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2025-03-25 11:48:52

送走了小厮和银柳,李氏才拉着刘青回院子。

栓好了门,李氏转身打量着刘青,还有些不放心,问道:青青,你怎么在江先生家待了大半日?可别恼着了江先生……刘青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厚着脸皮赖在江先生那儿的,就换了种说法,道:江先生也没甚么要紧事,去教舍讲学时,便拿了书叫我自己瞧,下午叫我写了几张大字,又教了我练琴……话还没说完,李氏立刻惊讶道:江先生还教你练琴了?刘青就知道她娘对这个感兴趣,含笑点头,江先生说要教我琴棋书画,叫我明日还去练琴。

李氏心里头一阵惊喜,她以为江先生也就教女儿读几本书,大抵都是男子安身立命的那些本事,放在她女儿身上未必有大作用。

没想到江先生竟这般为青青考虑,教她琴棋书画,那可是大家闺秀学的东西!虽然轻轻现在有些大了,可江先生是何等人物?再加上他们家青青聪慧,在江先生的指点下,未必就学不会这些。

更重要的是,延宁同她商量过了,叫青青再等两年,不必急着说人家。

只要延宁明年顺利考上举人,女儿就不愁找不到好的人家,再跟着江先生学了这些,迟个一两年说亲,未必就是坏事。

思及此,李氏连连点头,激动的搓着手道:女孩子学琴也好,青青你到了江先生跟前,可要好好学,不许偷懒……刘青乖乖的应了,才凑到李氏旁边道:娘,江先生收到省府张家送来的信,他们已经动身来江州了,江先生叫咱们给老家去个信,准备起来。

李氏起初的确是不想让女儿牵扯进生意的事,那也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怕她女儿抛头露面,坏了名声。

但站在刘家人的立场,李氏对这场生意,还是很期待的。

不期待也没有办法,为了收这些茶籽油花生油,他们家已经陆续花了不少银两,等这一季的山茶籽成熟,要花的银两就更多了,送去铺子卖的那些胰子赚来的钱,远远不够这几次买油,自家还不知道还要往里头贴多少银两。

现在就指着这铺子能开起来,多挣点钱了。

是以,知道省府张家这么快就有了动静,李氏还是很惊喜的,又有些担忧的问:江先生可曾说了张家那边的意思?听江先生的意思,张家挺看中这生意的,至于具体的,还得等他们到了,带回家去跟爷奶他们商议。

李氏不解的问:怎么还把人带回老家,不是该叫你爷奶他们进城吗?刘青解释得很通透:江先生的意思是张家的人过来,主要是看咱们家的能力,和胰子的质量,至于其他的,他们张家的铺子遍布整个省府,咱们县里也不少他们家的铺子,咱们自己做的胰子能不能卖,卖不卖得好,他们不用过来瞧就知道了。

那这么说,张家那边是瞧好了这生意才过来的?刘青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那得赶紧送个信回家,叫你爷奶他们准备起来……李氏激动的站起身,几乎控制不住要跑出去着人送信了,只是脚步一顿,又想起什么,迟疑的看着刘青,既然他们瞧好了这生意,为何还要去咱们家?我听江先生说了,张家惯来是做大买卖,许是不放心,想去咱们家亲眼瞧过,才知道咱们抗不扛得起。

江先生说的准没错。

李氏对江远辰抱有十二分信任,听了刘青这么说就直点头。

之前家里讨论这事,李氏也听过几耳朵,现在还记得他们是怎么商议的,想也不想的道:既是如此,那还得叫你哥回去一趟,这说不得还真要自家包山种茶油树,没你哥在,你爷奶他们哪里能放心?可是江先生特意叮嘱了,大哥乡试在即,不可为这些俗事分了心。

李氏一听,立刻没了主意:那怎么办?刘青早就想好了,这会儿便出主意道:娘可以叫哥哥这两天写封信,说一说他的想法和安排,到时候我们给捎回去。

李氏却拧眉:我们回去做甚?刘青想也不想的道:到时候张家那边的人来了,也要有人带他们回老家啊。

李氏愣了一下,似乎是才想到领路的问题,思索片刻,道:这可不行,人出来谈买卖,想必都是男子,没亲没故的,咱们跟他们同行,岂不是坏了名声?刘青还真没想到这一茬,无奈的问:那总要有人领路吧?今儿托人送个信回去,叫你爷或是叔父们进城来,最快明儿傍晚便能到。

李氏说着,便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刚好跟你哥商量好了,连信都不用写。

李氏是满意了,但刘青愿望就要落空了,赶紧问:娘,我能和爷他们一起回去瞧瞧吗?虽然刘青这语气,说的跟回家瞧热闹一样,但李氏哪里不知道她的真实用意,无奈的道:这买卖谈成了,以后要做那么多胰子,你少不了掺合进去,现在急甚么?再说了,你都开始跟着江先生学习了,现在说回家就回家,如何对得住江先生?刘青便嘟着嘴抱怨道:江先生可没娘这么迂腐,他都同意我回去了。

李氏闻言愣了一下,并不高明的转移了话题:你那手上拿着是甚么?索性刘青也知道她娘这里不好说通,等她哥回来,从哥那边使力总不会错,倒也就没有纠缠这个话题,举起罐子笑道:江先生许是不喜酸味,我就把这葡萄加冰糖给煮了一下,放开水里,就跟喝蜜水一样。

江先生见我喜欢,就匀了一份叫我带回来了。

胡闹。

李氏瞪了刘青一眼,冰糖多贵,被你这样弄岂不是糟蹋了?下回去江先生家里,再不能这般自作主张了!刘青不欲跟她娘争论,只听话的应了,李氏脸色缓和了下来,温声道:累了一日,回屋歇着吧,娘也得去做晚饭了。

*********************************************************依旧是傍晚时分,刘延宁下学回家了,本来就翘首以盼的李氏,立刻出去开门,喜笑颜开道:可算是回来了。

刘延宁却扫了眼院子里,没瞧见他妹妹,有些意外的问:青青还没回来吗?一个时辰前就回来,许是累着了,正在屋里休息。

虽然在刘青面前,李氏一脸淡定,那是她觉得自家姑娘越来越外向,女孩子家太厉害了不好,怕她翘起来,所以就没有多说。

现在面对着刘延宁,李氏就打开了话匣子,喜滋滋的道:你妹妹今儿在江先生那里学了好些东西,说是练了字,学了琴,江先生去讲学时,都没叫她回来,拿了书给她自个儿看,还说要教她琴棋书画……你妹妹今儿回来,都是江先生派人用车送的,说是怕她一个人在外边不安全,还叫了个念纪相仿的姑娘作陪,这般用心,可见是把你妹妹当自家人照料着。

说起这个话题,李氏很有些滔滔不绝,心里喜极了,嘴上还道:我也不图她有多出息,跟江先生学点本事,好歹有个样子,往后的日子就舒坦了。

刘延宁也没想到他妹妹还有这待遇,也跟着高兴道:青青这是入了师傅的眼,往后就安心跟师傅学着便是。

我也是这么说。

李氏笑盈盈的把刘延宁迎进院子,才笑着说了张家的事。

刘延宁点头道:那我写封信,待会儿就出去托人送回家。

去吧。

李氏也催促着道,趁着城门还没关,送完信再回来吃饭。

刘青在屋里听见了动静,穿了衣服出来道,哥,我跟你一起去。

李氏回头看了她一眼:哪都有你。

刘延宁笑道:娘,青青想去,就叫她跟我一起去罢了,也无甚要紧。

李氏对儿子是再放心不过的,还是点头了,刘延宁放下东西,回书房去写信,刘青也跟着进去,趁机就说了跟着回老家的事。

哪里知道她哥的重点居然不在这上面,而是问她:怎么还叫江先生,不是允了你喊师傅吗?今儿在师傅那儿吃饭,刘延宁可听见他妹妹一口一句师傅,叫得可甜了,瞧师傅的样子也是受用的。

刘青抿了抿嘴,回道:我一时没改过口来,而且江先生也没说要收徒,私底下这么叫怕是不好。

无妨,师傅当你的面都应了,自是不介意的,你这样子区分,反倒不好。

刘青就受用的点头,见他已经搁了笔,写好了信,便上前缠道:哥,你就帮我跟娘求求情可好?行了,有空我帮你劝劝娘。

刘延宁应下了,吹干了纸上的墨迹,仔细折好塞进信封里,才带着刘青出了书房,准备出去送信。

李氏就在院中,这里的屋子又没什么隔音效果,哪能听不见他们兄妹的说话声。

见兄妹俩出来,就看了刘延宁一眼:你就纵着她罢!刘延宁笑了笑,还没说话,李氏已经摆了摆手,明儿不是你们爷过来,就是你们二叔进城,到时候问过他们的意思,我不管了。

李氏说不管了,其实就不反对的意思,刘青心想果然找亲哥是没错的,一听她哥同意,她娘二话就不说了。

兄妹俩乐呵呵的出了门。

第一百一十七章接到刘延宁托人送回家的信,匆匆赶来城里的人是刘大爷和刘二叔,刘青他们也不意外。

刘大爷说是年迈,放到现代也就过了不惑之年,这两年日子越过越好,越来越有奔头,老爷子精神头更足了。

吃完午饭歇了片刻,准备下地干活的时候,正好接到孙子送来的信。

孙子们在镇上念书,如今午饭也不用回家吃了,早上带足了干粮出的门。

但刘大爷心知这封信不一般,算算日子,省府张家有消息的话,大概也就这几日了。

刘大爷可等不到孙子们晚上回家给他读信,便抓着跟李氏念了几天书的刘雅琴过来看信,刘雅琴书念得不好,字还是认得几个,磕磕巴巴,连蒙带猜,倒也把信读全了。

知道省府张家的人这两日就要来,刘家人大喜过望,刘大爷也不耽搁,当下叫二儿子套了牛进城去,蒋氏也不急着下地干活了,念着最近地里出息,存了粮食,又买了些野味没舍得吃,茶叶蛋也卖得不错,攒了几个钱,全收拾着要带去给大孙子。

刘大爷和刘二叔大包小包,在城门关闭之前,总算赶上了,等他们赶到刘青家院子,天已经彻底黑了,刘延宁算着他们进城的日子,今晚就没有去书院,只在家里看书,刘青被师傅抓着练字,便跟着她哥在书房写大字。

一听见敲门声,兄妹俩一起端着烛灯出来了,把刘大爷和刘二叔迎进院子,李氏也匆匆从屋里出来,爹,他二叔,应该还没用饭吧?给你们留了饭,我去热一热。

李氏去热饭菜,刘青兄妹帮着刘大爷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吃食她都不惊讶,刘大爷居然装了一大袋的手工皂过来,刘青一开始不知道,上去拎都拎不动,刘二叔连忙赶过来:青青你提不动,好好放着,二叔过来搬。

刘大爷问她之前的胰子都放哪儿了,刘青才知道原来这一袋子都是手工皂,一边带他们过去放东西,一边好奇的问:爷,二叔,怎的带这么多胰子过来?不是说张大善人要来吗?咱们准备了这么多,总要给他们瞧瞧。

刘大爷说到这里,也有些自得,看着刘青笑道,青青,你那个法子可真不错,消息刚放出去,这新的山茶油还没收到,倒是不少人把家里存着的送过来了,这一百块胰子照你说的通风定……定什么型了,家里还有两百多块在通风。

爷真厉害,光是现在都有四五百块胰子了,等新山茶籽成熟,那能做好几千块胰子啊。

刘大爷点头,含蓄的道:就看张大善人的意思了。

刘青没压力,笑眯眯的道:张大善人要是不愿意,咱们继续拿去那些铺子卖,就是赚得少些,娘听隔壁金奶奶说,现在还有掌柜在打听咱们家呢。

刘大爷和刘二叔闻言都轻松的笑了,赚得再少也是钱,再说一块胰子卖给铺子也有几十上百文,比茶叶蛋还有赚头。

就算张大善人瞧不上他们的胰子,也能靠这个攒下钱来给延宁赶考用。

是以,刘大爷心里头最后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刘延宁帮着拴好牛,等他们放完东西出来,才笑道:爷,二叔,之前在信里不好写得太详细,这回来见咱们的是张家的大儿子。

听师傅的意思,张家那边应该会更愿意和咱们回家去瞧瞧。

回家?刘二叔奇怪的问,咱们家什么都没有,有啥好看的?刘延宁笑道:咱们家有胰子啊,还有茶山,或许张家那边更关心这些吧。

刘大爷闻言,若有所思的问:所以,关键是胰子?刘延宁点头。

刘大爷思考了一阵,咬牙道:明儿看张家如何说,要是他们愿意做大,那咱们……就包山种茶籽树!刘二叔下意识的问:爹,包山种树可要不少银子,咱们家够吗?不够就去借,运气好指不定一两年就回本了,错过了这次机会,未必就有下一次。

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家确实手头紧许多,明年乡试的时候,可能要委屈延宁了。

爷,上回哥哥去省府赶考,屋主不是叫哥哥乡试还去住他们家,不收钱的嘛。

刘青笑呵呵的凑过去,她没想到大哥还没有说到关键,刘大爷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这样也好,刘大爷自个儿想做,在家中他又说一不二,便省了很多事,就算这回亲哥不回家,事情也不太可能出变故。

果然,见到刘大爷下了决心的样子,刘二叔也不再多言了,刘延宁再说他这一次不回家,师傅不让,叫他妹妹跟着回去瞧瞧,刘大爷心中已有主意,也不大失意。

江先生说得对,明年开春就是乡试了,延宁委实不该受这些俗事所恼。

你只管安心读书,家中有我和你叔父们。

刘二叔跟着点头附和,刘大爷又道:倒是青青……这阵子似乎跟江先生走得很近?爷有所不知。

刘延宁笑道,妹妹已经认了师傅,虽未正式拜师,但这些日师傅也开始教授青青读书写字,琴棋书画了。

刘青觉得她哥说话真有水平,师傅明明就叫她读了几页书,写了几个字,再感受了会儿她练琴时的魔音穿耳,说是在教她,倒不如说他老人家是无聊打发时间,可听她哥这么说起来,就好像她已经入门,就算我师徒之名,也有师徒之实了一样。

刘大爷和刘二叔闻言,确实都一脸激动,可是大好了,青青跟着江先生学知识,往后也能做个大家闺秀!想了想,刘大爷又道:这么一来,青青明日和我们回家,岂不是耽搁了学业?刘青赶紧扯了扯她哥的袖子,刘延宁微微侧头,轻笑:师傅也很是支持青青呢。

想来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除了贤惠淑德,多少也得通些庶务,当得起家罢。

刘延宁这话的前后似乎没有什么关联,刘大爷却陷入了沉思。

说刘大爷迷之自信也好,他本就觉得老大这一双儿女出色,孙子是文昌星下凡,孙女却也不遑多让,单看从京里来的江先生,不说眼高于顶,那也是见多识广,却愿收下他这双孙子孙女为徒,定是因为他们家这两个孩子资质非凡。

刘大爷原也没想难么远,大孙子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至于聪明伶俐的孙女,当个大家闺秀就行了。

现在听孙子这么一提,刘大爷才豁然开朗,孙女这般出挑,合该做当家主母的啊!想清楚的刘大爷连连点头,已经打定主意,倘若有计划,也要锻炼孙女了。

再聪明的孩子,没经事也差了些。

之前刘大爷是没这个念头的,和李氏一样,他也担心女孩传出厉害的名声,难免叫人退步三舍。

毕竟姑娘大了还是要嫁人的,他看方秀才都配不上孙女,想要为孙女找个和孙子那般优秀的男儿,是以名声就很重要了。

不过现在孙女也拜了师傅,有眼界的人家自然清楚,江先生可不是什么都能瞧得上的,他家孙女再好不过,厉害些也是因为有能力。

倒不怕别人议论了。

刘青还不知道刘大爷暗暗下了决心,她正在为能和刘大爷他们一起回家而高兴。

其实刘青也不是事多,什么都想插一脚,她上辈子没工作,却也知道要跟人合作,谈判很重要,尤其是合作方属于强势的一方,他们更需要合理的展示自己,让对方知道他们的能力和价值,两方才能共同分享利益。

本来这件事有她哥在,刘青都不用担心,现在亲哥不回去,家中其他人对张家都是信任和敬畏居多,指不定到时候谈成个什么样。

刘青是势必要在旁边給刘大爷他们提个醒的。

不过刘青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他们接了张家人回家,居然不用她多费口舌,刘大爷就留她在旁边一起招待张家的人,还明白的对亲自前来的张家大爷道:我这个孙女跟她哥一般,在江先生身边学了些知识,有时她说话少不得也听一听,还望大爷见谅。

张家大爷是个满脸堆笑的和善人,一听刘大爷这么说,笑得眼角都爬满了细纹,慈爱的看了刘青一眼:侄女儿聪明得紧,大叔有福气呐。

生意谈得很顺利,尽管刘青做好了准备,看在师傅的面子上,这回就算买卖不成,仁义也在,没成想张家的态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很多,张家大爷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甭管他们说什么,全程都是好好好,甚至还主动表示,愿意资助他们出钱包山。

与其说张家看好这桩生意,倒不如说他们更看重江先生的面子。

刘青想到这点,忍不住咂舌,看来师傅的背景,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啊。

这条金大腿抱得可太好了些。

不过刘大爷拒绝了张家的好意,他想的是自家凑一凑,借一借,顶多开头艰难些,可他们又不是没吃过苦,日子有盼头,便比什么都好了。

老人的思维,宁愿欠亲朋好友的,也不想欠外人人情。

刘青也赞同刘大爷的做法,合作最忌讳的就是钱财不分,拿人手短,现在张家是说出借,可万一到后面他们想分股呢?生意还是分清楚好一些,他们家负责生产,张家负责销售,分工明确,井水不犯河水。

第一百一十八章张家大爷在刘家住了一日,这位大爷也是干大事的人,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主儿,养得细皮嫩肉的,在简陋的农家的小院居然没有半点不适,和刘大爷他们喝酒吃饭,气氛其乐融融。

刘家待客的晚饭,是蒋氏带着三个儿媳妇和大孙女,一起精心准备的。

刘青原以为她回家,按她娘李氏的意思,势必要陪她一起回来,这一来一回就要两三天,她娘又放不下她大哥,以刘大爷对她大哥的重视,在他们兄妹中间必须是优先考虑她大哥的。

要他们几方都满意,中间少不得费一番口舌。

却没有想到这次竟十分顺利,刘大爷一听李氏为难,既不放心女儿一个人跟着他们回家,跟着又不放心儿子,刘大爷索性大手一挥,让李氏安心在县城照顾大孙子,他们接孙女回家几天,忙完再亲自将孙女送回来。

李氏一听公爹定了主意,也就不多说了,心里稍稍安心一些,看来公爹还是很支持女儿的,如此,也就不必担心婆婆和妯娌有意见了。

事实上,王氏安氏她们的确心里不舒服。

这两个人脑子转得快,一开始刘青跟着刘大爷他们回来,她们还没多想,等看到公爹去哪儿都带着刘青,把一个小丫头片子夸得都快上天了,她们也就警觉了。

和张家一起合伙卖胰子这件事,王氏安氏她们平日里没少琢磨,别人张家什么人?做生意也不可能往镇上村子里跑,少不得在城里。

虽说张家负责买卖,他们家负责生产,两边没有多少关联,可既然是合伙,两家就少不得每日打交道。

张家不往他们村跑,公公也没提过叫谁去城里负责,如今却不声不响的把大房的小丫头介绍给张家大爷,保不齐公公就想让大房负责和张家接洽!若是换了普通的丫头,王氏和安氏也不会担心,他们好歹是正经人家,丫头迟早要嫁出去的,是外人,怎么能跟他们分家产呢?奈何大房的丫头不一般,大侄子如今是秀才了,有功名在身,二丫头也跟着水涨船高了,再加上这丫头脑瓜子聪明,想了许多赚钱的法子,胰子的买卖还没定下来的时候,公婆就说了,这事要是办成,青丫头少不得分一份股。

公婆偏心成这样,小丫头都能分家产了,再让她掺合进生意,也不奇怪罢?关键那可是张家啊,张大善人可是省府的首富,听说府里的丫鬟婆子都穿金戴银,她们男人或是儿子能够和张家多打交道的话,以后也有脸面不是?反正好处不能让一个丫头片子全占了!王氏安氏心里警觉,妯娌几个一起干活的时候,便少不得互相提点试探,连老实巴交的林氏听了几耳朵,都忍不住记在了心里,想着夜里问一问孩子他爹。

虽然妯娌几个平日摩擦不少,但是在利益面前,却是一致对外的。

刘青倒不清楚她婶婶们的这些小心思,她这阵子虽然惦记着胰子的事,却也没有忽略享受,家里生活条件好了,在县城买东西也便利,她又琢磨出几道美食,便跟着在灶房里指挥。

不多时,刘二叔他们也把村长和族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给请回来了。

这一日,刘家人同张家大爷接触,张家大爷态度陈恳,也不卖关子,直接把对这桩生意的看好转达给了刘家,只是天色晚了,还没有带张家大爷上山去瞧瞧茶籽树,所以张家大爷也没有直接定下来,直说待明日去山上看过,了解一下产量,再做商议。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大爷他们心里也懂,山上是野生茶籽树,他们这一带全都是,自己村子不够,隔壁村子,甚至整个县整个府,茶籽树也不少了。

产量肯定是够的。

张家大爷真正想看的,应该是他们山上适不适合自己种茶籽树。

关于为什么要自己种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去外面收购成熟的茶籽,刘延宁也和爷几个科普过了,收购是不得已之举,一来要花太多人力财力,成本更高,关键是来源还不稳定,万一碰上恶意竞争,有商户提前把他们要的茶籽都收走,那他们可就毫无办法了。

别人家的东西,肯定比不上自家的令人安心。

刘家人听进耳里,所以一听说张家要来人,刘大爷想的就是凑钱包山种树。

起初刘二叔还有些迟疑,担心投入太大,现在见张家大爷一定要上山瞧过了以后,才会确定要不要和他们做这桩生意,刘二叔他们也就明白了,张家也是关心这个的。

刘二叔几个和刘大爷合计一下,索性把村长他们请过来,包山要通过村长,接下来收茶籽这些,也需要村长和族里的长辈们帮忙。

要叫张家知道,虽然只是他们两家的生意,但是整个族的人都在帮助他们,所以不论是包山种茶籽树,还是收购山茶籽,他们都能最大程度的保证顺利完成。

村长和族里的长辈们,也在刘大爷他们的招呼下入了座,蒋氏带着刘青陆续把出锅的菜端上桌,餐桌上鸡鸭鱼肉一片丰盛,但其实才上到一半,蒋氏这回真是掏了老本来招待张家大爷的,年夜饭都没有这桌丰盛。

刘青放下手中的菜,正要回灶房继续帮忙,却就被刘大爷叫住了:先别忙了青青,你如今在江先生跟前学知识,也帮爷叔们招待招待贵客。

闻言,刘青愣了一下,她先还琢磨怎么过来听凑个热闹呢,刘大爷连村长他们都请过来了,这是要谈正事的节奏啊!没想到正事还没开始谈,刘大爷就预留了个位置给她了。

刘青意外于刘大爷今日如此配合,心里很是惊喜,但也没有得意忘形,而是先抬头看了眼旁边的蒋氏。

蒋氏也愣了一下,听见老伴提到江先生,脸上顿时就笑成一朵花了,推了推刘青:听你爷的话坐下罢,想想江先生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师傅可是京里来的大人物,很有学问的,他肯收下你大哥和你,你可别给江先生丢脸才对。

村长他们听到蒋氏这么说,一时也惊讶起来:婶子,你说的江先生,可是上回来过咱们这儿的那位贵人?蒋氏笑容满面的点头,平时不在意小丫头的族老们,如今也正眼打量刘青了,又是招呼刘青入座,又是满口子夸赞,看样子恨不得刘青是他们家孙女了。

当然比起刘青,他们提到更多的还是刘延宁,细细的问刘青,她哥在县里吃住好吗,学业可还顺利,明年是不是要考举人了,老人们满脸关切的样子,好像在关心自己孙子一样。

在外人面前,刘青倒没有托大,规规矩矩的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等刘大爷过来把话题切入正题。

蒋氏见到族老们羡慕她这双孙子孙女,就心满意足的回灶房继续忙活了,心想老伴确实有眼光,她以前觉得,青青这丫头虽然聪明伶俐,但也就是个丫头,趁着延宁考上秀才,和方秀才的亲事要能成那可多好啊!他们家现在也确实和方秀才家结了亲,可方秀才她娘看重的是青青呐,结了亲也是不情不愿的。

偏偏他们老刘家理亏,明明延宁也是秀才,他们在方秀才家却少不得小心捧着。

蒋氏那个气啊,也不知道最看重的孙女错过这场婚事,以后还能不能找到更好,心里也着急。

却没有想到青青这丫头争气,没能和方秀才结亲,却被江先生看中收为徒弟。

江先生可是贵人啊,连张家大爷这样的人物,跟他们说起江先生都是仰慕又尊敬的样子——张家大爷还比江先生年长!可见江先生的身份,要比张家大爷还贵重些。

青青现在认了江先生做师傅,虽说不能学她哥一样考状元当大官,但要说门比方秀才更好的亲事,却是不在话下。

指不定她孙女还能当个现成的官太太呢!蒋氏美滋滋的回了灶房。

正蹲在灶门前洗菜的王氏,伸长脖子往后瞅了瞅,没瞧见刘青跟着蒋氏,本来就不太高兴,这回便忍不住问道:娘,青青不是和你一块进去的吗?是啊。

蒋氏心情好,和颜悦色的解释道,青青如今跟着江先生那样的人物学知识,把她拘在灶房里是委屈了,老头子留她在前面招待客人。

蒋氏说完,瞧见几个儿媳们脸色有异,也收起了笑容,怎么,你们不乐意?没有。

王氏还属于留校察看期间,心里再不乐意,也不敢让婆婆看出来,关键是婆婆现在满心满眼都偏到大房了,万一叫刘青那丫头知道自己对她有意见,和李氏一般弄,等于被她们抓住了把柄。

王氏想到李氏手里握着她的休书,心里就一阵恐慌,赶紧向蒋氏解释道:娘,我就是不知道青青走哪儿去了,有点担心而已。

在爹他们那儿就好了。

青青又没出门,能走到哪里去。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蒋氏瞪了王氏一眼。

王氏赶紧把头垂下去,不敢辩解。

蒋氏哼了一声,便转头看向安氏,家里就这两个儿媳妇心眼多,王氏前阵子犯了大错,被捏着把柄,不能不老实。

所以其他儿媳妇,她可要盯紧了,有一点点念头都得打下去,家里不能再出一个祸害。

正低头切菜的安氏感受到婆婆怀疑的视线,心里一跳,也笑容满面的开口:说起来,咱们青青可真有出息,连江先生这样的贵人都喜欢她,亲自教导她。

要我说啊,爹娘也舍不得青青,索性再留她两年,等延宁考上举人,再有江先生的面子,当个官家太太也使得的。

说什么呢,如今有点样子就飘起来了!蒋氏瞥了安氏一眼,心里却觉得安氏这话说到她心坎上了,脸上的笑容也绷不住,端起刚出锅的两道菜就要出去,你们干活麻利些,别叫前边的客人吃完没菜吃了。

目送着蒋氏出门,王氏才冷哼了一声,这对兄妹越来越出息,老人也偏心的没边了,我看再这么下去,以后咱们三房连站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王氏的话刚落音,埋头炒菜的林氏也忍不住手上一顿,不过她自来跟大房不错,受他们照顾,也不好在背地里编排这双侄子侄女,只能抿着唇继续炒菜。

安氏却忍不住瞥了王氏一眼,缓缓开口道:瞧二嫂说的,延宁和青青出息,爹娘偏疼他们些也应该。

不过大林也快要成亲,为咱们老刘家开枝散叶,二嫂担心也正常。

王氏想到长子要成亲,脸色就忍不住一变,大侄子有出息考功名,可要不是老人偏心,全家人只供大侄子上学,她儿子也不至于只能种地干活。

想想这么多年,他们全家省吃俭用供大侄子,她儿子从小下地干活,守在公婆跟前尽孝,他们心心念念的却还是什么都没做的大侄子。

如今儿子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往后她还有孙子孙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房把所有便宜都占去。

王氏咬咬牙,心里有了决定,一直在林氏旁边打下手,好像对她们的话都不感兴趣的刘雅琴,却默默垂头,遮住了眼底的黯色。

堂屋已经酒过三巡,蒋氏也回到灶房,叫儿媳妇和孙女们自己收拾收拾灶房,就在里面用饭。

几个小孙子刚刚下学堂回来,已经被刘大爷叫到前面吃饭去了。

他们年纪虽小,却都是读书人了,也不怕在贵客面前失礼。

蒋氏也在前边吃饭,吩咐了几句又回座位了。

刘雅琴匆匆吃过饭,帮着收拾了灶房,前面的酒席还没这么快结束,她赶紧拉了她娘回房,低声提醒道:娘,你可别听四婶说的,爷奶虽然偏心,可咱们家日子越过越好,如今每日都能吃到肉,还不是青青的能耐?再说我大字不识几个,能和方秀才结亲,也是因为大哥出了力,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死丫头,怎么说话的?刘雅琴的话还没说完,王氏不忿的揪着她耳朵骂,要不是你娘我聪明,拼着名声不要帮你促成这么亲事,你以为秀才娘子轮得到你来做?我跟你说,大房那两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好处他们自己拿着,哪里会想到咱们!刘雅琴心里一阵苦笑,没想到她娘到这个时候还不悔悟,但还是捂着耳朵继续道:方秀才家本来就瞧不上我,这次是伯母他们不计较,还帮着咱们遮掩,要是换成别人,只怕直接把事情闹大了,我都名声坏了,也别去想什么秀才娘子了。

王氏收回了手,面上还是一片凶狠:你这是怪我了?娘一心为我考虑,甚至不惜惹怒爷奶,我怎么会怪你?刘雅琴低声解释道,我很感谢娘的付出,可大哥和青青对咱们的好,我们也不能完全抹杀。

你以为他们是真为你好?刘青那小丫头眼高于顶,根本瞧不上方秀才,这才便宜了咱们。

王氏冷哼道,再说他们能不帮着遮掩吗?刘青还没嫁人,延宁也没说亲,不把这事压下去,他们也别想说好人家。

娘。

刘雅琴对她娘的冥顽不化彻底无奈了,想了想,只能换了个方式,不管娘如何不喜欢大哥他们,有些事您可别再做了,你想想这么多年,您除了针对大伯母和青青,还得到了什么?王氏这才一愣,开始反思起来。

这么些年,她一直孜孜不倦的和大房作对,可现在李氏带着儿女去城里享福了,以前他们供延宁一个,现在他们要供大房一家三口。

而她自己是半分也没得到,甚至差点被休弃。

刘雅琴见她娘总算听进去了些,心里松口气,继续委婉的提醒:往后……你就看看四婶怎么做吧,可别自个儿出头。

安氏?王氏拧眉想了想,随后一阵冷笑,她虽然是最晚进门的,却最会讨你爷奶的欢心,如今已经成了你奶最看重的儿媳妇,有时候你奶不在家,甚至越过了我这个二儿媳,把家交给安氏在管!王氏终于明白过来,现在和她有利益冲突的是安氏了,李氏虽然是她的眼中钉,可架不住人家有一双好儿女,李氏变成了秀才他娘,以后还可能成举人的娘,而她却连管家权都没捞到,岂不是要在李氏面前矮一辈子了?那可不行!她以前跟李氏过不去,也不过是为了管家这些,现在长子媳妇不管,怎么也不能落到老四家的手里去!王氏找到真正的目标,脸色都变得斗志昂扬了。

刘雅琴见状,既松了口气,又觉得对不住她四婶,虽然她四婶刚才那番话,未尝没有挑拨她娘的嫌疑,可她娘要是大伯母和三婶那样的性子,四婶怎么挑拨也没用了。

然而她娘就是这样不消停的性子,她要是再和大伯母过不去,指不定哪天就……真的回娘家。

他们做儿女的,难免多替母亲考虑一些,她娘和四婶争锋相对,以四婶的本事,吃亏的不一定谁,可娘要是还咬着大伯母和青青不放,无疑就是以卵击石,大伯母手里那封休书可不是摆设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刘青陪着刘家人应酬完,送走村长和族老,天也已经完全黑了,刘二叔兄弟几个把微醉的张家大爷扶进了刘延宁的屋子。

可以说整个刘家,连刘大爷他们的主屋,都没有刘延宁的屋子好,而且有蒋氏盯着,家里的孩子们都不能随意进出刘延宁的屋子,张家大爷能以客人的身份在刘延宁房间里睡一晚,绝对是刘家最高规格的接待了。

不过,张家大爷能睡刘延宁的屋子,跟着他一起来的家丁们却没有这殊荣,别说张家大爷乐意不乐意和下人同住一屋,就是刘大爷也不答应,他宝贝大孙子的屋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由于张家的下人还要照顾张家大爷,不好离太远,蒋氏便叫隔壁屋子的刘延林和刘延根把屋子让出来,他们兄弟俩暂时去村子里借住一晚。

按理来说,刘家的院子不算差,在整个刘家村都算是体面的,一家子十几个口人也住得下。

只是现在孙辈们也大了,刘延林和刘延根都是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到了说亲的年纪,他们兄弟俩现在可以挤一处,等成了亲却不能没有自己的屋子。

然而刘家的屋子,能住的不能住的,都已经住满了。

事实上,刘延林兄弟俩的屋子,就是以前当杂物房,后面收拾出来给他们住的,毕竟半大的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再和他们父母睡一屋也不合适。

如今要给孙子们折腾新房,除了扩建,挤是挤不出来了。

因此,刘青洗漱完准备回屋,就看到送孙子去堂叔家安顿回来的蒋氏,一边走一边叹气,刘青便忍不住问了一嘴:奶,堂叔家有什么事吗?没事,你堂叔一家好着呢。

蒋氏摇头,看着自己越来越懂事的孙女,没忍住便透了出来,我是着急啊,你大林哥都这岁数了,等忙完这阵,少不得帮他相看姑娘,后边大根儿也等着,可家里现在落脚的屋子也没有,好一些的人家,哪里舍得叫闺女嫁过来吃苦?刘青现在倒没关注这些琐事,处了这么久,二堂哥和三堂哥对她都不错,她也不是没有感情,不过她亲哥身上已经有功名了,在这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年代,她这些堂兄弟的婚事,是完全不用愁的,只要刘家人不贪心,家底殷实的农家姑娘任他们相看了。

当然刘青也没直接透出这个意思来,她只是笑着安慰道:现在要是没合适的,索性再等上一年半载,哥哥明年就考举人了呢。

大根儿等一等倒无妨,大林可等不及了,雅琴出嫁之前,他当哥哥的最起码得把亲事定下来。

蒋氏以前在刘青面前提到刘雅琴的婚事,多少有些忐忑,现在倒没事了,说起来也坦坦荡荡的。

奶说得也是。

刘青顺着蒋氏的话点头,又笑道,不过奶也不必担心,说不准生意做得好,咱们过年就直接盖大房子呢!到时候别说大林哥他们的新房了,就是小五小六,也一人住一间,再不必操心他们以后娶媳妇没地方住。

说到生意,蒋氏脸上的愁容,换成了期待,她虽没有刘青这么乐观,心情却也好了许多,便露了些笑意:你这张嘴可真能说,盖房子这么容易,别说小五小六,奶给你也留一间大屋子!刘青闻言,立刻顺杆子往上爬道:这可是奶说的啊,我不用大屋子,只要给我留一间自己住就好了。

上辈子习惯了一个人一间卧室,现在天天和她娘挤一个房间一张床,刘青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的。

留,肯定给你留。

蒋氏只当刘青在给自己凑趣,笑眯眯的点头。

这时刘大爷刚好从主屋出来,瞅了她们一眼:祖孙俩再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蒋氏笑道:青青说咱们家过年盖大房子,给她单独留个屋子。

家里要是盖大房子,肯定有青青的屋子。

刘大爷也笑呵呵的点头,完了才对刘青道,你也早点回屋休息去,明儿带张家大爷上山瞧瞧,你可别起不来。

刘青没想到明天还有她的事,愣了一下,倒也没拒绝,忙点头应道:爷尽管放心,我明儿铁定您一叫就起来。

这时节,天气很不错,还没到刘青赖床的时候,因此第二日早上,刘青便起了个大早,张家大爷还没起来,她已经洗漱完,帮着蒋氏她们准备早饭招待客人了。

用过早饭,一行人才跟着上山,除了刘家人,村长也跟着过来了,包山的事他到底要更清楚些。

张家大爷这回非常爽快,在山上花了一个多时辰,下山回到刘家,张家大爷便叫刘家人准备签契约文书了。

刘家人这才意识到,张家是带着十二分诚意来的,连文书都准备好了,列的条件也很清楚,刘青帮着把文书念完,也不得不承认张家确实用心了。

刘大爷也没有意见,当下便按了手印,张家大爷这时又道:铺子暂时就在县里,如此咱们两家也便利。

我们在县里正好一间铺面,刚空出来还没开张,如若大叔家没问题,我便叫人将铺面修整一番,约莫这两个月便能开张了。

没问题,没问题!刘大爷虽然也意外张家这么速度,不过孙子也分析过了,年前开张才好赚钱。

算下来也快入秋了,张家虽然有些过**速,却也能接受。

索性他们近来做的胰子够多,下月便是山茶籽成熟的时候,供应还是尽够的。

刘大爷把这些细细和张家大爷说了,张家大爷也不怀疑,他昨儿一来就去刘家放胰子的屋子瞧过了,虽说还未完全成型,但是少说也有几百块胰子,支撑一段时日并无问题。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要开张。

事情谈妥了,张家大爷便在刘家人的热情挽留下,用过了午饭才匆匆上路。

张家大爷一走,刘大爷就带着几个儿子去村长家了,包山的事想来也敲定了,刘大爷回家后便宣布了接下来的事。

日子有些赶,地里的活就先停了,村长说了,等大家伙忙完自家的活,就来帮咱们的忙,咱们稍微出几个板子。

如今正是要花钱的时候,茶叶蛋这进项千万不能断,大林和大根和你们的娘去镇上卖茶叶蛋,老四和老四家的去亲家走一趟,借钱倒是其次,亲家是隔壁镇的里正,认识的人又多,他要是肯出面,咱们买山茶籽就便利不少了。

至于其他人,这几日村长会请衙门的人来,划地这些也很琐碎,咱们家手头的银子也差了些,还得凑一凑……凑钱是大事,各房多少攒了些私房钱,这时大抵都供出来了,刘延宁以前抄书攒了些银子,这回全给了刘青以备不时之需,加上其他三房的一起,也凑十来两银子,安氏还回娘家借了数十两银子,刘家嫁出去的两个女儿,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便也一起凑了近十两托人捎回娘家。

再加上蒋氏娘家,村里的族叔堂叔们,这家一两,那家三两,也算是积少成多吧。

刘青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她就负责把这些零散的账全都登记起来,方便以后还钱。

一家人忙碌了七八日,钱终于凑齐了,包山的文书也下来了。

说是包山,其实就是买地,只是荒山和好的田地不一样,价格虽然不贵,可地主瞧不上荒山,庄稼人也买不起,衙门便换了种形式,如果买山地,可以永久买,也可以买二十年五十年,产权时限不同,价格自然也就不等。

其实也就相当于租赁了,以后觉得不错,再加钱把永久产权买下来也可行。

刘大爷这回还算是咬牙,一下子买了五十年的。

虽然是荒地,可刘家一下买了几十上百亩,在村子里绝对是个大新闻了,文书办下来的时候,村民们便上刘家热闹了一回,这个笑呵呵的说自家村里出了财主,那个打趣说现在是地主,再过两年延宁当上大官,他们就是官家人了。

村民也就是凑个热闹,或许也会有些羡慕,毕竟大家都是同村同族,根子和出身都一样,结果人家日子越过越红火,难免叫人不羡慕。

不过村民的情绪,还远远不到眼红嫉妒的地步,在他们看来,刘家的改变,都是有了出息的子孙,他们自家要是能供出个秀才老爷来,日子也能这么红火。

可惜他们子孙不肖,只有种地的命,但是族里出了个争气的,他们也跟着脸上有光。

文书下来,后山这片地已经是刘家的了,村长又组织村里的劳动力帮忙开山垦地,虽然不是无偿劳动,大家也算是出了力的。

开荒有人帮忙,刘家男人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收山茶籽上面,女人们也忙,要煮茶叶蛋卖,又要忙着做手工皂,一时间,本来是农闲时分,整个村子却忙得热火朝天。

刘大爷把事分摊下去,就套了车亲自送刘青回城了,一来刘大爷不想耽搁太久刘青的功课,她现在跟着江先生学习,多少人都求不到的机会,就是姑娘家不用当大官了,也不能浪费了大好机会。

再来,刘大爷也跟刘青说了,事情办下来,要给大孙子知会一声,免得他惦记,最好还要亲自去向江先生道谢,刘大爷虽然没念过书,却也通人情世故,张大善人可是省府的首富,这样的大人物却对他们一再礼待,多半是看在江先生的面子上。

刘大爷便觉得他亲自去道谢才更有诚意。

第一百二十章刘青天没亮跟着刘大爷起来赶路,板车上除了他们祖孙俩,就是蒋氏准备的一些吃食和手工皂,大约二三十斤的样子,不算负重,牛走的也轻松,晃悠悠的就进了城。

李氏正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

隔壁金氏的儿子自从落榜后,金氏便忙着张罗女儿高梅的亲事,来刘青他们家院子串门的次数便直线下降,高梅作为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也不好再往邻居家跑了。

因此,这几日刘青不在家,李氏都是一个人锁紧院门,除非外面有熟人的声音,等闲是不给开门的。

李氏埋头缝衣裳,时不时又抬头往院门口瞧一眼,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昨儿收到家里带来的口信,说是今日一早,公爹会亲自送青青进城。

瞧着这日头,应该差不多快到了罢?女儿跟着她爷爷回家住了数十日,虽然是有正事要做,可女儿和她哥哥不一样。

青青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她身边,这些年延宁在外求学,只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李氏已经习惯了女儿的陪伴,如今一连数日,女儿都不在她身边,李氏这些天都过得很不习惯。

心里正思忖着,李氏听到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忙放下手中活计,匆匆走到门口,握着门闩往外瞧:青青,是你们回来了吗?刘青正从板车上准备下来,听到她娘的声音也扯着嗓子回应:是我,娘,我和爷回来了,你开下门!李氏这才脸上一喜,忙拉开门闩推开大门,帮着刘青一起把板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

几人忙完歇下来,李氏又把院子的门闩上,才转过头问刘大爷:爹,家里现在可还忙得过来?要不要我带青青回家帮衬一阵?刘大爷正捧着瓷碗喝水,闻言呵呵笑道:索性也就忙过这一头,过一阵就好了,你们便安心罢,再忙也不会让延宁耽搁学业的。

不过。

刘大爷说着,话锋一转,问李氏,延宁这会儿还在书院?是呢,再过半个时辰,延宁差不多要下学回来用饭了。

李氏抬头瞧了瞧天色,才道。

嗯。

刘大爷喝掉了碗中的水,把瓷碗放桌上,慢慢道,我这趟进城,除了送青青回来,还想亲自去向江先生道个谢,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方便。

江先生在这件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李氏自然也想得到,公爹亲自去道谢,总比让两个孩子记下江先生这份恩情要好,虽然江先生是看在延宁的份上,才帮他们一帮,却是一大家子受益。

公爹出面再适合不过了。

李氏对此深表赞同,问道:爹今儿便要回家吗?刘大爷点头:家里一摊子事,这会儿可走不开。

等延宁回来再商量罢,今儿时辰也赶,实在不行,也只能饭后过去了。

刘延宁午饭后是有午休时间的,不过他拜了师傅后,午休的福利便取消了,这儿的科举比刘青经历过的高考要残酷多了,刘延宁身为乡试的准考生,如今的每分每秒都要利用起来,中午不到半个时辰的休息,也要去他师傅那里开个小灶。

很快,刘延宁下学回家了,一家人直接上了桌,刘延宁一边吃饭,一边细细问和张家合作的事,以及家里之后的动向。

为了防止孙子担心,这几日只要有人进城,刘大爷都会托人给带个口信过来,不过只言片语,到底比不上刘大爷口述详细经过。

听到刘大爷说山也买下来了,这些日子村里人在帮着他们开荒,刘延宁这才放心下来,点头道:做完这些,以后就省了许多事,爷奶只管在家盯着做胰子了。

可不是。

刘大爷也很高兴,咱们也就咬牙扛过这一阵,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说到张家,话题再一次落到江先生身上,刘延宁倒无所谓,甭管人情记在谁头上,师傅帮忙总归是因为他,而他也早已下决心,日后定好好孝敬师傅,因此他爷这趟登门道谢,可去也可不去,师傅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只是就这么回绝了爷爷,难免叫老人家心里不安,刘延宁思忖片刻,便点头道:正巧孙儿还有些疑问要请教师傅,饭后爷随我一道过去罢。

说着,刘延宁又看了刘青一眼,笑道:青青离开数日,师傅也念着,待会儿也去向师傅问个安。

刘延宁的时间有限,几人便也没耽搁,吃过饭,就匆匆去书院了。

江先生的小院一如既往的清幽,祖孙三人进了院子,正瞧见在院中对弈的叔侄俩,相似的眉眼,俊逸如风的气质,在静谧的午后,勾勒出画卷般的美好。

江景行轻轻落下一子,才起身对刘延宁一行人笑道:早知道青青今儿回来,你还以为今日会迟些到呢。

刘延宁也冲江景行点头笑了笑,才向他师傅打招呼:师傅,徒儿陪爷爷过来向您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江远辰抬手,示意几人也坐。

刘青拘在落水村十多天,虽然忙忙碌碌,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但是这么久没见到男神,乍一见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大男神和刘大爷看样子有正事要说,刘青不好凑上去,便忍不住多看了江景行两眼。

哪知道就这两眼也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江景行察觉到小姑娘直勾勾的眼神,心里好气又好笑,对这个滑不溜秋的小丫头,他也是费了心的,送吃的送用的送玩的,家中姐妹都没叫他这般上心过。

结果小丫头回老家玩了几天,再见到他好像他是西洋画似的,大眼睛里满是新奇。

真是喂不熟!江景行简直没脾气,把桌子上的点心往刘青手边推了推,这几日在老家玩得开心罢?主人都示意自己吃东西了,刘青也没多想,塞了一嘴糕点,一边摇头表示:没有玩,我回去是有正事的!说着,刘青又瞅了江景行几眼,心里奇怪他那位行形影不离的好基友哪里去了。

这个眼神江景行也瞧出来了,他笑道:声扬家中有事,大约要离开数月。

刘青点头,有心想探探他们到底什么来头,远在京城却根基强大,连省府的首富都这么讨好着他们。

不过刘青一看到江景行那双温润的眸子,念头就打消了,别看人家笑的无害,其实精明着呢,连她亲哥都没探出来的消息,她这半桶水就不要去人家面前乱晃了。

想到刘延宁,刘青眼神又闪了闪,其实,她现在也不确定她哥是不是真的不清楚,总感觉他对张家人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如果她哥清楚却不说,那就代表不能说了。

那她还是继续不知道好了。

刘青的欲言又止被江景行看在眼里,他也没说什么,继续把桌子上几盘点心都拨到刘青跟前,然后刘延宁和他师傅说完话一转头,就看到好友专注的看着他妹妹在吃东西,脸上还露出了可疑(?)的笑容。

不知道好友这个笑容来自于投喂后的满足,刘延宁心里却再一次警铃大作,他还是大意了!景行虽然见多识广,举止有度,可不代表他家中的姐妹像自家妹妹这般可爱有趣!谨防小伙伴和他抢妹妹,刘延宁已经第n次下决心要注意隔绝他们的接触,当然也是第n次失败。

从落水村回来的刘青,接下来的日子,便全都泡在江先生院子里,江先生也不嫌弃她资质愚钝,一副要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的架势,琴棋书画什么都教。

江景行的好基友回京了,他便和刘延宁同行,每日也进出江先生的院子好几回。

因此,刘延宁非但没隔开两个人的接触,反而眼睁睁看着江景行和他宝贝妹妹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刘青现在的日子,完全遵守着两点一线,过得比上辈子还要苦逼。

上学的时候最起码有周末和课外时间,偶尔还能约同学一起去放个风,刘青经常和同学一起上学,路上买点小吃,或者逛一逛小店,也还算惬意。

现在就不一样了,就算他们现在住城里,可除开过节的日子街上热闹好玩一阵,大多数时候也没甚可逛的,况且刘青现在还一穷二白,辛辛苦苦攒了半年的私房钱,她这次全都贡献出去了,兜里比脸还干净,真逛了街看到喜欢的买不起,反倒徒增烦恼。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师傅每天叫了人接送她,轿子里还有小丫头陪她说话儿,上学的途中,刘青便被看得死死的,想出去放风也没有这个机会。

就这么安生的过了一个多月。

天已经转凉了,秋高气爽的时节,刘青换上了她娘新做的衣裳。

刘青吃得好,家里吃完,到了她师傅那里又有人投喂,身量长得极快,不仅纵向发展了,横向也慢慢开始发育,胸口鼓了个小馒头,往常能穿的衣裳,现在穿着就有点紧绷了。

不过刘青春季刚裁了两身衣裳,这才半年过去,还是暂新的,精打细算的李氏便想着把旧衣裳改一改,还能穿两年。

毕竟家里头现在正艰难着,山上花钱如流水,生意忙到现在还只出不进,她要是给延宁扯新衣裳还好,到底是有功名的人了,要穿得体面一些,但她要是这个当口给青青扯新衣裳,恐怕不用等几个妯娌发作,就是公公婆婆都能把她骂死。

然而李氏那头主意刚定,送了一批胰子进城的公公,就当着婆婆和小叔们的面提点她,叫她该花的钱还是要花,委屈谁也不能委屈孩子,要不是女儿不喜欢,公公估计还要摸几个板子去给她买花戴!总归是为自己孩子好,公婆发了话,李氏便也放了胆,给儿女一人做了两身新衣裳,正好换洗也可以穿。

刘青跟在她娘旁边凑热闹,新衣裳做好就赶紧上身了,女人不管到了哪个年纪,哪个朝代,对新衣服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更何况她现在唯一的消遣,也就是看她娘一针一针的给她缝新衣裳了。

在刘青的新衣裳下第一次水的时候,他们家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张家的铺面已经修整完毕,择日便能开张。

铺子开张的时候,正是刘家人最忙碌的时候,因此他们并没有特意进城,能搬得动的手工皂都被他们陆陆续续搬到刘青他们现在住的小院子了,庞大的数量,支撑几个月是没问题的,刘家人便安心在自家山上伺候刚种上的茶籽树。

刘青还是很关心这桩生意的,但她一个小姑娘,谁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刘青缠了几日,才叫她哥答应开张当天偷偷带她去看一眼。

兄妹俩已经不在家吃饭了。

刘青成天见的泡在江先生院子里,有时候她师傅没空理她,她自己练琴写字,也足以打发时间,江先生索性连饭也留了,刘青不用来回奔波,刘延宁也下了学也直接来他这儿,省时省力。

只等到晚上,兄妹俩再一块儿回家。

刘青一开始还以为李氏他们不会接受,哪里知道,连进城来的刘大爷听了都非常淡定,只是忙不迭把给他们准备的口粮,统统换成了细粮送到江先生家,往后再进城,蒋氏便不再准备那些蔬菜,而是费力寻来的一些瓜果荤食。

看来有了师徒之名,刘家对江先生的恩惠,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诚惶诚恐了。

刘青说服了亲哥瞒着他们娘,只要他们中午不回家给李氏撞见,就能瞒天过海。

不过在江先生面前,他们是没胆子搞这种花样的,因此用过饭后,刘延宁便非常诚实的请示师傅。

师傅,胰子铺今儿开张,因家中长辈繁忙,无法亲自到场,徒儿想趁着午休,带妹妹去瞧上一眼,也好叫家人安心。

刘延宁在家帮他妹妹背锅背习惯了,一开口就把事情兜自己身上,然而他忘了对面的是他师傅而不是他家里的长辈,家里长辈事事以他为先,只要他开口顶在前面,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而他师傅虽为人淡雅,对他这个弟子却多严苛,堪称是严师,反倒对他妹妹纵容许多。

果然刘延宁的话刚出口,江远辰就皱了下眉,放下茶杯,淡淡的道:铺子开张与你何干?来年便是乡试,江南人才济济,你虽才思敏捷,到底年岁尚浅,阅历不足,未有必中的把握,更不可被这些俗事所扰。

江远辰的语气虽然不重,但他素来就是云淡风轻的人,这会儿板着脸说这么长一段话,已经是警告了。

刘延宁一时也不敢再多说,点头应是:徒儿谢师傅教诲。

江远辰看他受教的样子,脸色也缓和了些,点头道:不过你关心家中事,也是人之常情,为师待会儿派人去瞧瞧。

刘青没想到会连累她哥被师傅教训,心里很不好受,此时见气氛缓和下来了,才开口帮她哥解释:师傅,哥哥是为了陪我……江远辰淡淡的目光扫过来,也不惊讶,早料到是你这丫头串掇的。

你哥如今正值关键时刻,往后不许再这么胡闹了。

刘青心想既然猜到她哥是受她牵连,那您老人家刚刚还说的那么严肃,差点把她都吓一跳。

不过听她师傅的语气,也不生气了,刘青便大着胆子问:那这一次呢,我可以自个儿去瞧吗?我陪青青一起去吧。

一直没说话的江景行,这时挺身而出了,这生意好歹和我也有些关系,我也想看看他们是如何做的。

本来就警觉的刘延宁,再看江景行的热心,就像是看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怎么都不对劲,连忙开口道:不劳烦景……话还没说完,江远辰倒是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侄子一眼,又看了看刘青,这么想去看热闹?刘青这回和她哥没有半分默契,径直点头:师傅让我去吧,我肯定不给江大哥添麻烦。

那就去吧,最多半个时辰后回来。

江远辰拍板决定了,还淡淡的瞥了眼神色复杂的刘延宁一眼,提醒道,要静心,这点小事就扰了你的心神,往后上了考场如何是好?徒儿受教了。

刘延宁这一声应的有点憋屈,又不能和师傅解释自己心情复杂是因为他侄子对妹妹虎视眈眈。

毕竟好友那般的人才,眼光也是高的,他们这儿最优秀的闺秀都瞧不上,自家妹妹自家觉得好,那也掩饰不了她就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的事实,说景行对他妹妹有心思,他都觉得像天方夜谭。

况且他自己也不相信景行对妹妹有了心思,顶多就是感兴趣,逗一逗,可他要是因为妹妹跟好友亲近,不跟自己亲近,就大动作隔开他们,那也太小家子气了。

于是想了很多的刘延宁只能自己憋着气,看着他妹妹亲亲热热的跟在她江大哥身后出门去了。

刘青跟着江景行出门,也不是他们单独两个人,江景行有书童和小厮跟着,她师傅也让了小丫鬟银柳陪着刘青。

他们也没有坐车,刘青到了这个交通基本靠腿的年代,一个小时以内的行程对她来说都不叫距离了,况且这年代又没有扩建一说,县城能有多大?十来分钟就走到了。

店铺是在上午开张,等刘青他们吃完午饭过来,热闹劲已经过去了,店里的掌柜认得刘青,前些日子就是他送消息去的,刘大爷他们送货进城,进仓库也要经掌柜的手,因此远远的瞧见刘青他们,掌柜便迎了过去:江公子,刘姑娘。

开张第一天,还瞧不出生意如何,不过据掌柜的说,上午很是热闹过一回,有些知道这是张家开的铺子,都来凑热闹了,掌柜的细细说着,又给刘青和江景行看了账本,他知道这两位都是小东家,也就不必避嫌。

刘青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店铺顺利开张,她就放心多了,最艰难的第一步已经跨了出去,以后就简单了。

江景行倒好像对铺子更感兴趣,拉着掌柜的讨论了好一会儿生意经,刘青虽然奇怪他一个贵公子怎么对这个感兴趣,而且师傅对她哥严厉成那样,对侄子考科举的事却半点不上心,不过刘青还是什么都没问,耐心在一旁等他们聊完。

一直到半个月后,隔壁金氏来刘青家串门,跟李氏分享了个八卦,刘青他们才知道,自家做的胰子居然那么受欢迎。

金氏许久不来串门,倒不是生疏了,以前刘延宁身上没有功名,他们都能那般帮助刘家,如今刘延宁成了秀才,两家关系只会更亲近。

这一阵,金氏都在忙着给高梅相看人家,等一切都忙妥了,才喜气洋洋的来隔壁找李氏。

我们家梅子定亲了,是隔壁县刚出孝的秀才,年纪有点大了,他爹娘催得紧,说最好是年底就完婚。

你说这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送嫁啊!金氏虽然嘴上抱怨,满脸的笑容却遮不住她对这桩婚事的满意,他们自家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孩子他爹就是个账房,儿子虽有学问却没考上功名,女儿能嫁给秀才,真真是祖上积德。

要不是秀才公守孝耽搁了,这门亲事还真轮不到他们家!李氏也知道金氏的心思,顺着她的话捧道:梅子是个好姑娘,以后就是秀才娘子了,真真是大喜事。

金氏终于绷不住笑了,是啊,订了亲就是喜事,纵然日子赶了些,可姑娘家就这么一遭,少不得好好替她张罗。

李氏附和道:也就忙这一阵,等梅子出嫁了,婶子就享孙子福吧。

侄媳妇还年轻,不着急享孙子福。

金氏拍了拍李氏的手背,才压低声音问,我这次过来,也是有求于侄媳妇。

给梅子置办嫁妆委实赶了些,好东西现在轮不上,只能寻几件体面的镇一镇。

听说最近很受欢迎的那个花胰子铺的掌柜,跟侄媳妇家有些关系,不知道能不能便宜些?李氏闻言诧异道:那种胰子差一些的都要一两银子一块,也就使个一两年,婶子买这个当梅子的嫁妆,会不会有些不实用?这你就不懂了。

金氏解释道,前儿城东一户人家娶亲,咱们隔壁有人去吃酒,新娘晒嫁妆的时候,花胰子就摆在最上边,那可是真金白银啊,小小一盒就要一两银子,不说胰子多好看,盒子精巧的都可以当首饰盒使了,看的一群年轻媳妇们羡慕不已。

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这个。

李氏见她主意已定,也就没有再劝,怎么说也是照顾自家的生意,问道:改明儿公婆也过来了,我请他们帮婶子打听打听,婶子要几盒?那要看价格。

金氏犹豫道,最多两盒,如果不能便宜,就买一盒便是了。

李氏心里有数,点头道:婶子帮了我们这么多,这一回侄媳妇保证帮你办下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刘大爷他们再进城,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手工皂差不多都做完了,山上新栽的茶籽树,能存活的差不多也都存活了,绷了几个月,刘家人刚歇口气,又有信送到家里,是铺子的掌柜请他们去看这几个月的账本,顺便商量些事。

听到跟生意有关的事,刘大爷可坐不住,收到信立刻决定,老两口第二天就带二儿子和两个大孙子进城,其他人留在家里照看着。

其实谈正事,有刘大爷和刘二叔就够了,蒋氏和刘延林刘延根进城是顺路,蒋氏准备带了两个年纪大了的孙子去扯布做衣裳,快到农闲时节了,到时候要相看孙媳妇,大小伙子得穿体面些。

买地虽然掏光了整个家底,还欠了不少外债,但是张家那边善解人意,铺子刚满一个月,稍有盈利,就把账结了送了银钱给他们,刘家得了钱,第一件事自是把外债先还了。

当然没有一口气还清,但也还的七七八八,就剩亲朋好友加起来不到二十两,压力瞬间减轻,等着后边再分一两次钱,就能把账还清,还有盈余过个好年。

蒋氏也就不再扣扣索索,孙子相亲是大事,穿的体面些,也说个好姑娘。

刘家人急急忙忙进了城,掌柜的找他们倒不是坏事,而是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东家打算下个月在隔壁县再开一家铺子,这两个月账结清了,接下来就先不结了,等年底一块儿结。

顺便让刘家人准备着新铺子要用的货。

刘大爷和刘二叔揣着热乎乎的银子,一脸惊喜的回了刘青他们院子。

都不用刘青和刘延宁劝他们多准备些手工皂,刘二叔就跟他爹建议了:爹,咱们这次分的钱,就先不还债了罢?新开一家铺子,要用不少胰子,万一咱们准备的胰子不够使怎么办?咱们拿这些银子,去没去过的村子找他们买山茶油,就算生人价格贵一些,总比到时候出问题好。

老二说的是。

刘大爷还没说话,蒋氏居然也表示赞同了,再有几个月就过年了,过年样样都要花钱,大林和大根儿要相看姑娘,还要给雅琴置办嫁妆,手头不留点银子可不成。

显然是赚钱了,刘家人心里头的底气也足了,暂时不还钱,不是还不上,只是这会儿手头转不开,反正跑不掉,晚几个月还也无妨。

刘大爷当然也不会反对,一家子打定主意,用过午饭就回去了,可想而知接下来又是忙碌的日子,不过全家人忙的都高兴。

刘青和刘延宁送完刘大爷他们离开,也回他们师傅院子了。

这一忙就快过年了。

曹声扬回京数月,说是年后再来江州。

然后刚进入腊月,江远辰叔侄也收拾行李准备回京过年了。

回京路途远,江家自个儿有车马,不必像寻常人家进京还得跟车队,倒要更快一些,但江先生这个年假也要休两个月,他们腊月初回京,要出了正月才回返回江州。

江远辰离开之前,也给两个弟子放了假,允他们回老家。

刘延宁现在是秀才了,并不要求一定要在书院,书院大部分的老夫子也是秀才水平,唯一有举人功名的山长年岁已大,再授课也精力不济,一个月大概也就讲不到十日,因此大部分秀才更愿意在家中自学。

不过身上有了功名,在书院住吃住都不用花钱了,还有三五好友一起讨论,有些家境不好的秀才,仍更愿意住在书院。

如今江先生走了,刘延宁也就准备打包东西回老家了。

刘雅琴年前出嫁,仔细算日子,也就剩不到二十日了。

他们这个时候回去,也好给家里帮忙。

一家三口这次回家,少不得要住一两个月,行李有点多。

主要是刘延宁兄妹,刘延宁的书就装了满满两个箱子,他师傅走之前留给他的,刘青也有半箱子书,然后衣裳鞋袜两个箱子,实在有点不好搬,李氏便早早的提醒刘延宁给家里送信。

快过年了,家里要备年货,大侄女出嫁要备嫁妆,如果能进城买,到底比镇上便宜。

刘家送到信,刘大爷叫三个儿子准备,再去借了一辆牛车,赶了两辆车进城搬家,顺带置办年货。

刘大爷和蒋氏这回便没跟着来,刘大爷倒是想来,但是今年冬天太冷了,前几日刚下过雪,现在雪化了,温度却没升回去,屋檐下都结了长长的冰凌,这样的天气,刘二叔几个都不敢叫刘大爷再出来受冻。

蒋氏没跟着过来,安氏却来了。

原本给刘雅琴置办嫁妆,即便蒋氏不来,那也该由王氏张罗,但因为王氏办下的亏心事,蒋氏便让小儿媳安氏代劳,省得王氏去碍眼了。

这也是刘青为什么愿意跟她哥这么早回家过年,一大家子住一起,肯定没有他们一家三口住县里舒服,但现在他们地位不一样了,回家就是有什么不舒服的,除了刘大爷和蒋氏是长辈,其他人都得迁就着他们。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人给他们委屈受了。

既然亲哥想回家,她娘看着其实也惦记家里,虽然刘青不知道她娘有什么好惦记着,他们兄妹都在她身边了。

但是少数服从多数吧,刘青仍然欢欢喜喜的和他们一起回家了。

刘延宁要回家的事,早在他们送信的时候,村里人就知道了,记着日子,腊月里也没活干,热情的村民们便来刘家院子闲聊了,天快黑了,牛车终于晃进了村子。

也有人在村头瞧见牛车,远远的就招呼刘家的人,刘青他们还没走到院子,就被热情的村民和刘家人包围了,看着满满两大车的东西,村民们纷纷打趣了他们把城里都搬回家了。

还有热情的嫂子跟刘青打招呼。

好久没瞧见青青,都长成大姑娘了,这衣裳新做的吧?穿在青青身上,就跟城里的姑娘一样秀气!青青现在可是秀才的妹妹,又长得这么标致,以后说了亲那也是富家太太,别说城里姑娘,丫鬟婆子都使得动。

哎,她们家大姑娘要嫁的不就是秀才老爷吗?也给青青说一个,以后当官太太。

这年头,长辈喜爱哪个姑娘,就夸她以后嫁个良人。

刘青被夸得多了,实在没办法装出脸红的样子,只能垂着头假装不好意思。

好在也没人在意刘青说什么,蒋氏和李氏帮着她应付着。

在大家的热情拥簇下,牛车进了院子,行李太多,众人争先帮着搬进屋子,热情到刘青都被挤到人后去了。

不过李氏惦记着江先生走之前送过来的那架琴,一下车就把琴抱在了怀里,正准备先搬回自己屋子,这么奇特的东西却被村民们看在了眼里,大家纷纷问李氏。

延宁他娘,你手上的大家伙是什么,我怎的没见过?是不是延宁读书用的?因为开口的人都是妇女,李氏也就没有回避,脸上露出了笑容:延宁他们师傅回京之前送来的琴,叫青青每天都要练一练。

众人恍然大悟:这就是琴啊?青青也会弹琴?那不是好厉害。

大家的追捧直白的让刘青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赶紧从她娘手中结果琴,自个儿搬进了屋子。

李氏和蒋氏还在院子里耐心为大家解惑。

儿女太优秀,李氏这样低调的人,都忍不住炫耀了一把。

因为天实在有些晚,村民们帮着搬完东西,也就各自回家了,刘家人关起院门准备吃饭。

刘青以为这就过了,谁知道第二天上午,刚吃完早饭,陆陆续续就有人来他们家串门子,多是媳妇儿,还有些跟刘青年岁差不多的姑娘,聊了没几句,大家伙就叫刘青弹琴来听听。

今天来的这些姑娘和大嫂子们,昨儿好像没有在他们家吧?一晚上就这么多人知道,八卦传得还真快啊。

刘青无语。

更让刘青没想到的是,刘大爷他们居然也附和着:你娘不是说江先生要你明日都练琴吗?今儿还没练呢,就给大家伙听听罢。

事实上他们自家人也想听呢,会弹琴的姑娘,那可都是大家闺秀,他孙女真是太稀罕了。

刘青很想说她刚刚入门啊,弹得并不怎么样。

不过她眼睛一转,看到她哥站在屋檐下,看戏似的瞧着这边,刘青眼睛一动,很不客气的把她哥拉下了水:我才学几个月,哥哥弹得才好听。

跟着师傅相处越久,刘青也越清楚,他们师傅就是绝对的完美主义,虽然不知道为何对她纵容,但他的性格在她哥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哥一届考生,时间紧迫,师傅居然还要求他君子六艺都精通,这可不叫应试教育,是把她哥往才子的方向调/教啊!原本刘延宁在书院也学了些乐理,吹笛就吹的不错,但因琴接触的不多,跟刘青一样只是入门,这几个月经过江先生的魔鬼训练,已经飞速提升了,刘青把他拉下水,倒也不是让他出糗。

不过话题扯到刘延宁身上,大家伙就没有起哄了,刘延宁推说自己要看书,刘青正好跟着他进书房。

她本来想上午没事,去隔壁她师傅家坐坐,她现在认了江先生,但是这个师傅教她刺绣,刘家才对她重视起来,后来她才能慢慢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师恩最大,她也不能忘恩。

现在只能先完成江先生布置的任务,下午得了空再去隔壁了。

说起来江先生还挺洋气,人都回家过年,给刘青留了不少寒假作业,比如每天一百个大字这些,有刘延宁这个好弟子在,江远辰是不怕刘青敷衍任务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回落水村,最大的好处是日子人多热闹,今天这家来串门,明儿那家办酒席,毕竟腊月里,又不用干活,一年的大事,都习惯堆到这个时候来办,吃酒,走亲戚,送亲回门之类的,别提多闹腾,日子也就过得飞快了。

一眨眼,到了刘雅琴出嫁的日子。

刘雅琴出嫁的前几天,刘大爷和几个儿子还进了一回城,这次是结账的大事,刘大爷不去他可不放心。

刘大爷父子几个喜气洋洋的捧着雪花白银回家,连刘青都得了一个银元宝,这是她第一次拿到自己的分红,之前因为家里欠了债,还完钱家里的花销都紧缺,别说刘大爷他们没给她钱,就是给了,刘青也不会接。

这回银子分的多,两家铺子加起来,收入翻了一倍。

掌柜的还说,等明年天气暖和了,他们东家请刘家人去省府,看看在省府开的铺子。

捧着银子,刘家人才知道这原来是一座金山,钱生钱,不用等到刘延宁当大官,他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对于刘青这个功臣,她小小年纪得了一锭银元宝,大家是半点都眼红不起来。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刘大爷只是当着几个儿子的面给刘青银子,对刘家的男人来说,刘青就是姑娘,早晚要嫁出去,那也是流着他们刘家的血,连江公子那边都给了,给自己家的人就更不算什么了。

蒋氏看着孙女手中那闪闪的雪花银,倒是蠕动了嘴唇,有点想叫孙女把银子给自个儿保管,小姑娘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像什么话啊?就是她娘李氏,那也不是个厉害的,万一乱花了怎么办,还不如自己帮她存起来,给她以后作嫁妆。

不过蒋氏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刘大爷给瞪回去了,刘青也装作没看见,乐呵呵抱着银子回了屋子。

剩下刘大爷和儿子们商量这银子怎么使。

虽然银子多,其实花销也大,关键是人家掌柜的也说了,之前结账勤,是考虑到他们家的情况,可以后铺子开得多,三天两头结账就麻烦,定一个章程,最好是年结或者半年结,到时候叫他们和东家一起商量。

这话说的在理,刘家人没有不答应的,因此手上这些银子少不得要花一年。

关键是刘延宁明年要去考举人,紧巴谁也不能委屈他。

再说现在家里挣得多,给刘延宁的预算也可以再宽裕一些,刘大爷表示预留出三十俩给他,刘二叔他们都没意见。

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银子,明年要买油做胰子,这个是大头,刘延林娶媳妇要下聘和办酒,还有债没还清,还有刘雅琴出嫁要银子压箱底,桩桩花钱厉害。

这里说一下,刘延林相看好了人家,只是姑娘过了年才出孝,所以年后下定,来年年底成亲。

如果年中不结账,咱们房子就先不盖了,大林成亲叫他挤一挤,等结了账,年后就盖大房子。

刘大爷慢慢的道,至于亲家那边,说好的方秀才赶考,咱们出一份盘缠,那就给十五两叫雅琴带过去,延宁也才三十俩的盘缠,亲家那边总不会一个子儿都不出,全指着咱们家,又不是我们刘家的子孙。

刘二叔听到这里,就羞愧的垂下了头,其他两个兄弟表示父亲安排的好。

那就这么定了,雅琴就不再另外给银子压箱底了。

你们也别回去给媳妇说,免得吵闹。

蒋氏本来想反对,就算赚了钱,点子是青青想的,线是江先生牵的,忙里忙外的是他们这一大家子,跟方家有什么关系?纵然是他们理亏,给他们十两银子也差不多了,前头下聘的时候,方家可没给什么好东西。

只是蒋氏看到儿子都把头垂下去了,怕再说他更羞愧,只能忍了,等他们都出了正屋,才忿忿不平的和老伴抱怨。

也是因为手头紧,刘雅琴出嫁的酒席便没有特别好,不过来贺喜的客人却很多,秀才公的妹妹出嫁,嫁的也是秀才公,亲朋好友都觉得有面子,大喜这一日,纷纷带着厚礼,早早过来刘家拜贺了。

也算是弥补了一些不足。

刘延宁作为长房长孙,又是秀才出身,送亲的任务他义不容辞,还有刘雅琴大舅也去送亲了,因为路途实在有点远,送亲队伍第二天才回来,然后隔了一天,新婚夫妻也匆匆回门了。

再送走回门的小夫妻,就直接过年了。

借着婚礼,亲朋好友送了好些东西过来,除了给红包,这家拎一块腊肉,那家送一只鸡的,知道刘家卖茶叶蛋,好些直接送一篮一篮的鸡蛋。

本来办酒席备的菜就有点多,还没有吃完,再加上亲朋好友送的这些,刘家这个年过得就很丰盛了,鸡鸭鱼肉样样不缺,一直吃到过了元宵节。

刘青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蒋氏还记着她之前营养不良的事,过年里便天天盯着她吃鱼吃肉,吃的刘青都营养过剩了,年前新做的袄子,她现在穿不但腰围紧了,连胸围都紧了。

这下连李氏都有点愁了,帮刘青晒衣裳的时候,就在琢磨着要不要给女儿做块裹胸裹一裹。

她以前担心闺女吃不好长不好,现在吃得太好,胸部长得快,反而更烦恼了,姑娘家那里长太大,容易……被看成不正经啊。

刘青听到她娘委婉的叫她控制一下食量的时候,还以为她终于胖的连她娘也看不下去了,顿时悲伤逆流成河,劝她吃饭的时候,就说脸盘圆是福,现在她终于有福气了,她娘又看不下去了?直到刘青看到她娘默默的回屋,翻箱倒柜找了一块布比划,说要给她做裹胸,刘青才意识到,她娘是嫌她那里长大了。

刘青顿时更忧伤了,她也很想知道,这一年里都发生了什么,明明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还是干豆芽小白花,她娘看起来也是飞机场。

怎么现在就有了波涛汹涌的趋势?基因突变啊!平胸了二十多年的刘青,顶多在心里羡慕一下波霸们,轮到她自己身上,还是很难接受成为波霸的事实。

胸前突然多了这么多肉,她怕喘不过气来啊!悲伤归悲伤,刘青到底不敢真用布裹起来,她只能跟她娘保证,以后一定少吃一点,控制自己的嘴巴。

饿一饿,不知道能不能把胸饿小一点=。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平时也没怎么吃丰/胸的食物吧?寒假很快就过去了。

江远辰叔侄是正月底动身,刘家也这个时候送刘青他们回城,近两个月没住,院子也要清扫了。

对刘青来说,师傅回来,意味着她又开学了,不过刘青没想到的是,她师傅这次过来,居然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小伙伴。

第一百二十四章得知师傅他老人家到了,刘延宁兄妹自然第一时间过去拜会。

江家的下人过来通知,说是书院那儿还没收拾,三爷他们暂时都在外面的宅子落脚。

刘青兄妹也去过江家的宅子,倒也不必摸黑。

兄妹连忙赶到江家,门房也不必请示主人,直接引了他们进门。

江远辰叔侄正在花厅,刘青兄妹过去行礼,江远辰喝了茶,抬头看了这一双弟子,目光落到刘青身上:青青长高了。

也长胖了。

刘青囧着一张脸转头,大半年没见的曹声扬一脸坦然的看着她。

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曹声扬大半年没见她,变化自然大了,别说她了,她看他也觉得有点陌生。

可是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小伙子你这样嘴贱很容易被人半夜套麻布袋的!刘青的脸都要皱成包子状了,默默的反思自己真的胖成这样了吗,明明她刚穿来的时候,还是根小豆芽来着。

别听声扬的。

江景行上前拍了拍刘青的头,安慰道,过个年青青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

那是。

刘青默默的点头,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过完年就十四岁了,比她大一岁多的刘雅琴都已经出嫁了,回来拜年的时候,蒋氏她们还纷纷叮嘱刘雅琴,叫她在婆家孝顺公婆,听婆婆的话,早点怀上孩子日子就好过了。

按照这儿的算法,她也是大姑娘了。

刚回来第一日,江远辰也不急着考校徒弟的功课,而是坐下来闲聊,几人一起讨论了一下京城的风貌,和他们近一年没回京的变化。

虽然只是闲聊的架势,不过刘青猜这对她哥以后考科举也有好处,看他们说得热切,也没有插话,乖乖坐在旁边听。

江景行意识到刘青还在坐在旁边,便转头低声叮嘱身后的家丁:请林妈去瞧瞧六妹歇下了没。

江远辰听到侄子的话,也看了家丁一眼,道:六姑娘若是醒着,便请她过来见一见兄姐。

刘青和刘延宁听到这里,对视了一眼,刘延宁才问道:师傅,这……没等刘延宁问出口,江景行已经笑着解释了:六妹身子骨不大好,三叔觉得江州水土宜人,适合休养,此次回来,便带六妹一道过来散心。

六妹比青青小两三岁,也好一起做个伴。

实际上,六妹身体不好多是心病,许是因为幼年丧母,外祖母怜爱,常年养在身边,只是不在自己家中,外祖家再周到也是做客,六妹从小便养成了敏感心细的性子,和他们这边也不大亲近。

三叔嘴上不说,心中对于六妹身体也是着急的,来江州见了青青,听说小姑娘以前也是怯弱,身子骨不太健康,大病一场却彻底好了,性子也变得开朗活泼,心里头难免欢喜,这才带了六妹一道过来,散心养病是不假,三叔心里头只怕更希望六妹能被青青所感染,心性慢慢开阔起来。

江景行解释得很简单,刘青已经隐隐有些感觉,等看到林妹妹一般的病美人出来,心里头就更明朗了,打定主意,如果师傅希望她们做好朋友,那她肯定不会拒绝的,只要小姑娘性格不会特别难缠,她就当哄小朋友了。

她虽然不是心理师,但是带人玩还是拿手的,而这一脸愁容的小美人,一看就知道是被拘在家里,只能胡思乱想,说白了想太大造成的。

果然,互相认识了一遍,江远辰就让女儿带刘青去后边说话儿,他们这里有些正事,小美人沉默的应了,拘谨又不失客气的领着刘青去后边。

刘青一上来也没有热情如火,她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小姑娘,边走边问:你是师傅的女儿?多大了?小姑娘小声的道:过年刚满了十一岁。

比我小了快三岁呢,长得真高,跟师傅一样。

她身边的小丫鬟反倒是个活泼的,闻言噗嗤笑了:刘姑娘比我们家姑娘高了半个头呢,怎么还羡慕我们姑娘的身高?我一年前还没有江妹妹高呢。

刘青比划了一下,笑眯眯的道,说不定再过一两年,妹妹就超过我了。

江家六姑娘看了看刘青,抿唇没作声,来之前爹爹说了,这位刘姐姐以前身子骨不行,好像是因为父亲早逝,长辈觉得她不祥,以前对她不好,吃了很多苦。

相较之下,她虽然早早没了母亲,可家中长辈却因此更怜惜爱重她,连刘家姐姐都没有因此自怨自艾,她又有什么资格?小姑娘突然之间又沉默了下去,刘青还以为她哪里说错了话,伤到了小姑娘,一时也不再冒然开口了,还是先摸一摸对方的心思吧。

没想到进了江家六姑娘的屋子,对方就送了个精致的荷包给她做礼物:也不知道刘姐姐喜欢什么,绣了个荷包,希望刘姐姐不要介意。

刘青惊喜的道:妹妹居然还准备礼物了?荷包绣得太精致了!可惜我都好久没动过针线,没有给妹妹准备什么。

看刘青爱不释手的反复摸着荷包,江家六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随手绣的,刘姐姐不知我要来,没准备也是情理之中。

妹妹人真好。

刘青真的挺感动的,不是因为这荷包多难得,而是对方这份心意,对于江姑娘这种大家闺秀来说,准备值钱的东西当礼物,反倒是随口一句话的事,她亲自绣的荷包就不一样了,不说大家闺秀的绣品难得,江姑娘这个身体,估计也不能像寻常姑娘一样,动不动就拿着针线吧。

总之是用了心的。

妹妹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过几天淘点好玩的东西补上。

江姑娘表示不用客气,她身边的丫鬟也笑着道:刘姑娘已经送过了,三爷早前派人送回家的花胰子,果酱什么的,听说都是刘姑娘做的。

我们姑娘最喜欢花胰子了。

是吗?刘青闻言,笑眯眯的拉过江姑娘的手,我还会弄不一样的,比方说花胰子里加些玫瑰花牡丹花,调成不同香型的。

只是平日里我娘嫌我糟蹋东西,不给弄,现在妹妹来了,我们一起做啊。

江姑娘闻言,眼睛亮了亮,忽然有些向往以后的生活了。

连她的丫鬟都迫不及待起来了,刘姑娘说说要用到什么?奴婢提前叫人准备。

刘青想了想,笑眯眯的道:听说山上的梅花现在还没有谢,不如等妹妹休息好了,我们去佑宁寺,顺便采些梅花下来?过阵子还有杏花和杜鹃花,也都可以用。

几个小姑娘兴致勃勃的计划着行程,一个下午的功夫,刘青已经和江姑娘互相交换了名字,原来小姑娘叫江曼桢,她的丫鬟叫玉水,而且刘青才知道,原来江曼桢不是只有玉水一个丫鬟,另外三个贴身大丫鬟被留在了家里,这次陪着她来的就只有玉水和乳母。

多了个小伙伴,刘青的生活丰富了很多,江远辰闲的时候,就亲自教授她们两个,他忙的时候刘青就和江曼桢鼓捣各种东西,与其说刘青在哄小朋友玩,倒不如说她借着江曼桢,把很多她以前没条件、没借口鼓捣出来的东西,现在统统折腾出来了。

不过因为刘青捣鼓的这些东西比较有意思,江曼桢也特别感兴趣,她还能举一反三,刘青把精油给提出来了,她就鼓捣出纯露,玩着自己喜欢玩的东西,江曼桢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多了,毕竟年纪小,性格还没有完全定型,改变还是很简单的。

刘青折腾的小东西,吃的玩的都有,江曼桢心情好了,不想东想西了,胃口也跟着好起来。

吃得好睡得好,江曼桢短短一两个月就胖了,当然她长肉不见胖,叫健康了,因为她来了江州一两个月,好像还没有生过病!江远辰叔侄是男人,到底比较矜持,对刘青只是委婉的鼓励,暗示她以后带着江曼桢多玩点小东西。

江曼桢的丫鬟和乳娘,就差点把刘青当救命恩人了。

尤其是江曼桢的乳娘,一开始对刘青还有点意见,虽然她没表现出来,刘青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估计是觉得一个乡下丫头辱没了自家姑娘,而且自家姑娘被带到这乡下地方来,多半也是拜这丫头所赐。

所以一开始,刘青来找江曼桢的时候,乳娘对她总是皮笑肉不笑的,好在因为她盯着江远辰徒弟的身份,就算是乡下丫头,也是乳娘的半个主子,乳娘也不能明面上给她难看,刘青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日子长了,江曼桢身体一天天变好,乳娘看刘青的眼神也一天天变温和,最近已经把刘青当恩人看待了,听小丫鬟玉水说,乳娘现在给三太太念经,都是托三太太在天之灵,保佑他们姑娘和刘姑娘健健康康,没病没灾。

刘青简直震惊,世界上还真有这样忠仆,把主人当成信仰和人生的全部?不过刘青也没有很在意,就跟她不在意乳娘的偏见一样,现在也没什么好感动的,乳娘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江曼桢,有这个时间计较这些,她还不如多练一会儿琴,江曼桢可把她打击到了,小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有这样的榜样,刘青实在不好意思偷懒了。

实际上,刘青还是挺忙的,又要忙着学业,又要研发新产品,现在有了条件,又做了生意,卖手工皂也是卖,再弄点化妆品出来就更好了,刘青已经把口红苏出来了,配方交给刘家人,准备投入生产,她下一步考虑的就是怎么把那些精油和纯露变成香水。

小小的手工皂都能赚那么多,香水要是横空出世,他们就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吧!刘青简直沉迷赚钱,无法自拔了。

埋头苦干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到了八月份,亲哥要准备准备上考场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刘延宁科举是家里的头等大事,虽然这个时节地里忙,又到了通知周边村镇买山茶油做手工皂的时间,整个刘家都忙的不可开交,但是刘家人依然空出了时间,早早的就陪刘延宁去省府做准备。

这次陪同刘延宁的,是刘二叔和刘三叔,刘大爷想亲自跟着去,但是他年纪大了,家里这么多事也要大家长盯着,实在走不开。

好在刘二叔跟着跑过几趟,已经有了经验,刘三叔又是忠厚老实的,叫这两个儿子陪着,刘大爷倒也放心。

原本江远辰是打算安排他这边的人,不过见刘家早早做了打算,他便也没有多说,刘家最是重视刘延宁的科举之路,有他们跟着也没甚可担心的。

只是刘青这一回就没能跟着去了,以前她年纪小了,刘家都纵着她,现在有了师傅,江远辰几乎是把她往大家闺秀的方向调/教,因为刘青慢慢发现,江远辰对她的要求,在逐渐跟对他女儿的标准靠拢。

连据说是老侯夫人身边的大红人林妈,都开始有意无意的灌输刘青一些大家族的规矩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刘青只能依依不舍的送别了亲哥。

虽然刘延宁上考场了,带着全家的希望和期盼,但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折腾了几个月,刘青和江曼桢终于把香水给捣鼓出来了,配上漂亮的玻璃瓶,惊艳了所有本来只把她们当过家家玩,并没有太在意的大人。

玻璃倒不是刘青折腾出来的,她还没来得及把目光放到这上面,就已经在外面的铺子里看到了玻璃制品,听说是是商船出海运回来的稀罕物什,江州地处南方鱼米之乡,纵然是小县城,也有些紧俏商品流入市场。

有玻璃瓶是好事,刘青年前得了一次分红,她娘一开始是帮她收着的,但自江曼桢来江州,和刘青感情越来越好,刘青前阵子为了收集各种花瓣,带着江曼桢隔三差五的往山上寺庙跑,江远辰也不拘着她们,李氏倒和她们去过几回。

见了江曼桢,李氏大约是知道真正的大家闺秀什么样儿,后边对刘青便不再管束了,还把收着的银子也还给了刘青,叮嘱她出去外边该花的就花,千万别总是叫江姑娘给她出。

李氏的想法很好,只是她不知道,刘青跟着江曼桢一起,待遇也像江曼桢看齐了,不说侯府那边每回给江景行兄妹送东西,刘青都有一份儿,连月例她都跟着一起领了。

不过刘青他们的月例,是江州这边的管家给发的,刘青一开始拿着还觉得烫手,后来知道她哥也有,就心安理得了。

为了让李氏放宽心,刘青和刘延宁都没对她说这事,李氏把银子还给刘青,刘青便也收着,平日没什么地儿花钱,后来遇见卖玻璃瓶的,她一口气花了好几两银子买了一堆,等香水终于做出来,玻璃瓶也派上用场了。

晶莹剔透的瓶子,里面装着晶莹的液体,几个瓶子里头的颜色都不相同,有透明的白色,有呈淡淡的粉色,也有微微的青绿色,晶莹亮丽,在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香水做出来,光是颜值就已经征服众人了,更别提它还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持久不散。

江景行这一年里,不单是念书,也常往外边跑,估计有在打理江宁侯府在南方这边的产业。

这一点让刘青十分不理解,她师傅和江景行,明明都才华横溢,见识不俗,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他们叔侄俩个居然都不想走科举这条路?好歹她师傅身上还有功名,也是扬名天下的才子,要说他不想庙堂之高,只喜欢闲云野鹤,倒也说得过去,江景行就不一样了,这么年轻的贵公子,放着正统的路子不走,居然只管些家中的庶务?而且看师傅对她哥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还是重视科举的,怎么就不叫侄子也下场搏一搏?刘青表示不能理解,江景行却乐此不疲,一眼就从中看到了商机,当下问她们有什么打算。

江曼桢先开口:这些都是姐姐想想的,都听姐姐的。

江曼桢会这么说,一来是没有那个功利心,二来也习惯了刘青弄点东西出来交给她家里做,知道她大概是想多帮家里增加一份收入,便顺水推舟,把这份归属权都交到刘青手上了。

刘青却没有接受,她再爱财,也不至于贪心成这样,本来香水就是她们两个人一起研发的,没有江曼桢帮忙,她一个人还不知道折腾到猴年马月,恐怕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折腾这些的机会。

况且,她之前把口红交给家里去做,是因为那些材料比较简单,香水就不一样了,精油都是从花瓣中提取的,要扩大产量,必须大规模种植花园。

养花和养树可不一样,花是娇贵的东西,刘家人没有经验,稍有不慎就容易出问题,这要是产量跟不上,想花钱收购都找不到地方,山上野生野长的花实在有限。

就算刘家愿意花钱请花农来负责,那也要耗费太多精力,实在不划算。

因此,刘青这一次并没有打算把香水交给刘家去生产,自然摇头道:我一个人可做不出来,曼桢是大功臣,也听听她的意见吧。

江曼桢很感动,但还是拒绝了:姐姐不用在意我,你还是像上回那般,把这些东西交给家中去准备罢。

不用。

既然她这么说了,刘青便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

江曼桢听完愣了一下,接着又道:即便如此,姐姐也是为了让我放开心怀,才想了这么多法子,如今香水做出来了,我也不能和姐姐抢功劳。

是的,刘青隔三差五的带着她折腾这个,折腾那个,在江曼桢眼里,都是为了她的身体费尽心思,江曼桢一直感动于心,只是因为不擅长表露,所以从来没提过。

事实上,不单单是刘青,连江远辰叔侄都是这样认为的,在他们看来,刘青俨然圣母光辉万丈,也都感动在心口难开,所以对她也越来越好。

江曼桢这种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都被刘青带着隔三差五往外边跑,俨然成了一个没规矩的野丫头,江家人都从来没有怨言过。

如今江曼桢说出口,连江景行都是一副感动感激的样子看着刘青。

刘青有点囧。

不是谈正事的吗,怎么忽然变成感恩大会了?一个非要让利,另一个不肯接受,最后江景行把这个摊子接过去了,府里正好打算在江南置办些产业,两位妹妹若是信得过我,便把方子交给我,我叫人去弄,以后开了铺子,咱们三边平分,两位妹妹意下如何?刘青当然没有意见,他们家和张家做生意,他们出产品和方子,张家负责销售,赚的钱两边平分,他们还分了一份给江景行。

现在她们做的香水,是她和江曼桢两个人提供的配方,她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三分之一,已经是她占大便宜了,刘青自然不会拒绝。

倒是江曼桢还不肯要,我这份就不用了,给姐姐罢,或者姐姐和二哥平分?那可不行,妹妹不要的话,那我也不要了。

刘青心想加上江曼桢手上的份额,江家那边占大头,才勉强算是公平,要是照江曼桢的平分,那江家就吃大亏了,这便宜她占得都不好意思。

听到刘青这么说,江曼桢才勉强同意了,面上还有些愁容。

跟刘青一样的想法,江曼桢也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心想青青姐姐果然是一心为自己好,不求回报,以后自己也要对青青姐再好一点。

刘青一心忙着香水的事,回过神来算算日子,亲哥好像也快回来了。

离开之前,刘延宁带着师命,考完不必在省府等揭榜,直接回家。

刘延宁一开始还不理解,等他到了省府,没过几日,接连有帖子请他出席各种诗会聚会,刘延宁才有些明白。

他现在和一年前已经不同了,未及弱冠的案首,还是小三元,俨然是此次乡试最受看好的考子之一。

而且江远辰才名远扬,稍微有点能耐的,打听一下就知道案首拜在了他名下,本来就天资聪颖的学子,再有名师指教,可谓是如虎添翼,众考子自然想和刘延宁打交道。

除了读书人的帖子,刘延宁竟然还接到了官老爷府上的请帖,虽然是知府下面的属官,但恐怕也是看在他师傅的面子上,才会这般行事。

这些邀请,刘延宁都没有赴约,如果只是一两个还好,这么多帖子,他接受了一个,就没有理由拒绝其他的,可要是全都赴约了,他也没功夫念书了。

刘延宁索性都拒绝了。

但他也知道,他考前拒绝邀请,还算理由充分,考后要是还拒绝,未免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因此刘延宁打定主意遵师命,进考场前就叮嘱两个叔父把行李整理整理,等他考完回来,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无论如何也要回江州。

刘延宁也不是不想多休息几日,但是他怕等众人都反应过来,他们就走不了了。

太受欢迎了也不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江远辰叮嘱刘延宁的时候,刘青就在旁边听着,李氏自然也就知道儿子考完就会回家,并不会在省府待到揭榜,她便一直算着日子,在刘青忙着折腾香水的时候,提醒道:你哥大概这几日就要回来了。

这么快?刘青惊讶了一下,便算了算日子,很震惊的发现,哥哥好像今日就考完了?你近来忙着弄那个什么水,还记得你哥何时考完呢?李氏抿唇,摸了摸女儿的头,倒没有责怪她连哥哥这么重要的事都忽视了的意思,只是无心之言,李氏旋即又颇为担忧的道,这回就你二叔三叔跟着,你爷爷没去,也不知道路上顺利不顺利。

娘放心吧。

刘青安慰道,二叔近来可能干了,爷都不亲自进城送货了,都叫二叔去,核对账本也是二叔带着大林哥他们,从没出过问题。

现在二叔陪着哥哥,还有三叔在旁边帮忙,定不会有事的。

刘二叔虽然排行老二,但他上面的大哥早逝,他就担着长子的重任,在这个以长为尊的时代,纵然刘二叔是后面才履行长子责任的,这十几年跟着刘大爷历练,整个刘家除了刘大爷,也就他最可信了。

如果李氏连刘二叔都不放心,那就是刘大爷亲自出马,她也得继续操心。

听刘青这么说,李氏点头道:你说的是,你二叔为人可靠,他又以前陪着去过省府,这会定能顺顺当当的。

自然是顺顺当当的。

刘青肯定的点头,复又笑道,娘,我和曼桢已经把香水调出来了,连师傅见了都夸奖我们呢。

就是每样只调出一些,都给江大哥拿去了,或许要等几个月,江大哥那儿叫人都做出来,我给娘一个香型留一瓶。

你留着这个用就是了,娘都一把年纪,还要这个作甚?李氏说着,还有些疑惑,只是你说调好的都给江公子拿去了,江公子是要做什么?刘青便把江景行拿她的配方去投入生产的事说了,一边解释道:虽然曼桢说这个她不用,让我像之前的口红一样,都交给爷奶他们去弄,不过一直占她的便宜,我也觉得不好意思,正好江大哥这么提议,我就同意了。

你做的很对。

李氏不知道东西具体是怎么做出来的,但她自己闺女再聪明,江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小小年纪气度了得,未必就比她女儿差在哪里。

再说青青以前也没弄出这些东西来,现在带着江姑娘一起,才又做了这么多好东西,想必是两个姑娘一起的功劳,好处自然不能只叫自家占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江姑娘没在里头出多少力,单单是依着江先生和江公子对她这双儿女的恩情,女儿把功劳白白匀一份给江姑娘,那也是应该的,占便宜之事,那是忘恩负义之人才做得出的事。

李氏越想越觉得她女儿做得好,拉着刘青的手欣慰道:娘知道你懂事,平日里和江姑娘一道,有什么多让着她一些,她年纪比你小,江先生和江公子又是咱们家的恩人,别说江姑娘知书达理,她就是使脾气,你也先忍一忍。

她一个千金小姐,顶多在这儿待一两年,你哥哥说江先生家里不一般,这种人家讲究规矩,江姑娘在江州待不了多久。

刘青点头,心想她娘以前都没说这些话,那就不是怕她不懂事,而是怕她心里委屈?这么想着,刘青笑道:娘说的可不对,我虽然想让着曼桢,以报答师傅教导之恩,曼桢性子好,她还想事事让着我呢,昨儿江大哥说以后做了买卖赚了钱,我和曼桢平分,曼桢都不愿意要,说全都给我,是我说她不要我也不要,她才同意的。

娘知道。

李氏拉着刘青到自己身边坐下,摸着她的头轻笑,你们都是好孩子,所以才会相处得好。

刘青抿了抿唇,小声的道:娘还有一点说的不对,曼桢的贴身丫鬟玉水悄悄跟我说了,曼桢身子不好,他们家老夫人都不要求曼桢回家,只要她能养好身子,想在咱们这儿呆多久,就呆多久呢!李氏只是这么一听,并不上心,反而敲了敲她的额头:这事不许再说了,传出去对你江妹妹不好。

我知道。

刘青捂着头表态,我就悄悄跟娘说一句。

知道刘延宁考完了,母女俩都有些望眼欲穿起来,刘延宁是在第三天下午到的家。

刘延宁这一趟是被折腾到了,本来在考场上受了罪,没休息好,又匆匆回江州,这一路上奔波,休息的不好,吃的也不好,面色一片蜡黄,到了院子门口,刘二叔在拉着牛车,刘三叔不由分说的背着刘延宁下车敲门。

李氏听见动静,急忙过来,一开门,瞧见这架势,也吓了一跳:延宁怎么了?大嫂别慌。

刘二叔在后边赶车,一边忙着解释道,延宁没事,就是路上赶得急,受了些累,等我把牛绑好,去请个大夫来瞧一瞧便是了。

李氏这才稍稍放了心,一边引着刘三叔往儿子的屋子走,一边又时不时回头,心疼的看着儿子消瘦无力的脸色,道:还好青青提醒我,自从算着延宁考完,银耳汤便日日在灶上温着,我待会儿盛过来,他二叔和三叔也喝一碗,这路上奔波,也辛苦你们了。

我们就不用了,都给延宁喝吧,大嫂给我们煮碗面就行了。

刘三叔说着轻轻把侄子放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看着大侄子赶了一路,向来白净的他也显得灰头土脸的,想起这个侄子一向爱干净,又道,延宁先歇会儿,待会儿有了精神,三叔给你提一桶热水来。

刘延宁虽然觉得身上脏兮兮的,各种不痛快,但也不好意思叫长辈这么伺候自己,连忙摇头道:侄儿这样就行了,二叔三叔路上也累了,待会儿吃了东西,便去休息吧。

二叔三叔可不累。

刘二叔绑了牛,也抹了把脸进屋来看侄子,一边笑道,有时候服徭役,干的活可比这重多了。

刘二叔说着走近了,在床前看了看刘延宁,又道:延宁,你先躺着歇会儿,二叔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不用了二叔……刘延宁微微探起身,想要拒绝,李氏帮他把话接过去,是啊他二叔,延宁现在瞧着还好,脸色虽不好看,精神头却不错,想来也没有大问题,二叔和三叔先坐下来吃点喝点吧。

他们赶了两天的路,干粮不好吃,这天气又带不了熟食,干粮再难吃也只能硬塞填饱肚子,这会儿见李氏坚持,刘二叔和刘三叔也有些犹豫,兄弟俩对视一眼,才点头道:那就劳大嫂忙活了,我们吃完再去。

最主要是这会儿天色还早,夏日里,天黑得晚,至少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会黑下来,所以吃点东西,晚个一两刻钟出去,也找得到大夫。

李氏便去张罗着吃食,刘延宁这会儿身体虚弱,也没什么胃口,熬得浓稠的银耳红枣汤刚好能补身子,怕他喝不下,李氏还咬牙放了几块冰糖,确定汤甜丝丝的正可口,才端过去给儿子喝。

至于刘二叔和刘三叔,李氏和刘延宁怎么劝,他们都不肯喝银耳汤,坚持这金贵的东西,就得留给侄子补身子,李氏没办法,只能依他们的意思,麻利的烧柴开火,给他们煮面。

夏日里天气热,买的菜多了容易坏,再加上儿子不在家,女儿又常在师傅那儿吃了中饭晚饭才回来,李氏一个吃饭,经常煮点白菜叶子就对付了,家里没有多少菜,李氏就切了块腊肉放锅里一块煮,也算特意招待了两个小叔子。

刘二叔端着一碗面,大口大口喝得稀里哗啦想,没几口一海碗面就见底了,汤都被他喝得一滴不剩,刘二叔把碗一搁,抹了把嘴起身就道:大嫂,三弟,我去请大夫了。

刘三叔也喝完了,跟着起身道:我去给延宁烧点热水,这孩子爱干净,不擦一擦身子,恐怕睡不着。

兄弟俩正准备分工行动,刘二叔刚走出院子,远远瞧见一行人朝这边走,他侄女正冲他高兴的笑:二叔,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师傅居然说着了,还真是神机妙算。

刘二叔定睛一看,前方不仅有他侄女,还有两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脚步匆匆的迎过去:江公子,你们怎么也来了?江景行客气地打招呼道:见过刘二叔。

三叔说延宁回来了,叫我们送青青回来,顺便瞧瞧延宁如何了。

一路上赶得急,延宁受了些罪,我正要去请大夫来瞧瞧呢。

刘二叔说着,脸上还有些自责。

你们今日就到家,想必延宁考完的第二日就启程了?这般匆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江景行委婉的安慰了刘二叔,又笑道,不过三叔早猜到了,特意叫我带了陈大夫一道过来。

江景行说着,便将身后的陈大夫引了上来。

刘二叔有眼色的向江景行道了谢,只是对陈大夫还有些疑惑,刘青在旁边提醒道:二叔,陈大夫可厉害了,是年初跟师傅从京里来的,大家都喊他陈神医呢。

闻言,刘二叔立刻和陈大夫见礼,陈大夫也客气了两句,一行人不再耽搁,直接进了院子,直奔刘延宁屋子而去。

刘延宁只来得及擦了擦脸,便放下了方巾,由刘三叔扶着他起来,靠在床头,等着众人进屋。

第一百二十七章陈大夫是江家的大夫,江曼桢身子不好,常年缠绵病榻,据说平日里都有太医请脉,这回江远辰执意带女儿出来散心养病,侯老夫人拦不住,便只能让大夫随行。

(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堂堂安宁侯府,能选出陈大夫一人随行,可见其医术是连侯府都认可的。

陈大夫仔细替刘延宁把过脉,直言他并无大碍,这一回耗损的厉害,但胜在年轻底子好,养一养就养回来了,便只开了些温补的药,和食疗的方子,江景行结果方子瞧了几眼,道其中好些药材府上都有,等他回去就叫人送一些过来。

江景行和曹声扬过来,应该是也是想问问刘延宁乡试的一些事,刘青之前有听到过,好像曹声扬今年回京过年,来年就不再过来江州,好像是要准备回原籍考秀才了。

曹声扬既然有意要走科举路,自然很需要向刘延宁这个现成的前辈取经。

不过这事也不急,虽然刘延宁强打起精神接待他们,可他的病人,一脸的病容遮都遮不住,江景行和曹声扬不好拉着他问东问西,便只叮嘱了几句,叫他彻底养好身子再去见师傅,一行人便又告辞了。

刘青坐在床边,看着一向丰神俊朗的亲哥,忽然变成蔫了小白杨,难免有点心疼,哥哥也太心急了,为何不等几日,养好了身子再回来?师傅也没叫你一出了考场,就被抬着回家啊。

刘延宁失笑,摸了摸她的头:不是师傅的意思,是我自个儿想早点回来。

刘青看他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好奇地问:哥哥为什么不想在省府多住几日?之前听师傅叮嘱她哥的时候,刘青还以为师傅他老人家是怕她哥少年得志,容易被人带着学坏。

刘延宁作为去年的府试的案首,又是小三元,年纪轻轻,已是乡试的头号种子选手,意气风发,可想而知他这次去省府,会有多受同为读书人的欢迎。

上辈子刘青看,也有些印象,读书人喜欢附庸风雅,最爱往风月场所跑,哪个才子没有一两个身为青楼头牌的红颜知己,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风流倜傥。

像乡试这种科举考试,大家都是秀才,有功名在身,是个体面的人,考完乡试,甭管中不中,结交三五个好友是必须要做的,自然有活跃之人负责攒局子,看得上眼的下一遍请帖,去那些风月场所喝喝酒,聊聊天,敞开心扉畅谈,感情自然就处出来了。

刘青便以为她师傅这种过来人,担心她哥愣头青被人忽悠住了,或者被纸醉金迷的生活迷花了眼,索性叮嘱他早早的回来。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她哥也很不喜欢那种场合,还是说在省府发生了别的什么事?看着刘青眼睛闪亮,刘延宁就知道她的好奇心又起来了,不过他也不打算满足她,只是拍了拍她的头,出去帮我把门关上,哥哥要睡会儿。

刚好李氏也在外边喊:青青,别在屋里闹你哥了,让他歇会儿,你过来拿了银子,叫你二叔他们陪你去买些菜,该做晚饭了。

刘青也没多纠缠,闻言乖乖的起身,只是还留下了一句话:那就等哥哥歇好了,再跟我说说省府的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她妹妹单方面跟他愉快的做了决定,刘延宁也只是无奈又纵容的摇头:看来多日不在家,你又淘气了。

刘延宁又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三天才去拜见了师傅。

刘二叔和刘三叔则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见侄子起色好了许多,更放心不下家里,便急急忙忙回去了。

刘延宁拜见了师傅后,便回到以往的作息,兄妹俩都早出晚归的求学,区别只是刘延宁现在已经不去学堂了,而是一整日都在师傅跟前。

江景行和曹声扬也不大去学堂了,江景行庶务繁忙,曹声扬是要备考,他的学问扎实,区区一个秀才还不在话下,现在更需要的,是跟着过来人多了解一些科举流程。

刚好曹声扬祖籍的学政大人,与江远辰的朋友熟识,江远辰给朋友写了信,了解那位学政的喜好,便能够更好的指教曹声扬应付主考官。

投其所好也算是走捷径了吧,这些东西书院里教不了,曹声扬便多跟着江远辰学习。

不过江远辰到底兼了书院先生的责任,每日须得去讲课,他不在家的功夫,不是刘延宁和两个小伙伴讨论,就是他们三个教刘青和江曼桢。

为了避免给刘延宁造成心理负担,乡试还没有放榜,众人对于科举之事便绝口不提,刘延宁心理素质也不错,以往怎么念书,现在还怎么用功,好像刚从考场下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倒也有知道刘延宁提前返乡的同窗,毕竟都是江州人,小地方,有些动静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还有直接找到刘青他们家,邀请刘延宁出去聚会的,不过刘延宁每天早出晚归,他们又碍于江远辰的身份,不敢去江家邀请刘延宁,倒让刘延宁躲过了热情的同窗们。

许是乡试放榜比较迟,越是重要的考试,阅卷自然也要慎重,乡试又和府试院试不同,参加乡试都是秀才,已经是百里挑一,通过层层选**的人才,除非少数个别特别出众,或者是特别幸运才能考上秀才的,大部分秀才的水平应该比较相当,要分个三六九等出来,自然吃力些。

其实府试乡试,都没有具体的放榜日子,有时提前有时推迟,都说不准,他们江州离省府远,不好打探消息,只能日复一日的等通知。

最坑的是只有上榜了才有通知。

刘延宁坐得住,刘青看他和师傅们都淡定,也能勉强安个心,李氏却坐不住,算着刘延宁回家的日子,都将近十日了,还没有半点消息,就担心儿子是不是落榜了,又不好跟刘延宁说,怕刺激到他,李氏便趁着做饭,悄悄拉了刘青到旁边,小声道:青青,这数十日了,也没见乡试的消息,我怕除了结果咱们不知道。

不如你挑你哥不在的时候,找江先生问一问?或者去找那掌柜,他们东家就在省府,大概消息也灵通……找掌柜的可不好,若是他们知道消息,确定哥哥中举了,都不用咱们过问,早就来报喜了,这万一……落榜,咱们上门问,人家也不好意思说。

李氏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便道:那你可记得问一问江先生。

其实等了这么多日,刘青也有些急,闻言点头道:行,我明儿找机会问一问师傅。

李氏回头看了看外边,儿子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灶房的动静,心下松了口气,又想叹气:这要是落榜,你哥哥三年后还要遭一回罪,这会儿身子还没有完全养好呢,唉!李氏说儿子还没有养好身体,那是夸张了,不过刘延宁这阵子瘦下去的肉,确实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补回来的。

刘青见李氏只是担心,却并没有失望的情绪,心里也松了口气,她不是不看好哥哥,去年跟着去省府她也见识过了,秀才能考到最后一关的,大多数年纪都不小了,二三十岁的秀才都能说一句前途无量,她哥哥以弱冠之年成为案首才会这般轰动。

大家都是秀才,现在考举人,里面或许还有很多她哥的前辈,学识并不比她哥差多少,毕竟乡试要考那么多天,在考场里发生些意外,或者发挥不佳以至于落榜的,应该也大有人在。

总之一句话,考举人竞争太大了,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刘青并不敢说她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但是她哥哥还年轻,尽管这次落榜,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就是考到三十岁还没成为举人,也没关系,完全可以继续考下去。

这个时候,家里的人心态就很重要了,说得严重点,她们的态度也有可能影响到她哥的心态。

刘青现在见她娘心态不错,这才放心了,料想她娘到底比她年长,这些道理她应该清楚。

她哥嘴上不说,心里最在乎的也就是她们母女,只要她们不给他压力,信任他鼓励他,他应该就能保持平常心。

刘青答应了她娘,第二天找师傅打听情况,不过运气不好,她并没有找到她哥不在的时间,单独问师傅。

刚好她师傅去书院,她哥和曹声扬还在书房,刘青在院子里碰到从外边回来的江景行,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江大哥记得帮我问问师傅,我娘在家都快坐不住了。

江景行笑道:你就不关心香水的事?有江大哥张罗,香水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哥哥这么久还没有消息,委实叫人担心。

刘青的言外之意是,现在什么事都比不上她哥乡试的结果重要。

只是她说的比较委婉,又顺便奉承了江景行,江景行听了也舒坦,便没有计较,点头道:晚上我问问三叔,不过刘伯母也不必担心,省府到江州距离远,官差就那么多,却有那么多人家要走,都是不同县不同村,路上耽搁几日也正常。

刘青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反驳道:可之前府试院试,也不见他们耽搁?那时延宁是案首,自然第一个通报。

刘青这才恍然大悟,多谢江大哥指点,我回去就告诉娘,让她放宽心。

这个说法至少能安抚她娘几日了,再过几天没消息,应该也不必指望了。

我晚会儿也和三叔提一提,看能不能派人去打听一下。

刘青并没有客气,小秘密的道:那就多谢江大哥了。

江景行拍了拍她的头:不必客气,你去后边找曼桢吧,她现在一会儿不见你就要找。

刘青完成了她娘交代的任务,也放心的钻到后院忙自己的事了。

不过,江景行还没来得及找江远辰,报喜的官差已经来了,依然是骑着骏马,敲锣打鼓。

当然了,给举人报喜的阵仗,要比给秀才报喜的阵仗大多了,骏马上还绑着大红花,好像娶媳妇似的!这一回刘青就在县城,也感受到了满城皆知的热闹。

官差一进江州的地界,就敲锣打鼓的问江州松林镇落水村的刘举人在城内还是在老家。

他们之前去过落水村,老家的地址便不必再问人。

听到江州又出了个举人,城口等着进出城的百姓都沸腾了,虽然举人老爷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有同乡之谊,这位举人老爷再争气点,指不定就成了青天大老爷,他们江州人士也跟着长脸不是?守城的士兵虽然对江州有头脸的人物都熟悉,但是听见刘举人的名号,也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来是哪家,官差也见惯了,慢悠悠的道:就是先前的小三元,未及弱冠的刘延宁刘秀才,他这次非但中举,还是解元,连钦差大人都夸的少年英才。

江州城还真是人才辈出,指不定咱们府里要出个真正的三元了!官差一边恭维着江州城,脸上尤带着自豪的表情,刘解元这等人才,小小的江州困不住,就是整个洪州府也困不住。

未及弱冠的解元,百年来洪州府也才出这一个,等刘解元走出省府,再报名号,就不是江州,而是洪州府了。

是以,刘解元也是他们整个洪州府的希望和骄傲。

官差的一段话说出来,百姓们更是哗然了,守城士兵里的将领听见消息,立刻派了士兵给官差们带路:刘秀……不,刘解元并未回乡,他还在城内,也许这会儿还在江先生府中,两位大人先去刘家,我派人去江先生府上送个信。

刘延宁是江州的名人,虽然他回家后一直很低调,只两点一线,但他的动态也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守城将领立刻派人去江家,与此同时,江州出了个年轻解元的消息,也迅速在城内扩散,刘延宁还没有到家,他们已经打听到刘家的地址,过去瞧热闹了。

也有些是直接跟在报喜的官差后边过去的。

报喜的官差既然知道刘解元可能不在家,为了避免扑个空,便预留了足够的时间,骑着骏马慢悠悠的晃进了城,身后跟着一长串百姓,而且队伍越来越长,他们也不着急,悠悠然打马走过长街,几乎在整个主城刷足了存在感,才终于到了刘延宁他们的院子。

江府得到消息,虽然江远辰不在家,但也没有乱,管家井井有条的安排马车,送刘延宁兄妹先回家,江景行和曹声扬听见刘延宁成了解元,惊喜之余也难免想围观,便一起坐车走了,管家紧接着又派人去通知江远辰,心想爱徒成了解元,三爷应当也是惊喜的,叫他早点知道这个好消息也好。

李氏那边同样,官差还没到,她已经知道儿子中举了,倒不是守城将领安排的人,而是消息通达的金氏出去转了一圈,得到这个消息,赶紧过来给李氏报信。

侄媳妇赶紧准备起来,官老爷就快到了,后边还跟着许多人瞧热闹呢!猛然得到这个好消息,李氏也慌了手脚,一时愣道:准备什么?金氏被她问住了,她儿子连秀才都还没考上,自然不知道要如何准备,于是赶紧跳掉这个话题,延宁还没回来吗?李氏点头:他们兄妹都在江先生那儿。

这可不行,人家官老爷来报喜,延宁怎么能不在?刚好梅子她爹这会儿在家,我叫他跑一趟,去江先生那儿把延宁请回来。

金氏说着,转身就要回去找她丈夫。

这个关键时刻,李氏也没有过多客气,感激的把金氏送到门口:多亏了婶子惦记着,否则我一个人还不知道怎么办。

这般大的喜事,你一时慌了神很正常。

金氏刚安慰了李氏一句,就听见不远处的动静,金氏脸色微变,糟了,官老爷这么快到了?李氏也跟着紧张了一下,不过等她看到驾车之人,就放松了,笑道:驾车的是江先生府上的人,想来江先生也听到消息,送延宁回来了吧。

果然马车在院门口停下,车夫朝李氏抱手:刘太太大喜。

刘延宁现在是举人,社会地位不一样了,刘大爷已经有资格称一句老太爷,李氏自然是太太了。

不过李氏乍然听到别人这么称呼自己,也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车夫向李氏报喜的时候,车帘已经掀开,三个俊秀的少年陆续从车上下来,最后才是被亲哥牵着下车的刘青。

站在旁边的金氏见到三个风姿各异的少年,眼神也被晃了一下,不过今天的主角是刘延宁,她这个年纪稳得住,立刻上前朝刘延宁笑道:延宁啊,真是大喜,城里边都在说你中举了,还是解元呢!你娘惊喜的都不知道该做啥了,幸好江先生也知道了,送了你回来,不然等官老爷过来报喜,可要乱套。

刘延宁客气的向金氏道了谢,把众人迎进院子的时候,便朝金氏也拱了拱手:金奶奶是延宁的长辈,平日对延宁照顾有加,希望金奶奶不要见外,随我们一道进屋吧。

金氏闻言眉开眼笑,她早早的来刘家,就是为的这句话,官老爷马上就来报喜了,纵然不是为她儿子,也不妨碍她替儿子沾沾喜气,指不定下回官老爷报喜的就是他们家呢!只可惜儿子还在书院,不能亲自过来。

金氏高兴又带了些遗憾的跟着众人进了屋。

第一百二十八章 。

报喜的官差就两个,穿着百姓眼中气派的衣裳,各骑了一匹高大的骏马,也非常体面了,但是更让刘青他们回不过神的是官差身后的一大群百姓,几乎是蜂拥而至,险些把小小的院子都淹没了。

这些人虽然和刘青他们素不相识,但是也不见外,一个个涌进来都笑盈盈的祝贺刘举人大喜,笑得真心实意的样子,刘青他们也很快去掉了拘谨,招呼众人。

这么多人,自然不能全都迎进屋,只把官差和带路的士兵请进了屋子里面,刘延宁在院子里朝众人道了谢,才进屋作陪。

官差吃过茶,得了李氏准备的辛苦费,又叮嘱了刘延宁几句,叫他记得赶紧收拾东西,明日去省府赴知府大人主持的鹿鸣宴,说完正事,官差身上还有任务,便也没有过多逗留,起身离开了。

见着官差走了,看热闹的众人也满足了,抓了把新科举人家的瓜子儿,三三两两讨论着新举人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也各自回家了。

金氏也有眼色,虽然还想多在刘家沾点喜气,但她家住得近,往后什么时候来都成,方才官老爷的话她也听着了,延宁还得收拾东西去拜见知府大人,那可是头等大事,她不便在这儿过多逗留,免得耽搁人家说正事。

思及此,金氏也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辞了,只是借着恭喜刘延宁,抓着要送她出院子的刘延宁,好好的亲近了一回,金氏心满意足的回家等儿子了,心想一定要把这喜气传给儿子。

见金氏走了,李氏才拉着刘延宁,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个官老爷说的鹿鸣宴,是何时举行?你叔他们不在,这会儿天色也晚了,送信叫他们赶车过来,少不得也要明儿中午才到城里,赶得上送你去省府吗?刘延宁还没有作声,坐在旁边的江景行起身道:伯母不必担心,我回去叫官家安排车,明日早些出发送延宁去省府,下午便能到,定不会耽搁延宁赴宴的。

李氏想到刚刚送他们过来的马车,江先生家的马养的好,赶路要比牛车快上许多,只是李氏还有些迟疑,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延宁去了省府少不得待几日,万一耽误你们自个儿用车可怎么办?伯母尽管放宽心吧,家中还有几匹马,并不碍事。

江景行说着,又笑道,三叔这会儿想来还在书院,这个好消息,恐怕最好是延宁亲自去和三叔说。

江景行的意思是,消息传来,刘延宁还没有去拜见师傅,出发之前肯定要亲自见一见师傅,到时候怎么过去省府,定有他师傅安排。

江先生先前不在家?李氏一听见江景行把江先生搬出来,也不再多话了,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公爹和小叔子们都不在,现在能够做主的,自然是待延宁如子的江先生。

师长如父,这话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李氏开始催着儿子去拜见师傅,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快去拜见江先生吧,你去省府赴宴,江先生想必要叮嘱你一些事。

娘在家帮你把行李收拾好。

意气风发的刘延宁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考上举人的心情,就被眼下这么多事给难住了,跟他娘也顾不上客气,点头应道。

江景行和曹声扬也知道这会儿时间赶,也不再逗留,都站起了身准备告辞,只江景行还看向刘青:青青去不去?刘青还没回答,刘延宁便下意识的道:现在天色晚了,青青还是咱家陪娘吧。

李氏愣了一下,本来想点头的,见儿子拒绝了江公子的好意,她也就不再多说,刘青在她娘旁边乖巧的应道:我就不过去了,明儿再去,江大哥你们先回吧。

也好。

江景行只是随口一问,见好友这么大的好消息都没让他乱了套,依然这般盯着自己,心下也是好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率先踏脚出门了。

送他们来的车夫有眼色,在院子里听见说话声,就把马车牵过来了,几人一出了院子,便上了车,刘青和李氏站在院门口相送,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子里,刘青转身对她娘道:哥哥估计要在师傅那儿待好一会儿,我们先把门关上吧。

李氏点头,只是手上一顿,想起什么,赶紧探出头去,着急道:忘记和你哥说了,还没托人送信回去呢,这么大的事,你爷奶他们想必也等的上火。

刘青想了想,很赞同的道:也是,爷奶他们迟迟等不到消息,恐怕也会忍不住进城的。

到他们进城,你哥还在省府,这不是白跑一趟?李氏更着急了,门也不关,反而重新打开,不行,我去一趟隔壁你金奶奶家,拖你金爷爷帮忙找人送个信回去。

刘青跟在后边:娘,我陪你一起去。

李氏和刘青在找金氏帮忙,刘延宁几人也回了江府,他们刚到,管家便上前通报:刘公子,三爷在书房等您。

江景行拍了拍刘延宁,笑道:三叔应该有事要叮嘱你,先过去吧。

刘延宁心里还有些疑惑,想不通他师傅有什么话,一定要避开两个好友,单独同他说。

不过听见江景行的提醒,他也收起了心神,快步向书房走去。

江远辰在书房看书,面色平静,弟子考上举人,并且还是解元的好成绩,对他来说仿佛稀松平常,见刘延宁敲门进来,也只是抬头,淡淡的道:坐吧。

刘延宁倒是习惯了他师傅的高深莫测,拱手行了礼,便落座了。

今儿报喜的人了?解元,名次还不错。

刘延宁今天听多了恭喜,少年得志,多少有些意气风发,这会儿听着他师傅不咸不淡的语气,不知为何平白生出一丝羞愧,起身道:徒儿能有此成绩,都是仰仗于师傅日夜指点。

自从师傅从京城回来,这大半年刘延宁便嫌少去书院,只身上有举人功名的先生授课,江远辰才会叫他去听一听,平日里都是跟在江远辰身边,受他指点。

因此,刘延宁这番话也不算是恭维。

你若是块朽木,那为师再用心指教也徒劳无功。

拜师这么久,一向被严厉教导的刘延宁,难得从师傅嘴里听到对自己的肯定和夸奖,刘延宁内心难免有些激动,真诚的道:倘若不是师傅的教导,徒儿不可能考得这般顺利。

难为你还有这自知之明。

江远辰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问,你可知乡试人才济济,不乏从小便饱读诗书的才子,可为何主考官单单点你为解元?刘延宁不曾料想自己这个解元,得的竟然还有内情,内心沉了下来,拱手道:徒儿愚钝,请师傅赐教。

你第一回参加科举,便一路顺畅,竟摘得小三元的桂冠,料想是有些科举运的。

虽然相比那些名声在外的才子,你的根基尚浅,但科举也要一些运道,历来多少满腹经纶的文人墨客,偏偏就是名落孙山。

你如今尚且年轻,只要有运道,肯下功夫念书,再过数年未必没有所成。

若能再出一场佳话,这个解元给了你便值得。

刘延宁这才明白了他师傅的意思,心里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他这个举人的确名副其实,他师傅也肯定的,难过的是得了这个解元的头衔,并不是因为他文采好秒杀所有考生,而是主考官看好他的前程,特意嘉奖于他。

江远辰说着,转身看向刘延宁,道:为师说这番话,并非泼你冷水。

你年纪尚轻,经历尚短,便得此才名,此番赴鹿鸣宴,想必是众星捧月,风流得意。

但你要知晓,整个洪州府,你尚且不敢称第一人,往后进京考会试,更是人才济济,要想有所成,务必忌骄忌躁,脚踏实地。

刘延宁当然知道,向来是锦上添花多,当头棒喝少,他师傅难得淳淳教诲,若非看重,又何必如此,刘延宁深深福身下去: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江远辰伸手服了刘延宁一把,你我师徒之间,不必如此。

刘延宁顺从的直起身,江远辰又道:为师刚才所说,只是其一,其二是关于你入京备考会试一事。

请师傅赐教。

刘延宁肃容道。

为师问你,明年开春的会试,你可有必中的把握,获进士出身?刘延宁没想到他师傅这么问,愣了一下,诚实的回答:弟子不敢倨傲,并无把握。

刘延宁心里苦笑,他虽然初出茅庐,却不也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进士出身,全天下读书人的目标,别说他没有必中的把握,若是能得个同进士出身,都该感谢祖宗保佑了。

丝毫把握都没有?刘延宁摇头:没有,弟子连同进士出身都未有把握。

同进士。

江远辰摇了摇头。

刘延宁便问道:师傅的意思,是没有必中的把握之前,先不必上京赶考吗?江远辰也不爱卖关子,见弟子直接问,也直接回道:为师虽然有些打算,却还是要问过你的意思。

说着,江远辰重新坐回了椅子里,淡淡的道:同进士出身,到底差了一层,宁愿晚个几年,成了进士,前程便能定下。

再来你现在年轻,弱冠还差几年,便是侥幸中了,这幅年岁又如何服众,如何得以历练?《左传》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你若能一次皆中,便再好不过。

奈何科举没有侥幸,准备不当,名落孙山便是注定,若是连累你往后的发挥,便得不偿失了。

对于师傅这番话,刘延宁听得很认真,内心也不是不赞同,他这个年纪,就算侥幸中了进士,又有哪个上官放心交代他办事?当然了,这只是为师之见,你若执意想进京,为师也不阻拦,京中自有人帮你打点好一切……刘延宁听到这里,顿时一惊,脱口而出:师傅的意思是,来年不准备回京?江远辰点头,对弟子的洞察力还是有些满意的。

为何?现在也不是不能告知于你。

江远辰缓缓道,你只知为师从京中来,却不知为师出自安宁侯府,上有两个兄长顶门立户,只管吃喝玩乐。

为师有一长姐,承蒙圣恩入选进宫,为皇上开枝散叶,被世人尊为‘江淑妃’。

如今娘娘膝下五皇子年岁已长,为师年前回京,得知皇上和太后娘娘为五皇子选了承恩公的千金为正妃,只等择日完婚。

五皇子这门婚事已是显赫,又有传闻皇上有意加封娘娘为贵妃,侯府历来低调,在六皇子成婚之前,京城是最好先别回了。

刘延宁先前对师傅的家世便有些猜测,如今他师傅这番话,不过是证实了刘延宁的推测。

然而刘延宁在听见五皇子和承恩公千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承恩公,能得这个爵位的,历来只有太后的母家和皇后的母家,五皇子的正妃是承恩公千金,算年岁应该只有皇后母族对得上,因为皇后娘娘的父亲逝世后,爵位是由娘娘的兄长继承。

未来的五皇子妃,也就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这桩婚事,是不是说明皇后和五皇子结盟了?皇后娘娘虽然膝下没有子嗣,但她到底是国母,受世人供奉,文武百官尊敬,她看好的皇子,即便不能与嫡出相提并论,但至少也比其他皇子的地位要隐隐高一些。

明明说的是五皇子的婚事,师傅偏又要提到六皇子,可见五皇子多了这么一个助力,六皇子一系也是不消停的。

也就是说,这两年京城不安稳,师傅也不得不避开风头。

怪不得师傅他们从京中回来,好友就开始打理着族中庶务,恐怕这几年,景行也无法下场考科举了。

景行尚且如此,他作为师傅的弟子,又岂能置身事外?刘延宁心中已有答案,起身道:弟子全听师傅安排。

江远辰点头:此番从省府回来,拜过家中长辈和祖宗,便不必理这些俗事,只管安心念书,再过四年,你也才二十二,正好下场。

是。

江远辰瞧了瞧天色,道:行了,吃过晚饭回去吧,你家中想必也有话叮嘱。

明儿我让人送你去洪州府,以往都是你家中长辈护送,这一次消息匆忙,他们恐怕没这么快,叫景行和声扬一道去,他们也该见识见识了。

是。

刘延宁这回应的声音亮了一些,以往每次赶考,都是爷爷和叔父们陪送,他们忙前忙后的伺候自己,刘延宁心中多少有些负罪感,师傅府中的下人到底不一样,再有好友同行,路上也多了些乐趣,刘延宁心中也多了些轻松。

惦记着家中母亲和妹妹,刘延宁在江府吃过饭,便匆匆回去了,其实若不是师傅亲自开口,他都不打算在这边吃饭。

回到家中,刘青和李氏已经帮刘延宁把行李收拾好了,首先就是文房四宝,他爱看的书,然后才是衣裳,快入秋了,这天气也不知道哪天就转凉,李氏给刘延宁缝了两套新的秋裳,都给刘延宁装上了,这个季节的衣裳也带了两套,包袱装的鼓鼓的,等刘延宁一回家,李氏又把手头仅有的几十两银子都交给了儿子:张家良善,得知你要考乡试,早早送了这半年赚的钱过来。

你爷奶惦记着你,独独留了五十俩在娘这儿,你都拿着备用。

刘延宁见状吓了一跳,实在没办法接受他娘财大气粗的模样,连连摇头:娘,不必这个,我手头还有些银子,上回二叔三叔回去,在省府没花完的十几俩,全都给了我。

那点银子哪里够?此次去省府不同寻常,那么多举人老爷,大家都要花钱,咱们家现在手头松,你也别委屈了自己。

李氏不由分说把银子塞到儿子手里,再说这回是江先生安排的人送你,车马都要安顿,总不能叫江先生出了力,又要出银子贴补你。

刘延宁还是不肯要:儿子身上有几十两,够用的,娘留着家里用吧。

家里有钱。

李氏指了指刘青,你妹妹去年得了一个银元宝,这回分钱又得了两个银元宝,你爷奶全让你妹妹自个儿收着了。

守着个金娃娃,你还担心家里没有钱花?刘青闻言,自然是笑眯眯的点头,帮她娘一起劝大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翌日一大早,江府的人便过来刘家接人了。

刘延宁早有准备,李氏天没亮就起来给他准备早饭,以及预备在路上要吃的一顿饭。

如今快要入秋,天气已经没有他们上回去省府热了,再说车马跑得快,原本两日的路程,他们早上坐马车去,下午便能到省府,李氏担心路上奔波,没时间停下来用午饭,再加上又算不着时辰,谁知道用午饭时在的是闹市还是荒山野岭?反正这东西备下了,只几个时辰也不会坏。

李氏昨儿晚上已经听刘延宁说,江先生这回打算让江公子和曹公子陪他去省府,也好帮他掌掌眼。

李氏一时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江先生这般看重儿子,竟让江公子和曹公子那等金贵的少爷陪儿子去省府。

江公子什么身份她尚且不知,可曹公子是县主娘娘的侄子,整个江州有些见识的人都清楚的,这可是真正的贵人呐!江先生一言不合就让江公子和曹公子替儿子跑腿,不是看重是什么?不过让李氏惊的,也在这两位贵公子身上,他们身份太贵重了,李氏又担心这外边或者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子到时候没办法向江先生交代,江先生让两位公子陪同是好事,只恐怕到了省府,又要累得延宁再费心照看他们。

李氏这百转千回的心思,正应验了一句话,儿行千里母担忧。

直到江府的车马过来,李氏瞧见江先生那里彻底安排妥当,家丁护卫长随一队人马跟着,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刘家院子小,车马和家丁们都在外边候着,江景行和曹声扬先进了院子,李氏热情的抓了他们一起用早膳:早饭备好了你们的,昨晚听说你们随延宁一道去省府,可真把吓一跳,没成想这点事,还要辛苦你们了。

江景行笑道:伯母见外了,也就跑一趟,辛苦算不上,三叔是叫我们趁着这个机会,随延宁出去见识见识。

李氏心想进城来的贵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偏江公子说话好听,并不把他的话当真,只拉了他们继续一通感激,江景行耐心陪着李氏寒暄两句,扫了眼院子里,没瞧见刘青,才略微好奇地问:青青不在家?没有呢。

提到刘青,李氏有点不好意思,佯装恼道,这丫头越发懒了,方才叫了她起床,你们都快出发了,还不出来送行。

我再去叫叫,两位公子先随延宁进屋用饭吧。

江景行如今和刘青相熟,对她的性子摸的七八清,一听李氏这番遮掩的话,便知道小姑娘惫懒,还没有起床呢,赶紧叫住了正准备回屋喊女儿的李氏,宽慰道:青青跟着三叔学习,三叔性子又严厉,也是辛苦的,这会儿天方亮,还早着呢,伯母就让她好好歇会儿吧。

你和延宁说的竟一模一样。

李氏一听江景行这话,又是惊奇又是感慨,笑道,我知道你们拿话哄我,心疼那丫头罢了,念几本书,能累到哪里去?你们比她学业更重,也没见这么偷懒的。

李氏说这话,也是表示妥协了。

实际上刘延宁疼妹妹,她也疼女儿,女儿音着她不被公婆待见的缘故,从小也跟着受了罪,现在年岁见涨,在家也享不了几年福了,李氏心里头也是不忍对她苛责。

江景行和刘延宁闻言,倒是无声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江景行是笑他们有默契,刘延宁是觉得江景行对妹妹,应该和自己对妹妹的心情一样,不过是怜爱罢了,心下便觉得轻松。

要赶路其实有多种不便,为了避免少出恭,也不敢怎么喝水,李氏准备的是顶饱的面食,也算中规中矩,奈何三人都不太感兴趣,只匆匆吃了点垫肚子,便启程出发了。

李氏目送着车马消失在视线中,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关上院门。

小院子便重新陷入了安静。

虽然天色还早,李氏起来忙活了一阵,这会儿也不会再回房睡回笼觉了。

说起来,在城里的日子,还真真是养尊处优,早些年他们在家里,忙农活的时候天没亮就得起床下地,就是农闲的时候,也没有谁睡到天大亮的,总要趁着不用下地的日子,把家里堆积的事都干好,女人打扫卫生,缝缝补补,男人也要趁机修补农具和家具,一年到头也歇不了两天。

李氏老实本分惯了,自来不会偷懒耍滑,这两年带着女儿来县里照顾儿子,享尽了清福,心里又觉得对不住家中吃苦受累的公公婆婆,总要干点活才觉得安心,所以她忙里忙外,把小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刘青鼓捣什么都能搭把手,现在刘青有了小伙伴,弄什么都在江府后院,用不到她了,李氏又接了针线活回来做,虽然赚不到几个钱,也叫公婆和妯娌知道,她在城里也是念着家里的。

关了门回到院中,李氏瞧了瞧天色,估摸着她女儿恐怕还要过半时辰才会起来,这会儿准备她的早饭是太早了,便又回堂屋去拿针线篓,思忖不如坐会儿针线活,等女儿起来再准备不迟,反正东西已经配齐了,只要下锅。

刘青一觉睡到自然醒,她生物钟健康,睡眠质量也好,清晨的动静并没有吵醒她,只是睡梦中听到了些许纷杂罢了。

看到女儿终于起床了,李氏才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嗔道:你还知道起来?你哥哥出门都不送一送。

刘青十分坦然,哥哥都说了,他这次去省府是好事,一路顺畅的很,没什么好担心的,就不用讲究这些了,只等他过几日回来呢!李氏见她这般振振有词,更是白了她一眼:你倒是照的好借口,可知江公子和曹公子他们过来,好生笑话了你一顿?刘青心想江景行和曹声扬才没这么无聊,但也不想让她娘抓着这个不放,立刻眼睛一转,好奇地问:娘,你说高爷爷找好了送信的人了吗,爷奶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收到这个好消息?李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想了想,摇头道:我们昨儿傍晚才去托的你高爷爷,恐怕最快也要到中午下午了。

真不知道爷奶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会高兴成什么样。

刘青说着,想到以前学过一篇课文叫《范进中举》,不由乐了,爷奶如今上了年岁,可别高兴的厥过去才好。

李氏虽然也期待这这一日,儿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又是解元,恐怕放眼整个州府,也难再找出这么优秀的儿郎了吧?自己养了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也对得起孩子们那短命的爹,对得起刘家的祖先了。

不过听到女儿打趣的话,李氏还是拍了拍她的手,嗔道:那可是你爷奶,不许这般没大没小。

快去洗漱吧,娘给你做饭。

刘青见她娘已经彻底不计较她睡懒觉的事了,乐得乖巧:好。

李氏推测的不太准,事实上还没到中午,村里有人去镇上赶集,听了几耳朵流言,便迫不及待回来找刘家人八卦了。

赶集的日子,刘家人还是固定去集上卖茶叶蛋的,不过由刘大爷这对老夫妻亲自把关,变成了让小儿媳妇安氏带着两个大的侄子去镇上,毕竟现在茶叶蛋只是个添头,山上和家里的胰子才是重中之重。

这两日刚闲了些,刘大爷照例带了几个儿子上山检查宝贝疙瘩山茶树,蒋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在家做胰子,这是村人去山上捡了成熟早的茶籽卖给他们榨的山茶油,只有十来斤,大部分还没有成熟,真正忙碌的还在后面几日。

材料不多,有蒋氏和王氏林氏便尽够了。

实际上蒋氏也没沾手,她在家不过是盯着两个儿媳妇干活,怕她们偷懒坏了弄好东西罢了。

一面盯着灶房,蒋氏一面时不时瞧着院子外边,不乏担心的道:老二他们回来也有十多日了,怎么还没有延宁消息呢?整个刘家,包括王氏在内都是希望刘延宁中举的,王氏眼皮子浅归浅,但她也不是傻子,要是不指着侄子出息,她还累死累活供他上学做什么?因此听见蒋氏的话,妯娌两个也是着急的,悄悄对视了一眼,正想着怎么劝婆婆去找公公商量,是不是让她们的男人进城去探探消息。

总是在家里干着急也不是法子。

只是她们还没想好怎么劝,外边就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延宁他奶在家吗,我在镇上听到人家说乡试有结果了!诶,我在家!蒋氏闻言眼睛就亮了,扯着嗓子回应着,一边匆匆往院外跑。

王氏和林氏也激动着,两人都很有默契的站起身,我们把灶房的门闩上,出去听一听吧,说不定有延宁的好消息呢。

林氏很赞同二嫂的建议,见王氏说完就迫不及待的跟着出去了,也没在意,难掩激动的把门关上跟着出去院子,婆婆她们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正在听刚从镇上回来的周大家的说话。

周大家的急得回来分享这个好消息,连家都没进,一回村就直奔刘家院子,她心里得意,还没进院子,就迫不及待扯着嗓子喊蒋氏,于是便被经过的村民们也围住了。

因为没有停歇,周大家的这会儿说话还喘着粗气,不过大家都没有在些细节,反而平气凝神的等着她解释来龙去脉。

早过几日就该天凉了,我去镇上给老大扯布,打算给他做身新衣裳……落水村民这两年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往年是还不差,大家都能吃饱饭,没听见村里哪个人被饿死的,但是日子好不好,就难说了。

这两年刘家发起来,他们也跟着沾光,自家养鸡卖鸡蛋,每个月都能赚几十上百个铜板,也不用什么本钱,就费些力罢了,可比农闲时节去给人家卖力气干活强多了!后来刘家又收山茶籽,给的价格公道不说,自己山上的不够捡,还叫他们去找亲朋好友收购,赚个辛苦费,也有几十百文钱了。

尤其是去年刘家买山种树后,他们的活就没缺过,每天去忙一天,能得四十五个铜板不说,刘家还给他们包两顿饭,有鱼有肉的招待,一年半载下来,他们干了活,家里存了钱,腰板反而更粗了。

现在落水村家家户户都吃得饱,手头还有不少余钱,周大家的趁闲下来给儿子扯块布做新衣裳,便不是值得村民关注的事,大家纷纷催着她少说这些废话,赶紧切入正题。

周大家的也不恼,继续顺着自己思路的说:……我去了布庄,见那布庄的掌柜在同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青衫长袍,手里还拿了本书,看起来倒像是个读书人,我听见他们说乡试放榜什么的,就起了好奇,站在旁边继续听……蒋氏心里着急,受不住周大家的这慢慢悠悠,赶紧抓了她的手问:周大家的,那人是说我们家延宁中举了吗?那我倒没有听见延宁的名字。

周大家的这话让众人一阵失望,下一秒,大家又被她的转折吸引过去了,不过,我听见那读书人跟掌柜的说,昨儿有省府来的官老爷,骑着骏马来咱们江州给新的举人老爷报喜!他还说官老爷进城的时候,他也在城门口,分明听见官老爷同守城将领打招呼,咱们江州中举的是个年轻后生,姓刘,大家以前都喊他刘秀才,对了,那读书人还说这年轻的举人是什么什么元,我听不太懂……是解元罢?卖完茶叶蛋,赶着牛车回来的刘延根听见周大家的大嗓门,便插了一句嘴,我听大哥他们说过,好像说乡试的头一名,不叫举人叫解元……那就肯定是延宁了!周大家的一拍大腿,脸色通红的道,原本听那人说年轻的举人,又姓刘,我就猜是延宁,延宁还是秀才里的头一名呢,整个江州,哪里找得出第二个头一名?是延宁没跑了!这么说延宁中举了?村民们闻言也哗然,咱们落水村出了个举人老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落水村大多都是刘姓,和刘家同宗同族,族里出了个有出息的,整个族人也跟着沾光,是以在场村民也跟着高兴激动起来了。

村民还只是激动,刘家人就是惊喜的不知所措了,盼了这么久,刘延宁真的有这出息,他们反而陷入激动回不过神。

这两年刘家发迹,村长帮着张罗,忙前忙后,得的好处就不说,费心安排活给村民干,帮着刘家监督,也是两头讨好,村长干了活,在村里名望自然就高了起来,村长媳妇跟着受尊敬,也被捧出了些责任心,平日里妇人有些口角矛盾,自家男人不适合出面,都是由着她去调和,也得了些好名声。

此时见刘家人惊喜的不知所措,连蒋氏都不能例外,村长媳妇便帮着张罗,叮嘱刚赶车回来的刘延林和刘延根兄弟:这可是大喜事,大林,大根儿,去把你们爷和爹叫回来,刘大叔他们想来还不知道这件喜事呢!被村长媳妇一提醒,蒋氏才回过神来,赶紧附和道:你们婶子说得对,快去山上把人都喊回来。

这么大的事,没个当家作主的可不行!刘延林两兄弟也激动,小伙子身体好跑得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在山上见了刘大爷,不由分说就扯着他们往家里走。

刘大爷他们还是在路上了解到情况的,一时间也是喜不自胜。

等刘家男人们下山,整个村子都知道这件大喜事,几乎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向刘大爷他们祝贺,又问刘延宁什么时候回来办喜酒,他们还等着凑份子钱。

刘大爷勉强能稳得住,摆手道:这只是听人说,还没影儿呢,我打算回去就套了车找延宁证实。

一家之主的决定,刘家人全部赞成,闻讯赶过来的村长也点头道:进城见了延宁,就叫他抽空回来一趟吧,不说办酒席,这么大的事,是要开祠堂祭奠祖宗的,也好让祖宗知道,咱们族里也有争气的子孙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光宗耀祖绝对是最大的荣耀,刘大爷这会儿也维持不住淡定,激动的道:我这就叫他们去套车进城。

刘延林在旁边提醒道:爷,我们刚干了车回来,不用套。

村长媳妇拉着蒋氏她们恭喜了一阵,听到刘大爷和村长的对话,转过头来提醒他们:瞧着这都快中午了,叔还是吃些东西再出发吧。

蒋氏得了提醒,赶紧起身道:我这就去叫她们准备午饭,你们也在家里吃吧,不用见外!不用自己男人提醒,村长媳妇已经有眼色了,笑眯眯的应道:那我们今天就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正好隔壁大牛他娘去镇上,托她买了斤肉,我这就提过来跟叔一块儿吃。

村长媳妇风风火火,说完就回家拿肉去了,本来想叫住她的蒋氏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能对村长笑道:你媳妇也真是……应该的。

村长摆手,跟他媳妇一样不见外,都是自家人,婶可别和我们客气。

到底是受人尊敬的村长夫妻,这会儿这般捧着他们家,蒋氏心里也受用,叫了几个儿媳妇做饭去了。

这顿饭还没有做好,高林托来送信的人也到了,热情的村民一听见来了个陌生人找刘举人家,就直接带着来刘家了,在院子里扬声道:刘叔,来了个住镇上的找刘举人的爷爷,是不是你们家亲戚?刘家人听到这话,干活的不干活的,全都停了下来,出去见客人了。

是刘举人家吗?我是镇上的屠户,小儿子在县里做工,今儿回来受高林高账房所托,说是刘举人请他给家里带句话,昨日乡试放榜,你们家刘举人受邀去省府了,听说是知府老爷要见新举人,应该要过几日才回,叫你们不必担心。

屠户儿子把高林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回来,屠户又原封不动的转告给刘家。

这屠户也有意思,明明是来送信,手上还拎了一块大肉,看着有两斤多,说是给刘举人贺喜用的。

刘大爷不肯收,但是对方态度坚决,又一副五大三粗的样,也不敢太拂了他的面子,最后还是收了,又热情的留屠户下来吃饭。

之前刘大爷要亲自进城,不过是担心外边听来的消息不准确,没得空欢喜一场,现在孙子都托人送口信回来,人又去了省府拜见知府大人,自然不用再进城了,刘大爷便叮嘱蒋氏再多加几个菜,丰盛点招待客人,顺便又让二儿子和村长一起,去把几个族老请来家里吃饭。

第一百三十章得了这么个大好消息,刘家人现在什么赚钱都延后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整理家里,迎接举人老爷的归来。

只是刘延宁还没有回家,刘家如何热闹,刘青和李氏暂且不知。

不过李氏与刘家人倒是默契,她现在最重要的事,也是准备回家的东西了。

李氏这几日也没有闲着,难得和金氏她们出了门逛街,刘延宁去省府,到底没把所有钱拿走,他和刘大爷是一个态度,妹妹的钱就是妹妹一个人的,就算妹妹愿意贴补家用也不行,他们又不是穷的揭开锅了。

为了让李氏放心,刘延宁只从她这里拿了二十两,又给她看了自己的荷包,刚好凑足了五十两,李氏这才同意了。

现在回过神来,李氏这才知道手里捏着钱的好处,儿子成了举人老爷,也要裁新衣换派头了,不说别的,衣锦还乡之时,总要有个举人老爷的样子,让家里人和村民们都见识见识。

刘延宁现在成了举人,地位真的是天差地别了,因为刘青从江府回家,竟然看到她娘给她哥买了锦缎裁新衣裳!她娘以前可是拿着蒋氏他们给的银子,每一个铜板都花的精打细算,就怕公婆问起来不好交代,现在都这么有底气了,刘青简直福气。

不过她娘的底气也就放在刘延宁身上,也没给自己和刘青也添一件,见她瞧着锦缎出神,李氏还以为她也想要,赶紧安慰道:青青,不是娘不给你买新衣裳,只是这缎子太金贵,你穿出去容易扎眼,本来你爷奶为了你,为了家中安宁,就把已经开始给你分钱的事瞒了下来,咱们可不能让你爷奶白费了心思。

刘青本来就没有这个心思,她娘也尽最大可能的对她好,自己舍不得买衣裳,几件旧衣裳现在还在打补丁,却每个季度都会给刘青添一两套新衣裳,不但款式时兴,连料子都是用的细棉布。

现在整个刘家能穿细棉布衣裳的,也就刘青兄妹了,连刘大爷都依然穿着粗布衣裳,赚了钱也没想过自己添什么东西。

对刘青来说,棉布和锦缎都一样,她的衣裳都是她娘花了心思缝制的,款式颜色都是她喜欢的,细棉布上身也舒服,自然就没什么向往锦衣玉食的心思,等真到了能享受得起的那一天,不用她说,她娘也不会委屈了她。

刘青反过来安慰李氏,哄着她去给自己也扯布做衣裳了,刘青的理由很充分,哥哥都是举人了,您现在是举人的娘,外头都喊您一声太太,娘就算是不买个丫鬟回来伺候着,至少也要给自己做两身衣裳,添点首饰,不然等咱们回去见客,哥哥穿得光鲜亮丽,娘这个太太还在穿着打补丁的旧衣裳,不是叫人笑话咱们家打肿脸只给哥哥充门面吗?听着女儿的话,李氏不是不心动,给儿子买的缎子。

其实也就花了十五两,锻庄在花胰子铺的隔壁,那掌柜认得她,远远的见她过去就打招呼,知道她是为了给儿子买料子,掌柜又给她介绍锻庄的掌柜娘子,然后结账的时候,掌柜娘子一下就给她减了一半,说是成本价卖给她。

要不然她也没这个豪气,一口气给儿子做两身绸衣。

儿子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三十两,现在还是十五两,她随便买块料子给自己裁衣裳,一两银子都花不到,倒不是舍不得这个钱,只是她守寡之人,没有公婆发话,哪里好意思给自己裁衣裳?李氏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大好。

刘青听她的意思,立刻笑道:这还不简单?娘扯布的时候多扯两块,也给爷奶各做一身新衣裳,等哥哥回家,爷奶也该待客了,穿新衣裳也是应该的。

照你这个意思,那家里合该一人一身新才对。

李氏无奈的笑了。

刘青还真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便点头道:不说别人,叔父们还真应该要的,爹去世得早,叔父们把哥哥当儿子供到现在,如今哥哥成了举人,既然要孝敬娘和爷奶,叔父们也该有一份才对。

李氏听她这么说,倒也考虑了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没问过你爷奶的意思,到时候会不会怪咱们乱花钱?刘青心想她娘还是太老实了,这一言一行都听公婆行事的性子,幸好有个会念书的儿子,不然公婆逼她去死,恐怕她也不敢不听。

叹了口气,刘青打起精神劝她娘:怎么是乱花钱?分明是哥哥对长辈的孝敬,这钱可是哥哥在省府省吃俭用留下来的。

李氏一想,也是这个理,公婆留下的五十两,本来就是给儿子用的,现在延宁只拿了其中二十两,剩下的她都给儿子扯了衣裳,再不给公婆和小叔子他们准备,好像确实说不过去。

想通后,李氏便点头,又问刘青:就不用给你二婶她们准备吗?她们见天儿说把延宁当亲儿子,这些年供延宁念书,她们也是出了力的……李氏是这么问,刘青却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不愿意,刘青也知道,她娘倒不是小气,只是自从跟二婶撕破脸,她娘心里一直就膈应着,那么个和善的人,现在每回回家,对王氏依然是不假颜色,说到底还是在为她抱不平。

至于三婶和四婶,虽然没大矛盾,但是妯娌之间,摩擦也少不了,她娘不甘心也正常。

刘青想了想,笑道:娘,婶婶们都是明理的,给她们准备了,就不够给兄弟们准备,我想婶婶们也更希望哥哥惦记着兄弟。

你说的也是。

李氏眉开眼笑,这下是一丝理都挑不出来了,我明儿再拉上你金奶奶,再去挑一次。

刘青又叮嘱道:爷奶的娘做是孝心,其他的料子还是直接带回去,您也不知道叔父们的尺寸。

娘知道。

李氏拍着刘青的手,娘也给你做一身,咱们一起穿新衣裳。

本来公婆就偏着青青,现在家里人人都有,青青跟着再裁一身新衣裳,公婆也不会有意见。

到底这钱是延宁省下的,缺谁也不能缺他亲妹子的。

刘青说服了她娘做新衣裳,至于买首饰,她把嘴巴说破了皮也说服不了她娘,一来是买这些东西,钱花得差不多了,总要留个几两备用,再来延宁也说了,青青的钱是她一个人的,万不能叫她一个小姑娘拿钱养家。

也许是兄妹心有灵犀,刘青没说服到她娘,四日后回来的刘延宁,却已经准备了给李氏和蒋氏的礼物,婆媳俩一人一根包金的钗子,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金,也把刘延宁省吃俭用剩下来的钱花的没多少了。

到刘青这儿,便只得了一对银的耳坠,细如毫发的耳坠,做的是兰花造型,看重量应该不花什么钱,胜在做工精巧。

刘青还好,她也见过些好东西,得了耳坠便新鲜的要她娘帮她戴起来,李氏却一时激动不已,想来金子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意义不一样,李氏乍然看见钗子的时候,眼睛里似乎还有泪光闪过,立刻珍重的装起来,和新裁的衣裳放在一起,以李氏的谨慎恭顺,公婆还没有穿戴上,她是不会先穿新衣裳的。

刘延宁回家的当天,就托人给刘家送了信,因为他是下午回来的,金氏刚好有个远房亲戚回老家,离落水村并不远,托这人送信,刘家人当天晚上就知道孙子已经从省府回来了,喜不自胜,第二日一早,刘二叔和刘延林父子便套了车进城来接人了。

刘青他们都知道,家里人就算一大早出发,也要晌午才能入城,至少要吃过午饭才会回去,所以上午他们照旧去了江府,江远辰是有事叮嘱刘延宁,刘延宁也要邀请师傅参加谢师宴,虽然具体日子没定,但是拜了师傅,这一宴是必须的,先亲自邀请,等回家和长辈商量了日子,再托人送请帖来,才显得比较有诚意。

刘延宁现在都能预见到,他一回家估计就忙得不可开交,恐怕也没功夫再回来请师傅们。

江远辰自然也知道,商量完正事,就带刘延宁去书院了,既然是谢师宴,就不能只请他一人,书院的先生们,尤其是山长,都对刘延宁有教导之恩,山长那里他怎么也要亲自走一遭。

刘青过来不是要上课,而是和小伙伴道别,自从年初江曼桢跟着父亲来江州,她们就朝夕相处,几乎没分开过,刘青这次回落水村,估计要待个十天半个半月,自然得跟小伙伴好好道别。

刘延宁那边该见的见了,谢恩的谢了,才和刘青一起回了家,刘二叔和刘延林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们了,见他们回来,父子俩激动的站起身,沉默对视了几眼。

刘二叔和刘延林看的自然是刘延宁,距离知道刘延宁中举的消息,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只是没见到他本人,全家人都还沉浸在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当中,刘二叔现在看着越发丰神俊朗的侄子,才彻底安了心,一时激动,脱口而出道:延宁,你娘不是给你裁了绸子做衣裳了吗,怎么没穿?刘延宁和刘青都没想到刘二叔开口居然说的是这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但也知道刘二叔是激动,刘青笑眯眯的道:哥哥说要跟爷奶和叔叔们一起穿呢。

刘二叔顿时搓手,有点激动又有些局促:还有我们的?娘买的料子,回去要劳烦婶子们缝制了。

刘延宁说着,又看了眼旁边的堂弟刘延林,比划了一下,笑道,大林也长高了,都结实了,幸好娘只是买了料子,没有给你裁,不然都要穿不下了。

刘二叔连忙问:置办了这么多东西,延宁前几日去省府怎么过的?爹给大嫂留了五十两银子备用,他是知道的,那天得知延宁没等他们进城,就急着去省府拜见知府大人了,他们兄弟还跟爹庆幸的说,幸好他们回家的时候,把在省府没用完的十多两银子,都留给了延宁,这回他去省府应酬,应该也不至于受委屈,这才勉强放心。

现在看着,侄子竟然也没花几个钱,全省下来给他们置办东西了,刘二叔不由又担心起来。

刘延宁解释了师傅派的人送他去的省府,到了省府又有张家照应,住的客栈都是张家的产业,便没花多少钱,刘二叔又忙道江先生是好人,想代爹娘和已故的大哥,去给江先生磕个头,感谢他对侄子的照应,自然被刘延宁拦住了,刘延宁拉着刘二叔说起了正事,比如祭拜祖宗和谢师宴,以及堂弟的婚事。

说到这个,刘二叔又眉开眼笑了,因着之前你要备考,你爷奶怕打扰你,便没有说,家中打算盖新房了,等胰子都做完,也入秋了,收了稻子便开工,已经和村里人打招呼了,照旧请他们帮工,价钱还是以前一样。

刘延宁点头:那太好了,盖了新房,大林成亲也有房子,往后还有大根儿他们。

是啊,孩子们都渐渐大了,等他们都成了亲,往后家里更热闹了。

刘二叔感叹道,可惜你还要进京赶考,这两年不便成亲,不然以大哥大嫂的年纪,早就抱上孙子了。

提到赶考的事情,刘延宁肃容道:之前托人带的口信,不方便细说,前几日我找师傅商谈,定了主意,明年就先不进京了。

怎么就不进京了。

刘二叔不明所以,立刻激动的道,难道是担心家中盘缠不够?你放心,这回盖新房子,用的都是上个月结的帐,外边一分钱也没有借,等年底再结一次账,便全都能存着给你做进京的盘缠。

二叔,并非这个原因。

刘延宁哭笑不得,没想到他二叔居然会这般误会,赶紧解释了一通,除开他师傅的具体身份,跟刘二叔说的,大抵还是他们师徒讨论的问题。

刘二叔听完,似懂非懂的点头:这事还要回去跟你爷商量,不过江先生是有见识的,他说的想来也不会出错。

刘延宁也点头道:到时候谢师宴,师傅他们都会来,二叔有什么不放心的,也可以当面向师傅请教。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刘二叔摆手道,就是担心你过四年后再考,这期间要不要先成了亲,毕竟你到那个时候也二十有余了,不好耽误下去。

刘二叔说这话的时候,李氏心里也在琢磨同样的问题,她倒不是听见了外边的对话,而是刘青在门口听见她哥说的大事,就回去跟她学了。

江先生叫儿子过几年再去京城赶考,李氏是没什么想法的,儿子前一阵才遭了罪,养几年也好,索性他现在举人,也不必着急了。

再说江先生是有大学问的,又是儿子的师傅,孩子爹去世得早,自然一切都听师傅做主了。

李氏考虑的是女儿,既然儿子四年后再进京,便不必打算着给女儿争那前程,等忙完这阵,就给女儿相看起来,她哥哥是举人,她又是江先生的徒弟,说门好亲事是不愁了。

青青已经十四了,现在给她相看人家,想来延宁也不会再反对。

第一百三十一章简单的用过午饭,李氏收拾了一下家里,又去了一趟隔壁,他们不在家的这一阵子,需要麻烦金氏稍微照看着。

行李是之前就收拾好的,李氏从金氏家中出来,一家人便出发回老家了。

刘家包括整个落水村的村民,都望眼欲穿,知道刘延宁回来了,几乎是全家出动,刘家偌大的院子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比之前在江州还要壮观些。

因为刘青他们还没到晌午就动身回家了,所以申时左右便到了落水村。

夏日里,这个时辰连太阳都还没下山,天色还早,便不必急着张罗刘延宁几人吃饭,刘大爷和蒋氏还想拉着孙子问一问在省府的事,孙子这回可是去拜见了知府大人,那可是比知县老爷还要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大官!刘家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刘延宁考上举人这件事,还比不上连知府老爷这样天大的官都要见他来的震撼。

刘延宁只能解释了新科举人都要拜见知府大人,这是惯例,而不是知府大人要见他,不过刘家人依然觉得很荣耀,兴致勃勃的问他知府老爷长什么样,是在知府老爷家中拜见的吗,官老爷家里是不是富丽堂皇,伺候的下人都穿金戴银,非同寻常。

这些问题刘延宁都一一回答了,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刘大爷老两口得了新做的衣裳,刘二叔几兄弟和男孩们都得了做新衣裳的料子,于是全家人都被礼物给转移了视线,一时间都喜气洋洋的摸着手中的东西。

围观而来的村民们,正好撞见刘家热闹的气氛,于是更加凑趣,往常夸刘延宁兄妹有孝心的,这回看到刘大爷夫妻捧着的新衣裳,又都把李氏也夸了一遍,笑呵呵的打趣刘大爷和蒋氏有福气,儿媳妇也孝顺之类的。

刘家顿时更是一片喜气洋洋,蒋氏被一群妇人捧的开心,新衣裳她这会儿舍不得穿,要等孙子谢师宴那日再穿,手上的钗子便在大家左一句又一句的追捧下,不知不觉就给戴在了头上。

像他们这样的农家,日子过得宽裕,也就是收成好的时候多吃两块肉,一家子忙活一年,要是能存下个银元宝,那真真是能笑一整年了,银子这东西可能还见得到,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子的,哪个女人有样金首饰,别说纯金,就是包金的,留给儿子当聘礼,都不愁娶不到好媳妇了!年纪跟蒋氏同辈的老人,看着她头上金晃晃的钗子,脸上还真有些羡慕,越发真心的奉承,都道蒋氏以后就当个老太君,只管孙子的福了。

村民们在刘家待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天色晚了,才陆陆续续回各自的家,村长却没有走,他要留下来和刘大爷,刘延宁商量祭拜祖宗,以及办酒席的日子,村长的意思是还跟去年一样,办酒席的钱村子里凑,到时候买菜掌勺,村里也有人帮忙张罗,刘家只要负责通知亲朋好友来参加就是了。

说到通知亲朋好友,村长又想起了一事,前儿我有事去镇上,刚好碰到里正,他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还提到延宁中举的事,叫我替他带句恭喜。

我心里头思忖着,办酒席的时候,是不是请一请他比较好?知县知府老爷那都是云边的贵人,他们向往归向往,跟这样的贵人还搭不上边,真正说管着他们这一亩三分地的,还得是松林镇的里正。

因此,刘大爷听村长提到这个话题,脸色就端正起来,看了刘延宁一眼。

刘延宁便笑道,自然是要的,多谢村长叔提醒了,只是这里正我们也不认识……延宁不用担心,里正到时候来了,叔帮你招待着便是。

刘延宁感激道:那我到时候写个请帖,也麻烦村长叔带我跑一趟了。

咱们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村长摆着手,非常豪气的道,延宁你的事,就是叔的事,你往后安心读书,争取考个状元,你们家里头,叔自然会帮着照看,万不必叫你操心。

村长这话里的意思,指的便是刘家的产业,山上那些茶树和每年收购山茶油的事了。

刘延宁和刘大爷拉着村长一通感谢,蒋氏那儿已经在准备晚饭,顺便留了村长在家里吃饭。

刘家人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大房东西都备好了,其他三房都得了新料子,欢喜之余,又要忙着裁新衣裳,吃饭时刘大爷咨询过刘延宁后,便和村长商议了时间,先让刘延宁好好休息两日。

刘大爷也心疼孙子,刘延宁现在还清减着。

他们也从刘二叔刘三叔那儿听说了,刘延宁这回在考场受了罪,又没修养身子,急着赶路回江州。

结果在江州才待了十来日,接到放榜的消息,又要去省府拜见知府老爷,再从省府回来,路上奔波的很,都没好好休息,刘大爷实在不忍心再折腾孙子了。

于是,祭拜祖宗便定在后日,而办酒席则在祭拜祖宗之后的第五日,这中间预留出来的时间,刚好可以给每个亲戚都通知到位。

虽然还有七八日,时间看着很充裕,但是对王氏林氏以及安氏来说,却还是赶了些,因为她们都得了礼物,摸上去是好料子,眼色看着也体面,她们自然想赶工几日,在酒席之前把新衣裳都缝好了,给自家男人和儿子们穿上,到时候也衬得他们家体面。

王氏等人的想法,连蒋氏都很赞同,所以媳妇们一忙完手头的活,就捧起针线开始忙活,她也没骂她们偷懒,只要不耽误正事,便随她们去了。

祭告祖宗是男人的活儿,这个时候女人连祠堂都进不了,这种大事自然跟刘青也没什么干系,刘青便也不关注,一门心思等着办酒席的日子到来。

在刘家日子还是有些单调的,以前家里还有一群好玩小萝卜头,现在小五小六都上了几年的学了,村子离镇上有些距离,小萝卜头们每日都早出晚归,回来还要被难得在家的大哥考较功课,实在没功夫陪刘青玩。

刘青只能数着日子,等办完酒席,他们应该要回江州了,她回去找小伙伴玩。

刘家办酒席的这一日,落水村空前的热闹,张罗酒席的村民们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还有养了几头猪过年都舍不得杀的,这一天也特意杀了头猪,承包了一整个酒宴的荤菜,什么猪肉、猪骨、猪血、大肠小肠等等,再杀几只鸡,做几条鱼,并一些青菜白菜萝卜,酒席就算很体面了。

虽然村里人帮着张罗酒席,刘家也不能就抱着手等吃,蒋氏安排了除李氏以外的儿媳妇都去灶上帮忙,三丫四丫也大了,平日里跟着她们娘林氏学了些手艺,蒋氏让这两个孙女也去帮忙。

刘青一贯是特殊的,她去年就没被指派任何活,因为刘大爷喜欢他这个孙女机灵可爱,比除刘延宁以外的孙子都出色,便特意叫她帮着蒋氏招待客人,后来又被江先生这样的贵人瞧在眼里,让她一个小姑娘在旁边作陪,还送了见面礼。

如今刘青顶着江先生弟子这个名号,别说刘大爷发话了,就是他不说话,蒋氏也不会叫她去灶上,那不是大材小用吗,今儿要来好多人,听孙子说江先生并书院的夫子们都会来吃酒,她孙女这么出挑的孩子,帮着招待客人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一直被蒋氏嫌弃没什么福气,拖累了她大儿子的李氏,今年也不用去灶上干活,而是被蒋氏留在家里招待客人,恐怕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到蒋氏头上这根金钗子上面了。

那日村里人的打趣,蒋氏也听进了心里,老大家的如果不是个好的,这两年她在城里带孩子们,孩子们也不会对自己老两口依然孝顺如以往,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们——至少换做是二房三房四房里头,任何一个出争气的孙子,对他们老两口的孝顺就要大减半,因为她们都比不得李氏没有私心。

蒋氏这个时候怎么看李氏怎么顺眼,连想到早逝的老大,都觉得村里人宽慰的对,老大有了这么出息的子女,没福气所以去的早,李氏还能看着子女出息,却是有个有福的。

李氏被婆婆委以重任,也是惊喜又感动,感动的是婆婆终于放下成见,原谅她了。

至于惊喜,李氏是觉得婆婆跟她有默契,她刚在心里琢磨着等忙完这阵子,就开始给女儿相看人家,婆婆现在就让她在前头招待客人。

料想今儿来的不少体面人,平日里她都难接触,到时候聊天,只要同她们提几句女儿,有心的人自然就会接下来。

心里打着算盘的李氏顿时打算擦亮双眼,一定给女儿挑个体面又良善的人家。

刘青还不知道她娘时隔一年,又开始琢磨起她的亲事了,她正被亲哥叫出来,兄妹俩走到村口去准备迎接恩师,然后刘青很惊喜的发现,从车上下来的还有她的小伙伴。

不知道她师傅是不是要女儿入乡随俗,江曼桢跟他过来,连丫鬟都没带,于是接下来刘青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着江曼桢寸步不离。

小姑娘性子喜静,刘家一片热闹嘈杂,第一次看见江曼桢这种做派的姑娘,简直热情爆棚,拉着江曼桢问这问那,就差查户口了。

小姑娘各种不自在,刘青便借口她第一次来落水村为由,要带她出去四处看看。

江曼桢也确实是第一次来乡下,看什么都新鲜,刘青带她出去也带对了。

她本人也借着这个机会,逃离了一场来自三姑六婆轰炸式的关心问候。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热闹的酒席持续到未时中期才结束,送走了来贺喜的宾客们,送走了大部分客人,大姑小姑以及刘雅琴夫妻,因为距离远,他们这会儿上路,天黑都赶不到家,刘大爷便叫他们都在家里歇一日,明儿再回去也不迟。

说起刘雅琴的丈夫方永顺,这一次他倒是又和刘延宁一路,去的省府考乡试,只是刘延宁依旧是头一名,他却不幸落榜了。

那日方永顺从考场出来,照例病倒了,刘二叔和刘三叔还特意去看望过,见他病得实在重,就没有结伴回家,而是和方父叮嘱,让方永顺养好了身子再启程回家。

刘二叔这个岳父怕方家手头紧,没条件给女婿看病,到时候身子拖垮了,苦的是自己女儿,还把他背着王氏藏下的半两银子塞给了亲家,虽然没多少钱,但也够抓两副药给女婿补身子了。

方永顺那边落榜,刘延宁这里却欢天喜地的办酒席,纵然陈氏心里有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日,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不过好在他们来贺喜的前几日,方家也出了个好消息,嫁到他们家快一年的刘雅琴怀孕了!方家和刘家不同,刘家子孙繁多,方家却只有方永顺这一个独苗苗,要不是方永顺是读书人,没考上功名之前言明不成家,恐怕早几年陈氏就张罗着给他娶媳妇了。

如今儿媳妇肚子里终于怀上了宝贝孙子,陈氏都险些喜极而泣,举人什么时候都可以考,眼前抱孙子才是头等大事,他们家永顺终于有后了,刘延宁为了考科举,这般年纪了还没说亲,生儿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陈氏觉得自家也扳回一城,心里有些得意。

又想到她这个孙子是有福的,这刚出了个举人舅舅,就投胎到了他娘肚子里,料想她的乖孙生下来就该是个享福的!按说刘雅琴怀了孕,还没出头三个月,是该在家好好休养身子,最好不要赶路的。

只是这年头大家并不讲究,乡下大夫大多只能看些常见的病,养胎之类更无研究,什么忌讳不忌讳的,陈氏这样的妇人更愿意信从婆婆娘她们那里传下来的经验,听见大夫说儿媳妇有孕,陈氏便问了儿媳的身体,大夫说她母胎身体健康,陈氏就放心了。

陈氏自认不是恶婆婆,刘氏怀了她的宝贝金孙,看在孙子和刘氏的举人堂哥的份上,自己也不会糟践她,以后下地干活这些用不着刘氏,就让她在家里负责洗衣做饭,至于回刘家贺喜这项头等大事,刘氏更不能错过了。

当然陈氏也确实看重儿媳这一胎,他们去刘家贺喜,都是坐刘大姑家的车一块去,为了叫刘大姑在路上多关照自己儿媳,陈氏头一日还特意提了一篮鸡蛋去刘大姑家做客,第二日送他们出发的时候,陈氏还特意拿了自己旧的棉被给儿媳垫屁股,怕她在车上颠簸受累。

陈氏觉得自己已经是用心了。

刘家人也没有责怪陈氏的意思,刘雅琴是孙辈里头第一个有消息的,她若生了儿子,就是刘大爷的曾外孙,四世同堂,多少老人最大的愿望,刘大爷见着怀孕的孙女,都喜得猛吸了两口烟,不停说这叫双喜临门,是好兆头。

刘大爷特意留了女儿孙女们一晚,也是看在刘雅琴的肚子,往常就是刘大姑他们要赶路回去,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唯一觉得有点回不过神来的,大概就是刘青了,她看着刘雅琴还没凸显的肚子,简直想倒吸一口气,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骨盆都没发育完全,这儿的医疗条件也不好,生产的时候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刘青心里担心又着急,可是看着喜气洋洋的所有人,她也不能上去说大姐这一胎怀的不是时候——她真要这么说,就不是泼冷水这么简单了,对她早有不满的二婶,恐怕要逮着机会发挥,坐实她看不得二房好的事实呢!再说了,刘雅琴现在怀都怀了,自己提醒了又如何,难道刘雅琴还会听她的话打胎不成?就是真的打胎也有危险,说不定影响以后的生育,陈氏又是个看重子嗣的,刘雅琴要是以后不能生,她的待遇只怕比自己克夫娘还要惨。

刘青年头转了一圈,想要提醒刘雅琴注意的话,也拦在了肚子里,她对刘雅琴说这个也没用,刘雅琴明显就不是个能当家作主的,怎么养胎,恐怕回去还得听陈氏的。

倒是可以在方永顺那边使使劲。

刘青这么想着,便留意她哥的动态了,傍晚的时候她哥终于忙完了,也落单了,刘青便拉着他出去说话。

怎么了?刘延宁看他妹妹一脸凝重,也被唬了一下,心想今儿人多手杂,难不成有人欺负了他妹妹?刘青摇头:我没事,就是听说雅琴姐怀了孕,有点担心。

刘延宁这才放了心,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雅琴怀孕是好事,你要当小姨了,担心什么?可是雅琴姐才多大,她自己都还在长身子,过几个月挺着个大肚子,多吓人啊。

刘青比划了一下,打着哆嗦道:撑那么大,我担心肚皮也要撑破了。

瞎说。

刘延宁还没有放在心上,主要是已经习以为常,见到成亲生子的姑娘,约莫都是这个年纪,她们都能顺利生产,哪里就有自己妹妹说的这么夸张了。

刘延宁反而怕她这话被二婶或者大堂妹听了去,到时候还以为她故意诅咒雅琴,落不着好,这才拍了拍刘青道:这么生孩子的,隔壁大花姐生孩子的时候,你还特意去瞧了,也没出什么事,雅琴想来也会顺顺利利的。

大花姐生孩子的时候都十八了,雅琴姐可是连十六岁都不到,虽然听着只相差两岁,我比雅琴姐才小一岁多,娘和哥哥还把我当小孩子,两岁之间相多大啊!刘青用了个简单的比喻,刘延宁闻言这才正色起来,两岁对于长身体的孩子而言,差距的确很大,他还记得两年前的妹妹,瘦得跟小猴子似的,浑身干巴巴的,脸也没长开。

如今才短短两年,妹妹便出落的亭亭玉立,每隔几个月回家,家人和邻居都说他妹妹变化大,他知道这不是恭维,小姑娘越长越像大姑娘,春天穿还合适的衣裳,过了个夏天,秋天再拿出来穿便断了小了,再过个两年,妹妹还不知道出落成什么光景。

既然妹妹还是个孩子,比妹妹才大一岁多的堂妹,自然也算不得大人,小小的身子就怀了孕,过几个月便要生孩子,也不知道她身子熬不熬的住。

刘延宁这么一想,也担心了起来,刘青见状便建议道:所以哥哥记得提醒姐夫,你跟他关系好,叫姐夫去城里记得去问问擅长这方面的大夫,听听大夫怎么说,最好雅琴姐生孩子的时候,接生婆和大夫都请好,万一有个意外,大夫在也方便。

这个我记下了,二叔屋里住不下,今晚叫永顺去我房里睡,到时候我会提醒他,你就别操心这些了。

刘延宁二话不说应下了,看着操心似小老太的妹妹,叮嘱道,这话你就同我说了,不必再告诉别人,也别在雅琴和二婶她们面前说。

我知道。

刘青笑眯眯的点头,二婶她们现在正高兴,我上去说这个,她们听了肯定不乐意,还以为我见不得她们好呢。

再说二婶以前那么对我和娘,我才不要提醒她这些。

你还挺记仇。

刘延宁已经少见妹妹傲娇的小模样,脸上也露了笑容,捏了捏小姑娘鼓起来的脸颊,笑道,你还记着二婶的坏,怎么就为雅琴操这么多心?二婶再不好,她跟我又没关系,雅琴姐确实是我亲姐姐。

这些我没想到还好,我明明想到了,却因为跟二婶不对付,故意不提醒雅琴姐,那万一雅琴姐以后不好,我心里又如何过意得去?刘延宁听着连连点头,对妹妹的处事原则,心里是既欣慰又佩服,他从小天资聪颖,听说出生之前,爷奶就遇到算命的,算到他娘这一胎怀的是文曲星下凡,生下来好好培养,定是个光宗耀祖的人才,爷奶因此对他存了期盼,他四五岁的时候,便送了他的读书,被夫子夸了几次天分好,好好培养定能学有所成后,全家人都对他抱有期望了,一家人打定主意要供他科举,他爹去世都没有动摇他们的决心。

可以说他是被全家人呵护着长大,如珠如宝看待着。

在学堂书院,因为先生们的爱护,他也从没受过闲气委屈,因此,刘延宁每每想到他妹妹,也无法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妹妹,从小被这样对待,是否依然能乐观积极,坦坦荡荡,并不怨天尤人?越是没办法想象,刘延宁对自己善良乐观的妹妹,便越是佩服和心疼,喉咙竟有些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青被他沉默的盯了许久,也有点不明所以,仰头问:哥哥这么看着我作甚?刘延宁回过神来,收起心神,笑着打趣道:看你在家的这几日是不是又吃胖了。

刘青万万没想到,一向对她千依百顺的亲哥,现在都用胖这个刺耳的字来形容自己了,顿时皱起了一张包子脸,气鼓鼓的看着他。

刘延宁赶紧道歉:是哥哥说错了话,我们青青一点都不胖。

刘青冷哼了一声,正要高冷的表示自己的不屑,又听见她哥问自己,青青这么害怕生孩子,看来我要劝劝娘,晚几年再让你出嫁了。

这话倒是动听,刘青认同的点头,最好一辈子留她在家里,嫁人哪里有现在过得舒服。

见她这么坦荡的点头,刘延宁忍不住又笑了,都大姑娘了,也不知道害羞。

我不管,反正哥哥保证了,娘那里由你去劝。

好好好。

刘延宁并不担心,他以前就跟娘说过了,本来娘就同意多留妹妹几年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刘延宁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就这么巧,他前脚刚答应自己妹妹劝说娘,后脚他娘就叫他去谈这件事了。

我今儿见了好多人,还有几个跟青青年纪合适的,也没有说亲,你们周山长的孙子就是一个,不过他跟着师傅在省府求学,没有在你们书院。

那孩子比你还小一岁,去年刚中的秀才……还有一个娘觉得也不错,是里正的媳妇跟我说的,她娘家表亲,就是咱们江州有名的尹员外家,尹员外家境殷实,府里据说仆妇成群,里正媳妇提到的又是他们家长房长孙,往后分家要占大头的……刘延宁听着他娘喜滋滋的跟自己盘算这些家境好的年轻人,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以对,娘怎么又着急起来了,先前不是说好过几年再给妹妹相看吗?你明年不考进士了,过几年相看,和现在相看便没什么区别,如今正好有条件合适的,能定就先定下来,免得过几年,你妹妹年纪大了,再来相看人家,条件好年纪相当的后生都定了亲,你妹妹便只能往低了看,这不是耽误人吗?妹妹年纪还小,娘也不必这么着急吧?刘延宁还想再劝,这订了亲,什么时候成亲,就不由咱们做主了,雅琴之前定亲的时候,也说过晚一些成亲,谁知方伯母想要他们早点成亲,早点抱孙子,咱们也只能顺着方伯母的意思。

既然会定亲,那便是好人家,亲家想要早点完婚,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妹妹总归是要嫁出去的。

李氏的理由比刘延宁更充分,雅琴才比你妹妹大一岁,孩子都快生了,也该帮你妹妹打算了,总不能真留成老姑娘。

万一她嫁不出去,你养她一辈子?妹妹聪明伶俐,比多少姑娘都好,怎么会嫁不出去?刘延宁想也不想的道。

再好的姑娘也耽搁不起,你真的心疼妹妹,你帮娘看一看,这周家和殷家,是哪一家比较好?娘说的这两个年轻人,儿子都没见过。

刘延宁想了想,道,不过周山长对儿子照顾有加,我曾去过他家,周山长家中……规矩甚严。

周山长对自己有大恩,刘延宁不是不知道,他逢年过节,也会亲自去拜见周山长,他对这位老人一直很尊敬,只是把妹妹嫁进周家,却一万个不行,周山长性格端正严肃,家中也甚是威严,周家秉承周山长的家训,治家严谨,他妹妹性子活泼,偶尔还有些懒散,真要嫁进那般教条主义的人家,整日拘谨度日,恐怕也不会开心。

李氏却不在乎这点小事,周山长治家严谨是好事,至少他们家风清正,没有太多糟心事。

再有,周山长虽同你一般都是举人,但是连江先生都是他请来的,可见周山长交游广阔,他教学数十年,桃李满天下……娘。

刘延宁打断了她的话,严肃的道,青青要嫁人,是嫁适合她的人家,而不是适合我的人家。

娘不是这个意思……李氏难得看儿子板起脸来,一时也有些吓住了,赶紧道,你觉得周家不合适,那尹家如何?他们家在江州,甚至是省府都有好些铺面,乡下还有地,家境殷实富足,不会委屈了你妹妹。

要说家底殷实,再过个一两年,咱们家日子也好了,也不必只看这个,门风还是要注意。

尹员外我虽没见过,但是也偶尔听同窗提起过,咱们江州的这些员外,名声都不是很好。

李氏没想到她千挑万选,好不容易相中的两家,都被儿子给否定了,一时间又发愁了起来,那可如何是好?再看看吧。

刘延宁说服不了他娘,只能先拖一拖了,这事不急,毕竟是妹妹的终生大事,慢慢看,多对比,总会有合适的。

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李氏依旧愁眉不展,今儿借着你中举的喜事,才来了这么多贵客,平日里哪里跟员外的亲戚,周山长的夫人搭得上话?那也不能听着不错就定下了,青青年纪还小,也不急于一时。

刘延宁一边劝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娘,若是儿子明年考进士,家里是不是就不必急着给妹妹定亲了?李氏不知他问这个是何意,但还是如实回答:自然是这个道理。

你若是明年考进士,不论中不中,只一年半载,你妹妹也等得起,倘若真有幸中了进士,你妹妹以后要嫁的人家,便又能往上数几家。

可你还要再等四年才去考进士,你妹妹可不能等到四年后,那个时候你就是成了进士,她变成老姑娘,也只能高不成低不就的找一家,还不如现在精心挑着。

刘延宁知道他娘说的有道理,也怕自己一味顺着妹妹,阻止娘帮她相看,到时候真叫她错过了好人家,他又如何对得住妹妹?这么一想,刘延宁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他娘了,李氏瞧着他皱眉,只当他还在纠结周、尹两家,便道:行了,你妹妹想看人家,娘总要过问你这个当哥哥的意思,既然你觉得周家尹家都不合适,那便算了,往后再看看。

刘延宁并没有因为他娘的保证而放下心来,不管过不过问他的意思,妹妹迟早要定亲嫁人的,而且看他娘的意思,再怎么慢慢看,最迟恐怕今年就会定下来,因为他娘刚刚说了,他明年不考进士,所以没必要让妹妹等到明年。

如果妹妹今年订了亲,那她嫁人还会远吗?想到妹妹嫁人,刘延宁就想到她刚刚拉着自己说的那番话,脑海里不由出现他妹妹瘦瘦小小,却挺着个巨大肚子的画面,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心事的刘延宁,接下来几日都不有些魂不守舍,好在整个家里都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就是发现了刘延宁有些沉默,刘家人也只当他是急着回去念书,于是才过了五六日,刘大爷便以家里要搬东西,准备盖房子为由,叫刘延宁他们先回县里了。

既然回了江州,兄妹俩都很自觉的去师傅家上课,因为刘延宁考举人而打破的生活节奏,彻底回到了正轨。

回归正轨的第一天,江远辰不在家,刘青便直接去后院找江曼桢,刘延宁听管家说江景行在书房,他便也过去了,平常师傅不在的时候,他都跟好友几人在书房看书讨论,倒也相得益彰。

刘延宁进了书房,看到江景行一个人在里面,便问道:声扬呢?今日一早去了东府做客,想来也要用了午膳才回来。

江景行说的东府,就是县主的府邸,据说按辈分算,曹声扬是县主的娘家侄子,是长辈。

曹声扬孤身远下江州,身边也没有正经长辈,县主那边也少不得惦记着,曹声扬要跟好友一起,不肯住进县主府,于是每隔一段时日,县主府便会邀请曹声扬去府上做客,大概是要看他气色好才会安心。

曹声扬的动态,不仅江景行习惯了,连刘延宁听了也不在意,点点头,便随手抽了本书在江景行对面坐下。

江景行却抬头,看了看刘延宁,忽然笑道:看延宁眉目紧锁,似乎遇到什么困恼?刘延宁没想到自己才来片刻,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放下书摇头道:景行眼力过人,在下佩服。

算是承认了江景行的问题。

江景行挑眉,似乎有些惊讶,认识延宁许久,甚少看你这般溢于言表的模样,不知遇到了什么困恼,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纵然景行才高八斗,只是遇到家中琐事,恐怕也同样束手无措。

江景行却只是轻笑:愿闻其详。

心事压得太久,刘延宁还真有些倾诉的*,虽然他也会防着好友亲近妹妹,但是与其相信好友现在对妹妹有企图心,倒不如说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其他男子接进他妹妹。

奈何他不喜欢,也掩盖不了好友与妹妹日益亲近的事实,自己看过好友对妹妹,和对他堂妹,都是一样的关心亲近,态度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可见好友确实是拿妹妹当亲妹妹一般对待。

既然不能否认江景行的用心,刘延宁这会儿也就没有再防着他,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有些左右为难,青青年纪也大了,我娘想帮她相看人家,怕晚了错过好姻缘。

我知道娘说的没错,只比青青大一岁的堂妹,年前便出了嫁,这次回家,已经怀了身孕。

只是在我心中,青青还只是个孩子,又怎么舍得叫她这么早定亲嫁人?江景行万万没想到,好友烦恼的居然是这个,一时也愣了,很想点头说小姑娘还是个孩子,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小丫头眼睛滴溜转,简直灵动的不行。

这般活泼可人的性子,实在想象不到她嫁人生子的模样。

只是很快,江景行眼前又浮现她最近的模样,身子抽条了,脸蛋也长开了,玲珑有致的模样,分明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又怎么能说她还是个孩子?对面的好友还在等自己的回应,江景行掩去心头不知为何的烦意,只委婉的附和道:青青这年纪,确实有些过于着急了,在下家中的姐妹,也多是十七八才成亲。

江景行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忽略他的姐妹们大多年过十岁,家里便会张罗着相看订亲的事实。

第一百三十二章听到江景行也表现出不宜过早给妹妹定亲的意思,刘延宁好像找到了组织一样。

他实际上也是不赞同的,自己的妹妹从小受了苦,还没好好疼她几年,现在早早的订了亲,何时成亲大概就是男方说了算的,万一他们定完亲又想把婚期提前,自家又不能退婚,只能让妹妹嫁过去。

在别人家当媳妇,要操持一大家子的事,照顾丈夫伺候公婆,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少不得吃些苦受些委屈,妹妹好不容易才养成现在的性子,万一被磋磨着,又变成以前那般怎么办?想到这些,刘延宁心里一万个舍不得。

只是就像他娘说的,妹妹早晚都要嫁人,与其把妹妹留到后面无人可挑,不如现在找个好的人家,毕竟这才符合眼下的情况,真像他想的那样再留妹妹几年,恐怕对妹妹不一定是好事。

刘延宁内心不情愿却又无计可施,此时听好友的附和,一时没忍住,叹气道:如果我再争气些,让师傅放心叫我明年进京赶考,娘也不至于这般着急了。

江景行闻言愣了一下,很快又想起来,他记得去年青青也险些定亲,因为一些意外让刘家的大姑娘跟方永顺的定的亲,那个时候延宁中了秀才,又拜了三叔为师,确定下了今年要考举人,大概是因为这些,刘家好像没再提起青青的大事。

直到眼下,延宁中了举人,明年不再进京,刘家趁着延宁这个举人还新鲜着,给青青张罗一门好亲事,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人往高处走。

只是,江景行心里说着理解,不知为何却还是有些不舒服,他们来江州快两年了,认识延宁兄妹也两年了,小姑娘这两年里变得快,几乎是他看着从一个怯懦瘦小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眉眼灵动、亭亭玉立的模样。

大概是长辈心理,江景行给自己找缘由,侯府规矩严,他在府中的时候又忙,没功夫同姐妹相处,有时候一个月也就见上几面,说不到两句话,在江州,认识了延宁兄妹,他才知道原来寻常人家是这般相处的。

小姑娘也不认生,一开始在他面前还有些拘谨,等他们都跟了三叔学习,相熟之后,跟他亲近了,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当哥哥是什么感觉。

可以说,青青在他心里,跟家中的妹妹们,也没什么不同了,他的妹妹这般活泼可人疼,往后成亲定要千挑万选,江州这等地方,他瞧来瞧去,也再找不出除延宁以外优秀的年轻人了,都配不上青青,还怎么定亲?这么一想,江景行便劝刘延宁:为何不再等等?纵然你四年后进京赶考,青青才十七八,这个年岁在京城并不算大,等你考上进士,正好给青青在京城说一门亲事,岂不是正好?刘延宁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径直摇头道:此举太过冒犯,天下读书人数万万,我并非其中最优秀的,万不敢保证一举皆中。

若他成了进士,便只等着授官上任,别说亲妹妹才十七八岁,就是再大上几岁,也是不愁嫁的。

可倘若他名落孙山,京城与他一般的举人何其多,哪个体面人家会愿意同他一个连进士都考不上的举人做亲家?事关妹妹一辈子的大事,刘延宁还不敢托大。

江景行却不赞同刘延宁的看法,三叔叫延宁参加下一届会试,纵然是因为京中眼下的形势不好,有心避一避,但更多的,还是三叔希望延宁有更好的前程。

早几年大伯便劝三叔收学生,以三叔的才名,即便是在京城,想拜他为师的也不在少数。

大伯劝三叔说,就算找不到最合他心意的,多收几个资质不错的学生,也算能够弥补了。

奈何三叔自来眼界甚高,并不愿勉强自己,一直到了江州,才收下了延宁这个弟子。

三叔虽然没说,他却是知道的,延宁是三叔的第一个弟子,只怕也是最后一个弟子。

他三叔唯一的弟子,又怎么可能连进士都考不上?且说三叔这次让延宁延后一届,是为了这四年能悉心教导延宁,三叔都有了主意,日后延宁随三叔回京,想必定能延续三叔当年的风采,他的妹妹,还会愁嫁不成?江景行正想着再劝劝刘延宁,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起头,书房的门已经被人推开了,江远辰走了进来,看了刘延宁一眼,道:你随我来。

刘延宁看了看江景行,江景行朝他笑道:去吧。

恐怕三叔已经听见了他们说的话,虽然看脸色有点不虞,应该只是针对延宁的不自信,以三叔对青青的疼爱,这件事想必能妥善解决。

江景行放心下来,拿了本平日不常看的游记,悠悠的读了起来。

果然如江景行所料,刘延宁跟着江远辰去了隔壁书房。

这个书房,江远辰平日都不常待,府里下人也不能轻易进出,书房都是由管家亲自打扫的,刘延宁还是第一次踏足,心里开始忐忑,师傅好像十分不悦,不知是因为青青的亲事,还是因为他说了那句如果明年进京的话,让师傅误以为自己对他的安排不满?刘延宁心里担心,想着如果是后者,自己一定要向师傅好好解释,他没有对师傅不满,而是恨自己不争气,师傅也是看他此次进京希望渺茫,才会做这个决定,归根结底都是为他好,他再不争气,也分得清好歹。

只是江远辰并没有给刘延宁解释的机会。

刘延宁今天连个椅子都没捞到,一进书房就听了他师傅一顿训斥,大概就是江景行想的那些,当然用词语气比江景行想的要直白许多,大意就是如果刘延宁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在自己门下学整整四年,四年后进京还连个进士都捞不着,那也没必要认他这个师傅了,就当他眼瞎!被师傅这么一通训斥,刘延宁脑袋反而清醒了,他想起景行偶尔与自己说起师傅的一些事,和偶尔提到京城和朝堂时,师傅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

师傅满身才华,却因为身份原因,只能远离朝堂,无法施展抱负,收他为徒想必也是对他寄予厚望,他就算对自己不自信,难道还不相信师傅的眼光吗?刘延宁反应过来,诚恳的认了错。

江远辰看他开了窍的模样,才道:有自知之明固然不错,但凡事过犹不及,为师宁愿你恃才傲物,也好过这般妄自菲薄,委实上不了台面。

刘延宁被训得一阵羞愧,也暗自反省自己太过畏缩,前些日子在鹿鸣宴上,瞧见新科举子们在大人们面前高谈阔论,毫不扭捏,风采过人,一时竟有些迷障,举人尚且如此,若是进士又该是何等风采?他真的能超过这么多胸有沟壑的举人,考上进士吗?连日以来埋藏在内心的迷茫,被师傅这么一阵痛斥,刘延宁才彻底走出迷障,打定主意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天下读书人,优异之人不胜举凡,但只要他潜心专研,问心无愧,又何须惧怕他人?江远辰瞧了瞧刘延宁的神色,才终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刘延宁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于膝盖,姿势端正。

不必如此,接下来只是家常。

刘延宁应了一声,却没有改变姿势,江远辰也不管他,道:青青虽然只叫我一声师傅,我也没有真正收她,但是在为师心里,她就是为师的另一个女儿,与你师妹并无不同。

为师既然听见了这事,少不得也管上一管。

听到这里,刘延宁才眼前一亮,随后想想又觉得这种亲事,他师傅好像也不好插手,遂低声道:师傅若是为难的话便算了,家中也是为青青好,也不会随便把她……江远辰挥了挥手,淡淡的道:你家中自然不会随便对待此事,只是江州什么情况,想必你自己比为师更清楚,青青那么聪明伶俐的姑娘,订了亲指不定就是一辈子待在江州,你觉得她会高兴,会开心吗?刘延宁默默的摇头,他自己的妹妹,他当然清楚,小丫头还想着等他进京赶考,就跟他一起去京城呢。

其实他们兄妹都一样,不安于现状,当初小小的落水村栓不住妹妹,现在的江州自然也困不住她。

有时候,刘延宁甚至很赞同爷爷的话,青青就是生错了性别,一个小姑娘,偏偏不爱呆在家中,就喜欢往外跑,以往在老家,她就想跟着自己来江州,后边如愿了,他去省府赶考,妹妹又特别兴奋的要跟着去,今年因为师傅发了话,她不敢违抗师傅的命令,心头却还是有些怨念颇深的。

这样的妹妹,让她一辈子守在江州,她如何会乐意?刘延宁一时沉默下来。

京城的情况你也多少了解了,侯府矗立数百年,江氏族人众多,江氏旁支,以及身旁的世交姻亲中,年轻出色的子弟也不少,日后进了京你也不必操心此时,为师托家中长辈帮忙张罗,看在为师和你师妹的份上,家中也能为青青寻一位合适的良人。

江远辰说着,又道,当然了,四年太长,世事无常,或许哪一日发生意外,你四年后无法进京赶考,那也不必担心,为师到时候便认青青做干女儿,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你不必有压力。

江远辰说的意外是指刘大爷和蒋氏,在刘青看来,刘大爷他们这个年岁尚且年轻,但实际上老两口已经是快要当曾祖的人了,在这儿绝对是老年人。

刘大爷夫妻俩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意外去世,按照这儿的规定,祖父祖母去世,是要守孝一年,科举自然也要避开的。

江远辰连这一点都想到了,心细如发,可见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心里已经把刘青当成另一个女儿了。

师傅。

刘延宁没想到他师傅竟会这般,师傅是百年世家出身,侯府公子,又五皇子的亲舅舅,身份尊贵,他要认干女儿,岂是能随便的?刘延宁惊的站起来,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如果师傅要收当干儿子,他定然劝师傅打消主意,他已经拜在师傅名下,受他恩惠良多,万不敢再占这个便宜。

可是师傅要认的是妹妹,他如何能拒绝?刘延宁本来内心就一直觉得亏欠他妹妹,她年纪小的时候自己忙于学业,未曾照顾过她,现在妹妹跟在他身边,也不是他做了什么,都是妹妹自己有本事。

师傅说的这些,对妹妹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让妹妹往后的前程都不必再担忧,他又如何忍心拒绝?刘延宁内心陷入纠结之中,江远辰已经铺开了纸,道:替为师研磨。

是。

刘延宁条件反射的应声,走到书桌旁一丝不苟的磨墨。

直到江远辰动了笔,刘延宁才反应过来他要写什么,一时有些无措:师傅……江远辰并不理他,径自挥毫泼墨,不一会儿,一封书信便已写成,江远辰塞进信封里,落笔是刘金山亲启。

刘金山就是刘大爷的大名,虽然村里人这种大名都不大用得上,一般都是喊小名或者排行,但刘延宁拜师的时候,祖籍、家庭关系这些都是要详细说明的,因此,江远辰一直知道刘大爷的名字。

江远辰把信给了刘延宁:把信给你娘他们看,他们自会明白。

青青那儿便不必提了,免得叫她落了心事。

刘延宁双手接过信,深深地福身道:徒儿谢过师傅,叫师傅费心了。

不是为了你,为师不过是心疼青青罢了。

江远辰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道,不过此事已了,你不必再惦记,往后只管安心念书便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又一个订婚危机,解决的悄无声息,刘青作为当事人,她甚至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李氏听儿子念过江先生写的信后,连着几日都笑容满面,脚下生风,刘青还当她是因为亲哥考上举人的那股高兴劲还没有过去。

过了十来日,刘二叔他们照例进城送货。

因着年初省府的铺子生意大好,一个铺子就顶了他们江州四五个铺子的生意,张家也是有成算的,很快省府又开了两家铺子,靠近省府的州县,也开起了七八个铺子。

也就是说,短短半年里,他们已经开了近十家分店了。

又因为这些分店几乎都是集中在上半年里开起来的,先不说盈利,就是成本也要耗费不少,所以年中结账的时候,刘青他们分到的钱,并没有比去年多多少。

不过眼见着这么多店铺,需求量大,刘家人几乎每个月都要进城送一次货,不仅是手工皂,还有口红。

这么大的消耗,可想而知到年底分红的时候,一定能赚得钵体满。

虽然赚了钱,刘家人也一年比一年忙,刘二叔他们并没有在城里逗留,因为这一阵家中在盖房子,实在走不开,去刘青他们家拿了些李氏做的吃食,也没有等侄子侄女中午回来,边吃边上路回家了。

李氏倒是急着把江远辰写的信让公婆瞧,就叫刘二叔他们一起带回去了。

现在家里的孩子都上了几年学,不至于连一封信也看不明白。

事实上家里几个小萝卜头念书都还不错,至少得到了刘延宁的认可,这次刘延宁延宁中举后,也跟家里建议了,等明年家里松快些,就把弟弟们也送到城里来读书。

刘延宁的想法很简单,这几个堂弟才六七岁,因为开蒙早,前期又有他娘和妹妹盯着,不敢松懈,念的倒比村里其他孩子好,大概是得了赞赏,头一两年几个孩子上进的劲头都很足。

才开蒙不到三年,眼下其实还瞧不出他们的资质,不过读书是持之以恒的事情,几个弟弟年纪还小,现在不叫他们读书,在家也是摸鸡逗狗,如今家中又不缺他们上学的钱,还不如让他们一直读下去。

几个弟弟往后若能有出息,考个功名,是再好不过的,就是考不到,会识字念书,便能算账,家里这摊子越摆越大,眼下有爷撑着勉强还好,再过几年,连爷都未必撑得住,弟弟们读了书,也能帮撑着家里,至于前程这些,他来挣就成。

刘延宁心里还是看重这些弟弟们的,他就一个亲妹妹,没有亲弟弟,他自己还是家里人省吃俭用供上学的,兄弟里头也不必分亲的堂的,都是他的兄弟,如今他不急着进京赶考,有这四年时间,也能把年纪尚小的弟弟们带到身边,稍微照看些。

刘延宁的这份心思,完全是站在整个刘家的立场,三个小的,正好三房各一个,往后孩子们跟了大哥学本事,有出息了,哪一房也不吃亏,因此三房对刘延宁的建议都求之不得。

至于刘大爷和蒋氏,手心手背都是肉,子孙若都能有出息,那是天大的好事,万不敢拦着。

蒋氏还在说如果孙子们都来城里,他们现在住的院子太小了,得典一间大些的屋子,刘大爷却已经在计划年底分了钱,看看够不够在江州也买间院子,大孙子不必急着进京赶考,一时半会便不必担心盘缠的问题,以孙子现在举人的身份,能在江州买个间屋子也是好的。

不过这还是刘大爷老两口的心思,刘家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暂时还没有功夫商量这些。

刘家收到江远辰亲自写的信,惊喜激动自不必提,有江先生作保,往后青青的婚事他必定张目,而且江先生信里还隐隐表露出以后要带他们兄妹一起进京的意思,也就是说,江先生打算把青青嫁到京城去了。

能够生活在皇城脚下,那是何等的荣幸!刘家一时欢喜非常,最欢喜的自然还是刘大爷和蒋氏,刘大爷是觉得自己眼光没错,他孙女果然是个有前程的,去年刚错过方秀才那样的亲事,立刻就被江先生收在身边教导了,今年孙子考上举人,她的婚事也跟着更上一层,江先生现在又要给孙女做主,往后带她去京城,这不是出息是什么?刘家人对江远辰的话一向奉若圣旨,江远辰叫他们暂且不必向刘青透露这个,他们便守口如瓶,一个字儿也没透露,再加上刘青现在跟他们相处的少,一年里待得最多的也就过年,而距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到那个时候,他们的热情劲也过去,就更不会透露信息了。

刘青这回确实被瞒的紧,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她也发现一个问题,无伤大雅,就是有一段日子,她发现江景行向她投入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自己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一向含蓄,江景行就是看刘青的目光多了些,碰到的次数频繁了些,也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没有太出格,刘青就是发现了反常,总不能无凭无据的,冲上去质问对方看她做什么吧?且不说刘青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被看两眼还不至于生出被调戏了的羞耻感,而且刘青也实在没有这个脸认为江景行是欣赏喜欢自己。

她虽然心理年龄成熟,可是顶着未满十四岁的萝莉身躯,谁看得到她成熟的灵魂?江景行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真要情窦初开,至少也是对他同龄的姑娘,女孩成熟的早,十七八岁已经快发育完全了,身材凹凸有致,鲜嫩的脸蛋,洋溢着青春和娇美的气质,这才是适合初恋的年纪。

江景行除非眼睛有问题,不然能看上她?刘青在心里把自己否认了一遍,就更不好问江景行反常的原因了,人家没这个想法,被她这么问岂不是太尴尬?再说她也知道江景行的性格,看着温文尔雅,十分无害,其实比她哥老奸巨猾多了,他想说的话,早晚会说,他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怎么问也问不出来。

刘青索性当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以往怎么和江景行相处,现在也如此,反正只要她态度不变,守住本心,不要自作多情,被美少年多看两眼就心脏随便乱跳,就不怕他做什么。

他总不会天天看她是在心里琢磨怎么把她卖个好价钱。

想到这些,刘青坦然的很,只是她忘记了一个词,潜移默化,也许日子长了,并不是他恢复了以往的状态,而是她习惯并接受了他现在的样子呢?刘青现在还没有想太多,也没时间想太多,正在刘家热火朝天进行盖房子大业的时候,她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从江景行这里传来的,江景行安排人生产的香水,第一批已经成了,江景行挑了些样品回来鉴定,味道虽然跟刘青她们做的有些许细微差异,但是相差并不大,便确定可以大量投入生产,年前就能把铺子开起来了。

江景行这个生意,刘青也有一份在内,江曼桢虽然一开始不肯接受这一份,但现在听见生意有眉目了,也多了许多兴趣。

谈起生意,刘青自认为是个前辈,她比江景行都更先接触——早几年她卖茶叶蛋的时候,江景行还只会吃茶叶蛋。

但是江曼桢却是实实在在的新手,比起在家里鼓捣这些那些,做生意听起来正经多了,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这半年身子又养的好,有精力忙这些,江景行也依她,一趟趟往后院跑,三个人就像创业合作伙伴,什么都要聚头商量一遍。

不知不觉,刘青已经彻底忘记江景行反常的事,有了共同创业的情谊,关系反而更亲近一些了。

刘延宁自从江曼桢来了江州,对江景行就不再防贼似的防着,因为他跟妹妹每次见面,都少不了江曼桢在旁边,刘延宁还是放心的。

尤其是最近,江景行那么安慰了自己一场,刘延宁更觉得他只是像自己一样,把妹妹当亲妹妹了,毕竟连师傅都说想收妹妹当干女儿了。

就拿他自己来说,师妹来这里快一年,平日里见的面多,接触的却少,但其实他心里也是把师妹当另一个妹妹的,这便是男人的责任,师傅待他如亲子,若是他对师妹有想法,岂不成了禽兽?以己度人,刘延宁相信有君子风度的好友,是跟自己一样的。

刘延宁也不拦着他们三个天天碰头详谈了。

至于大家长江远辰,一来他向来不管这个,二来他这阵子对女儿和刘青,越发有些千依百顺的纵容,见两个小姑娘都开心,自己的侄子自己放心,他就更是没放在心上了。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刘青每日和江景行相处的时间,比跟她亲哥在一起都更多了。

三个人整日这么商量着,也不是瞎忙活,至少腊月前夕,第一家香水铺子便要开张了。

香水跟手工皂一样,本身还是高端产品,无论是江景行还是刘青,都没有想过在江州开店,他们第一家铺子开在省府,江府有马车,江景行还会自己骑马,快马加鞭的话,省府到江州也就不到两个时辰,比刘家进城还方便些,因此江景行并没有为了照顾生意搬到省府去,店铺开张,最忙的那几日,也不过是早出晚归而已。

第一百三十四章江景行全权负责的第一家铺子,还只是开在省府,或许对他们江家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出了力的三个人,都挺紧张并且期待的。

铺子开张第一日,江景行也是当天从江州出发去省府,刘青和江曼桢早就请示过江远辰,这日要和江景行一起去省府。

江远辰以前就对刘青十分纵容,现在女儿又来了,虽然父女俩都很含蓄,见面还是不太表达感情,大概这就是他们这个时代人的特色,像刘青这种外露的还是比较少,要不是江曼桢比她小了好几岁,脸还没有长开,她的性格当刘青的姐姐都绰绰有余了。

尽管父女俩都不善于表达,却都是行动派,江曼桢对父亲表达关心的方式,就是默默给他做鞋子衣裳荷包,而江远辰对女儿的关爱,便是千依百顺,给足了她们自由。

在李氏面前,江曼桢也是个很好的助攻,李氏一听女儿说江姑娘和他们一起去,就放心了,江姑娘可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她再没见过比江姑娘更有规矩的人了。

关键是他们家青青和江姑娘一起玩了快一年,竟然也有些像江姑娘一样了,以往跳脱的性子,在外面是彻底收住了,说话走路都感觉和以往不一样了,感觉特别好看,就像书上说的那种气质——李氏不知道这些都是林妈调/教的功劳,还以为他们家平日里总青青和江姑娘在一起,才受到这么好的影响。

李氏巴不得女儿日日都和江姑娘形影不离才好,最好是以后也出落的跟江姑娘一样优雅大方,走出去也像个大家闺秀一样。

听到刘青说要和江姑娘一起去省府,并且为了方便,出发前一天晚上她在师傅家,和江姑娘一起睡后,李氏二话不说就同意。

刘青跟江景行他们合伙卖香水的事,不但李氏知道,连刘延宁也知道了,刘延宁比李氏知道的还多些。

李氏只当是这三个孩子的事,刘延宁却猜得到江景行是代表侯府出面,因为他现在已经打理着侯府在江南这一带的庶务。

正是因为有侯府的关系,刘延宁更支持他们的合作了,他甚至比期盼家里的生意,更希望江景行他们这个摊子搭起来。

原因无他,如果刘延宁以前还只当他拜师,就是多了个师傅,往后听师傅的话,孝顺他老人家这么简单的话,自从上次师傅和他详谈后,刘延宁明白,他已经跟师傅身后的江宁侯府,站在一块了。

刘延宁自己倒不是不乐意,他比谁都清楚,想要得到什么,势必要付出些东西。

更何况江宁侯府百年世家,出自江宁侯府的江淑妃膝下又有个成年皇子,只要五皇子一系不卷入谋逆大罪,五皇子安全,江宁侯府就安全,依附于侯府的人自然也安全。

事实上想依附于江宁侯府的恐怕大有人在。

刘延宁首先考虑的,反而是这件事对家人的影响,母亲和长辈们暂且看不出,影响最大的就是他妹妹了。

师傅都明白说了,妹妹以后的婚事有他负责,不论他四年后能否金榜题名,师傅都会让侯府出面,帮妹妹说一门好亲事。

当时听到这个承诺,刘延宁是惊喜中带着些无措,好比中大奖的感觉,只是后面细想之下,又开始担心了。

刘延宁倒不是担心师傅把他妹妹给卖了,再不谙世事的人也该知道,师傅的承诺,明显就是给他们占了大便宜,就算是江宁侯府的旁支,或者是与之交好的家族旁支,那也是世家出身,有侯府照看,便是自家没落,前程也要比他好上许多,侯府出面帮妹妹寻亲事,无论如何都要叫妹妹高嫁,否则师傅也不会说叫侯府长辈出面了。

正是因为妹妹日后要高嫁,刘延宁才更有压力,他希望自己能够争气一些,四年后金榜题名,妹妹到时候出嫁也体面些。

他们现在的生意能做好做大就更好了,景行其实是在帮侯府打理生意,也就是说妹妹是跟侯府合作,这生意做大了,往后不论师傅给妹妹说什么样的亲事,她嫁出去手里至少也有了依仗,叫对方不能轻视于她。

别说妹妹现在对这生意上心,自个儿便会盯着,就是她不在意,刘延宁也会想办法叫她上心。

于是,刘青去省府一日游,轻易就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李氏甚至叮嘱她:若是回来的太晚,不方便的话,你明日便在江先生那儿住一晚,免得江公子他们特意跑一趟,再送你回来。

刘青笑道:娘,在师傅家住一晚,岂不是更麻烦他们?被女儿戳破了小心思,李氏窘迫的拍了下她的头:随你了,你想回来便回来。

刘青便收拾了下东西,在亲哥的陪同下去了江府。

刘延宁只是送她去江府住,他不跟着去省府,自然不用住在师傅家,看着妹妹随林妈进后院了,他便同陪在旁边的江景行和曹声扬说了告辞。

刘青近来和江曼桢形影不离,关系处得非常好,要刘青今天晚上在江府住,起初就是她们两个商量的,江曼桢还没和别人一起睡过,非常想体验一下。

刘青以前不习惯和别人同睡,但如今都跟她娘睡在一起几年了,跟她娘睡还是跟江曼桢睡,都没什么区别,不过小姑娘连卧谈会都没体验过,青春等于白过了,刘青还是很理解江曼桢的,现在天气也快转凉了,两个人一起睡刚好开可以取暖,刘青愿意陪江曼桢体验一次。

林妈便直接带了刘青去江曼桢的屋子。

这时节天黑得早,江府虽然不用省几根蜡烛钱,但是考虑到江曼桢的身子,林妈她们也严格看着自家姑娘,刚入夜就哄着她洗漱去床上躺着,点灯无论是看书还是刺绣,都容易伤神。

江曼桢的作息,就是刘青来了也没办法改变。

好在刘青也不是她哥那种学霸,她在家晚上都和亲哥一起看书,是因为她无聊,太早又睡不着,便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今天可以和小伙伴谈天说地,刘青当然不会坚持要看几页书才睡觉,两个小姑娘各自洗漱完,便早早钻被窝说悄悄话去了。

第二日,刘青和江曼桢天没亮就起来了,借着要开始赚钱了的兴奋,刘青居然没有赖床,江曼桢的乳娘在外面一喊就起来了,顺便把旁边的江曼桢也拉起来了。

林妈和乳娘玉水她们起得更早,玉水是要和她们一起出门的,手上拎了食盒和茶壶随她们去院门口,马车就停在院门口。

天未破晓,还不是吃早餐的时辰,怕他们几人路上饿肚子,林妈她们准备了点心和小吃,茶壶是吃了点心解渴用的,准备的可谓是面面俱到。

不过这食盒里的东西,刘青和江曼桢都没用上,一出了江府,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的江景行就对她们道:现在天色还早,青青和六妹先睡一会儿,半个到一个时辰后,会路过州县,那时下来用些早点也无妨。

刘青和江曼桢闻言,掀开了车帘,都目光炯炯的看着江景行:真的吗?坐在旁边的小丫鬟玉水虽然也期待,但是她向来以自家姑娘的身子为先,难掩担忧的道,二少爷,林妈她们叮嘱过奴婢,要照顾好姑娘,别叫姑娘在外边吃坏了东西……听到玉水的话,江曼桢之前还闪烁着的眸子,一时也黯淡了下来。

刘青见状便拍着江曼桢的肩,安慰道:咱们早点就别到外边吃了,索性也带了点心,等到了省府,请江大哥带咱们去酒楼好不好?江曼桢点点头,虽然认了命,但脸上还是有些失落。

江景行在外边道:我上回经过那家铺子,用了一碗热混沌,味道不错,吃着也干净,过会给你们都叫一碗上来,六妹妹记得少用一些,尝个鲜儿便是。

听见江景行坚持,玉水也不说话了,她想着二少爷是姑娘的哥哥,总不会害姑娘。

虽然是林妈和乳娘叮嘱了自己,可就是她们在二少爷跟前,也要听二少爷的。

玉水想开了,也不再反对。

刘青和江曼桢反而睡不着了,都抱着小毯子在车里望眼欲穿,等着江景行形容的那一碗香喷喷的热馄饨。

马车里有小茶几,买馄饨的时候,刘青和江曼桢便都没有下去,进城的时候,刘青想掀开帘子瞧瞧外边,都被江景行制止了,刘青想着他应该是为江曼桢考虑,毕竟是大户人家,顾虑比较多,也就没有勉强了,江景行身边的书童买了馄饨,叫玉水下去端上来。

刘青和江曼桢只负责在车里享用美食。

刘青吃的要比江曼桢丰盛些,江曼桢只有小小的一碗,里面还数不到几个馄饨,大概是江景行怕她自己多吃,用坏了肚子,叫店家少放了。

刘青有馄饨还有包子油条,简直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

她大学住校,在学校就喜欢吃这三样早餐。

吃饱喝足,一行人继续赶路。

或许是因为驾了马车,速度比单纯骑马慢一些,等他们到省府时,已过了巳时,铺子已经开张了,刘青和江曼桢一直到铺子前才下车,她们一下马车,就瞧见了铺子里热闹的情形。

省府权贵人家的女眷,追求时尚潮流,就要比小县城疯狂多了,香水无论哪个时代都足以让女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在这儿也一样。

大概是前期宣传工作准备的好,也许是省府的女眷更懂的识货,铺子刚开张不到半个时辰,已有人闻风而动,丫鬟小厮们挤了一个铺子,这位说我家夫人要几瓶,那位说我家小姐要几瓶。

省府的人买香水都是几瓶几瓶买起的?刘青下车看见这一幕,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对正在等她们一起进去的江景行小声地道:江大哥,这香水……价格几何?看这些人的样子,怎么跟不要钱似的?江景行朝刘青伸出手指比了比,刘青才放心的点头,八两银子一瓶正好合适,香水制作工艺复杂,想要量产不容易,太便宜了就没赚头,一定要走高端市场,只是刚开张就卖太贵也不行,没有人是傻子,只能等打响了品牌再提价。

不过现在看到疯狂抢购的这一幕,刘青和江景行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价格……还是定低了一些。

连江曼桢都忍不住好奇地问:价格不菲,可为何这些人依然如此疯狂?江景行轻笑道:大概是怕这香水卖完就没有了吧。

刘青可能他一脸好整以暇的样子,心想他第一次做生意,就知道饥饿营销了,这是天生的奸商啊。

难怪他们家里人放心让他打理这么多产业。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晃又过去了数月,刘家房子盖好了,搬家要摆过屋酒,在这儿也是值得重视的大事,盖房子的时候刘青他们可以回去,过屋的时候是必须到场的。

刘大爷惦记着孙子孙女的师傅,还亲自进了一趟城,去请江远辰到家里去做客,江远辰欣然应允了,不但自己去,还带上了女儿和侄子。

刘青兄妹是当天随刘大爷一起回家的,江远辰他们第二日才会过去吃酒席。

穿越过来几年了,刘家终于盖上了自己的新房,刘青心里也很高兴,然而等她兴高采烈的回了落水村,才知道新房是盖好了,但他们现在不能住,要等明日摆了过屋宴,家具行李全搬进新房,才可以进去住人。

刘青简直目瞪口呆:人干事?关键是这盖房子是没有重新选地址的概念,每家的屋子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要盖新房,大家都是把老房子推翻了,在原地址上建新的,不然换了地址,就怕祖宗们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刘家旧房子推掉了重盖,现在新房又暂时不能搬进去住,好在村民一家亲,大家都是同族人,大家早就准备好了给刘家人借住,这家挤两个,那家凑三个,一大家子人倒也都安顿好了。

刘延宁一回来,就得到了大家的热情欢迎,谁都想拉他去自己家住,最后还是被村长拔得头筹,因为村长家条件好,这两天已经准备好了,单独给刘延宁留了一个房间,大家都没有这样的大手笔,只能把机会让给村长了。

刘青运气还算不错,没有跟蒋氏他们去几个人挤一张床,她师傅大花娘早早打过招呼,大花姐出嫁后的屋子收拾好了,这几天大花姐又不回娘家,刘青一回来,便和她娘一起安顿到了隔壁她师傅家。

还是跟自己娘睡,刘青松了口气。

虽然不能住进去,但是进新房去瞧几眼还是可以的,刘家不仅仅是在原址的基础上盖了新房,地址还扩张了一倍不止,好在刘家隔壁除了刘青她师傅家,另一边挨着的是旁边那一家的菜园子,刘家盖房子的时候是秋天,菜园子已经空了,刘大爷跟旁边的人家商量,照地赔偿,这一大片地也就划归到新房的范围内了。

可以说是大手笔。

农家院子向来就大,刘家之前的旧房子,在村子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体面,现在扩张了一倍多的面积,这座房子已经不是别墅,而是豪宅了。

刘大爷心里头也有些得意,亲自领着孙子孙女进去新房子里边瞧,一面给他们介绍:你们村长叔介绍了几个镇上的人来帮工,他们都是在城里盖过大房子的,说是城里的大户人家都不兴咱们这样的,人多住一起,但是分了正院东院西院这些,既住在了一起,又有了各自的院子,省了许多麻烦。

我心里一合计,咱们家也这样弄,咱们就分四个小院子,他们一屋人住一个院子,我跟老婆子就和你们一起住。

刘青看得出刘大爷兴致高,便笑眯眯的问:爷,你说过要给我留间屋子的。

有,有。

刘大爷乐呵呵的道,咱们的院子最大了,你跟延宁两个,都有自己的屋子,你叔叔还给你们打了书桌和书架,啥都准备好了。

说着,刘大爷感叹道:这房子盖好了,你们兄弟们成亲也方便,我也算对得起子孙后代了。

刘青赞同的点头,祖宅是多大一笔财富啊,后世买商品房还有使用年限,祖宅可是祖祖辈辈传下去的,就连政/府也不能随便收归国有。

第二日一大早,刘青就被折腾的起床,她住得离自家院子最近,天没亮院子里就放了鞭炮,他们全家人都要到场,先用仪式请了祖宗牌位进家门,才能把家具行李搬进去。

刘家大大小小几十号人,一人一点点行李,也够大家搬的了,更何况还有大件的家具,刘大爷是带着几个儿子做了不少新家具,但是以前的床和柜子这些也不能扔,都要搬进新家里面。

蒋氏又带着几个儿媳妇,热热闹闹的把锅碗瓢盆送进灶房,今天要宴客,蒋氏早就准备好了瓜果蔬菜和各种荤食,中午吃饭之前既要搬家,又要收拾家里,还得把午宴给备出来,一群媳妇们忙的晕头转向,连三丫和四丫也进进出出的忙活了。

刘青不用干活,不是她偷懒,而是蒋氏看她穿着鲜亮的衣衫,刘大爷还没发话,自个儿先心疼起来了,生怕刘青穿着这一身好料子,不小心蹭脏了穿旧了,让她跟她哥去旁边招待客人。

蒋氏让刘青去偷懒,在屋里头忙活的三丫和四丫居然没有一点不满,倒不是因为爷奶整日说哥哥姐姐多优秀,没有他们,就没有自家现在的好日子。

让三丫四丫心悦诚服的,还是刘青每次回来,都给她们捎带的好东西。

如今手里头宽裕了,李氏舍得给女儿做新衣裳,刘青身子长得快,衣服穿不到一年就穿不下了,以往李氏还会给她改一改继续穿,自从江曼桢来了,李氏眼界也宽了,既然家里头有条件,养女儿就精心一些,犯不着抠抠搜搜委屈了孩子,李氏就不再心疼旧衣裳,只要刘青衣服小了短了,便给她直接做新的。

刘青的旧衣裳,只是小了穿不下,旧倒不旧,她又不干活不干嘛,穿坏不了衣裳,只是洗多了水颜色难免有些褪色,但是款式和料子都很好,一点补丁都没有,对村里人来说,其实就是新衣裳了。

李氏自来节俭惯了,女儿穿不下的衣裳,每回都收拾好了拿回家,给刘青底下的两个妹妹穿,每每这个时候,刘青总觉得自己吃好穿好,三丫四丫捡她的旧衣服都那么激动,也不太好意思,便会给她们准备些头绳,小首饰之类的,虽然不怎么花钱,却是姑娘们最喜欢的。

对三丫四丫来说,二姐回来,她们不但有新衣裳穿,还有头花带,心里头也是欢喜的,反正不管二姐在不在家,她们都要干这么多活,也就没什么心里不平衡的。

三丫和四丫有着刘家人最明显的性格,知足常乐,她们不跟二姐比,大哥二姐在家中地位超然惯了,她们也比不起,但是比起村里其他人,她们的日子已经好太多了。

小姐妹们凑在一起说话,全都是羡慕的她们命好的,说大哥会读书,对她们家这些姐妹又好,像大姐夫那样年轻的秀才都舍得说给大姐,他亲妹妹二姐到现在还没说人家呢!可见大哥对她们都是一样的,大姐出嫁了,轮完二姐就是她们,大哥现在又是举人了,整个江州都找不到比他更年轻的举人老爷,往后她们说人家,指不定比大姐家的还好。

大哥对她们好,二姐也不是个小气的,大姐成亲的时候她就特别支持,后面家里宽裕了,还经常给她们带头花头绳耳坠子,全都是城里的新鲜款式,每次穿戴着出门,小姐妹们都羡慕的很。

三丫和四丫听得多了,也知道她们这日子过得比大家伙都好,早些年还要下地,现在已经不用了,就只要在家里帮着干活,也不吹风不晒太阳的,皮子养的白净,又捡着二姐干净漂亮的衣裳穿,村里好多婶子见了她们就打趣,笑她们在家养的这么娇,以后定是当太太的料。

日子过得这般好,哪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刘青不知道堂妹们的心思,见她们听了蒋氏的话,非但没有半点不平衡,还催着她赶紧出去外边,生怕她衣服真弄脏了,那一脸小心的模样,好像这是她们的衣服似的。

不过也是,她顶多穿到明年,这衣裳又穿不下了,她娘还是舍不得扔,的确得留给这两个堂妹穿。

很快刘青又想到一个问题,三丫四丫也十多岁了,是不是该提醒刘大爷给小姑娘们取大名了?想来刘大爷还是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亲哥,就索性趁着他们这阵子在家里,给刘大爷提个醒吧。

刘青一边想着,一边去了前边堂屋。

刘家还没分家,虽然每个院子里都有灶房,但刘大爷明显没有让他们分屋吃饭的意思,灶房只是准备着,以备不时之需,大家伙吃饭还是在刘大爷老两口住的大院子里,这里头院子大,住的人又少,刚好方便他们平时做胰子和口红。

今儿招待客人,自然也是在大院子里。

亲朋好友对刘家的事向来热情,刚刚过了巳时,已经陆陆续续有亲戚过来了,刘青坐在旁边听他们寒暄了会儿,刚到午时,江家一行人也到了。

江曼桢一来,刘青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她,如今她有自己的屋子了,虽然只有床和桌椅,刘青仍然兴致勃勃拉着江曼桢去自己的屋子说话。

江曼桢看着靠在窗户旁的桌椅,倒是笑了:这儿正好有太阳照进来,就是天气再冷一些,姐姐看书的时候也不怕冷了。

刘青赞同的点头:过年那阵子,哥哥的书房应该会很热闹,他要趁着那段时日考察弟弟们的学业,我怕闹腾,早早的请二叔他们,给我房里也打了一套桌椅,往后就在自个儿房里也能看书练字了。

江曼桢便笑着恭喜刘青,刘青又想到一件事,道:方才在堂屋,听见长辈们说起二哥的婚事,也就在这两月了。

我记得去年大姐出嫁的前几日,师傅他们就已经收拾行李回京过年了,今年是不是也快了?听父亲的意思,今年好像不准备回京了。

不回京?刘青十分惊讶,这儿对过年这种大事是最看重的,她师傅直接不回去过年,京里真的不会派人下来抓吗?江曼桢点头,含糊的道:京……家里头,近来也不**稳。

刘青早知道江家不是寻常人家,她哥也总是讳莫如深的样子,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最好不要知道,便只是点了点头,并不打算继续问下来,而是拉住江曼桢的手,笑道:太好了,你们今年不用回京,到时候就可以来我家过年了!轮到江曼桢吓一跳了,这怎么成,姐姐和家人过年,我们怎么好过来?有句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不回家过年,我们做学生的自然要请回家好好孝敬了。

曹大哥想必是要回家的,到时候他一走,家里就剩下你,师傅和江大哥,哪里有过年的样子?还不如来我家热闹热闹。

刘青安抚江曼桢,如今我家也盖了新房,这个院子就几个人住,还有几间屋子都空着,你们来了刚好能安置得下,一点都不麻烦。

江曼桢虽然喜静,但往常过年都是家中姐妹聚在一起,也是热热闹闹的,今年只能孤孤单单的,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因此就有点被刘青说动了心思,只是还想着她爹那边,只是父亲恐怕不会同意。

改明儿我把你们不回京的事告诉大哥和爷奶,爷爷恐怕要亲自去请师傅来家里过年了,到时候师傅想来也不好拒绝。

江曼桢想到这回他们来刘家做客,也是刘爷爷亲自去请的父亲,希望应该也挺大,顿时便高兴的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