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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 降 级

2025-03-30 09:04:24

[一位哲学家]宣称他了解全部秘密……[他]从头到脚考察了两个天外来客,并当着他们的面断言他们两个人,还有他们的世界、他们的太阳和他们的星星都纯粹是为了供人类使用而创造出来的。

听到这样的言论后,我们的两位旅客禁不住大笑起来,相互跌靠在一起。

——伏尔泰(Voltaire)《哲学史》(1752)到17世纪还有人希望,即使地球并非宇宙的中心,它还会是唯一的世界。

但是伽利略的望远镜发现月球肯定没有平滑的表面,而其他行星看来恰和地球本身的面目一样。

月球和行星明确无误地表明,它们都很有资格是和地球一样的世界——它们都有山脉、火山口、大气层、极区冰盖、云层,并且在土星周围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前所未闻的一系列圆环。

在历时几千年的哲学争论后,这场争论以肯定有利于存在众多世界的观点得到了解决。

别的世界可能与我们的地球大不一样,未必有哪一个对生命适宜,但是地球不太会是唯一的世界。

这是一系列大降级中的第二个。

它贬低灵性的感受,表明我们显然是微不足道的;井在探究伽利略发现的现象中,科学对人类的骄傲造成创伤。

有些人希望:好吧,即使地球不在宇宙中心,太阳总在吧。

太阳是我们的太阳,因此地球近似地还是在宇宙中心。

’也许这样可以多少挽回一点我们的体面。

但是到19世纪,观测天文学已经弄清楚了,在亿万个太阳靠自身引力聚集而威的巨大银河系中,我们的太阳不过是一颗孤独的恒星。

它远非位于银河系的中心,它和伴随它的既暗又小的行星一起,是在一条不显眼的旋臂中一个平凡的位置上。

我们距中心有3万光年。

好吧,那我们的银河系是唯一的星系。

在为数几十亿甚至几千亿个星系中,我们的银河系不过是其中之一,它无论在质量、亮度以及所含恒星的形态与排列上,都没有引人注目之处。

有些现代的深空摄影表明,银河之外的星系比起银河之内的恒星还要多。

每个星系都是一个大约含有几千亿个太阳的岛宇宙。

这样一幅图象深刻地启迪人类应当谦逊。

那么,好吧,至少我们的银河系是在宇宙中心。

不是的,这也错了。

当宇宙膨胀首次发现时,许多人自然而然地倾向于银河系是在膨胀中心的观念,而其他的一切星系都奔离我们。

我们现在认识到,在任何一个星系上的天文学家们都会看见所有别的星系都在奔离他们。

如果他们不是很细心,他们也都会得出结论,说他们是在宇宙的中心。

事实上膨胀并没有中心,也没有大爆炸的发源点——至少在一般的三维空间中是这样。

也好吧,就算有几千亿个星系,每个星系都有几千亿颗恒星,但没有哪一个别的恒星拥有行星。

如果在我们的太阳系之外没有其他的行星,那么在宇宙中大概不会有别的生命。

这样一来,我们的唯一论便得救了。

由于行星很小,仅靠反射太阳光而傲弱发光,故它们难以被发现。

尽管应用技术突飞猛进,在最近的恒星——半人马座α——附近,即使有像木星这样庞大的行星环绕它运行,仍然难以察觉。

我们的无知使地球中心论者找到希望。

曾经有过一个科学假说——虽未得到公认,却很流行——认为我们的太阳系是由古代太阳与另一恒星在近距碰撞形成的。

被引力潮相互作用拉出的太阳物质,迅速凝结而成行星。

因为太空基本上是空旷的,而恒星近距碰撞极为罕有,于是人们认为现有的其他行星系很少——也许只有一个,就是在很久以前参与形成我们太阳系中行星的另一颗恒星的周围。

在我从事研究工作的早期,我感到惊奇和失望,这种观点竟受到认真对待。

对于其他恒星有行星的证据不存在竟被当作不存在行星的证据。

今天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有一颗密度极高的恒星(编号为B1257+12的脉冲星,我在后面还会更多地谈到它)至少有3颗行星环绕它旋转。

此外我们发现,一半以上质量与太阳相近的恒星,在早期都有环绕它们的巨大气体与尘埃盘,而行星似乎就是从这些盘形成的。

现在看来其他的行星系在宇宙中也是寻常事,也许甚至有和地球相似的世界。

在今后几十年中我们应该至少能对几百颗近距恒星找出它们可能存在的较大行星。

好吧,如果我们在空间的位置并不显示我们的特殊地位,但我们在时间上的地位却是独特的:从开天辟地之时{相差几天无所谓)起,我们就在宇宙中了。

造物主把特殊责任托付给我们。

过去一度似乎很合手情理地认为,宇宙的诞生只比人类已知的历史和我们未开化的祖先早一点。

一般说来,这是在几百年或几千年以前。

声称能够说明宇宙起源的各种宗教,往往含蓄地或明确地指出宇宙创始的大致日期,即我们这个世界的涎生日。

举例来说,如果把《创世纪》中所有的生育记载集合起来,你得出的地球年龄为6000年,也许稍多或稍少些。

把宇宙的年龄说成和地球正好一样,这是犹太教、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的原教旨主义者至今仍信奉的准则,并在犹太历中明确反映出来。

但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宇宙引起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有的天体是在6000光年之外,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光在1年中走过1光年的路程,10 000年走过10000光年的路程,等等,当我看见银河系的中心时,我们看到的光在30000年以前已经离开光源了。

与我们的星系相似的最近的旋涡星系为仙女星座中的M31,它是在200万光年之外,因此我们现在见到的光是它在200万年前发出经过漫长旅途才到达地球的。

此外,当我们观察50亿光年之外的遥远类星体时,我们看到的是50亿年前的它们,那时地球还没有形成呢!(几乎可以肯定它们今天是大不一样了。

)如果我们不顾这一切,还要接受这样的宗教典籍中字面上的真理,那么该怎样协调这些数据呢?我想唯一可以接受的结论是,不久前上帝把到达地球的光线中所有的光子都做了一个有条理的安排,故意让历代天文学家误认为有星系和类星体这些东西,迫使他们得出宇宙浩瀚和古老这个虚假的结论。

对这种 拿 透顶的神学理论,我还难以相信,对任何一本宗教书籍中神的启示多么虔诚的人,竟会认真地接受它。

除此之外,岩石的放射性年代确定、众多天体上大量的撞击坑、恒星的演化以及宇宙的膨胀,每一项都提供令人不得不信眼的独立证据,表明我们的宇宙已经有好几十亿年了——尽管受人尊敬的神学家们自信地断言,一个这样古老的世界的看法直接与《圣经》的说法相抵触,而关于世界古老的信息,除了依靠信仰之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的。

①这一系列的证据也应是一位骗人的和恶毒的神制造的,除非世界真是比犹太一基督一伊斯兰教的盲从者们所设想的要古老得多。

有许多信教的人都把《圣经》和《可兰经》当作历史典籍、道德准则与文学巨著看待,对他们来说,自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他们会承认,这些权威著作对自然界的观点反映出在撰写它们时科学还很幼稚。

在地球出现前.岁月已在流逝。

还有更长的时光流逝之后,它才会毁灭。

地球有多老(大约45亿年)和宇宙有多老(从大爆炸算起,约150亿年),应当是有区别的。

在宇宙创始与地球出现之间,有着漫长的时间间隔,约为宇宙年龄的2/3。

有些恒星及行星系要年轻几十亿年,有的则更古老几十亿年。

但是按《创世纪》第一章第一节,宇宙和地球是在同一天创造的。

印度教-佛教-耆那教却倾向于不把两者混为一谈。

至于人类,我们是后来者。

人类出现在宇宙时间的最后一瞬间。

至今为止,宇宙的历史在人类出现于舞台之前,已经过去了99.998%。

在极长的太古时期,我们不可能对我们的行星或生命,或任何其他事物承担任何特殊的责任,因为我们过去还不存在。

好吧,如果我们对自己的地位或时代找不到任何特别之处,也许我们的运动有某些特色。

牛顿和所有别的伟大经典物理学家认为,地球在太空中的速度构成一种特别的参考系。

事实上有过这一名称。

终生都对偏见和特权进行严肃批判的爱因斯坦(AlbertEinstein),认为这种绝对的物理学是越来越变得声名狼藉的地球沙文主义的残余。

在他看来,无论对何种观察者的速度或参考系,自然界的规律都是一样的。

他以此作为自己的出发点,建立了狭义相对论。

它的推论是古怪的、反直观的,并与常识大相径庭——但只对极高速度才是这样。

仔细和重复的观察表明,他那理当驰名于世的理论是对世界如何构造的精确描绘。

我们的常识性直观可能是错误的。

我们的偏爱不能算数。

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特殊的参考框架中。

狭义相对论的一个推论是时间的膨胀——当观察者的速度接近光速时,?间变慢了。

你仍然可以发现有人声称,时间变慢对于钟表和基本粒子,以及也许对植物、动物与微生物的生理节奏和其他节律都是适用的,可是对人体的生物钟不适用。

有人假定,自然规律赋予人类以特别的免疫力,因此这些自然规律必定能够区分值得帮助的与不值得帮助的物质集合。

(事实上,爱因斯坦对狭义相对论提供的证明不容许有这样的区分。

)认为人类对相对论是个例外的想法,似乎是特殊创生观念的又一种体现。

好吧,即使我们的位置、时代、运动以及世界都不是独特的,但也许我们是绝无仅有的。

我们和其他动物不一样。

我们是特别创造的。

宇宙的造物主对我们显然是情有独钟。

有人根据宗教和其他理由,热情地捍卫这个立场。

但是,在19世纪中叶,达尔文(CharlesDarwin)令人信服地证明,一个物种可以完全由自然过程演变成另一个物种,而这些自然过程使大自然无情地让适应的遗传特征保存下来,并把不适应的摒弃掉。

人类骄傲地自认为是值得由神创造的伟大作品,而达尔文在他的笔记本中简明地写道,但是更谦虚的和我认为更真实的想法,是认为人类由动物进化而来的。

这种人类与地球上其他生命形式的深刻和密切联系,在20世纪末叶已经由分子生物学这门新学科令人信服地证实了。

在每一个年代,沾沾自喜的沙文主义都受到某些科学争论的挑战。

举例来说,有20世纪所研究的人类性的本质、无意识心理的存在,以及多种精神病和性格缺陷都具有分子的起因的事实。

还有:好吧,即使我们和某些其他动物有密切关系,但我们是不一样的——不仅在程度上,还在本质上不同,这表现在一些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如推理、自觉性、工具制作、伦理观念、利他主义、宗教、语言以及高贵品格。

当然,人类也像其他一切动物那样,具有某些把他们区分开来的特征(否则,我们怎能区分不同的物种?),但是人类的唯一性说得言过其实了,有时夸大得很厉害。

黑猩猩就能思维,有自觉性,能制作工具,有热情,等等。

黑猩猩和人的活动基因有99.6%是共同的。

(德鲁扬和我合著的《被遗忘的祖先影子》一书中,列举了种种证据。

)虽然通俗文艺也受人类沙文主义(加上想象力的缺乏)的影响,但有完全相反情况出现:儿童读物和动画电影让动物穿上衣服,住进房屋,使用刀叉和讲话。

三只熊睡在床上。

猫头鹰与猫咪乘一艘漂亮的嫩绿色小船下海。

恐龙妈妈搂抱它们的孩子。

鹈鹕发送邮件。

狗开汽车。

一条虫抓住小偷。

宠物有人的名字。

玩偶、果钳、杯子和茶盘会跳舞和发表议论。

盘和匙一起跑开。

在《坦克引擎托马斯》系列片中,我们甚至看到描绘得可爱的具有人形的火车头和车厢。

不管我们想的是什么,有生命的还是没生命的,我们都倾向于赋予它以人性。

我们情不自禁。

这些形象很容易被人们记起。

孩子们显然喜爱它们。

当我们谈到吓人的天空,兴风作浪的海洋,金刚钻对抗磨擦,地球吸引经过的小行星,或者原子被激发,我们又一次接受了泛灵论世界观。

我们把它们具体化了。

我们脑海中的古老思维方法赋予无生的自然界以生命、感情和深谋远虑。

地球有自我意识的概念,近年来又流行起来,这可算是盖娅假设的延伸。

但是对古希腊人和早期基督教徒来说,这却是寻常的信念。

奥里根(Origen)怀疑是否就其本性来说,地球也应对某种罪恶承担责任。

一大批古代学者认为星星是有生命的。

这也是奥里根、圣安布罗斯(St·Ambrose,他是奥古斯丁的良师益友),甚至更够格地说,是阿奎那的见解。

在公元前l世纪,西塞罗讲述过斯多噶学派关于太阳本质的哲理性主张,他说:因为太阳很像生物体内含有的那些火焰,太阳一定也是有生命的。

泛灵论观点近年来似乎广泛流传。

美国在1954年的一次调查表明,75%的人认为太阳没有生命;但在1989年,只有 30%支持这个轻率的主张。

对于汽车轮胎是否有某种感觉,在1954年90%回答者否认它有情感,但在1989年只有73%。

谈到这里,我们可以承认自己了解世界的能力有缺陷——在某些情况下还很严重。

特别是我们不论是否心甘情愿,似乎总是不得不把自己的本性扩展到大自然。

虽然这会使世界的形象一直受到歪曲,但却有一个很大的优点——本性的扩展是情感的主要前提。

是的,也许我们与猴子关系不大,也许是令人丢脸地有些关系,但至少我们是最优秀的生灵。

除掉上帝和天使,我们是宇宙中仅有的智慧生物。

有一位记者写信给我说:我对这一点和我亲身经历的任何事情一样肯定。

在宇宙中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有意识的生命。

因此人类回到了他作为宇宙中心的理所当然的地位。

然而部分地受科学与科幻小说的影响,今天至少在美国大多数人扬弃了这个观点。

这主要是由于古希腊哲学家克里西普斯(Chrysippus)提出的理由:如果谁认为在整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超过他,那么他便是一个极为愚蠢的自高自大的人。

但是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地外生命,这是一个确切的事实。

我们现在仍是在搜寻的最早阶段,问题远未获得解决。

如果我需要猜测——特别是考虑到人类沙文主义屡遭失败——我会猜想宇宙充斥着远比我们更聪明、更先进的生灵。

当然我可能出错。

这样的结论,充其量是根据行星为数众多,有机物到处都有,可供生物进化的时间极为漫长等而理所当然地得出的。

它不是一种科学论证。

这是整个科学中最迷人的问题之一。

本书将谈到,我们正在创立认真研究它的手段。

对于人类能否创造出比自己更精明的智能这个有关问题,又该怎样说呢?电脑做数学演算总是胜过赤手空拳的人,还能战胜跳棋世界冠军和国际象棋大师,能讲与听懂英语及其他语言,撰写像样的短篇故事和音乐曲谱,会从自己的错误中吸取教训,并能熟练地驾驶船舶、飞机与太空飞船。

电脑的技能不断增进。

它们越变越小、越快和越便宜。

在人类智慧唯一性观点的孤岛上,仍有沉船的漂流人在设防,科学进步的浪潮逐年推进,拍打着它的岸边。

如果在目前人类技术发展的早期,我们已能用硅和金属创造出智慧,那么在今后几十年或若干世纪又将会如何呢?一旦灵巧的机器能够制造更灵巧的机器,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啊!决不会完全放弃为人类寻求一个不该有的特权地位,或许对这一点最明确的象征便是物理学与天文学中所谓的人择原理。

更好的名称是人类中心原理,它以各种形式出现。

弱的人择原理只是认为,如果自然定律和物理常数——诸如光速、电子电荷、牛顿引力常数或普朗克量子力学常数——变得不一样,则那些导致人类起源的事物的演变过程原本永远不会发生。

在其他定律与常数的情况下,原子便不会结合在一起,恒星演化会太快,致使附近行星上的生命没有足够的时间进化,行星上形成生命的化学元素就永远不会产生出来,等等。

定律不同,便没有人类。

对下列的弱人择原理并没有争议:如果你能够改变自然界的定律和常数,一个大不一样的宇宙便出现了——在许多情况下,这是一个不容许有生命的宇宙②。

单是我们存在这个事实就意味着自然界的规律有限制(但并不是把这些限制强加给自然界)。

相比之下,各种强人择原理就显得太过火了。

它们的一些鼓吹者几乎可以推论出,自然定律与物理常数值的确定(不要问是怎样和由准确定)正是为了使人类终于会出现。

他们说,几乎所有的其他可能的宇宙都是不适于人类居住的。

就这样,宇宙是为我们创造的这种古已有之的骄傲自大,又卷土重来了。

这种想法使我想起伏尔泰的《老实人》一书中的潘洛斯{Pangloss)博士。

这个人物深信,尽管我们的世界有种种缺陷,却是可能有的最好的世界。

这说起来就像玩桥牌,我拿到第一副牌就赢了。

我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拿到的牌有5.4万亿亿亿(54×1028的次方)种,却愚蠢地断言有一位桥牌之神,他宠爱我,从开天辟地之时起就预先特地把牌安排好,让我取胜。

我们不知道在字宙赌桌上有多少副其他的会赢的脾,有多少种别的宇宙、自然规律和物理常数也能导致生命与智慧,甚至还会滋生妄自尊大的错觉。

我们几乎完全不知道宇宙是怎样造就的——或者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被造就的——因此要有效地追究这些想法是很困难的。

伏尔泰问道:为什么会有一切?爱因斯坦的提法是要问,上帝在创造世界时是否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但是如果宇宙在时间上是无限的——如果大约150亿年前的大爆炸只是宇宙在无穷多次的收缩和膨胀中最近的一个起点——那么它从来没有被开创过,因此它为什么成为现在这样,这个问题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在另一方面.要是宇宙的年龄是有限的,它为什么会是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不具有大不相同的特征?哪些自然定律与其他哪些相匹配?有没有确定它们之间联系的总定律?我们能否发现它们?例如在所有可以想到的引力定律中,哪些可以和决定宏观物体真正存在的,可能的量子物理定律并存?是不是我们能够想得到的定律都是可能的,或者只有限定数目的定律由于某种原因才能存在?我们显然没有一线希望来确定哪些自然定律是可能的,而哪些不是。

我们对自然定律之间可以允许有什么联系,确实连一点最起码的认识也没有。

举例来说,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规定,两个物体相互的引力与它们的距离平方成反比。

你离地心的距离加倍,你的重量减到只有四分之一;距离变为10倍远,重量就仅为原来的百分之一;等等。

正是这个平方反比定律使行星绕太阳和卫星绕行星的轨道是优美的圆和椭圆,也使我们的行星际飞船有了精确的轨道。

令两个物体中心的距离为r,我们说引力随1/r的平方变化。

但是如果这个指数不一样——如果引力定律不是1/r的平方,而是例如1/r的4次方——那么轨道就不是封闭的。

在绕行几十亿圈之后,行星会向内盘旋,并在太阳炽热的深处烧毁;或者盘旋向外,消失在星际空间。

如果宇宙不是按平方反比定律,而是按4次方反比定律构成的,那么早就没有供生灵栖息的行星了。

既然有各种可能的引力定律,为什么我们很幸运能够生活在一个适宜于生命的定律所控制的宇宙中呢?首先,我们当然是很走运的,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不会在这里提出问题了。

那些世代生存在行星上,总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们,只能在容纳行星的宇宙中才能找到,这并非秘密。

其次,平方反比定律并不是唯一能够稳定存在几十亿年以上的定律。

任何一个不像1/r的3次方那样陡的幂律(例如1/r的2.99次方或1/r),都可以让行星在圆形轨道附近运行,即使它受到推力,情况也是这样。

其他可以想象得到的自然定律也可能对生命适宜,而我们对这种可能性总是忽视了。

但是还有一点:我们有一个平方反比的引力定律,这并不是偶然的。

在用包括范围更广的广义相对论来理解牛顿的理论时,我们认识到引力定律的指数是2,这是因为我们生存空间的物理维数是3。

并非一切引力定律都合用,这不受上帝选择的支配。

甚至把无穷多个三维宇宙交给某一位伟大的神来摆布,引力定律总归必须是平方反比定律。

我们可以说,牛顿的引力在我们宇宙中并非偶然的,而是必然的。

根据广义相对论,引力来源于空间的广延性和弯曲。

当我们谈到引力时,我们讲的是时空的局部起伏。

这决不是显而易见的,甚至违反常识。

但是,作深刻的检验后便可知道,引力和质量的概念不可分离,它们都是时空所属几何学的衍生物。

我怀疑是否有像这样的事物,它并不普遍适用于一切人择假设。

我们的生命赖以存在的定律或物理常数,原来只是一批(甚至一大批)定律与物理常数中间的一些——而别的定律和物理常数也可以与某种生命相容。

我们往往没有(或不能)弄清楚其他的那些宇宙能让我们做些什么。

此外,甚至宇宙的创造者也不能够随意挑选一个自然定律或物理常数。

至于哪些自然定律和哪些物理常数可以供人选择,我们对这个问题顶多只是有一点零碎的了解。

进一步说,我们无法了解任何一个可供挑选的假想宇宙。

我们没有验证人择假设的实验方法。

即使由公认的理论——例如量子力学或引力理论——肯定地得出有这类宇宙存在,我们还不能确定是否有更好的理论可以预示并没有其他可供选择的宇宙。

在那个时刻来临(如果会有这一天的话)之前,我认为,要相信作为人类中心论或唯一论的论据的人择原理仍为时过早。

最后,即使宇宙是有意识地让生命或智慧出现而创造的,在数不清的世界上还会有其他生灵。

如果真是这样,这对认为我们是栖息在容许生命与智慧存在的极少数宇宙之一的人类中心论者来说,无异是一种使人气馁的安慰。

对人择原理的说法,有些地方狭隘得令人吃惊。

是的,只有个别的自然定律和常数与我们的这种生命是相适应的。

但是对一块岩石的形成,基本上也需要同样的定律和常数。

因此,为什么不说宇宙是为了有一天出现岩石而设计的呢?并且为什么不说强和弱的石择原理?如果石头也能作哲理推究,我想石择原理也会成为知识的新领域。

按目前正在创立的一些宇宙模型,甚至整个宇宙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林德(AndreiLinde,以前在莫斯科列别捷夫物理研究所,现在在斯坦福大学)就把当代的强核力和弱核力以及量子物理学的理论,纳入一种新的宇宙模型。

林德所设想的是一个浩瀚的宇宙,它比我们的宇宙要大得多——也许在空间和时间两方面都延伸到无穷大——它拥有的不是区区150亿光年的半径和150亿年的年龄。

这样的宇宙和一般了解的宇宙一样,也有一种量子云絮㈠,在它里面比电子小得很多的结构到处形成、变形和消散;并且空空如也的空间中的起伏形成基本粒子对——例如电子与正电子。

在量子泡组成的泡沫中,绝大部分量子泡都是亚微观的。

但是有小部分膨胀、变大,并达到可观的宇宙尺度。

它们离我们太远——比一般承认的宇宙尺度,即150亿光年,要远得多——因此如果它们存在,似乎是完全无法取得和发现的。

这些其他的宇宙,大多在达到最大范围后会坍缩,收缩成一点,并永远消失。

别的一些宇宙会振荡。

还有其他的会无限制地膨胀。

在不同的宇宙中有不同的自然定律。

林德主张,我们所栖息的宇宙的物理规律对宇宙的增大、暴胀、膨胀以及星系、恒星、行星和生命都是相宜的。

我们设想自己的宇宙是唯一的,但它不过是大量——也许是无穷多个——同样确凿的,同样独立的与同样孤立的宇宙中的一个。

有些宇宙有生命,而另一些却没有。

这样看来,可观测的宇宙正是一个大得多的,无限古老的和完全观测不到的大宇宙中新近形成的穷乡僻壤。

如果类似这样的想法是对的,甚至连我们自认为是生活在唯一宇宙中的这一点残留的骄傲(它应当是奄奄一息的了)也被否定了。

无论现在有无依据,也许某一天人类会研制出一种工具来窥视邻近的宇宙,那里的物理定律大不相同,于是我们会了解到还可能有什么别的天地。

或者邻近宇宙中的居民也能窥视我们的宇宙。

当然,我们作这种猜想已经远远超越了知识的界限。

但是如果真有林德式的大宇宙,那么就还有一次令人惊讶的、毁灭性的反狭隘地方主义在等待着我们。

我们的能力还远不能在近期内任何时候创造出新的宇宙。

强人择原理的想法还无法证实(虽然林德的宇宙确有某些可以检验之处)。

且不谈地外生命,如果说人类中心论的自我安慰性主张现己退却到不接受检验的地步,那么一系列的(至少是大部分)反对人类沙文主义的科学论战似乎都赢了。

由哲学家康德(ImmanuelKant)总结出的,长期人们信奉的观念,即没有人……整个宇宙便只是一片荒芜,一切空虚,并且没有最后的结局,现在发现这是自我放纵的傻话。

一种平庸原理似乎适用于我们的一切环境。

人类在过去无法预见到,已经反复和彻底检验过的证据会与人类位于宇宙中心的论断水火不相容。

但是大部分争论现都已得到最后解决,尽管结论令人痛苦,它肯定是支持这一句简练的话:在宇宙戏剧中,我们不是主角。

也许别的某种智慧生物是主角,也许根本就没有主角。

对这两种情形,我们都有充分的理由保持谦虚。

㈠ 原文为quantum fluff。

一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