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莫典在拐弯处喘了口气,大声喊道,喂,请你们等我一会儿!他发现了三个少年,正在满是尘土的街道上散步,离他没几码远。
他们停下后,上下打量着他,显得又拘谨又惊奇。
早上好,牧师,其中一位向他点了点头说,需要帮助吗?是的,我想是的,无论怎么说,我的意思是……嗯,这儿的人都到哪儿去了?牧师,今天是星球礼拜日,大家都去做礼拜了,哦!应该说除了我们三个,大多数都去了。
小伙子,我不是牧师,我……那个男孩又上下看了他一番说:那你穿这一身滑稽的衣服干啥?夸莫典红着脸说:这是星球联谊会的制服,我是夸莫典指令长,我想找……噫?牧师,那男孩的脸上第一次演出感兴趣的神态,你是星球联谊会的?那么,你飞越了好几个星系才到这儿的,是真的吗?你见没见过滑稽可笑的绿皮肤双脑袋的星球公民?取笑别的星球公民模样是极不礼貌的。
夸英典严肃地说,星球之间应平等相待。
噢,对。
牧师,你见过恒星变成新星吗?你是不是与空气大魔怪上的氨气斗过?或者……夸莫典坦白地说:小伙子,我一直干的是监督和统计工作。
除了这一次,我从没有经历过任何惊险的事情。
你现在遇到什么惊险的事了?我并不喜欢冒险。
但是有一件事很严重。
我首先要找到茉丽。
另一个胖胖的红头发男孩插嘴说:她上山去了,肯定去找她的朋友了。
鲁夫,别瞎说,他们哪里是她的朋友?罗勃,你讲谁瞎说了?就因为你喜欢茉丽,你就……当心我揍你,鲁夫!这又不是秘密。
谁不知道你爱慕她?谁不知道她喜欢住在那个山洞里的家伙……把你的手松开!夸莫典急忙把他们劝开:小伙子们,你们如果要动手,也得等我问完话再说。
你刚才讲你知道茉丽在哪里,是吗?红头发少年挣脱了罗勃的手,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接着又瞪了他一眼说:她肯定到那个山洞去了,离这儿有30哩。
那个家伙和利弗尔,还有那只怪兽都住在洞里。
我父亲说,他们总有一天要自取灭亡。
去那里怎么走法?啊,牧师,你没法去那儿,尤其在星期日,除非你步行去。
这件事很重要……他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也许那男孩说得对。
另外,按地球上这个地区的时间看,当时已接近傍晚。
如果步行去,到达那个山洞也得是半夜了。
他问:利弗尔是准?是一个来自太空礁石的人,他还从那儿带来了一只怪兽,他们叫它思列斯。
那怪兽可大了,一直没开口的男孩突然插嘴说,我哥哥说,谁见了它都别想活命。
它已经杀死了3条猎狗。
鲁夫证实道,不管怎样,我都不敢到它附近的地方去。
他又天真地加了一句:我爸爸不让我去。
夸莫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接着说:我相信,你会告诉我怎么去那儿,是吗?牧师,我可以告诉你。
假如你愿意的话,可以给我带路。
如果我领你去,我爸爸可饶不了我。
哈哈,听我说,核子们,到我的飞行器那儿去,我从5号星的一颗行星上带来不少稀奇好吃的东西,你们不想去尝尝?到那时,你们就会愿意再告诉我一些有关那个山洞的事情了。
男孩子们为能乘坐飞行器而欢闹了一阵子。
可是,飞行器不能超出发射站100公尺范围的禁令还没有解除。
夸莫典领着该子们进了飞行舱,关上舱门,然后命令飞行器升到正常高度,在空中盘旋,不准超过警戒范围。
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笼络孩子们。
这方法还真奏效,孩子们高兴得手舞足蹈,争先恐后地从舷窗向外看。
夸莫典也兴趣浓厚地和他们一起往下看。
他十万火急地赶到地球上的这个地区,除了想尽快寻找到茉丽,也很想看看古老的地球,这儿毕竟是人类的老家。
他从盘旋着的飞行器朝下望去,感到有点失望。
他满以为能看到广大而迷幻的古老城市,或者,至少能见到人类漫长的历史所遗留下来的神话般的纪念物和残壁断墙,但眼前的紫像与他所想像的相差甚远。
智慧河镇外棕红色的坡形山地一片空旷。
就是小镇本身的景像也叫人失望。
从空中看,只有足球教堂比较显眼,它的外形极像星球,它的5个侧厅由中心的圆顶呈放射状展开。
侧厅的圆顶和粗大的门柱发出耀眼的白光。
比教堂的中心圆顶黑得像太空,分外醒目。
圆顶上的图案也一目了然:艾尔玛利克的13颗恒星运行在各自的轨道上。
牧师,那所房子就是我的家,鲁夫喊叫起来,你看见那条路了吗?那条路通向大山,茉丽就在那边的山上。
夸莫典俯下身,目光越过孩子们的头,向远处眺望。
小镇的尽头在一条河的弯处,小镇南面有一座水坝,把小河拦腰截断,河的上游形成了一条又窄又长的湖,湖上横跨着一座钢架公路桥。
公路往前延展,一直伸向远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高山。
你说那座山离这里有30哩远,是吗?将近25哩。
是哪一座山?在这儿看不清。
我一定会领你去,但是今天不行,要等安宁的星球礼拜日过去才行。
夸莫典敏感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怎么啦?怎么用这种口气说话?是对他不信任还是不怀好感?你们今天怎么没有去教堂?他用委婉的口气问。
那个孩子不动声色地回答说:我们不喜欢星球教会,我爸爸说,还是老的教会好。
孩子们,艾尔玛利克并不反对其它任何宗教。
艾尔玛利克也并不神秘,它……嗯,你们早该知道了,简单地说,它是一个共生协会,成员包括星球、人类、机器人和梭形精灵。
噢,是吗?那男孩彬彬有礼地说,你答应给我们尝的点心呢?夸莫典还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作为星球联谊会中的一名指令长,他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他深知共生协会的信条。
实际上,他从未听说过有人对那些信条有任何疑问。
居住在5号星系和遥远的世界中的公民,大多数都不是人类。
在他看来,它们都对那些信条不感兴趣。
从表面上看,在学校里,大伙儿至少在星球礼拜日都去参加同样的礼拜仪式,就连那些在艾克逊4号站致力于研究工作的科学家,也无一例外地去参加。
但实际上,他们对那些信条既不反叛也不感兴趣。
夸莫典本人也许多多少少受到了这方面的影响。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地球达人类的出生地上,竟然还有人反对星球教会,怪不得茉丽只好求助于他了。
如果这几个男孩的观点具有代表性的话,那说明,地球人对广阔无边的宇宙外部世界并不感兴趣。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品尝着飞行器用库存的原料为他们配制的点心,他们大口嚼着绿色透明的合成食物冻,感到十分清新和兴奋。
夸莫典又半信半疑地问那个男孩:不见得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不喜欢星球教会吧?比如,茉丽就是星球教会的,还有那些在教堂里做礼拜的人,肯定也是赞成星球教会的。
哦,当然还有许多人死心塌地地信奉星球教,他们是星球教会豢养的一群身上烙上了印记的畜牲。
鲁夫一边剔着牙缝里的食物一边喋喋不休地说,我爸爸就这样称呼那些人的。
但茉丽小姐不完全属于那种人。
在星球礼拜日,她有时照常去学校教书。
不过,据我所知,最近她的确不常去学校了。
不管怎么说,那教堂是够古老的了。
那位个头最高的男孩说,我估计,前些年去那儿的人要比现在多得多,另外……我的艾尔玛利克!他突然惊呼一声,瞧那儿!听到那高个于男孩儿用艾尔玛利克这个词表达惊叹,夸莫典立即意识到,那孩子己超出他父亲的约束,显然和星球教会有所抵触。
他接着又意识到,没有发生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但是,当他又一次看见那孩子被吓得两眼发直的样子时,他立即转过头,向那孩子所指的方向望去。
他觉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搅乱了星球礼拜日下午的安宁。
他发现,从那落日的红色刺目的余辉中,伸出一条巨大的火蛇,乍一看,极像豪克原先发现的那颗流浪星。
那巨大的火蛇在晴朗的碧空中盘绕卷曲着,一会儿又猛地穿过飘向山头的朵朵白云。
牧师!鲁夫大惊失色地问,那是什么?但夸莫典也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那巨大的火蛇很像某些超高级智能体的等离子体效应器,只是外形要大得多,也耀眼很多。
火蛇在空中一会儿卷曲,一会儿展开,好像对着远处的小山发动了三次攻击,最后又缩回了落日之中。
一缕淡淡的黑烟从火蛇刚才攻击过的山坳里升起,这会儿又听得一声沉闷的爆炸,很像远处打了一个响雷,空中传来隆隆的回响。
那低沉的声音渐渐消失,山谷又清晰地显现在星球礼拜日傍晚的残阳之下。
牧师,那到底是什么?一个男孩又问了一句。
夸莫典只得摇摇头,他被刚才的景像惊得目瞪口呆。
他忽然像醒悟过来似地叫了起来:那脚山是不是你们所说的……是的。
那男孩说,山洞就在那儿,茉丽这会儿就在那里。
茉丽仍然隐约听见远处有声音,好像在对她诉说着什么,但是她一句话也没有听清楚,而且也辨别不出是谁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是又痛苦又愤怒的呻吟。
豪克还在唠唠叨叨地劝说茉丽离开,时而用严厉的口气训斥她,时而又威吓她。
他警告她,那里的危险还没有解除。
危险当然存在!她忽然大声顶了他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我就是来阻止你的!豪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望着她。
她发现他愁容满面。
他到这个山洞以前还是个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小伙子,而现在看上去显得衰老了许多。
你要我放弃我的工作,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他说。
你现在告诉我也不迟。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默默地盯着紫色灯光照射下的球体,仔纫观察了片刻,然后说:我们一直在太空中寻找信息,寻找那些与各个星系社会没有联系的智能体。
我们所用的仪器设备都是我和利弗尔自己制造的,那些仪器极其灵敏。
有一回,我们接收到来自9号星系中一个新行星的信息,那信息竟然是从一个迷了路曲小男孩脑子里发出的,那孩子当时正急得都要发狂了。
最奇怪的是,我们收到了流浪星的信息……流浪星是什么?他用手指探摸着干涸在鼻翼上的血迹,略微思考了一下说:流浪星就是离群的智能星,它们不属于任何文明团体。
我们所发现的流浪星。
大多数、也可能是全部,都位于远离本星系的太空之中。
但是,不知怎么回家……他犹豫了一下,耸了耸肩继续说,我也感到莫名其妙,大多数流浪星好像始终警惕着我们,只要一觉察到我们,就会感到忿怒。
但是,将一颗远离艾克逊星系的……他突然停了下来。
茉丽听到这里,心房颤动了—下,她脑海里有几件往事翻腾起来,然而她始终什么也没有回想出来。
豪克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太空,滔滔不绝地演讲起来:所有思维的结构都是大同小异的,无论是人类的脑子还是棱形精灵团体,是智能星还是电脑机器人,它们都有几个共同特性。
它们都有输入结构,比如;感觉器官、磁带记录器和敏感的等离子体;它们都有数据储存单元,比如:磁心、神经细胞和旋转电子;它们都有逻辑和判断单元,比如:联合结构、电子结构加超级科学结构;它们都有输出结构,比如:运动器官、服务结构和等离子体效应器。
他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又似乎在倾听发自能量场的蜂呜声和远处能量供应管的呼啸声。
亲爱的,请你继续讲下去。
你们怎么能把一颗流浪星和一个迷途的孩子区别开的?豪克脸上显出为难的表情,好像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向她解释清楚。
但是,她做手势催促着他继续讲下去。
永恒的宇宙是无穷无尽的,他说,确实是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
不仅是在时间和空间方面无穷尽,而且宇宙中存在的物体也是无穷尽的。
豪克在解说自己的一套理论时,真是如数家珍,脸上的愁云和烦恼一扫而光:类星体的存在就证明了有星系爆炸现象的存在。
物质密度的剧烈增加就会导致星系的爆炸。
太空好比是一个无形的口袋,口袋的中心就是密度很高的星系中心;当中心物质的密度增高到一定程度时,口袋便自己收拢起来,隔断了通常的空间利时间的延续。
他忘情地说着,有点儿飘飘然。
茉丽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沙沙声,立即想到,那可怕的思列斯是不是还在近处游荡?但她不愿为此而打断他的话。
我们所观察到的类星体爆炸,他继续侃侃而谈,就是星系的空间外壳发生的瞬间膨胀,在此同时,类星体也就脱离开了星系中心的吸引力,成了新的中心。
每一个新的中心在时间和空间方面,都与它的母星系没有任何关系,新的中心又成为新的四维星系,它持续不断地膨胀,不断创造出新的物质和空间,等到它自己所产生的星系膨胀到成熟时,它又开始收缩,当收缩力超过引力限度时,它又可以创造出更多的新星系。
这冰洞口吹进一阵腥红色的灰尘,混合在紫色的灯光中,使洞内的能见度更低了,茉丽感到一阵不安的骚动,她屏住了呼吸。
但是,流浪星,豪克什么也没觉察到,在我们的星系中,或者说我们认为它们在我们的星系中,或者……或许你说得太多了。
一阵陌生的洪钟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茉丽转头望去,只见一位嘴上蓄着肮脏的黄胡子的虎背熊腰的大汉,正站在洞口朝他们这边窥视。
他在那昏暗的红色光线中显得非常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站在他身旁蠢蠢欲动的巨大怪兽——思列斯。
豪克楞了好久才如梦初醒,他全神贯注地打量了茉丽好一阵子,那惊异的眼神似乎表明:他刚才不知道她在那儿,现在才偶尔发现了她。
他很快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山洞口的大汉身上去了。
利弗尔!刚才说什么?损坏情况怎么样?利弗尔咧了咧嘴,肮脏不堪的胡子间露出了白牙。
糟糕透来!他说,不过,还不至于影响我们整个事业。
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我……豪克瞥了一眼茉丽,我在调里检查仪器时,听见了茉丽的呻吟,我就……你就不顾一切地奔到她旁边,啊哈!完全可以理解。
对你来说,漂亮的脸蛋当然要比一颗星重要得多了。
豪克摇摇头说,我一直在说服她离开。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
所以你就把她当作星球礼拜日学校里的孩子,给她讲课,是吗?他拍了拍思列斯庞大的躯体,我们全明白了,对不对?豪克盯着利弗尔,敢怒不敢言。
随后又转向茉丽。
对不起,他说,利弗尔说得对,你得回智慧河镇去。
不!你不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就不回去。
姑娘,他刚才已告诉你了。
利弗尔用洪钟般的声音说,我进来的时候,他对你正讲得津津有味,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我认为你不应了解那么多。
我对他讲的理论一窍不通。
茉丽毫不让步,你们准备怎样跟流浪星联系?利邦尔摇着他那硕大的脑袋哈哈大笑:姑娘,你是说跟流浪星取得联系?看来他确实还没有告诉你。
我们不仅在想与它们联系,我们还想自己创造一颗流浪星。
利弗尔话音刚落,洞里静了下来。
豪克首先打破沉默说:茉丽,他说的是真话,或者说,基本上符合事实。
我们不可能跟流浪星取得联系,至少不能直接联系上。
我们尝试了一千多次,但没有一次成功,我们无能为力。
斯考特曾经试图接近一颗流浪星,结果是一去不复返。
但是,我们能够——我们认为能够——建立一种数学模型,一种相似模型,可以称之为小型模拟装置,通过这种装置,我们在地球这儿就能了解流浪星,就能发现所想知道的一切。
那太危险了!茉丽不赞同地说,流浪星难道不令人害怕吗?利弗尔若无其事地说:一点儿都不危险。
看看我们这儿的山洞,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
他的笑声在洞里回荡,掩盖住了远处传来的机器发出的轰鸣声。
豪克局促不安地说:为了仿制流浪星的结构,我们首先得仿造某些特性环境,虽然不可能完全一样,至少也要大致差不离。
我们需要很高的压力和温度,结果是……嗯,比如你所见,我们出了点小事故。
小得真可以她冲了他一句,小事故差点没把你和我炸死?我就是因此而劝你回智慧河镇去的。
茉丽,你马上就离开,免得……你马上洗手不干!茉丽急不可耐地大声说,你别想要我走。
我来这儿之前就一直担心你会干危险的勾当,所以我发电报请安迪来……噢,暂不提那件事。
现在,我既然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如果你们不放弃那种勾当,我决不罢休。
你真是白日做梦。
我马上就带你走。
你敢?伟大的艾尔玛利克!豪克气得脸都扭歪了,你中了什么邪啦?你还没明白吗?我不许你呆在这里!你为啥还不走?因为我爱你,你这个白痴!她大声地哭起来。
大家又安静下来,利弗尔也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双眼在浓密的眉毛下滑稽地闪动着,他咧开长满胡须的嘴,面对着这尴尬的场面。
茉丽和她的心上人默默地站在那儿,相互对视,谁也不愿首先打破僵局。
忽然,茉丽惊慌地轻声说: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头。
豪克,我有点害怕。
豪克的脸抽动了一下,他站在原地仔细地辨听着,似乎听到点了什么。
思列斯在敞开的山洞门口不安地扭动着,它那漆黑的躯体下的超回旋加速场,向四周闪射着一波接一波的涟漪状光环。
利弗尔注视了它一会儿,然后转头对茉丽说:姑娘,你说得对,连思列斯也被吓唬住了。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认为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的声音在山洞里扼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