哈!在这里,请看一下,这是我今天收到的。
他递给我一个揉皱了的纸团。
这又是一张字条。
歪歪斜斜的印刷字母,还有拼写借误:我们找到了您。
我的枪口正对着您。
别指望逃跑,也别做蠢事。
什么时候开枪,我们不事先通知。
费宁。
我用牙咬着雪茄,把字条读了两三遍。
很吸引人,是吧?巴恩斯托克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甚至还有一个签名。
得问问老板,那个死者叫什么……这纸团是怎么到您手的?有人在我们玩脾的时候,把纸团丢进奥拉弗的房间。
奥拉弗到小吃部去搞酒,我坐着抽雪茄。
这时候有人敲门了,我说:‘请进,请进。
’但没有人进来。
我感到奇怪,突然看到门底下有一张字条。
看来,字条是从门底塞进来的。
您当然会马上跑到走廊上看看,也当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对不对?我问。
哪里!我是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沙发上爬起来的。
巴恩斯托克说,我们走吧,我很饿了。
我把字条塞到口袋里,同他一道朝餐厅走去,还顺路把那年轻人叫上。
您瞧您一脸的心事,探长。
快到餐厅的时候,巴恩斯托克注意地望望我说。
我望他那发亮的老花眼,突然想到,所有这些字条全是他一人搞的鬼。
我被深深地刺痛了,我想跺脚,大喊大叫:请你们让我安静!让我痛痛快快地去滑场雪!然而我克制住了自己。
我们走进了餐厅。
看得出来,大家都到齐了。
摩西夫人正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摩西先生。
西蒙纳和奥拉弗在桌上粗野地大吃大喝,老板也忙着绝大家斟酒。
巴恩斯托克和年轻人朝自己的座位走道去,而我插到了男人的中间坐下。
卡依莎跑过来对老板说:他们不想来,他们说,如果人不到齐,就不来。
人齐了就来。
他们是这样说的……还有两个空酒瓶……去告诉他人都齐了。
老板吩咐。
他们不相信我,我是这样说的,人都齐了可他们对我的话不信……你们说谁?摩西先生插嘴间。
我们说欣库斯先生。
老板回答:他还蹲在屋顶上,我都……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在屋顶上又怎么啦?年轻人嘶哑着声音说,欣库斯就是这个样子!她用叉子指着奥拉弗。
孩子,你看错人啦!巴恩斯托克低声说。
然而奥拉弗咧着嘴巴大笑起来,他发出刺耳的嗡嗡声音:我是奥拉弗·恩德拉福斯,孩子。
我愿意为您效劳,您可以简单地叫我奥拉弗。
为什么当时……年轻人的叉子又朝我这边指了指。
诸位,诸位?老板息事宁人地说,别争了。
这都是小事。
欣库斯先生有权到屋顶上去,屋顶是对客人开放的,我们旅馆有这个规定。
卡依莎,马上把他请来。
可他们不肯……卡依莎还在嘀咕着。
这又何必呢,斯涅瓦尔,摩西先生说,他不肯来就让他在屋顶上挨饿受冻好啦!尊敬的摩西先生,老板谦恭地说,现在非常需要大家都到这里来。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向我的贵宾们宣布……卡依莎,快去!我把盘子放到餐厅角落的小桌上。
请诸位和等一下。
我说,我现在就去请他来。
在走出餐厅的时刻,我听到西蒙纳说:对头!就是要让警官去做点份内之事。
接着就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屋顶平台铺上一层厚厚的雪。
平台上搭着一个供人休息的小棚子。
小棚子周围的雪都被人踩实了。
有一条小路通向斜挂的天线杆子,小路的尽头,欣库斯正一动不动地坐在躺椅上,他左手握着酒瓶,右手藏在怀里——可能是为了取暖。
他的脸裹在皮大衣印帽子里,只看到他的眼珠在转动。
走吧!欣库斯,我说,大家都到齐了。
大家?他问。
大家都在等您。
您是说,大家都在……欣库斯把我的话重复一遍。
我点点头,看了下四周。
太阳已经藏到山后去了,银白的月亮正在发暗的天空里升起。
我发现欣库斯正注视着我。
为什么要等我?他问,如果他们已经开始……为什么还要为别人瞎操心?老板想告诉我们一个意外的消息,所以他需要我们到餐厅集中一下。
我说。
意外的消息……欣库斯摇摇头,我有肺病。
医生说我随时需要呼吸新鲜空气……我开始为他感到遗憾。
他们真混。
我真诚地说,我对您表示同情。
不过,午饭总得要吃……要吃,当然要吃。
他点头同意,站起来说:我这就回去吃饭睡觉。
他把酒瓶放到雪上,您不会认为医生胡说八道吧?我是说要我呼吸新鲜空气的事……我认为不是。
我想起他白天下楼脸色发青的情景,听我说,您为什么要喝这么多的酒?您完全明白这样做对您的身体有害。
唉!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我怎么能离得了酒?他沉默了。
我们一起下楼。
我不能没有酒。
他直截了当地说,真可怕。
没有酒我就会发疯。
欣库斯,听我说,肺病是可以治的。
现在您又不是在19世纪。
我说。
是的,大概是可以治的。
他含糊地说。
我们向走廊拐过去。
耳朵里已经响起碗碟刀叉碰撞和说笑的声音。
您先去吧!我去脱一下大衣。
他在自己的房门口停下来说。
我点点头,走进了餐厅。
咦!您抓的那个犯人在哪里?西蒙纳大声问。
我说过他们不肯来的。
卡依莎又在那里抱怨。
放心。
我说,他就要来了。
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后来想到这里的规矩,就站起来去盛汤。
巴恩斯托克正在谈着数字的魔力。
摩西夫人惊讶地叹气点头。
西蒙纳不停地大笑。
行啦!巴昂……巴恩,摩西嘴里发出嗡嗡的声音,这完全是中世纪的谎言。
我刚盛好汤,欣库斯来了。
他的嘴唇打着颤,脸色发青。
大家都同他打着招呼。
他匆匆朝桌子扫了一眼,不太自信地向我和奥拉弗之间的座位走过来。
不忙,不忙!老板喊起来,他把托盘上的高脚酒杯朝欣库斯送过去,为您经受了寒冷的考验干杯!欣库斯站住了,他看看酒杯说了句什么,但由于餐厅的咱杂声太大,听不清楚。
不,不!老板不同意地说,这是最好的药,能忘掉一切痛苦!都说这是万应灵丹!请!欣库斯不再争了。
他一口喝干了酒,把酒杯放到托盘上,再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诸位先生,女士!老板用刀敲了一下盘子,神情庄重地宣布:请注意!现在,我想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
为了满足客人们的多种愿望,本旅馆决定今天举办迎春舞会。
先生们,女士们,请跳舞、喝酒、打牌和聊天吧!西蒙纳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一个呼哨。
摩西夫人拍手叫好。
在座的全活跃了。
连固执的摩西先生也从金属杯里喝了一大口说,好吧!打牌就打脾吧!年轻人用叉子敲打盘子对我伸伸舌头。
就在一片喧喧嚷嚷的声中,欣库斯忽然到我面前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听我说,探长,他们说您是警察局的……您说我该怎么办?我刚才翻过旅行包……想找药。
医生关照我在午饭前喝药水的,我那个包里有……就一件衣服,很暖和,是皮背心,袜子也在里面……但这些东西一件也没有了。
破布不是我的,换洗的衣服也不是……书也不是……我把勺子小心地放到桌上,望着他。
他的眼睛很圆,右眼皮不时地抽搐,两只眼睛都流露出恐惧神色。
是这样。
我不想叫别人听见我说什么,您想要我做什么呢?他马上把头缩到肩膀中去。
啊,不……我什么也不要……我就是不明白,这是开玩笑还是……如果是偷盗,就……因为您是警察局的……当然,也许这就是您指望的那种闹剧是吧?是的,欣库斯。
我不再看他,又开始喝起汤来,在座的人都喜欢开玩笑。
您就把这事当作开玩笑好啦,欣库斯。
(重要说明: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请购买正版书。
)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