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30 09:02:36

我发现了好几个潜在的同盟军,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凡塔乔,西蒙斯小姐,还有这个易泽·埃普斯坦。

我记下一份名单。

等拉特和特伯前来述职时,或许我还可以再对此计划加以完善。

赫勒把下午的时间也花在确认教室位置上,显然他是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可以分身两三处并且同时接受数位导师的教导。

然后他折向另一区域,来到百老汇街上的大学书店。

他一整天都在到处找人,探头进教授们的办公室然后记下书单。

他用那份计算机打印的课程表做记事本,一会儿便在那张纸的背面写满了书名、课目、手册名和作者名称。

他将这纸交给柜台后的小姐。

她是一位打工的研究生,偶尔帮忙应付如潮的新生。

人很漂亮。

这些全要?她说着扶扶自己的仿角质眼镜。

有些字迹我根本认不清楚。

我真希望眼下人们能认认真真地教孩子们写字。

赫勒瞥了一眼她指着的地方。

呀!他写在书目旁做的注记全是沃尔塔尔语的速记!我大笔一挥。

哦,这回我可是亲眼目睹了违规。

也许妓女和裁缝看不出他们是在和外星人打交道,但他眼下却是在大学里,这里的人可都个个是顶尖的聪明人呀。

那是速记,赫勒说,主要的书名和作者名是用英语写的。

的确如此。

标准的英文正楷。

这儿是什么?那姑娘扶扶眼镜,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指着欧几里德著的《几何原本》。

这个作者的书我们这儿一本也没有。

是新出的平装本吗?赫勒告诉她,他也不知道,所以才要她帮忙。

她查目录,翻检着作者一栏。

她找不到。

于是她又去翻检一大盒按字母顺序排列的书名目录。

赫勒在一旁不停地鼓劲,她只好再去查找书名下的作者。

哎呀,在这儿呢!她叫道,《拐教授译白缠教授:欧几里德几何新解重写》。

她去找来一本。

名称是欧几里德几何,你却把它写成欧几里禧。

你该好好学学拼写才是。

他们也找不到一个叫伊萨克·牛顿的著述。

于是那姑娘认定,他一定是一个被警察局查封作品的革命者。

不过赫勒并不气馁,最后他们总算找到一本文学博士马·斯·发音教授编写的书,书名是《我对运动定律的重写:节自静止博士之古英语牛顿文论译着》。

你早该告诉我这是文学类的呀,姑娘说,真是的,你连卡片目录都读不懂。

我会努力的。

赫勒说。

天啊,姑娘说,三年级就学过卡片目录的使用!上帝啊,就没人教过你?大图书馆有人专门演示如何使用卡片目录。

你到那边去问他们吧。

我在这儿是卖书的,不是教小孩子的!不过,咱们赶紧干吧,书单好长呢!你耽误别人买书啦!不过他们到底是有点成就,找出了一摞又一摞的书。

终于,那姑娘从一堆堆书中抬起眼睛看着赫勒,你扛不动这么多书。

我也不想给你打捆。

你去校商店买5个袋子来,我叫店员来算账。

赫勒得了吩咐便走。

他回来后装好袋子,付清书款。

然后他左缠右绑,总算把袋子都背到身上。

其他等着买书的学生漠然地给他让出路来。

你拿得了吗?姑娘问,有200磅吧。

书可是很沉啊。

勉强还行,赫勒回答,但书单上的书还没有买全啊。

哦,其余几本嘛。

好吧,看看里头的,大约是第30本吧,《美国医学协会特批书目宣传家们所写的世界历史》,这是语法学校四年级的读物。

我们这儿是不卖的。

你得去斯图弗姆-格鲁兹书店,那是市里的教材专营店。

他们在瓦里克街上。

她把门牌号码也告诉了赫勒。

我的上帝啊,她又加上了一句,你没学过这些课程,是怎么进的这所大学?赫勒转身穿过人群往外走,来买书的学生们很有耐性地闪到一边。

姑娘对下一个学生顾客说:天啊,如今我们竟招来这样的新生。

可你的卡片上写善他是个四年级学生啊。

那学生答道。

我明白啦!姑娘叫道。

我满怀希望地赶紧拧大音量。

他是拿体育奖学金的!举重运动员!嗨,叫他回来。

我太没礼貌啦。

今晚的舞会上我还缺个舞伴呢!哎呀,我真笨啊。

何况,他还那么俊。

哼,她是够笨的!她夺走了我一个又一个指控赫勒违规的机会!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负重若轻却无动于衷,而且,我敢说,他们若往门外看看,就会看到赫勒擞开脚步若无其事地往地铁方向跑呢。

我对大学生的观察力原本信心十足,现在却大为怀疑。

也许他们全是些瘾君子。

这是惟一讲得过去的理由!一个外星人在他们眼皮底下露出种种踪迹,他们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赫勒乘地铁来到瓦里克街,走进教材专营店,拿出书单递给一个半瞎的老头子。

他在地铁上用红笔在缺少的书目边上做了记号,眼下老头子看到的就是这份又是红勾、又是沃尔塔尔语速记的书单。

老头子风风火火走进库房。

你每种书要30册吗?他朝外面喊道。

一册就够啦。

哦,你是个指导教师吧。

好吧。

大约10分钟后他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大摞书。

我再去把其余的拿来。

他回去又拿来一大摞书。

赫勒查阅着书单。

当他全部查对完了的时候说:缺了一本《三年级算术》。

哦,他们不再用这本教材了。

全改用《新数学》啦。

什么是《新数学》?赫勒问。

我不知道。

每年他们都出版一种《新数学》。

大概是有关大数小数的学问吧,今年索性不用数字了。

去年是关于大数的顺序,不过总算还教孩子们运算。

如今连这也不教啦。

可是,我必须要一些有关基础算术的书。

赫勒说。

为什么?你瞧,赫勒说,对数的运算我都是用心算的,我所见过的惟一的算术是在弗利斯滕的某些原始部落里。

他们用白泥板和炭棒来写字。

不是骗我吧?老头子问。

不骗你。

那时正好飞船联队在执行一次和平使命。

他们就是不肯相信我们有那么多船,所以后来见到飞船联队来了便在白泥板上画了一道又一道,好半天才把数目写下来,真好玩。

不过,比起我见过的别的部落,他们还算先进的呢。

有一个部落的人为了数清自己妻子的数目,手指脚趾全用上啦。

他们的手指脚趾加起来也不过才15个,所以他们从不会娶15个以上的妻子。

老头子说,海军军官,啊?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我自己也在海军服过役昵。

你就等在这儿吧。

他进去找啊,找啊,总算拿出一本堆满灰尘的课本,看来搁放很久了。

这本书叫《基础算术:加减乘除、商业算术及舞台表演大全》。

他打开已经泛黄的书页说:这是1879年在费城出版的。

里面包罗万象,甚至还会教你如何一跟看出30个10位数相加的结果。

老书商的东西啦。

好多表演技巧呢:他们那时常做表演,在黑板上写下复杂的运算题目,然后3秒钟内写出答案,观众就会如痴如醉。

秦特斯先生要我把这书扔掉,可我总想把它送进博物馆。

自从他们通过了法律,允许孩子们在课堂上使用计算器,就再没人对它感兴趣啦。

可是你既然和我一样都曾在海军干过,那我不妨把它给你吧。

赫勒付清书款,老头子替他把书扎成两大包。

又是200磅。

我盼着赫勒能提起书就往外走。

可叫我失望的是,他居然觉得400磅太过累赘。

我知道他稍费点劲还是能扛得动的。

他叫来一辆出租车,老头子推出一辆小轮车帮他装上去。

赫勒向他表示感谢。

别扔掉那本书,老头子在街头说,我认为这个国家没有一个人会做算术了。

我甚至认为他们可能都已经不记得有过这门学问了。

你读完之后就把它送到博物馆!谢谢你费心帮忙!赫勒说完。

出租车开走了,老头子站在路边挥手告别。

违规。

费心帮忙!这一定是沃尔塔尔飞船联队里的话。

可是,我从没在沃尔塔尔听到过呀。

赫勒对地球的语言没有那么精通吧。

或者他懂行?沃尔塔尔的飞船联队上可没人讲这话。

只有地球人才说费心。

纽约正是堵车高峰,所以我有充裕的时间来琢磨这个词。

我已经想到地球上的水手和沃尔塔尔的航天员们一样,总免不了要和娘儿们打交道。

正在这时,我的联想却被打断了。

一个仆人推着那一大堆书籍走过大厅,凡塔乔像木偶那样蹦跳着从办公室里跃出来。

他们录取你啦!他长吁一口气,用一块丝手帕抹着脸。

他挥手让那仆人过去,然后一把将赫勒推进办公室。

你成功啦。

凡塔乔说。

我认为是你成功了。

赫勒说。

凡塔乔装出十分无辜的样子看着他。

行啦,赫勒说,他们松动了所有的要求,甚至不在乎我有没有头脑!你是怎么做到的?凡塔乔放声大笑着坐到办公桌后。

行啊,孩子,你算看透我啦。

太迟啦,我花了好大工夫才找到校长,不过总算成功啦。

你瞧,遇上生意兴隆的时候,我们也会雇些谷仓学院的丫头来干活。

所以我就跟他讲,倘若今早9点半你还没有被录取,那我们就撤回我们那一份助学项目。

我欠你情。

赫勒说。

哦,不,不,凡塔乔说,你想溜可没那么容易。

你还得照我说的去做,对不对?对。

赫勒说。

那你就拿起电话告诉芭比,你已经被录取啦!赫勒接过电话,芭比正在贝永市那座豪华公寓的餐厅里。

我是杰罗米,科利昂太太。

我想告诉你,为了让我入学凡塔乔可费了一番功夫呢。

手续完备吗?芭比阀。

毫无问题。

赫勒回答。

我注意到,关于西蒙斯小姐打定主意要与他为难的事,他既没对凡塔乔讲,也没告诉芭比。

赫勒很滑头。

哦,我真高兴。

你要明白,你这亲亲的男孩子,你长大后可不要像那些小流氓一样啊。

妈妈想让你真正人流,当个总统什么的。

我真是很感谢你。

赫勒说。

听着,杰罗米,还有一件事,芭比的声音稍稍有些严厉,你要答应我,不许逃学。

这可叫赫勒哑口无言。

他很清楚自己一天至少会缺两三堂课!祝福西蒙斯小姐!赫勒总算说出话来:一堂课也不能逃吗,科利昂太太?听着,杰罗米,芭比的声音渐渐变得冷酷,我知道抚养男孩子不是件好差事。

我从没带过孩子,不过我有过兄弟,所以我知道!稍一放松,他们就会像小鸟一样溜掉,四处乱跑,还去砸邻居的窗户。

所以答案很明白。

我也跟你直说:不许逃学,一堂课也不许缺!妈妈会看着的,妈妈也会打板子!现在你答应我,杰罗米。

凡塔乔,你也在听吧——这是你办公桌上的电话,所以我敢说你一定在听——你看看他的手;没交叉手指以求减轻说谎罪过吧?凡塔乔瞅瞅赫勒,说:它们没有交叉,芭比。

哦,赫勒处在一种怎样的境地呀!他那套飞船联队军官的作派叫他不肯做食言的事,我知道他因此而倍感痛苦。

他要守信,所以他就不肯承诺。

我也明白,对芭比·科利昂而言,妈妈会打板子就意味着用水泥活埋。

科利昂太太,赫勒说,我会跟你实话实说。

啊,这就对啦!我忠实地答应你,除非我被人赶出来,或者大学关了门。

我会按时读完大学并拿到毕业证书。

哦,你这亲亲的男孩子!这比我要求的还要多!可是,尽管如此,杰罗米,你还是要给我牢牢记住,妈妈会看着的。

再见!凡塔乔挂上电话,坐在那里朝赫勒咧嘴笑着。

还有一件事,赫勒说,凡塔乔,你能告诉我邦邦的电话号码吗?我想在套间里和他通话。

庆祝一番,是吗?凡塔乔说,我不会怪你的。

事实上。

他就在曼哈顿,假释审查官正在审查他呢。

他在一张纸片上写下一个号码,然后递给赫勒。

好好乐乐吧,孩子。

我气得直瞪眼。

凡塔乔或许报机灵,可他却没看穿这个诡计。

赫勒总是出其不意口口口。

他又要做什么?炸掉大学!他要做到对芭比言而有信,只有这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