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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1860年7月18日的日食

2025-03-30 09:05:09

大雾仍未消散。

太阳挂在乳白色的雾幕中,这使天文学家对他的日食极为忧虑。

时常,雾大得甚至站在堡垒院子里都看不见岬角的顶部。

霍布森中尉越来越感到担忧。

他断定里莱恩斯堡派出的小分队在这荒野中迷了路。

再有,一种模糊的担心、悲切的预感缠绕着他。

这个坚毅的汉子想到前途时总是不无忧虑。

为什么呢?他也说不清。

然而,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

尽管过冬艰难,整个居住点的人身体都不错。

同伴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这些勇敢的人工作起来热情勤奋。

此地猎物颇多,毛皮也收获颇丰,公司对他们取得的成绩只能是满意。

即便希望堡没有获得给养,此地相当丰富的资源也能让他们不必过于担心再度过一个冬天。

那么,为什么霍布森中尉信心不足呢?波利娜·巴尼特夫人与他不止一次地谈起这个问题。

女旅行家尽力地安慰他,用上述的理由说服他。

这一天,与他在海边散步时,她坚定地捍卫着经过千辛万苦才创下的巴瑟斯特角及商站的事业。

是的,夫人,是的,您说的对,贾斯珀·霍布森答道,但人们无法左右预感!我并非有幻觉之人。

在我的士兵生涯中,我曾多次处身于关键时刻,却从未担心过。

那么,这是第一次,前途使我忧虑!如果我面对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危险,我不会恐惧。

但这是一个模模糊糊、无法确定的危险,我只是有预感而已!……是什么危险呢?波利娜·巴尼特夫人问道,您怕的是什么,是人,是动物或是生活的环境?动物?决不是,中尉答道,应该是动物怕巴瑟斯特角的猎人。

人吗?不是。

过个地区只是偶尔来几个爱斯基摩人,印第安人很少过来……我要请您注意,霍布森先生,波利娜·巴尼特夫人补充说,这些加拿大人,您担心他们暖季还会光临,而他们却没来……我感到遗憾,夫人!怎么!您遗憾这些竞争者没来?他们显然是与公司对着干的。

夫人,中尉答道,我既感到遗憾,又不遗憾!……这很难解释清楚!请注意,里莱恩斯堡的车队应该到来却没来。

同样的,圣路易毛皮公司的人应该来也没来。

甚至没有一个爱斯基摩人在今年夏天光顾此地……那您的结论是……霍布森先生?波利娜·巴尼特夫人问道。

也就是说,也许人们到巴瑟斯特角和希望堡来并非如想像的那么容易,夫人!女旅行家望着霍布森中尉,他的眉宇间显示着忧虑,用奇特的声调强调了容易这个词!霍布森中尉,她对他说,既然您既不怕动物,也不怕人,我应该认为是生活环境……夫人,贾斯珀·霍布森答道,我不知是精神受了打击,还是预感蒙蔽了我,我总觉得这个地方很奇特。

如果我对它早有了解,我想,我不会把自己定位在这里。

我已让您注意过某些我觉得无法解释的奇特之处,例如整个地段绝对没有石头,滨海截面如此清晰!这个大陆地带的原始构造我觉得也不清楚!我知道临近火山会产生某些现象……请您想想我对您说过的有关潮汐的话题。

我完全记得,霍布森先生。

大海那边,根据探险家们对这一带的观察,涨潮时应能升高15或20英尺,而它却只升了将近1英尺!大概是的,波利娜·巴尼特夫人答道,但您解释说,这是由于地形奇特,海峡狭窄……我试图作出解释,仅此而已!霍布森中尉答道,但前天,我注意到了一个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现象,我不能向您解释,我怀疑,知识最丰富的学者也无法说清。

波利娜·巴尼特夫人望着贾斯珀·霍布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问他。

前天,夫人,是月圆的日子,而潮汐,根据年鉴应该是很大的!然而,海水甚至都未像以前一样升高哪怕一英尺!它完全没有上涨!您也许搞错了!波利娜·巴尼特夫人提示中尉。

我没搞错,是我自己观察到的。

前天是7月4日,潮汐涨幅为零,在巴瑟斯特角滨海绝对没有潮汐!那您得出的结论呢,霍布森先生?……波利娜·巴尼特夫人问道。

我得出的结论,夫人,中尉答道,或是自然规律起了变化,或者……此地位置特别……或者不如说,我得不出结论……我无法解释……我不明白……而……我感到担忧!波利娜·巴尼特夫人未再逼迫霍布森中尉。

显然,这种完全无潮汐的现象无法解释,是超自然的,就好似中午时子午线上看不到太阳。

除非是地震完全改变了滨海及北极地区的构形……可这种假设是无法满足一个对大陆现象严谨地进行观察的人。

至于说中尉可能观察错了,这也是无法接受的,这同一天,7月6日,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和他通过察看海岸上的标记注意到,一年以前,潮汐至少升高了一英尺,而现在却没有了,升高为零!对这次观测的结果进行了保密。

霍布森中尉很有道理地认为不应在同伴们的精神上引起某种担忧。

但人们常能看到他独自一人,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站在岬角顶上,注视着展现在他眼前的畅通的大海。

7月里,对毛皮动物的狩猎被迫停了下来。

貂、狐狸和其他的动物都已褪了冬毛。

人们只限于猎杀可食用的野味,加拿大鹿、北极兔及其他的,它们出于奇怪的喜好,——波利娜·巴尼特夫人也注意了,——全都麇集在巴瑟斯特角附近,尽管枪击使它们渐渐地离远了。

7月15日,情况照旧。

没有任何里莱恩斯堡的消息。

等待中的车队也没出现。

贾斯珀·霍布森决定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派人去找上尉,既然上尉的人不到这儿来。

自然,这个小组的组长只能是朗中士。

中士不想离开中尉。

的确,这次分别时间会较长,因为,明年夏天以前不可能再回到希望堡,中士将不得不在里莱恩斯堡过冬。

因此,得离开至少8个月。

麦克·纳普和雷当然也能取代朗中士去,但这两位勇敢的人都已结了婚。

此外,麦克·纳普是木匠,雷是铁匠,商站需要他们,不能少了他们的工作。

这就是霍布森中尉提出的理由,中士坚决地服从了。

至于陪他一起走的四个士兵,他们是贝尔彻、庞德、彼得森和凯莱,他们都声称随时准备出发。

四辆雪橇及拉车的狗都为旅行做好了准备。

他们得带上粮食和毛皮,人们选了一些最珍贵的裘皮:狐狸、白鼬、貂、天鹅、猞猁、麝香鼠、狼獾。

出发的日期定在7月19日清晨,即日食的第二天。

不用说,托马斯·布莱克同中士一起走,雪橇中有一辆托运他的仪器和他本人。

应该承认,这位可敬的学者在焦急地等待日食期间很是不幸。

天气时晴时阴,太多的大雾,时而下雨,时而潮湿的空气,风向来回变,从不固定,这一切使他极为不安。

他吃不下,睡不着,没法生活了。

如果在日食持续的几分钟内,天空布满了雾,如果月亮和太阳都藏在乳白色的薄纱后面,如果他托马斯·布莱克,——专为此日食而来的,——既未看到日冕,也未看到淡红色的日珥,该是多么沮丧啊!白白地受了那么多的累!白白地经历了那么多危险!从那么远来看月亮!他的声音带着悲切的滑稽,却什么也没看见!不!他不能这样想!天一黑,可敬的学者就登上岬角顶,望着天空。

此时,他观赏金发的菲贝都无法安慰自己。

月亮再过三天就是新月了;她陪伴着太阳,绕地球转动,并消失在太阳的辐射中。

托马斯·布莱克常向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倾吐心中的痛苦。

好心的妇女无法不同情他,一天,她尽力地安慰他,向他保证说,晴雨计有上升的趋热,反复告诉他,此时正是大好季节!好季节!托马斯·布莱克耸了耸肩膀叫道。

在这个地方还会有好季节!但是,布莱克先生,波利娜·巴尼特夫答道,假如不走运,您没看到日食,我猜想以后还会出现!7月18日的这一次恐怕不会是本世纪的最后一次吧!不是,夫人,天文学家答道,不是。

这次之后,到1900年还有五次日全食:第一次是1861年12月31日,在大西洋、地中海和撒哈拉大沙漠能看到日全食;第二次是1870年12月22日,在阿速尔群岛、西班牙南部、阿尔及利亚,西西里和土耳其能看到日全食;第三次是1887年8月19日,在德国东北部、俄国南部和中亚地区可以看到全食;第四次是1896年8月9日,在格陵兰、拉波尼和西伯利亚可看到;最后是1900年5月28日,第五次在美国、西班牙、阿尔及利亚和埃及都能看到日全食。

那么,布莱克先生,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又说,如果您错过了1860年7月18日的日食,您可以在1861年12月31日的日食中找到补偿!也就只有十七个月!要想补偿我,夫人,天文学家严肃地答道,我要等待的不是17个月,而是26年!为什么呢?因为,在所有的这些日食中,只有一次,即1896年8月9日的这次可以在高纬度地区看到全食,例如拉波尼、西伯利亚或是格陵兰!那么,在这么高的纬度上观察有什么意义呢?波利娜·巴尼特夫人问道。

有什么意义,夫人!托马斯·布莱克叫起来,具有非常重要的科学意义。

日食和很少在靠近极点的地区观测,那里的太阳距地平线不变,从表面上看是一个巨大的圆盘。

而遮住它的月亮也一样,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对日冕和日珥的研究有可能更加全面!这就是为什么,夫人,我要到70度线以上的地区来观测。

然而,这些条件要在1896年才能重新产生!您能保证我活到那个时候吗?对此,无话可说。

于是,托巴斯·布莱克仍然非常不幸,因为,变化不定的天气有与他作对的危险。

7月16日,天气极好。

但第二天却相反,阴天,大雾。

真让人绝望。

托马斯·布莱克这一天真的病倒了。

一段时间来他生活在燥热之中,这真有可能转化为真正的疾病。

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和贾斯珀·霍布森徒劳地安尉着他。

至于朗中士和其他人,他们弄不懂,爱月亮也会如此不幸!第二天,7月18日,重大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按照星历表的计算,日全食应持续4分钟37秒,也就是说从上午11点43分15秒到11点47分57秒①。

①原文如此。

我要什么?天文学家扯着头发可怜地叫着,我只要一角蓝天,一小块地方,一小块能看到日食的地方,即无一丝云彩的碧空就行了。

要多少时间?只要四分钟!然后,下雪,打雷,什么全来吧,我不在乎,就像蜗牛不在乎秒钟的催促一样!托马斯·布莱克有理由感到沮丧。

似乎观测要错过。

日出时刻,地平线上笼罩着浓雾。

南边升起了大片的云团,正好是在日食应发生的地方。

但一定是天文学家的神灵对可怜的布莱克起了恻隐之心,因为,快8点时,一阵大风从北边吹来,把天空吹得干干净净!啊!多么感激的叫声,多么感动的欢呼发自可敬的学者的肺腑啊!天空晴朗,太阳明亮,只等还隐身于太阳辐射下的月亮慢慢地把它遮住!托巴斯·布莱克的仪器立即运到了岬角顶上,安装好。

然后,天文学家把镜头瞄准南边地平线,等待着。

他又找回了观测所需的常有的耐心和冷静。

他现在还怕什么呢?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天不塌下来!9点,无一丝云,无一点儿雾,天边没有,天穹也没有!天文观测从未遇到过这么有利的条件!贾斯珀·霍布森及其战友们,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及其女伴们,大家都想参与观测。

整个居民点的人都会集在巴瑟斯特角上,把天文学家围在中间。

太阳渐渐升高,划出一道长虹悬在展向南方的平原上。

无人出声,人们庄严而焦急地等待着。

快到9点半时,日食开始了。

月亮圆盘咬上了太阳圆盘。

但月亮完全遮住太阳的时间应是在11点43分15秒到11点47分57秒之间。

这是星历表上指明的全食的时间,无人不知,这是经过全世界天文台的学者们计算、核实、检验过的,绝对不会有错。

托马斯·布莱克在他那天文学家的包里带来了一些黑玻璃片,他分给了同伴们,于是,每个人都可以观赏日食的变化,而不会刺伤眼睛。

褐色的月亮圆盘慢慢地前行。

地上的万物已经染上了特别的橙黄色。

天空的大气层也变了颜色。

10点1刻时,半边太阳暗了下来。

几条闲逛的狗来来往往,显得不安,有时,凄惨地叫上几声。

野鸭一动不动地呆在湖边上,呷呷地叫着,寻找睡觉的合适位置。

雌鸟呼唤着儿女,赶快到翼下来避避。

对于这些动物来说,夜晚将临,是睡觉的时候了。

11点,太阳被遮住了三分之二。

万物都染上了酒红色。

天色已半昏暗,在全食的四分钟内,将变得完全昏暗。

有几颗行星出现在天空,如水星、金星,还有一些星座,如御夫座,金牛座,猎夫座γ。

黑暗一分钟一分钟地渐浓了。

托马斯·布莱克眼睛贴在望远镜上,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观察着日食的进展情况。

11点43分,两个圆盘应该完全重合。

11点43分,贾斯珀·霍布森说道,他正认真地盯着秒表的秒针。

托马斯·布莱克俯在仪器上,一动也不动。

半分钟过去了……托马斯·布莱克直起腰来,眼睛瞪得溜圆。

然后,他又俯向望远镜,停留了有半分钟,又一次挺直了身子:她走了!她走了!他哽着嗓子喊着,月亮,月亮溜了,她消失了!的确,月亮圆盘滑到了太阳圆盘上,却没有把它全遮住!只遮住了太阳体的三分之二!托马斯·布莱克重陷困惑之中,惊愕万分!四分钟过去了,光明渐渐地恢复了。

日冕并未产生!怎么回事?贾斯珀·霍布森问道。

是这样!天文学家叫道,日食不是全部的,在地球的这个地方日食不完全!您听清了吧!不—完—全!!那么,您的星历表错了!错了!算了吧!去对别人说这些吧,中尉先生!那么……贾斯珀·霍布森叫道,脸色突然变了。

那么,托马斯·布莱克答道,我们不在北纬七十度线上!见鬼!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叫起来。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天文学家说,他的眼中闪着愤怒与沮丧。

过几分钟,太阳就要过子午线了……我的六分仪,快!快拿来!一个士兵跑回房中,取来了六分仪。

托马斯·布莱克瞄准了太阳,看着它经过子午线,然后,放低六分仪,迅速地在本子上进行着数字计算。

巴瑟斯特角位于什么地方,他问道,我们一年前刚来时,测定的纬度是多少?是70度44分37秒!霍布森中尉答道。

那么,先生,它现在是73度7分20秒!您着,我们不在北纬七十度线上。

……或者说,我们现在不在这条线上!贾斯珀·霍布森中尉喃喃着。

他一下子明白了!那些直到现在一直无法解释的现象,能够解释了!……巴瑟斯特角,自霍布森中尉他们到这里之后,向北漂移了三度!【第二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