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叶成章是刻苦的。
但叶成章的高三是寂寞的。
秦今秦很少来学校了。
保送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爸妈带她出去旅游了一大圈。
回来后, 她准备学门二外, 本来是去双城大学蹭课, 后来秦远山特地请了个家教给她，每天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叶成章这边, 老刘的模式已经从高二的初级鬼畜，升级到了高三的特级鬼畜。
其中一个外在表现就是, 他对进班时间卡的越来越严。
有次午饭，叶成章久违地跟许晨去烧烤店打了个牙祭，吃得太开心忘形, 回教室时晚了五分钟, 就被罚在走廊站了一整个午自习。
他怪心疼站着的时间的，边罚站，边又拿出小便签本过一遍单词。
这些都是秦今秦给他列出的重点词汇。
看着她熟悉娟秀的字迹，叶成章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想小花。
现在, 他们一周只有周末才能见次面, 一般都约在咖啡厅。
倒不是为了情调, 只是环境安静, 方便秦今秦检查他的复习进度，加上解疑答惑，加上划各科重点, 再加上监督他做张模拟卷并批改讲解。
这一套流程下来，大半天的时间就交代进去了。
有时，连动手动脚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 也不是总有动手动脚的心情了。
——他的成绩卡住了。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勉强进了年级前三百，然后就一直停在这里了。
之后，再怎么查漏补缺凿壁偷光悬梁刺股都没用了。
偶尔情绪不高涨时，叶成章会想，是不是自己的极限就到这里了。
在别人眼里，一年多的时间，从全无基础的倒数第一到前三百，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但他知道，秦今秦也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马上就是三模了，对于这次能否进步，他还是没什么把握。
对未来的茫然和被勾起的想念交织在一起，他忽然很想听听秦今秦的小奶音。
教室里，老刘跟前围了好几个学生，正排着队问问题。
他瞅了一眼，弯下腰，顺着墙边溜到了楼梯间。
盯着秦今秦的电话号看了半晌，才拨了过去。
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秦今秦的声音里全是睡意：怎么了？不是自习的时间么？我出来上个卫生间，叶成章说：你午休呢？嗯，下午老师还得过来上课，先睡会儿，秦今秦打了个哈欠：你这两天复习的怎么样，上次给你的那套题做到哪儿了？叶成章自认不是个矫情娘炮的人，可就这么随口的一个问题，猛地竟让他心口有些酸胀。
一定是中午吃的太多，脑子都给堵了。
他想着，含糊地说：做着呢。
秦今秦笑了下：你是不是没做？叶成章没答，过了会儿，低低说了句：想你了。
对面静了下来。
叶成章很快清了清嗓子，换了种轻快的语调：想我没啊小没良心的？电话挂断后，秦今秦抱着床上的娃娃发了会儿呆。
她能听出叶成章情绪不太对，声音低落得有点明显了。
是心情不好了吧，压力大？哎呀想去给他顺顺毛。
可今天才星期三。
……可他说想我了啊。
她盯着手机上的叶大侠看了几分钟：算了管它星期几呢，想见就见吧。
晚上，爸妈从大学回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秦今秦给他们切了盘水果，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着聊着，又洗漱收拾了一番，家里才安静下来。
秦今秦心不在焉地翻了会儿书，挨到十二点多，悄悄打开了卧室房门。
往外走了两步，却发现书房仍亮着灯，门还是半掩的。
她叹了口气，过去探了个头：爸，你还没睡啊？秦远山回过头来：学生交上来的报告还剩几份没批完，马上，你先睡吧。
秦今秦鼓了鼓嘴巴，点头。
只好又坐回桌前，继续度秒如年。
说是马上，一直到一点快半了，她歪在椅子上打了个盹，才听到秦远山回卧室的脚步声。
她揉了揉眼睛，撑着眼皮又等了二十分钟，觉得爸爸应该睡着了，蹑手蹑脚出了门。
夜里的风很凉爽，扑面一吹，困意就散了几分。
秦今秦出了小区，在空旷的街道上站了好大一会儿，才有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她伸手拦住，坐进后排的座位，看了看手机：叶成章近来会复习到很晚，还没发来晚安的消息。
司机是个看面相就健谈的大姐，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小姑娘这么晚出门啊？其实从决定晚上去找叶成章时，秦今秦就觉得自己有些脱轨了。
被这深沉的夜色一裹挟，就要歪得更厉害。
她没怎么犹豫，脱口而出：去找男朋友。
司机大姐满脸的人不可貌相，过了半晌，才说：我看你还小啊。
……我长得比较显小，其实已经二十多了，秦今秦撒谎不打草稿。
哟，大姐吓了一跳：看着还跟个未成年似的。
秦今秦高深莫测地点了个头。
大姐不甘寂寞，开启了八卦之心：这都一两点了，怎么这会儿过去？秦今秦侧头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寂静路灯，笑了笑：我男朋友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一句话说不对就要生气。
我这赶着去哄哄他。
大姐扑哧一声乐了。
心眼小的叶成章刚把白天讲的卷子订正完毕，他仰头揉着脖子，按照惯例给秦今秦发消息：晚安。
不晚安，秦今秦回得很快。
叶成章笑起来，给她打了过去：今天怎么睡这么晚？秦今秦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开心的：因为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叶成章伸展着腿，懒洋洋地问。
一边寻思着，这周见面时，要把她的声音录下来，怎么一听到心里就轻松得很呢。
你要看吗？秦今秦问他。
嗯？叶成章还在想着录音的事，随口问道：怎么看？做的时候拍了小视频？对，秦今秦顺着他说：看吗？看啊，叶成章笑：发来给我看看。
秦今秦静了会儿，似乎是在手机上捣鼓着什么。
然后说：好像发不出去啊，怎么办？发不过来？叶成章问。
秦今秦想了想：是你屋的信号不好吧，你是不是拉着窗帘呢。
拉着呢，叶成章瞥了瞥屋里厚厚的窗帘。
又笑：信号跟窗帘有什么关系。
我今天刚看了篇报道，说是科学家最新实验发现，夜里窗帘会阻隔掉一部分的电磁信号，秦今秦说得跟真的似的，还要反问他：你没看到吗？有那么一秒，叶成章将信将疑了，但他的理智很快告诉他，这是胡扯。
他说：秦小花你是不是想让我收拾你了？秦今秦坚决否认：我骗你干嘛，真的想给你看这个的，你试试？你当你男朋友傻啊，叶成章嘴里这么说着，还是起身去拉窗帘了。
怎么说呢，女朋友想闹人时就给她闹一下嘛。
秦今秦接着指挥他：拉开后把脑袋和手机伸到窗外，保持一分钟就可以了。
叶成章逗她：我没拉开。
说着，探出身去。
他眯了眯眼：楼下，好像，似乎……与此同时，电话里的秦今秦说：我都看到你拉开窗帘了。
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拎着个袋子，仰头与叶成章远远地对视着。
叶成章就这么看着楼底下的小人，愣着几秒，迟钝的反射弧才颤颤巍巍地接通了神经。
卧槽！他跳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电话还通着，他想说什么，但一时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电梯停在一楼，他按了几下，等着实在心焦得很，便冲到步梯处，几个台阶几个台阶地往下跑。
秦今秦听着他的脚步声，笑意从眼里溢开。
不到一分钟，叶成章大步跑了出来，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
胳膊箍得很紧，都勒到她的骨头了。
秦今秦忍了会儿，拍了拍他的背：好啦。
叶成章心里翻涌得厉害，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连串地问了出来：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安不安全啊你一个女孩子，还不给我打电话，等多久了，我要是睡了你怎么办啊……秦今秦捏了捏他腰上紧实的肌肉：你不是说想我了么？想，想得不得了，叶成章回答她。
顿了会儿，压着情绪说：秦今秦，你真的，傻不傻。
不傻，秦今秦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送你的。
叶成章仰起脸，用指尖压了压眼角，问她：什么东西？我，秦今秦说。
袋子里是陪了她十多年的丑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