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30 09:01:57

时装公司的职员,眼光何等锐利,早已一眼就看出,那少妇身上所穿的那一双纱裙,是真正第一流巴黎时装店的杰作!这样的大顾客,那是必要竭力争取的。

是以在招呼着他们两人坐下来之後半秃顶的经理,也已得到了报告,从经理室中。

走了出来。

那少妇挥着纤纤玉手,手上的钻戒,立刻发出夺目的光芒。

她像是有点不耐烦地道;「叫你们的模特儿穿最新样子的衣服走出来看看!」「是!是!」秃子经理连声答应。

第一流的时装店,模特儿是少不了的,而且模特儿的领班,也早已躬身站立在一旁了,一听得贵客吩咐,他立刻拍了拍掌。

一个接一个的模特儿,自深紫色的天鹅绒帷幕之後,走了出来。

穿在她们身上的,是最好的衣料缝成的最新式样的衣服。

穆秀珍(那少妇)看了这些衣服。

事实上每一件都蠃得了她心底的赞赏,但是,她却不断地摇着头,直到五分钟之後,她才指着一件黑色的晚礼服道;「这件不错,嗳,你们的式样那麽少,而且全是过时的,很难想像你们会有长期的顾客!」那经理连忙道;「夫人,小店是亚洲最闻名的,日本东京第一流的时装店,也及不上小店。

夫人可以放心在小店订制衣服。

」穆秀珍仍然不满意地皱着眉,道;「我是一个朋友介绍我来的,我刚从泰国来,我的朋友十分娇小,我不认为你们有适合我身形的式样。

」「是。

是,夫人的身形长,只有高贵的女子有那样的身形,」经理忙不迭地拍着马屁,「夫人所说的那位朋友,我大胆地问一句,可是浦夫人?」穆秀珍并不回答经理的问题,她只是望着那经理,那经理忙又道;「一定是浦夫人,她也来自泰国,她在小店订制极多服装。

」穆秀珍仍然不说什麽,那经理急於要吹嘘他们的出品,又道;「浦夫人前几天,还在我们这订制了一套护士制服。

是准备演戏用的,她对小店极有信心,不是小店的出品,她根本不穿,夫人你放心好了,浦夫人的推荐是绝不曾错的!」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互望了一眼。

他们两人都感到一阵兴奋。

一套护士的制服,那说明了什麽?那说明,时装经理口中的浦夫人,就是「洋娃娃」吉蒂!那套护士制服,她不是准备穿来演戏,而是为了要害木兰花。

由此可知贝泰的行事,是何等有计画,而且料事是如何之准!贝泰在计画杀害那三个德国人之前,已经计画好了杀死其中两个。

而令一人受伤,他也料到木兰花必然会到医院中去探视伤者的。

就在那时,他已计画好了一切下手的步骤,而「洋娃娃」吉蒂,也准备起护士的服装来,只怕她料不到在这留下了线索!穆秀珍装着十分有趣地道;「是麽?原来浦夫人准备演戏,那一定是慈善演出了。

」她转过头去道;「达令,浦夫人在本市的地址是什麽地方?」云四风道;「我怎记得?等会回去一查就知道了。

」那经理忙道;「不必查了,小店有她的地址,她住在霍德逊路十二号,那是一幢极其美丽的花园洋房,可以望得见整个海景。

」穆秀珍笑了起来,道;「达令,你看我的记性,我去过那地方,这位先生竟将那样的一幢小房子,形容为十分美丽的大洋房,这不是很有趣麽?」秃顶经理十分尴尬,道;「是,是。

」穆秀珍站了起来,问道;「刚才展览了多少式样?」「夫人,一共是二十四款。

」「每样缝一套,达令,先付订金,还有。

你千万不可让浦夫人知道,我要给她一个意外惊喜,你明白了麽?」穆秀珍吩咐着。

「是!是!」秃顶经理接过了一垒钞票,几个服装师已开始为穆秀珍量度。

这时,穆秀珍的心中焦急无比,恨不得快快离开时装店。

但是。

为了不致令人家起疑,所以还不得不装模作样,指点着服装师,等到她终於出了时装公司之际,她才吁了一口气。

他们两人进了车子。

穆秀珍立时道;「我们怎样?」「自然到霍德逊路十二号去!」「现在,白天?不怕打草惊蛇?」「嗯--我们至少先去观察一下。

」「当然是,但也不能用这辆车子,而且,更不能穿现在的衣服。

霍德逊路是着名的情人路,离大学也不远,我们扮成大学生最不会引人注意。

」云四风点头表示同意,豪华房车驶了开去,时装公司的经理,在门外躬送如仪。

一小时之後,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已完全换了装束,他们每人的腋下,都挟着几本厚厚的洋装书,手拉着手,走上了霍德逊路。

霍德逊路并不长,而在这条路上的,全是十分堂皇的花园洋房,每一幢房子,由於地势高的原故,都可以远眺海景。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慢慢地走着,不一会,就到了十二号的门前,他们是走在对面的马路上的,是以可以清楚地打量那幢屋子。

那的确是一幢十分美丽的洋房。

它的围墙,全是奶白色的,连那两扇图案美妙的铁门,都是悦目的奶白色。

从铁门中望进去,绿草如茵,花木扶疏。

在洋房之旁,还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只看了一会,便转过身来,伏在栏杆之上,假装欣赏着海景,但事实上,他们利用了一面小镜子,仍继续打量那屋子。

屋子中静悄悄地,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唯恐太惹人注意,是以只停留约十来分钟,便又手拉着手,向前走去,他们除了观察了附近的地形之外,可以说一无所获。

在走开了几十码之後,云四风低声道;「秀珍,这幢房子可以看到海,那麽,在海中,自然也是可以看到那幢房子的。

」穆秀珍高兴道;「对,你不是有一具远程望远镜麽?我们可以在海上监视这幢房子,这件事可以交给安妮去做,她最有耐心了!」云四风点着头,道;「我们先要知道在望远镜中看来是不是清楚,「兄弟姐妹号」可又派上场了,来,我们到码头去!」一小时後,「兄弟姐妹号」在海中停了下来。

云四风在船首的甲板上架起了长程望远镜,他凑上眼去,校正了焦距,长程望远镜真是奇妙的东西,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窗帘上的花纹!云四风退後了一步,道;「你来看,秀珍。

」穆秀珍泄过了一张椅子,在望远镜前坐了下来,向前望去,她一面看,一面道;「太好了,四风,我现在就开始注意一切,你去接安妮来,并且通知高翔我们的发现,最好别派人去注意那房子。

派人去了,反倒给他们知道我们已有了线索。

」云四风有点不放心,道;「你一个人在这--」穆秀珍「呸」地一声,道;「你也太会瞎担心了,我一个人在,这是海中,怕什麽。

你别忘了问问兰花姐的情形。

」云四风没有再说什麽,登上了一艘小快艇:驶走了。

穆秀珍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望远镜上,她看了十分钟左右,揉了揉眼睛,继续注视,那幢洋房前十分静,似乎什麽动静也没有。

但是,又过了五分钟之後,穆秀珍却看到一辆汽车,在铁门前停了下来。

汽车停下後半分钟,那两扇铁门,便自动打了开来。

穆秀珍心中暗中吃了一惊,从这情形看来,那两扇铁门,显然是用电控制的,当然,屋中有人通过电视摄像管,看清了来人是什麽人之後,才将门打开的。

那麽,自己刚才和云四风两人,在门外,是不是也已被屋中的人发觉了呢?她一面想,一面继续注意着望远镜中看到的情形。

只见两扇铁门开了之後,那辆汽车便驶了进去,直驶进了车房之中。

不一会,便看到三个人。

从车房中走了出来,进了屋子。

看到这,穆秀珍的心头,不禁怦怦的跳了起来!那三个人,其中一个最先吸引穆秀珍注意的那人,身形高得出奇。

穆秀珍几乎一眼就可以认出,他是在厨房挟制自己的人,贝泰。

另一个穿着蓝色的下装,他上装的铜钮,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生光,那显然就是在机场中嘲弄了他们的那个人了!穆秀珍紧紧地握着拳,毫无疑问,这幢洋房,就是贝泰在本市的总部了!这样重要的一个线索,竟在服装公司的商标上暴露,只怕贝泰再狡猾,也是想不到的。

穆秀珍眼看着那三人进了洋房,才略松了一口气。

而在那三个人走了进去之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穆秀珍的心中计画着,贝泰这时,正在那幢洋房之中,他是绝不知道行踪己经泄露的,那麽,现在调集大批警员去包围那幢洋房,结果如何呢?结果当然是将贝泰和他的同党,一网打尽!而且他们极可能就是利用了这幢洋房,来进行他们印制伪钞的工作。

那麽,这样一来,是绝对可以人赃俱获的了!穆秀珍一想及这一点,心头不禁怦怦乱跳了起来,她感到那实在事不宜迟。

应该立即进行的一件事,可是这时,却只有她一个人在,她不能不注意着那幢屋子中的变化,如果她用无线电话和高翔联络的话,贝泰凑巧在那时离去他们不是要扑空麽?穆秀珍只好耐着性子等着,她又等了二十分钟,只见一辆奶白色的小跑车,驶到洋房的铁门之前,停了下来,在跑车上有一个棕发美人。

那两扇铁门和刚才一样,也是过了半分钟才打开来,跑车冲了进来,那棕发美人自车中跳了出来,她身形娇小,穆秀珍不由自主叫了出来;「洋娃娃吉蒂!」洋娃娃吉蒂一跳一蹦,进了那幢洋房。

然後,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穆秀珍焦急地等着,好不容易。

她才听到海面传来了快艇的「扑扑」声,她只是转头望了一眼,看到一艘快挺,疾驶而至。

在快艇上。

不但有安妮,有云四风,而且还有高翔。

穆秀珍心中大喜,但是连忙又去看望远镜。

直到安妮他们上了游艇,穆秀珍才叫道;「安妮,快来,这件事交给你了!」云四风推着安妮来到了望远镜之前,穆秀珍让了开来,道;「安妮,看到了那幢奶白色的洋房没有?看清楚了没有?」安妮略转了转望远镜的镜头,答道;「看清楚了。

」「留心看着,绝不能离开五秒钟以上你仔,细地看着!」穆秀珍站起来,道:「高翔,贝泰和他的情人,他的同党全在那房子中!」高翔又惊又喜。

道;「你怎麽知道的?」「看到的,我看到他们进去的。

」云四风立刻望向高翔,道;「我们怎麽办?」「去捉他们!」穆秀珍叫了起来。

高翔沉聋道;「如果在我们调集人马时,他们又离去了呢?」「安妮在这里继续监视,她用无线电通话器,和我们随时联络,我们秘密调集人员,将那幢洋房包围,那就万无一失了!」穆秀珍与奋地道。

高翔只考虑了半分钟,云四风已将无线电通话器交给了安妮,穆秀珍道;「小安妮。

全靠你了,不论你看到有什麽变化。

什麽人进,或是什麽人出,立即报告。

」安妮的声音因为紧张,听起来十分尖锐。

她连连点着头,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高翔一侧头,道;「我们走!」他首先跳下了快艇,穆秀珍紧跟在他的後面,最後是云四风,快艇以极高的速度向码头冲去,一上了码头,高翔便到了最近的警署。

他在那个警署中,调集了八十名干练的探员,全部便装出动,不但携带各种武器,而且,还都穿上防弹背心,那是因为考虑到了贝泰是如此之凶恶,一旦发现了他被包围,一定会负隅顽抗之故。

高翔吩咐他们半小时之後,要到达霍德逊路附近,每八人一组,分为十组,听候指挥。

然後,高翔转过头来道;「我们也该出发了,我们该先到一步。

」穆秀珍已在高翔打电话的时候,和安妮联络了一次,安妮的报告是;绝无变化,只不过有人拉开了窗帝,从二楼的玻璃门中走到阳台上来一会,但立刻进去了。

穆秀珍将安妮的话转告了高翔,他们一齐离开了那警署,二十分钟後,他们已终在霍德逊路口,他们看到至少已有四组警员到达了。

高翔向各组的负责人传达了任务,要他们不动声色地去包围十二号,三十分钟之後,八十名干练的探员,全都上去了。

而高翔,穆秀珍和云四风三人,也穿上了防弹衣。

他们三人,也开始向上面走去,他们在离十二号门前不远处的一条电线杆前,停了下来,有两个「电线工人」正在「修理电线」,有一个「工人」则在地下蹲着,在试拨着电话,高翔一到那人便低声道;「随时可以和屋中通话,我们已截了线。

」高翔接过了电话来,又向穆秀珍望了一眼。

穆秀珍连忙和安妮作最後一次联络。

安妮的声音,听来十分清楚,道;「没有变化,秀珍姐,一固女人在阳台上出现过片刻,她像是正在大声讲什麽,那女人我想就是该死的吉蒂。

」「没有人离开麽?」「没有,绝对没有!」穆秀珍向高翔点了点头,高翔向那探员点了点头,那探员立刻按下了一个掣,高翔便听到了电话铃响起来的声音。

高翔准备在电话中通知贝泰,他的总部已被包围了,限他在三分钟内出来投降,要不然就立即展开进攻,高翔已准备好了一切要说的话。

可是,电话铃一下又一下地向着,却没有人来听。

高翔足足等了两分钟,他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了,他放下了电话,道;「开始进攻,催泪弹小组先发动进攻,立刻行动!」只见八个人自隐蔽的地方,奔了出来。

他们以极快的动作,戴上了防毒面具,然後,一阵「砰砰」声响,至少有三十枚以上的催泪弹,射进了那幢洋房之中!有很多催泪弹,是射破了玻璃,弹进了屋中,只不过三分钟,整幢屋子,便像是为烈火烧着了一样,浓烟从每一个窗中冒了出来。

而所有隐伏着的人,也全现身了。

有两组人员,是携带着轻型机枪的,带来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是拆了开来的,这时也迅速地装了起来。

立刻可以应用了。

一个警官用扩音器警告着;「警方现在对霍德逊路十二号采取行动,估计可能有猛烈的枪战,所有人禁绝来往,在屋中的人,切不可站在窗前!」在那样浓烈的催泪气体的攻击之下,屋中是万万不能再有人耽得住的了。

高翔又下达了命令,一见人就射击他的腿部。

可是,浓烟尽管向外冒着,却没有人出来。

高翔接过了一只防毒面具戴上,一扬手,叫道;「冲进去!」他奔到铁门旁,一连三枪,打破了门锁,推开了铁门。

他奔在最前面,两组戴着防毒面具的警员跟在後面。

当高翔撞开了门,进人洋房之际,洋房之中,仍然是烟雾迷漫的,她和两组警员找到了掩蔽的地方,蹲了下来,扫了几排枪。

可是,房子中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们冲到楼上去!」高翔又叫着,开始奔向楼上。

他一直奔向楼上,一面放着枪,可是等到了楼上,仍然未曾遭到丝毫反抗,事实上,他们根本末曾遇到一个敌人!高翔呆了一呆,下令将所有窗子全打开。

浓烟从窗口散开去,渐渐可以看见屋中的情形了,其馀的警员,也在云四风和穆秀珍的率领之下,涌进了那幢房子。

不论那幢房子是如何宏大,一下子多了几十个警员,也显得每一房间都是人了,高翔大声叫道;「搜索每一个可能有人隐蔽的地方!」大规模的、详细的搜查开始了,从楼上到楼下到地窖,每一处地方都被查遍了,可是搜查的结果,一个人也找不到!在那一段时间中,穆秀珍又和安妮联络了几次,安妮表示她清楚地看到了他们进攻屋子的情形,她甚至不相信他们在冲进了屋中後一个人也没有。

因为她除了眨眼之外,根本未曾离开过望远镜,而绝没有人离开过这幢房子。

照说,这幢房子中至少应该有四个人,而且是包括贝泰和吉蒂在内。

但是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

高翔,穆秀珍和云四风,以及十来名干练的探员,在这幢房子中,作了两小时的搜查,到後来,他们已放弃找到任何人企图了。

他们只希望找到一些东西,可以供给他们进一步的线索,但是,这一点。

他们却也失望了,这幢房子完全是空的!说房子是空的,并不是说它没有家俱,它有着整套的家俱,可是,衣橱是空的,厨房中没有食物,冰箱中也没有东西。

书桌的抽屉,全是空的!一切家俱,好像全是用来作摆设的,而一切都指出;这里根本没有--虽然穆秀珍亲眼看到有人走进这幢房子!高翔和云四风两人,当然不会怀疑是穆秀珍眼花,因为那两辆汽车还在,引擎甚至也发热的,只是人却不见了。

他们开始怀疑有地道,一具新型的探测仪被带到这幢房子,这具探测仪,对各种暗门,地道,都会有灵敏的反应。

但是在各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上探测的结果,却仍是一无所获,看来,这幢房子的建筑,十分之正常!这实在令得高翔、穆秀珍和云四风三人气馁!在下午五时,高翔不得已,宣布收队,但是仍然留下了十名探员,看守着这幢房子。

当他们离开之际,他们三人,全都带着十分苦涩的苦笑!他们又一次失败了!而且,这实在是莫名其妙的失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失败在什麽地方,他们线索的获得,是出乎对方意料之外的,而他们的一切行动,又是如此之秘密!结果,他们扑了一个空,那当然是事先走漏了风声,但是。

他们是如何会走漏了风声的呢?这真是令人感到莫名其妙!他们一起离开了屋子,各报的记者,已经云集在外,但是高翔对於记者的问题,却一概不理,迳自登上了车。

疾驰而去!他毫无目的地在路上兜了两个圈子,才叹了一口气,道;「秀珍,我和你去看兰花,将经过情形,全讲给她听,听听她有什麽意见。

」穆秀珍苦笑道;「兰花姐醒了麽?」「我们可以等到她醒!」高翔苦笑着;「我们失败了,但是我们甚至於不明白,我们究竟是如何失败的,我想兰花一定能替我们解决这问题的。

」云四风也叹了一声,道:「待我先将安妮接回去。

」高翔驾车,送云四风到了码头,他又直趋医院,让方局长去休息,由他和穆秀珍陪着木兰花。

穆秀珍还是第一次看到受了伤之後的木兰花,她看到木兰花的头部全扎着绷带,不由自主,伏在床边上,号啕痛哭了起来,谁也劝不了她。

高翔自己的心头沉重,绝不在穆秀珍之下,当然没有法子再去劝她,他走出了病房,主治医师恰好在这时走了进来。

高翔忙问题;「医生,,她的情形怎样?」「应该说非常之好,」医生高兴地说,「中和的药液已使她大部分复原了,今日午夜,她醒过来之後,可以讲,就是眼睛有问题。

」「以後呢,她的眼睛--」医生摇着头,道;「那就很难说了,要进行详细的检查才能决定,如果只是角膜受损,那可以进行移植,如果眼球的水晶体受到了伤害--」医生没有再说下去,顿了一顿之後,才道;「所以,现在不能肯定,一定要等她其馀地方复原後,才能够确定她的眼睛,究竟怎样。

」高翔长叹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他在病房门口呆呆地站着,主治医师进去了不久,穆秀珍也走了出来,他们两人一起在病房侧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时,正是医院中允许探病的时间,走廊中来往的人十分多,高翔在连番失败之後。

只觉得心中沮丧的人,在心理上都会产生一种极度的疲乏之感,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原是有心理学上的根据的。

高翔真想去蒙头大睡!但是,高翔在心中却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睡,绝不能睡:当贝泰知道木兰花没有生命危险之际,他一定会进一步下毒手的。

他必须注意来往的每一个人!可是,在走廊中来往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对木兰花的病房投以注视的一眼的,只有两个护士,推着放满了药品和医疗用具的车子,走了进去。

高翔连忙也跟了进去,主治医师正在解开木兰花脸上的绷带,他回头看到了高翔,便道;「你来看,她的情形,超乎想像之外的好。

」高翔的心理上,已准备好了接受沉重的打击,可是当他凑近头去看时,他却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确如医生所说,木兰花的情形十分好!在高翔的想像中,木兰花脸上的皮肤,一定已形成可怕的溃烂,但是事实上却并不是那样,她脸上涂了一种淡黄色的油膏。

而在油膏被轻轻抹去的地方,她的皮肤看来只不过显得红一点而已,医生一面用棉花抹去了木兰花脸上的油膏,一面道;「她可能会脱两次皮,但是情形也不会比日炙严重多少,你看,她口唇上的水泡,也已显着地在缩小了,是不?」高翔未曾看过木兰花才受伤的情形,当然无法作一比较,木兰花的口唇上,却只是布满了小小的水泡。

那情形并不严重,是一望可知的。

医生又以不钢的细棒,撬开了木兰花的口,用电筒照射着,不住地道;「情形非常好,非常之好,毒气几乎未曾侵入她的口腔。

」接着,医生又检查木兰花的鼻腔和耳部,全都满意地点着头。

这时侯,穆秀珍也进来了,看到这等情形,她又高兴了起来。

她欣悦地道;「高翔,我说兰花姐立刻可以复原了!」高翔沉声道;「医生早已说过她没有问题,只不过她的眼睛--」高翔讲到这里,医生刚好翻起她的左眼皮来,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陡地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嗤」地吸进了一口凉气!翻开了眼皮之後的情形,实在太可怕了,竟只是一片腐白色,什麽也看不到,分明木兰花现在是绝不可能看到东西的,她是在黑暗世界之中!她要在黑暗世界中多久呢?还是今後的一生,都要在黑暗之中渡过呢?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难过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连医生也叹了一声,吩咐护士继续替木兰花使用那三种眼药,又替木兰花注射了一针,然後,在她脸上。

再敷上了一层薄薄的油膏,又包扎起来。

但这一次包扎,和以前不同,除了双眼以外,耳、鼻、口,都露在绷带之外,医生做完了这一切,一面洗手,一面道;「午夜时分她将会醒来。

」高翔拉住了医生,道;「她的双眼--」医生叹了一声,道;「我们已和瑞典的一位眼科专家联络过,他表示有一种新药,我们已派人专机去取这种新药了!」高翔没有再说什麽,他背负着双手,来回地踱着,等到医生和护士都退了出去之後,他才苦笑了一下,道;「秀珍,人算是高等动物麽?」穆秀珍呆了一呆,不知道高翔那样讲是什麽意思。

高翔又苦笑了几声,才道;「人如果是高等动物,那麽高等动物的定义就是;残害同类的方法,比挽救同类的方法高明千百倍的动物,你想想,人有多少害人的方法?一个原子弹,可以死几十万人,但是人类的医学水平,却如此可怜!」穆秀珍睁大了眼,高翔的话,在伤感之中,又带有太多的谴责世人的味道,穆秀珍是不能十分了解的,何况这时候,她心乱如麻!是以,她叹了一声,并没有接口。

高翔道;「如果你已累,你可以睡一会。

」穆秀珍摇头道;「我不累!」可是她一面说着,一面却拖过了一张椅,在木兰花的病床之前,坐了下来,不一会,又伏在木兰花的枕头之旁,也不知道她究竟睡着了没有。

高翔则不断地在病房中踱着步,时间慢慢地过去,终於,快接近午夜了,高翔听出木兰花的呼吸,不再是十分均匀,而变得相当急促了。

他连忙按铃,叫来了护士,护士一进来,看了看时间,道:「不要紧,她快醒了,但是她醒过来之後,一定十分虚弱,你们最好别和她多说话。

」穆秀珍直起身,坐了起来。

木兰花的头部已在开始缓缓缓转动,护士用一根吸管。

将葡萄糖液慢慢地滴入木兰花的口中。

过了五分钟之後,木兰花发出了第一下声音,她先呻吟了一声,然後以十分虚弱的声音问道;「我¨在¨¨那¨¨里?」高翔忙凑了近去,道;「兰花,你还在医院中,我和秀珍在陪着你,你听得到我的声音麽?你在医院中,你觉得怎样?」木兰花一动也不动,显然她是在用心地听着,等到高翔讲完之後,才听得她道:「我听到了,我在¨我昏迷了多久?」「不久,还不到两天,你现在--」木兰花慢慢抬起手来,在自己脸上的绷带上轻轻地碰着,道;「我现在好多了,我已经可以听,可以讲了,已经好多了!」「兰花姐,你很快便会完全复原的!」穆秀珍强忍着泪。

「秀珍!」木兰花向穆秀珍缓缓移过手去,穆秀珍连忙将木兰花的手握住,在木兰花醒了之後,穆秀珍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心中告诉过自己;不要再哭了!可是这时,她握住了木兰花的手,眼泪还是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一大滴一大滴,落在木兰花的手背上!木兰花勉强笑了下,道;「傻丫头,奶哭了。

」穆秀珍哑着声。

道;「我¨¨没有哭!」木兰花道;「对了,你没有哭,只不过流眼泪罢了!」穆秀珍叫道;「兰花姐!」木兰花扬了扬另一只手,道;「不必叫,我已经知道,你们一定失败了,是不是?那不必难过,贝泰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厉害的敌人!」穆秀珍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高翔道;「兰花,你料得不错,我们失败了,我们不止失败了一次,而且还是两次,我想,那批纸,已到了贝泰的手中了。

」木兰花的声音,早已渐渐恢复了镇静,听来和平时并没有什麽不同,更难得的是,她的语调,平静得像在她的身上,根本没有发生过什麽特别的事一样。

她道;「两次?你将经过情形详细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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