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底是个岛屿还是一块与大陆相连的陆地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布莱恩特、高登和唐纳甘。
他们三个人的个性和智慧已使他们成了这个小王国中的领袖。
别的孩子们只看到眼前的时候,他们想到的常常是未来。
三个人总是谈论着这个问题,但不论是岛屿还是陆地,这块土地一定不是在回归线上,这一点可根据当地的植物看出——橡树、榉树、桦树、松树、枞树。
这地方看起来似乎离新西兰的北端更近一些。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儿的冬天估计会很寒冷。
悬崖边的树林里已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落叶,只有松树和枞树的叶子还是那么青翠。
这就是为什么在搁浅的那天早上我认为最好不要在这附近驻扎的原因。
高登解释说。
我也这样想,唐纳甘说,如果等到最坏的季节到来再找地方暂住下来就太晚了。
我们要走好几百里路呢。
但是现在3月才过了一半呀。
布莱恩特反驳说。
这种好天气可以持续到4月,那么六周后,我们上路,唐纳甘说,如果这里有路可走的话。
你怎么知道没有路?就算有吧,高登说,你知道这条路通到哪儿呢?我只知道一件事,唐纳甘反讥道,在寒冷多雨的冬天来临之前不离开帆船是十分愚蠢的。
如果这样做,只会让我们举步唯艰。
面对困难总比想像傻瓜一样去横越一片一无所知的土地好!和你想法不同的人都是傻瓜吗?如果不是高登调停的话,唐纳甘的话会引起一场争吵。
争吵是没有用的,让我们相互理解吧。
唐纳甘认为如果我们附近的地方有人居住的话,最好马上找到;而布莱恩特怀疑我们周围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地方,这也并无坏处。
但是高登,唐纳甘分辩说,无论是要往南、往北还是往东走,都必须要花时间。
如果我们是在大陆上,那你是对的,布莱恩特说,可是也许我们是在一座岛上,可能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岛屿。
那正是我们要弄清楚的,高登说,在离开帆船后,我们必须弄清楚我们的东边是不是海。
是帆船要离开我们了,唐纳甘纠正说,它在岸边怎么也挺不过冬天的寒风冷雨了。
高登点点头,随即又补充说:但是,在我们弃船走向内陆之前,我们必须搞清楚往哪儿走。
我去探路!布莱恩特自告奋勇。
我也去!唐纳甘说。
我们一起去!高登果断地说,但不要把小孩子们也带上。
我们有两三个人就够了。
真遗憾!布莱恩特说,这儿没有一座高山可以让我们爬上远眺,这儿地势太低。
沿着海岸望去,也不见有一处高处,最高处恐怕就是这座高山。
悬崖那边,我猜是森林、平原和沼泽。
这条河从中蜿蜒而过。
在翻过布莱恩特和我都没能找到山洞的悬崖之前,我们应该俯瞰一下这片土地。
那好,我们试着往北走,布莱恩特说,如果我们能到达远处的海岬,我们可能看得远些。
那个海岬,高登指着说,有两三百英尺高,应该能望过悬崖。
我去!布莱恩特提出说。
海湾的尽头是一大堆岩石,就像是耸立在岸边的一座高峰。
沿着曲折的岸边走去,大约有七八英里路。
但正像美国人常说的一样,直走的话,不会超过五英里。
高登说那座山有300英尺高并没有言过其实。
从那儿真的能俯瞰整片土地吗?向东延伸的陆地会被高山挡住吗?但至少他们能弄清海岸线是否继续向北延伸。
于是大家一致决定要展开一番探索。
在弄清楚这里究竟是孤岛还是大陆之前,帆船还是不能丢。
但是在接下来的五天里,由于这儿多是雨雾天气,探险迟迟未能开展。
如果天气不好起来,风不把雾吹散的话,那即使爬上了悬崖,也什么都看不到,就太不值得了。
但这些天并没有白白度过。
大家都在忙着。
布莱恩特负责照看小孩子们。
在他的天性中,似乎有那么一种父爱的成份。
在他的照料下,孩子们在环境允许的条件下都过得不错。
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布莱恩特把从水手的箱子里找到的厚衣服修改了以后拿给小孩子们穿——这样的修改往往只需要用剪刀剪短,而无须用针线缝。
莫科露了一手绝活。
科斯塔和埃文森穿着的裤子和紧身毛衣都太宽大了,他们只好卷起袖子和裤腿,模样十分滑稽。
其他的人也没闲着。
在加耐特及巴克斯特的带领下,他们在落潮时在岩石间拾贝类,或是在河口用鱼竿、渔网捕鱼。
稍有收获便会使他们喜笑颜开。
这样忙碌而又开心的日子使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眼前严峻的形势。
在想到父母和朋友的时候,他们也会十分难过。
不过还好,他们从未有过永别的感受。
高登和布莱恩特很少离开船。
索维丝大部分时间都跟着他们。
索维丝的脾气好,是个好帮手;他喜欢布莱恩特,从未加入过唐纳甘的阵营,而布莱恩特也十分关心他这位忠实的支持者。
这真是不可思议!他说,船一定是被慈悲的仙女们轻轻推上岸的。
鲁宾逊·克鲁索和瑞士人鲁宾逊一家可没这么好的运气!小杰克变得一天比一天不可捉摸。
虽然他也帮了哥哥不少忙,但他从不回答一个问题。
当有人望着他的时候,他总是把眼睛望向别处。
布莱恩特对此极为不安。
做为年长四岁的哥哥,布莱恩特对杰克的影响十分大。
自从上了船后,他觉得弟弟总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一样。
难道杰克做了什么错事而不敢告诉他吗?有几次,布莱恩特注意到杰克的眼睛哭红了。
他是不是生病了?如果生病了,那就相当棘手了。
他们应该如何照料他呢?于是布莱恩特轻声问弟弟到底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
杰克回答说。
从他口里,只能得到这样的答案。
从3月11日到15日,唐纳甘、威尔科克斯、韦勃,还有克罗丝都跑去打鸽子,他们形影不离,看得出是有意组成自己的小圈子而疏远大家。
高登对此深感不安。
他预感这样下去总会出事。
他多次谈起此事,试图让闹分裂的人明白对于一个集体来说,团结有多重要。
但是唐纳甘对他的好意作出的反应是如此的冷淡,并说这样的坚持是毫无道理的。
高登并未因此而放弃制止有可能带来不和的恶果的苗头。
他相信事态的发展总会使大家相互理解。
在沿海湾北上探险的计划被多雾的天气阻碍的这段时间里,唐纳甘和朋友们打了好几次猎。
他是个真正的神枪手。
他也为此而深感自豪。
对于威尔科克斯热衷的设陷阱、下套,他不屑一顾。
韦勃玩枪也有一手,但比不上唐纳甘。
克罗丝对打猎并不在行,他只是一味地称赞表哥的能干,自己也挺满足。
而小迷这只爱出风头的小狗,总是枪声一响便跳到水里去找被枪射中的猎物。
莫科不愿射杀鸬鹚、海鸥这样的小鸟。
但是这里的岩鸽像鹅和鸭子一样,多得不得了,让他可以射个够。
鹅属于一种黑雁,当枪声响起,它们会沿原路逃走。
这样看来,它们一定是生活在内陆的。
唐纳甘打下了许多靠吃帽贝、鸟蛤以及扇贝为生的鸟。
虽然莫科发现要除去这些鸟肉的腥腻不是一件易事,他也觉得很难满足每个人的口味。
但毕竟他们尚能吃饱喝足。
高登说过,大家不能太挑剔,因为大部分食品是要储存在船上的。
3月15日那天,天气终于转好。
到海岬探险的计划可以付诸实施了。
这里到底是岛屿还是陆地的疑问就能解开了。
夜晚的时候,天空就有点明亮。
前一段时间积聚的雾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几小时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约在下午时分,明媚的阳光照耀在悬崖上,东边的地平线就清晰可见了——那是寄托了他们希望的地平线。
如果放眼望去,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的话,那这里无疑是个荒岛了。
他们唯一获救的机会将是过路的船只。
找到海湾的尽头的想法是布莱恩特提出的,所以他打算一个人去。
很高兴,他得到了高登的陪伴,但一想到小家伙们将无人照料,他又觉得不放心。
15日的晚上,在确信晴雨表再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布莱恩特告诉高登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
往返大约10到11英里路,对于一个健壮的、不知疲倦的小伙子来说算不了什么。
这样的旅途一天就足够了,他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天一亮,布莱恩特没告诉任何人就悄悄上路了。
他所带的武器是一根棍子和一支左轮手枪,用来防御各种在唐纳甘的探险中没出现过的、但又确实可能出现的野兽。
除了这些,他还带了一副船上置备的望远镜,这种精致的东西能望得很远很清楚,在皮带上挂着的一个小包里,他还装着一点饼干、咸肉和一小瓶白兰地,以防有什么变故,不能按时返回。
布莱恩特大步顺着礁石走着。
脚下的海岸还是湿的,海潮刚退走。
一小时后,他已经过了唐纳甘打鸽子所走的最远的地方。
那些鸟现在不必怕他什么了,他的目的只是赶快赶到海岬脚下。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要是到了下午又起雾的话,这一趟就白跑了。
在起初的一小时里,他尽可能走得快些,结果一下子就走完了一半的路。
要不是有障碍物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预计8点钟就能到达海岬。
当悬崖和礁石更靠近的时候,想要穿过就比较困难了。
这条路变得太窄了。
所以,除了放弃平稳的河边小路而去攀爬打滑的岩石、越过黏滑的海草、绕过深深的水坑、走过危险的鹅卵石滩,他别无办法。
这段路实在太难走了,比他预料的还多花了两个小时。
涨潮之前我还必须赶到海岬,他心里念叨着,海上的潮水将涌上海滩,海水直淹到悬崖下。
如果我那时才往回走或是站在岩石上躲开海浪的话,就会太浪费时间了。
我必须要不顾一切赶在涨潮之前到达海岬。
这个勇敢的孩子,竭力忍受着四肢蔓延而来的疲惫,奋力朝着看来最短的路走去。
有好多次,他都得脱下鞋子和袜子,蹚水走过水坑。
虽然他勇敢而又灵敏,他时不时还是会摔上一跤。
这儿有许多的水栖鸟类:大群的鸽子、蛎鹬,还有野鸭。
几只海豹在巨浪中悠闲地游着,一副不怕人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打算潜水逃走。
它们是这么安详。
布莱恩特猜想一定已有很多年无人捕杀过它们了。
由此布莱恩特得出结论:这里比他所预计的纬度要高一些,离新西兰南部也有一定的距离。
帆船一定是一直沿着太平洋的东南方向漂流的。
关于这一点的推断,在他到达了海岬下并发现了一大群只有在南极才会有的企鹅时,彻底被证实了。
企鹅成群结队地走来走去,不时拍打着小小的翅膀。
它们的翅膀只能用来游泳,却不能带它们飞翔。
10点钟了,布莱恩特又累又饿。
他想在爬上海岬之前最好还是先吃点东西。
那海岬是那样高,屹立在海边,足有300英尺。
他在一块潮水冲不到的岩石上坐了下来。
不断涨起的潮水已经渐渐淹没了礁石的外脊。
再晚一小时的话,他就不得不冒着被潮水吞没的危险涉水走到悬崖下边去了。
但是不必担心,因为到了下午,潮水一退,整条路就又要露出来了。
吃饱喝足休息好了后,远离伙伴的布莱恩特孤身一人,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形势。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以最大的努力来完成这项工作。
后来他又想到了弟弟杰克,他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
杰克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也许还是在帆船离港之前。
布莱恩特决定一定要好好和弟弟谈一次,问出个所以然来。
布莱恩特坐在岩石上边休息边思索。
这样子过了一小时。
然后他打好背包,往肩上一扛就开始爬上岩石。
海岬的尽头是一道窄窄的山脊。
这山脊地质十分特别。
它由一群石灰质的岩石构成,虽与悬崖相连,但却与悬崖的构造完全不同。
悬崖是由一层一层和英吉利海峡相似的垩地质构成。
布莱恩特发现一道狭窄的峡谷把海岬和悬崖分开来。
海岸向北不断延伸,一望无际。
海岬比周围的任何物体都要高出至少100英尺。
站在上面,一切都能尽收眼底。
这样的攀爬并不是件易事。
他必须从一块岩石爬到另一块岩石,而有一些岩石是这样大,他很难攀上去。
但是,他是属于大家公认的那一类善爬山的孩子。
最后,他用尽全力爬上了顶峰。
他举起望远镜,先向东望去。
一望无际的平原和丘陵向前延伸,远处有几座不值一提的小山丘,还有一大片树林,在金黄的落叶下,许多涓涓细流正朝海边奔去。
地平线和水平线齐高,而应是十几英里外的海,似乎并不存在了。
向北望去,布莱恩特看到笔直的海滩向前延伸了七八英里,再远处又是一个海岬了。
广阔的沙滩看起来就像是个沙漠,南边是一片大沼泽地,西边除了地平线,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么,这儿到底是岛屿还是陆地呢?他也说不上来。
如果这里是一个岛屿的话,那一定是个相当大的岛,这就是他能得出的所有结论了。
他望向西面,大海在缓缓下山的太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突然间,他又举起望远镜,向海中央望去。
船2船!有船了!他大喊着。
在闪亮的大海中央,大约15英里远处,有三个小黑点。
他欣喜若狂。
这不会是他的幻觉吧!那些小黑点真是船吗?他放下望远镜,又使劲擦了擦被他的呼吸蒙上一层薄雾的镜片,然后又举起了望远镜。
那三个像船的黑点似乎只能看到船身,没有旗帜,甚至没有冒烟的烟囱证明船在航行。
他继而醒悟过来,船太远了。
他不可能看清楚。
而且,看起来他的同伴们并没有发现这三艘船。
那么,他最好还是赶回帆船,在海边燃起一堆大火。
可是紧接着,当太阳落下的时候,他紧盯着那三个黑点,开始意识到,这三个黑点竟一动不动。
他举起望远镜凝视了几分钟,他发现那不过是三个小岛,他们的帆船一定曾从那儿经过,只不过当时浓雾遮住了它们。
已经是2点钟了,潮水开始退去,露出了悬崖下光秃秃的礁石。
布莱恩特开始慢慢走下山来,决定回到帆船上去。
他又忍不住向东望去。
太阳落得更低了,他也许能看到什么一直被他忽略的东西。
他真应庆幸他的这一举动。
在树林那边,他看见了一线蓝色。
从北到南延伸数里,两端都消失在浓密的树丛后。
是什么呢?他苦苦地思索着。
布莱恩特又注视了一会儿。
啊,是海,是海啊!望远镜差一点从他手中跌落。
东边是一片大海,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么他们着陆的,并不是一片大陆了。
这里是一座海岛,一座位于太平洋中的巨大的海岛,一座他们无法离开的海岛!一瞬间,可能出现的种种危险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
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但是,他很快战胜了不由自主的胆怯。
他下定决心,不管未来有多么艰难,他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一刻钟后,他已经到达了海岸。
他顺着原路回到了帆船。
到达的时候,已经大约5点了,他看到伙伴们在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