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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知交1

2025-03-25 11:54:46

入职的前一天,小于专程来看了顾湘一趟。

他很细心地把顾湘的房间看了一遍,又仔细询问了还差什么,哪里不习惯。

顾湘怪不好意思的,一个劲说不用了,还想留小于吃饭。

但是小于借口还有工作推辞了。

张总也很关心你,说你刚来上海,怕你不习惯。

他工作忙,所以就派我来看看。

顾小姐,明天就要办理入职手续了。

早上八点半报道,可别睡过头了。

顾湘忙道不会。

小于又把一个单子交给她,这上面的都是明天要带去的东西,你看看你手头都齐全的吧?顾湘一一对过,点了点头,满心感激。

小于放下心来,又说:对了,你是穿小号的衣服,三十六码的鞋子,是吗?是的。

小于笑道:张总估计得果真准。

他看到顾湘没明白,补充道,是要发制服,张总先帮你报上去了。

不过明天还会有人来量身的。

管家部的制服比普通客房部的要高级些,都是单人定做的。

顾湘听出话里的暧昧,不免有点尴尬。

小于知道自己说多了,摸了摸头,起身告辞。

第二天,杨露特意早起半个小时,就为了陪同顾湘一起去酒店。

跟我走了这么一次,以后就熟悉了。

杨露一看顾湘,就知道她在紧张什么,别怕,入职就是填写一些单子。

培训部的培训都是最基础的,一点都不难。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去找你,带你熟悉酒店。

顾湘再次感激张其瑞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热心的室友。

到了酒店,杨露领着顾湘去人事部报道的小会议室,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开。

顾湘看了看,这批入职的员工都是年轻人,许多看上去还不满二十岁的样子。

除了顾湘外,还有两个年轻女生和一个男生都进入管家部。

这三个人看上去年纪要稍微大点,都是大学毕业,两个女生学的还是酒店管理。

那个男生也毕业于名牌学校。

大家在一起兴奋地交谈着,都为能进入这么好的酒店工作而高兴,只有顾湘在一旁没有说话。

填好了入职表格后,时间已经到中午了。

杨露如约等在会议室外,拉着顾湘去食堂吃饭。

酒店的食堂比起学校食堂和监狱食堂,自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顾湘的盘子上堆满了菜,还有不停增长的趋势。

杨露一副过来人似地教育顾湘,咱们这份工作,做的可是体力活。

你那份还要加上脑力,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多吃点,才有力气来应付。

反正不要你钱。

盛情难却,顾湘只有努力吃。

好在饭菜实在可口,她也比平日吃得多了些。

杨露切着一块带血的牛排,眉飞色舞,你别看是食堂菜。

能在咱们酒店烧菜的师傅,出去随便去家酒楼,都可以做大厨呢。

那道是有口福了。

不过这牛排还没熟,咬得动吗?你尝尝呗!说着那叉子叉了一块递过来。

顾湘看着那血淋淋的肉,头皮都发麻,实在没那勇气张嘴。

她这头别开脑袋,杨露在那边还来劲了,笑着使劲把这块带血的肉往她嘴边凑,不停地怂恿,尝一下又死不了人,你不尝怎么知道不爱吃呢?顾湘啼笑皆非,你知道什么叫茹毛饮血吗?就是你们这号人。

好好的现代文明人不做,要退化去做原始人。

哟,变相骂老外都是原始人啊?我们老总都还是原始社会留学回来的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群穿着西服套装的员工走进了餐厅。

是高层。

杨露兴奋起来,看到他们的胸卡了吗?那条杠是红色或黄色的,都是管理层的。

我们的都是灰色,主管是蓝色,总监是紫色的,经理是红色,总经理以上是黄色的。

当然,大BOSS那是不戴牌的。

正说着,顾湘就在那群高层中看到了张其瑞的身影。

张其瑞被人簇拥着走在中间,他今天穿着铁灰色西装,打着条纹领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眼镜,脸上依旧那副生人勿近的清冷孤傲的神情。

真是奇怪,这么冷的脸,怎么来做服务业?那是张总啊。

杨露咀嚼着牛肉,含糊不清地说,大BOSS的儿子。

奇怪,他们这群人怎么会想到下来吃饭?以往他们都在楼上的餐厅吃的。

考察民情呗。

隔壁桌一个男职员凑了一句,BOSS们当年也是吃着这见餐厅的饭才升上去的,兴许今天来忆苦思甜了吧?杨露小声闷笑,顾湘轻推了她一下。

张其瑞的目光迅速地在餐厅里扫了一圈,寻找到了顾湘她们的位置。

那两个女生正在说笑,没有看向他这边。

顾湘还没有换上员工制服,她穿着一件灰色低领毛衣,头发扎了起来,显得脖颈修长,腰身削瘦。

大概因为脸色红润的原因,显得比前几日要精神了些。

张总放心吧。

何知芳轻轻地在张其瑞的耳边说了一句,我已经去各方打过招呼了。

张其瑞侧头瞟了她一眼,眼神有点冷,谁要你去打招呼的?何知芳一个激灵。

她不明白,这少东家明明千方百计才把高中女同学弄进酒店来,又走后门给她安排那么好的工作,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虽然那女人不够漂亮,履历也很吓人,不过张其瑞都不介意,也轮不到她来发表意见的。

她在张其瑞身边干了快两年了,自认早将他的心思摸熟了九成。

这回这事却让她糊涂了。

那您的意思是……该怎么就怎么吧。

张其瑞又看了顾湘她们一眼,她正在用刀切水果,还是没往这边看。

他收回视线,对何知芳说:我们回楼上吃饭吧。

其实之后一个多礼拜,张其瑞都没再见着顾湘。

他只收到小于代传的口信,说是顾湘感谢张其瑞对她的照顾,她现在很好,工作很顺利。

管家部的培训有多重,张其瑞自己做过,十分清楚,所以他很理解。

顾湘也的确忙得团团转,觉得自己就像突然被丢进一个高速旋转的洗衣机里一样,被忙碌的生活搅得头晕目眩。

她以前并没有酒店工作的经验,对任何事都非常陌生,所以学起来比别的员工要更加吃力些。

主管一说,别的同事就明白的事,她还得回头去问同僚才能弄清楚。

同事对她这种走关系进来的人,客气有余,热情不足,回答问题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答错了让她告倒后台上司那里去。

久而久之,应付得也有点缺乏耐心,眼角眉梢都会透露着一股不耐烦。

培训部清楚顾湘的来头,不过他们秉公办事,对她要求和其他人一样严格。

见顾湘学得辛苦,也并不多关照几分。

不过顾湘倒觉得这样很好。

苦她是吃得的,就是少年经历让她不习惯遭人鄙视白眼。

如今人人公事客套,她倒还觉得自在。

知交2普通的培训包括酒店的系统介绍,一些基本技能的培训。

酒店工作程序的介绍,如何接待客人,如何快速有效地收拾房间,各种器材的使用,如何应对客人的需求,急救和医疗护理,如何携带客人紧急逃生等等。

顾湘他们第三天就在酒店里住了一晚,作为客人,由老员工来为他们服务,让他们充分了解到什么叫做服务。

不过学习也只是短暂的,主管离开了后,新员工们就立刻开始串门,玩耍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如果不是做这份工作,恐怕也没机会住进这么豪华的套房里,大家当然都不会错过享乐的机会。

顾湘和同事虽然有隔阂,不过三缺一的时候,也会把她叫去打牌。

顾湘牌技不好,但是牌品出众,怎么输都不生气,而且特别旺下家。

打了十多轮后,大家混得熟了,都放开了胸怀,一边打牌一边谈天。

女孩子聚在一起,当然是讨论男生了。

你的男友是做什么的,我的男友交往了多少年,谁最近才分手,谁家里在安排相亲,大家说得十分热烈。

一个女生忽然问:顾湘呢?你有男朋友吗?顾湘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说:没。

是分了还是没有过啊?女生追根问底。

顾湘未免有点尴尬,敷衍地说:分……早分了……女生还是追问:他是做什么的啊?人怎么样?其他人也没有来劝说的架势。

大家都对顾湘的来历好奇,本能地想打听她的底细。

顾湘浅笑一下,说:是我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就分了。

他……他家世好,有钱,听说出国去了。

众人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哦了一声,放过了顾湘。

又有女生说她前男友也是家世好,仗势欺人什么的,话题又渐渐转到女明星嫁豪门上去了。

这夜过后,顾湘和同事们的关系比先前好了许多。

练习收拾房间的时候,也和同组的人搭配得当,效率十分高,还得到了表扬。

杨露每天中午都来找顾湘去吃饭,带着她把酒店食堂里的中餐日餐法餐意餐统统尝了个遍。

顾湘觉得那道奶油蘑菇汤十分好喝,又觉得蛋黄酱沾薯条味道不错。

都是高热量的东西,大吃了一个礼拜,一过秤,居然重了两斤。

重了好。

杨露很高兴,你就是太瘦了,是该多吃点。

一周的培训很快就过去了。

顾湘顺利地通过了考核,也拿到了自己的名牌。

过塑的一张硬卡片,她的照片还是来上海后匆忙之中补照的,看上去脸色有点发黄,刘海很乱,脸上有种强做的镇定。

照片左角印了钢印,凹凸不平。

顾湘用指腹轻轻摸索着,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一把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管家部的,王蒙,邹明媚,关海涛,顾湘,听到点名请到我这里来一下。

顾湘和被点到名的同事都望了过去。

一个穿着深紫灰色制服的女职员正站在会议室的一头,胸前的卡片上有一道紫杠。

是管家部的主管。

有人低声说。

顾湘随即和几个同事一起走了过去。

女主管三十来岁,容貌端正,化了淡妆,显得十分稳重干练。

她身上的制服比较不同,是紫银灰色的,样式更加时尚一点。

顾湘明白这就是管家部的特殊制服。

主管低头翻了翻员工资料,挨个点名。

最后念到顾湘的名字的时候,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主管利落地把名册往胳膊下一夹,对四个新人说: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朱清,管家部主管,以后就是你们的直属上级。

首先,我代表管家部祝贺你们几个人顺利通过考核。

说到这里,朱清微笑了一下,原本只算清秀的脸忽然绽放光芒,猛地增添了不少艳色。

这让几个新人都暗暗惊了一下。

不过这笑容转瞬而逝,朱清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态,不过,这并不等于你们就正式进入管家部了。

从下个礼拜一开始,你们将接受为期三个礼拜的管家部的培训。

只有通过了这次培训,你们才正式被捷瑞录取了。

明白了吗?四个人都点头应答。

朱清锐利的目光把新人挨个扫了一遍,每个被她扫到的人都免不了缩一缩脖子。

管家部的培训比你们这个礼拜接受的培训要难许多。

虽然管家部的考核不是淘汰制的,但是如果有不合格的,我们会将你调去楼下客房部。

所以还请你们严肃对待。

另外,工作后,我们也会有不定期的考核,不通过者,都会被降级。

所以希望大家努力学习,认真工作。

得到一份好工作,也是得过关斩将的啊。

张其瑞已经帮她解决了最艰难的部分,如果她因为考核不过关被刷了下来,未免太对不起张其瑞的一片苦心,自己的脸也丢尽了。

顾湘这么想着,顿时觉得压力重重。

她出狱后这三年,虽然说生活贫苦,但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也没什么更高的追求,所以她一直过得很轻松。

如今为人打工,做不好就要卷铺盖走人,这才觉得这个社会真是有竞争力的人才能生存。

她毕竟已经走了出来,总没有再倒回去继续摆摊的道理。

那么唯一的路,就是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部门培训的第一课,就是老员工带着新人参观他们将来的工作场地。

VIP房,又称豪华套房,位于酒店最高的几层。

其昂贵的价格完全体现在了房间华丽的装修和帝王级别的客房服务上。

顾湘第一次踩上这里的红地毯,放眼望去,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闪花了。

偏偏人家这豪华而不俗气,处处透露着高雅的品位。

据说是重金从国外请来的设计师装修的。

老员工对新人门瞠目结舌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还不忘提醒:请不要碰那个花瓶,这边这个水晶也不要乱碰。

那花瓶价值上万,这个水晶是施华洛世奇的。

顾湘急忙把正要去摸壁纸的手缩了回来。

没准这壁纸都比其他地方的要贵上数倍。

捷瑞的管家部是专门为VIP房而设置的,人数不多,但都是精华。

区别于几乎是大妈的客房部,管家部里都员工都比较年轻。

他们的工作和客房部也有点区别,客房整洁只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如管家或助理一般服务VIP房的客人才是他们的工作重心。

所以顾湘他们在学习如何快速收拾房间,和一些基本的客房服务的同时,还要上文化课,学习英语、法语和日语,后两种语言起码要求能听懂工作常用语。

他们要了解整个上海,各种高级餐厅、民俗小吃、名牌店、旅游景点和高级私人会所;他们也要清楚上海文化渊源以及各国的文化历史,要掌握各个国家的风俗习惯;他们还要专门学习如何处理客人的私人事物,如何配合客人或者他们的助理们完成工作……发到手上的部门手册就厚厚地像中学课本一样,全是规定要记的内容。

其他几个同事叫苦连天,嚷嚷着高考都没这么难。

短短三个礼拜,哪里记得住那么多东西,更别说其中还有打量时间要用来训练技能。

所以说,一份好工作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PS:管家部这些东西是我自己瞎掰的,没那么夸张啦知交3顾湘于是开始了挑灯夜战的生活。

白天接受培训,晚上就学习外语和手册。

她的外语基础很好,倒是占了不少便宜,培训老师已经表示她通过外语考试没有问题了。

服务培训对顾湘来说就比较难了。

抽签得到自己的任务,然后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这些任务往往刁钻艰难,比如去一家还没开门的蛋糕店买蛋糕,比如搜齐本市所有类型的交通卡。

像顾湘这样对上海不熟悉的人,要完成起来真的挺困难的。

就在顾湘忙得像个陀螺一样的时候,张其瑞也没闲着。

年末酒店生意忙,各公司举办年会的,社会机构开交际晚会的,还有私人结婚的,都赶在这个时候来了。

酒店几个大堂都被订得满满,天天流水席。

餐饮部从上到下都叫苦连天,不过奖金也拿得喜笑颜开。

张其瑞作为酒店总经理,断然没有理由坐在办公室里看看监控录像就可以下班了的。

特别是招待重要的客人时,都得有他亲自出面主持。

市里名人结婚,他也少不了上台致词,喝上两杯。

他有时候会看到顾湘,看到她神色匆忙地来来去去,就像一只为过冬而忙着储存粮食的小松鼠。

她还是那么瘦,不过气色比他几个月前见到她时好了很多了。

她的脸上时常有笑容,眼睛也比以前明亮了些。

张其瑞感觉,顾湘就像一个蒙尘良久的银器,被翻了出来,正在一点一点地擦亮中。

培训期的员工被其他部门借去做活是常有的事,特别是这种繁忙的季节。

管家部也觉得这个是锻炼新人的好机会。

所以只要餐饮部人不够了来要人,朱清都会爽快地答应下来。

顾湘倒是见了世面了。

那举办宴会用的大圆桌,可以坐十几二十个人的那种,是一个圆桌面和一个架子拼起来的。

刚刚举办完千人宴席,四十五分钟后这块场地就要用做会议。

餐饮部个子娇小的姑娘们一人一个大圆桌,轻轻松松转着就回后面去了,场地一下就清空了出来。

顾湘也去学着转。

这活计,看着简单,可是相当考验功夫。

比人都高的桌子相当地重,转不对就会倒在人身上。

顾湘被泰山压顶了好多次,旁边看的人肚子都快笑破了,她才渐渐学会了这门功夫。

一日晚上,酒店牡丹厅里举办某公司酒会,顾湘他们又被借过去端茶倒水。

培训了这么久,顾湘已经可以端着一盘子高脚玻璃杯,在人群里自由穿梭,杯子里的酒也不会洒出来。

名流富商的聚会自然是珠光宝气,美人如云。

顾湘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张其瑞。

张其瑞正在同这次酒会的主人聊天。

他十分难得地带着笑,温和而有礼,简直脱胎换骨,同他往日冰冷肃穆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手里还挽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居然也是顾湘认识的。

就是那次同张其瑞一起去林城旅游,来她摊位上买东西的女孩。

女孩子亲昵地靠在张其瑞身边,笑容幸福。

张其瑞对她也多有纵容。

那女孩看样子也是富家千金,和张其瑞倒也般配。

顾湘是时候才知道那个女孩名叫蒋安琦,家里是开旅游公司的。

酒店里的姑娘们都不喜欢她,觉得她娇纵,每次来吃饭,不是挑剔厨子,就是挑剔服务员,没完没了。

张其瑞年轻位高,又英俊潇洒,更难得的是,他做这行,也是从最底层一步一步做上去的,踏实稳重,事必躬亲。

上自元老,下到普通职员,都对他佩服爱戴。

传说一次巡视餐饮部,张其瑞看一个服务员倒酒姿势不规范,当场就示范给大家看。

动作优雅流畅,娴熟自然,比培训老师的示范都标准。

从那以后,张其瑞就成了餐饮部的公众偶像,女孩子们都对他仰慕得不得了。

顾湘听说,也不觉得奇怪。

张其瑞在读书的时候就是个很优秀的人,做事总要做到百分百地好,是个完美主义者。

她又有点感叹,她当年居然能从这样的人手里把班长一职抢下来,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的缘故。

好汉不提当年勇。

昔日的繁华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优劣早有分别,一个在云端,一个还在尘埃里挣扎。

好在她是女人,她若是男子,再这样一对比,还不自卑死。

天气愈发地冷了,早上起来,忽然发觉外面地上白白一片。

顾湘下楼一看,原来半夜里落了雪。

上海的雪也不大,落在马路上的被车压来压去,化成了黑水,只有草丛里的还保留了那份洁白。

顾湘从小就在南方长大,没见过雪,觉得新奇得很。

捧在手里,晶莹可爱,冰凉凉的,很快就化成水从指缝间流走了。

杨露笑她,初雪脏死了。

我家冬天那雪,可以没过脚踝,一踩一个坑,那才叫雪。

上海这雪,叫它冰渣差不多。

你要觉得好玩,回头把咱家电冰箱冰冻层里的冰敲一点下来就是。

杨露老家在东北,祖上还是老山里的猎户,她当然大小就在雪里滚大的。

两个女生从超市里买了许多火锅材料,由顾湘主厨,做了一锅川味鸳鸯火锅。

杨露爱吃辣,大锅半边厚厚一层红油,杨雪还不停地往锅里丢干辣椒。

顾湘爱吃豆腐皮,杨露则无肉不欢,超市的冰冻丸子打折,她们也买了不少,把锅里塞得满满的。

杨露问顾湘:下个礼拜培训结束,就要考核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顾湘说:文化课倒是不担心,就怕服务课出难题。

杨露笑道:朱清的题目都很刁钻的,去年有道题,叫服务员帮客人在大老婆和二奶之间调和,可真是愁死人。

我是没看成热闹,听我们主管说,他们去旁观的,各个都笑岔了气,比看春晚还精彩。

两个女生哈哈大笑。

锅里开了,两人急忙往碗里捞菜。

杨露也不怕烫,夹着肉在油碟里过了一遍就往嘴巴里递。

顾湘不敢吃那么油,碗里的是花生芝麻酱。

豆腐皮煮得香软,藕片正脆,鱼丸一粒粒在红油里翻滚,热气熏得人脸颊粉红。

多少年没吃火锅了?顾湘在心里算着。

似乎上次和人吃火锅,还是八年前的事了。

也是个冬天,不过远远没上海这里这么冷。

孙东平说是回北京过年,却早早地年初五就回来了。

大清早地,跑到楼下,拿小石子丢她的窗户。

外婆年纪大了,醒得早,听到声音过来推醒顾湘,有个小子在砸咱们家的窗户呢。

顾湘吓一跳,还以为哪里来了小混混。

结果推窗一样,可不正是孙东平吗?于是赶紧开门把他请了上来。

孙公子独自一人坐了早班的飞机回来,飞机餐他自然是看不上的,于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嚷嚷着求顾家施舍点饭。

顾湘和外婆前夜吃的火锅,十分方便,端出来热一热,丢了点菜下去,就拿去喂孙东平。

孙东平那么挑剔的人,那次却一声不吭端起碗就大嚼大咽,吃得不亦乐乎。

顾湘还故意逗他,说这是剩菜。

孙东平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湘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陪着你爷爷多玩几天?孙东平扭头看外婆去了隔壁房间,把筷子一搁,握住了顾湘的手。

顾湘脸一热,下意识要挣扎,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男生的手掌大而厚实,滚烫地手心贴着顾湘的手背。

灼热的呼吸拂在耳边,我想你了。

顾湘心想:别把油都蹭我的脸上。

……杨露拿筷子敲了敲顾湘的碗,想什么那么出神呢?菜都烂锅里啦!顾湘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赶紧夹了一筷子豆腐皮。

门铃响来,杨露跑去看。

顾湘问:是谁来啦?是小于。

杨露开了门,忽然一声惊呼,哎呀!这什么东西?顾湘不解地看过去,就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门口窜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大叫起来:富贵!老猫正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扎,一听到熟悉的呼唤,猛地刹车,转头看向顾湘。

分别也不是太久,养了自己几年的主人还是认识的,它喵呜一声充满重逢的喜悦和惆怅的长叫,后脚一蹬,扎进了顾湘的怀里。

杨露打转回来,十分稀奇地看着那只三花猫在顾湘怀里蹭来蹭去的,又伸爪子使劲挠。

顾湘的毛衣哪里经得住那没剪过指甲的毛爪子抓,很快就扯脱了线。

她嘴里倒又哄又安慰地说:好了!好了!这不是回来了吗?咱们就是搬个家,以后走哪都带上你还不成?富贵发泄了一通,到底年纪大了,力气不够,舔了舔毛后就缩在顾湘腿上不动了。

杨露凑过去看,这就是你家富贵啊?这一路怪辛苦的吧?顾湘苦笑,我怎么觉得它还肥了点?天天吃罐头,能不肥吗?小于提着一个空猫包走进来,这一路过来,它就没消停过,叫得半条街的人都回头看我,肯定当我是虐猫的。

辛苦你了。

顾湘笑着招呼,你倒是来得巧。

这里刚开锅,好多菜还没下呢。

你用过晚饭了吗?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一起吃了吧。

小于当然乐意。

他脱了外衣,挽起袖子就朝着火锅奔过去。

结果一看到满锅红油,一声惨叫。

杨露猜着他怕辣,问:还吃不吃啊?小于东奔西跑,饿了一天,现在铁钉子都能吞下肚,一点辣椒就可以忍了。

结果一顿饭吃得极其壮烈,几乎是筷子尖在辣椒和花椒中寻找着一点肉片的踪影。

眼看杨露和顾湘两人手下不停,他则是吃一口菜喝三大口水。

正宗的火锅,吃得时间都长,大家吃饱了就坐着聊天,聊到饿了又吃,如此反复,等到杨露去洗碗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一点了。

小于要赶末班地铁,于是起身告辞。

顾湘送他下楼去。

到了楼梯口,小于就让顾湘止步了,他今天给麻坏了,说话有点大舌头:年末酒店里忙,张总说,等忙过了,大家再一起吃个饭。

顾湘笑,也麻烦他这么忙了还惦记着我。

下个礼拜你们就要考核了吧?张总说了,要你安心考试。

其实我们的管家部,虽然事多又杂,非得八面玲珑才做得了。

但是在这行干了一两年,以后随便去哪家酒店都可以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

我知道。

谢谢了!小于挥挥手走了。

顾湘抱着胳膊回了家。

家里一股子火锅味,杨露正在浴室里洗澡。

顾湘到处转了转,也没见富贵的影子,喊了两声,老猫才从床底下钻出来。

它还是有点害怕,看到顾湘就喵喵叫个不停。

顾湘抱着它好生安抚了一阵。

小于连猫窝和猫粮都一起拿来了,顾湘一看,还是个法语名字,叫皇家,还有罐头,全是进口的。

顾湘看了也愁,把富贵的嘴养挑了,她以后拿什么喂它才好?晚上关了灯,一切归于平静,只有空调轻轻吹着暖风。

富贵刨完猫砂,跳上床,在顾湘枕头边寻了个位置睡了下来。

顾湘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快被楼下的路灯照亮的地方。

她摸了摸富贵柔软的毛,想起当年孙东平把它抱给她看时的情景。

那时候它还是只刚足月的小奶猫,毛被雨水打湿了,大大的眼睛,粉红的小嫩鼻子,浑身发抖,看上去可怜极了。

放它在桌子上,它还站不稳,摇摇晃晃地,又害怕,喵喵叫个不停。

顾湘说:咱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孙东平说:不就是一只猫,叫它小花小咪不就可以了?顾湘白他一眼:你这种人,将来生个儿子也只会取名叫孙富贵的!富贵好啊!孙东平拍腿,猫,镇宅招财,叫富贵最合适不过了!来来,小富贵儿,哥哥抱抱。

顾湘看着这男生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猫,一下捏捏小毛爪子,一下揪揪小毛耳朵,然后把小猫的肚子翻过来,发现新大陆似的嚷嚷:哟!它有小鸡鸡!是只公猫啊!小猫被蹂躏地微弱地惨叫,顾湘看不下去,终于把猫抢了回来。

孙东平挠了挠后脑,傻笑,忽然伸手从后面把她和猫一起抱住。

小富贵爱叫,宿舍里还住了其他同学,只好让孙东平把它带回他家去。

顾湘一有空了就去孙家看猫。

孙家住别墅,房子又大又空。

孙母常年在国外,孙父也很少着家,家里只有孙东平和一个做饭洗衣服的阿姨。

两个孩子没人管,玩得自在,逗完了猫,就去看碟子。

孙家最新的家庭影院相当的气派,真皮大沙发厚实软和,坐下去就陷在了里面。

而小富贵则在地上慢慢爬着,偶尔拿那张高级手工地毯磨一磨爪子。

孙东平总是坐着坐着就靠了过来,半个身子都蹭到了顾湘身上,见她红着脸没反应,于是干脆躺在了她膝盖上。

牛高马大的少年,这个时候倒像一只大型犬一样乖顺。

顾湘憋不住,最后总要被他逗笑出来,然后伸出手轻轻理他的头发,像是给狗狗梳毛一样。

电影喧闹的声音中,少年总会半恳求半诱惑地说,亲我一下吧,就亲一下……一辆机车咆哮着从远处小道上开过。

富贵忽然坐起来,抖了抖毛,大概是被顾湘摸得不舒服,它换到床角去睡了。

顾湘笑了笑,老实闭上眼睛,也睡了去。

不是不更新,而是不知道怎么的一直登陆不上来。

所以今天发两章的内容弥补一下大家……知交4周末很快就过去了,星期一一到,培训结束,考核来临。

何知芳早早就到了酒店。

办公室里还没什么人,她坐下来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

总经理室的门忽然打开了,张其瑞走了出来。

他也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看到秘书还吃了一惊。

何知芳立刻站起来,张总……你昨天没回去?张其瑞脸色不怎么好。

昨天酒会折腾到半夜三点,他回了办公室,只洗了把脸就和衣而眠,如果不是手机闹钟响了,还起不来。

何知芳看他脸色不好,立刻去泡咖啡。

办公室的小套房里有备好的换洗衣服,张其瑞灌下两杯浓咖啡,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西装,这才回复了精神。

管家部的考核已经开始了吧?何知芳看了看表,十分钟之前已经开始了。

先是笔试,然后是技能考核。

说着,她眼睛有点发亮,张总,你要去看看吗?听说今年的题目也挺搞笑的。

张其瑞想到顾湘那总是规规矩矩的模样,碰到刁钻苛刻的题目,还不知道会怎么办。

于是也有了点下去看看的心思。

可惜两人才走到电梯口,何知芳的手机就响了。

她接过来听,脸色很快大变,对张其瑞说:是厨房,法餐部那里出了点事!现在正是早餐时间,厨房出事那比管家部考试要重要许多。

张其瑞带着何知芳径直去了餐饮部。

结果进了厨房,去看到管家部的人也在,顾湘正站在朱清的身边,大概考试有什么项目是要在厨房里操作的。

厨房中央,一个健硕高大的老外正抓着手机叽里呱啦讲着法语,情绪激动异常。

此人就是张其瑞重金从法国挖回来的厨师,叫皮埃尔•让•米何多什么什么的。

平时大家只管他叫老皮。

老皮此刻不知道和谁在打手机,呼天抢地,泪流满面。

他有德国和意大利血统,和清秀的法国男人区别有点大,身材魁梧,从头到脚都毛发浓密。

此刻情绪失控,看起来就像一头正在抓狂的大狗熊。

张其瑞略通法语,听了片刻,捉住了重点,问旁人:死?是不是他有亲人去世了?好像不是。

顾湘的法语更好一点,斗胆更正领导的话,像是……他家的狗死了……众人默默。

老皮打完电话,又泪奔着朝张其瑞扑了过来。

厨房空间有限,张其瑞有心闪躲,但是没躲开,被这头人熊抱了个满怀。

老皮嗷嗷大哭:埃里克,埃里克,我可怜的多费,居然被车撞死了。

张其瑞冲顾湘使眼色,顾湘一个激灵,立刻翻译:他家的狗,多费,好像被车撞死了。

何知芳抹了把汗,不知道的人,还当他亲娘死了呢。

老皮继续哭诉:可怜的多费,被车拖出去了一公里,还被卡车压……这下顾湘都没勇气继续翻译了。

皮埃尔先生,我们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请您节哀顺变。

顾湘赔着笑,法语虽然发音不大标准,但是语法正确,口齿流利。

老皮来这里这么久,和人交流一直用英文,忽然听到有个姑娘同他说家乡话,亲切感油然而生,一时望了悲伤,也松开了张其瑞,朝顾湘看过去。

顾湘继续问:我们有什么能帮你的吗?老皮盯着顾湘瞧了片刻,忽然笑着过去要握顾湘的手,小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顾湘一愣,下意识伸出手。

张其瑞忽然抢先而出,一把握住她的手,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步。

皮埃尔,我很遗憾你的不幸。

你需要坚强一点。

说的自然是英语。

老皮一下转笑为悲,哭哭啼啼地说:埃里克,我要请假,我要回去亲自为多费下葬。

张其瑞苦恼地揉了揉眉心,现在正是年末,你知道我们有多忙。

每天都有宴会,这个周末还有米其林公司的年会。

老皮抖着毛哀婉地说:工作只是一份工作,多费则是陪伴了我十年的朋友。

我一定要去见它最后一面。

法国人爱狗成痴,张其瑞虽然见怪不怪,但是一想到周末的年会,一个头就两个大。

只是老皮这人本来就是他的朋友,二来这人性子十分倔强,强留是留不住的。

好说歹说,让他干完今天,明天才放他走。

少了一个法国厨子,好几个宴席都开不了席,这着实是一件大事。

张其瑞一连两天都到处借人。

可是谁家年末不忙,水平差点的他又看不上,连猎头公司都表示爱莫能助。

这样忙了几天,都把顾湘考核的事忘了个干净,直到何知芳把管家部正式入职名单放到他桌上,他一眼就看到了顾湘的名字,这才想了起来。

她通过了?何知芳笑着点头,成绩还挺优秀的。

卫经理当时都点头微笑了。

张其瑞在文件上签字,能让老卫都点头,倒也难得。

你去叫一下小于。

何知芳十分聪明,是不是要送点礼物给顾小姐,庆祝她顺利过关。

张其瑞本是只是想让小于代他转达一下祝贺,听何知芳这么一说,忽然有点心动。

何知芳说:若是祝贺老同学的话,送花就可以了。

康乃馨什么的随便送。

张其瑞把头一摇,光能看的东西,她估计不喜欢。

你叫小于看看她家里还缺什么,给补上吧。

于是顾湘回到家,快递公司就在楼下等着她签字,大箱子里装着豆浆机和一个相当高级的电饭煲。

小于先走了,留了字条,说是张总关照的,有祝贺她通过考核云云。

顾湘觉得不好意思收,杨露却不客气,搬着箱子就上楼了。

从那天起,两个人早上都有了浓浓的五谷豆浆喝。

眼看周末就要到了,米其林的酒会已经开始准备,法厨却还没有找到。

张其瑞愁得焦头烂额,这时,却有人把厨子送上了门来。

张其瑞走进酒店的酒吧,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

穿着一身修身的灰色西装,头发上抹了发蜡,正在同吧台里的小姐说俏皮话。

那小姐被他逗得直笑,满脸通红的。

张其瑞叹了口气,走过去。

小姐先看到了他,立刻收敛,叫了一声:张总。

青年转过头来。

一双桃花眼没变,只是曾经尖尖的下巴已经圆了,肩膀也比以前宽厚了些。

该人当年细瘦矮小,一直被戏称做猴子,这些年过去了,没高出多少,人却壮实了许多,一派成熟男人的风范。

三哥。

曾敬喜笑颜开地叫了一声,张开手臂。

张其瑞笑着,和他互相捶了一下后背。

你小子这德性真是一点都没变,走哪花哪。

三哥,你可别胡说,兄弟我如今可是有主的人了!曾敬说着,把手上的戒指显摆给张其瑞看,看到没,戴这个手指头上的哦。

张其瑞仔细瞧了瞧,朴素的男式戒指,镶了一溜碎钻。

他真心道了一声恭喜,调侃道:我倒是奇怪,什么样的姑娘会嫁给你啊?你没坑蒙拐骗人家无知少女吧?曾敬笑道:三哥,你还不准我改邪归正啊?她跟了我三年了,我酒吧被人砸,躺在医院两个月都动不了,连我老子都不肯来看我,也就她还在我身边。

知交5曾敬开酒吧和饭店,生意做得没有张其瑞和孙东平家里的大,不过都是他自己白手起家。

他高中毕业后,死活没再读大学。

张孙二人在国外接受帝国主义熏陶的时候,他都已经在北京独自打拼了。

他老子势力不小,不过仅限于南方,他偏偏跑去北方闯荡,头些年还是吃了不少苦。

张其瑞同他在安静的角落坐下来,叫服务员上了极品龙井,两人慢慢品茶,说说往事。

我回国后在北京待了一阵子,想找你,却没你消息。

回了上海才知道你那阵子受伤躲起来了。

送去的药都用了吗?用了,那么极品的人身和燕窝,就算我有钱,也不会放在柜子里摆着看不是?曾敬笑,抬头看了看四周。

酒吧在酒店二楼,半开放式,刚好可以看到酒店大堂富丽堂皇的精致。

我知道三哥你一回来就接了这么大一摊子事,工作刚上手,元老或许还会欺负你,没空来看我。

但是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三哥你没忘了我。

张其瑞点了点头,对了,你来上海,就是通知我你要结婚了?也不全是。

曾敬说:我也是才听说三哥你这里缺一个厨子。

我是知道你的,挑剔得很。

年末这么忙,你要求又那么高,肯定还没找到吧?张其瑞苦笑,是没找到,真在头疼呢。

曾敬说:我这里倒有个人。

哦?张其瑞来了兴致。

曾敬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兄弟不才,在北京也捣鼓了一家西餐厅,请了一个法国厨子。

你知道我的,吃东西只尝得出咸淡冷热,吃不出什么好坏。

但是外面居然对这个厨子大为称赞,我想应该不差。

所以这次把他带来了,给你看看。

你若看中了,就送给你好了。

张其瑞扫了一眼那个厨子的名片,留意到上面印着的著名厨师学校,君子不夺人之美。

我用了你的厨子,你的店怎么办?曾敬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惭愧了,三哥。

兄弟我在北京的罪了点人,这段时间那餐厅是开不了门了。

员工我都已经散了,厨子说他热爱中国红色河山,不肯回法兰西去,去我的酒吧又糟蹋了才华,我就想借这个机会给他再找个好点的安身之处。

他人不错,手艺过硬,也没什么坏习惯。

张其瑞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可是解了我燃眉之急!说吧,要我怎么谢你?曾敬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是有件事,要三哥你帮忙。

张其瑞笑着靠进椅子里,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请敲着,说来听听.曾敬说:其实就是我的婚事。

哦?想来我这里办?张其瑞立刻道,那好啊,我给你打一折……曾敬面露尴尬之色,三哥,说出来你别笑。

结婚这事,我是等得,我媳妇也等得,可我儿子恐怕等不得了。

他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下,预产期是一月十号,这婚礼怎么也得在十二月底前举办了。

张其瑞愣了愣,失笑道:你小子厉害啊!都要临盆了才把媳妇娶过门?还不是我妈拦着,看不上她歌女出身。

曾敬烦躁地摆了摆手,不说了,反正现在有儿子了,老太太也没话说了。

三哥,我就这意思,时间紧急。

别的酒店一来都被预定满了,没满的档次不够高,我家老爷子觉得不够有面子……跟你三哥客气什么?张其瑞爽快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等下我把经理电话给你,你有事就指使他好了。

年末再忙,挤也要给你挤出一个厅来。

你把时间定好了就告诉我。

想要怎么布置,点什么菜,只管说就是。

曾敬面露犹豫的神色,欲言又止,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曾敬叹了口起,说:三哥,四哥他……也在上海吧?张其瑞沉默了片刻,眼里光芒一闪,而后是一片深深,仿佛一汪不见底的潭水,严严掩饰着情绪。

他微微点了点头,他是在上海。

也是,你结婚,当然是要请他来的。

曾敬耸了耸肩,如果你觉得不自在……唉……张其瑞轻笑起来,我前阵子和他们俩都见过面了。

曾敬一听他说他们俩,就知道张其瑞也见过刘静云了。

我也和他们分别都谈过了,大家都冷静理智,你不用担心。

张其瑞看上去十分平静,我和刘静云分开八、九年了,那时候也多少有点年少轻狂不懂事。

初恋再美好,也不能守着过一辈子。

如今都是成年人了,大家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事,自然不会在计较过去。

老四对刘静云很好,他们婚期也近了,说不定送你的礼,没多久你还得送回去呢。

曾敬听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大大松了一口气,开怀而笑,这样就好!大家打小做朋友到大,也是缘分。

三哥你能看得开,我也就放心了。

不过,三哥,算起来现在只有你还是孤家寡人了。

你也加快速度吧。

张其瑞笑笑,并没回应这句话。

两人一起吃了顿午饭,把酒言欢,把少年时的种种趣事都拿出来说了遍。

这些虽然没有断了联系,但是见面次数寥寥无几。

想起以后大家同在一个城市,成家立业,共同步入人生一个崭新阶段,聚头的机会多多,心中特别欢喜。

曾敬打小就是个话痨,长大了也十分能说会道。

他记这种事时,记性总是特别好,什么张其瑞当年做值日去倒个垃圾就找不到回来的路啦,什么孙东平在食堂吃饭挑剔难吃被厨子骂啦,什么张其瑞当年并冷冷的模样迷倒多少女同学啦,什么孙东平冲冠一怒为颗小白菜啦。

说到兴起,他拍案大笑,却又戛然而止,就像画面突然被什么人按了一个暂停键。

张其瑞端起茶杯,掩饰他略微的慌乱。

而曾敬则老实地红了脸,自我唾弃,唉,怎么又提到了她?好在四哥不在场,不然多尴尬。

张其瑞低声道:那你可得注意了,到时候吃酒时,别多喝了两杯,又把这事提了起来。

那时候刘静云在旁边听到了,可就天下大乱了。

他话里带着戏谑。

曾敬哈哈笑了两声,声音有点刺耳,笑完了,又长叹了一声。

那年,听说她提前释放,四哥托去接她,然后把她好好安顿下来。

没想她提前一天出狱。

就晚了那么一天,人就找不到了。

就一天!曾敬懊恼道,后来我知道她把老房子租了出去,就知道她肯定是离开家去外地了。

她这性子,也真是外柔内刚。

那么大的苦,一声不吭就独自吞了下去,而且走得不带一片云彩的。

说实在的,我佩服她。

四哥当年,没看错人。

张其瑞眼帘低垂,一言不发。

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啊。

曾敬抬头望了望玻璃顶棚外的蓝天,她当年做的红烧肉还真好吃。

这些年,我还没吃过比那更好吃的。

想必四哥的感受,要比我深得多。

张其瑞没说话。

他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又忽然想起自家酒吧禁烟,这条令还是他自己颁布的。

曾敬这次来,带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惜没多久就被他媳妇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女人也麻烦。

你说她肚子都那么大了,选婚纱,找件能把肚子遮住的不就行了?还非要挑三拣四的。

紧的不行,松的也不行,长的不行,短的也不行。

那些裙子,我看上去都是白色,她还偏偏说那白得有区别。

老子怎么知道什么叫象牙白什么叫奶白?她就哭着说我不关心她了!张其瑞笑着说:孕妇嘛,受荷尔蒙影响,情绪波动大是难免的。

为了你儿子,忍也就忍了吧。

曾敬摆头,婚庆公司换了好几家,这家排场不够大,那家创意俗气,连婚礼饭桌上摆什么花都要研究个几天。

三哥,你别笑,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这些工序一道不落你都要经历一回的。

曾敬约着改天再来,也不要张其瑞送,自己坐电梯去停车场。

进了电梯,突然想起太太嘱咐的话,说捷瑞的西点蛋糕做得好,要他顺路带点回来。

于是他停在了一楼,走出电梯,顺手拦了一个服务员,问要买蛋糕怎么走。

服务员把西点房指给曾敬看。

曾敬过去一看,玻璃柜里琳琅满目的糕点,他不知道买那个的好,于是挑着漂亮的全都要了。

店员脸上笑开了花,立刻给他包好,叫了个男服务生帮送到停车场。

曾敬带着糕点等电梯。

大厅里忽然哗啦啦有好几个穿着浅紫衣服的年轻男女结伴而过。

帮他拎蛋糕的男生怪是羡慕地看了他们几眼。

曾敬开玩笑,怎么?有你心上人?不是的,先生。

男生害羞道,他们是管家部的,是酒店里最好的部门。

我当初也想进他们部门,可惜没通过考试。

曾敬便转头也多看了几眼,忽然住了一住。

那群人里有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背影说不出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纳闷,正想再仔细看看。

那群人已经转进走廊里去了,而这边的电梯也到了。

曾敬笑着摇了摇头,提着蛋糕进了电梯。

这几天没更的原因我已经写在公告里了。

有个事要说一下,迟迟没有进入VIP收费的原因是想多发几章免费章节,也不知道这举动有什么不对的。

至于个别读者的留言,我不耐烦看到,已经删了。

好走不送,如果你们说的支持就是三天两头骂人,我宁可不要。

你们未曾为我付出什么,自然也没资格要求我什么。

如果说看文就是支持我,那我写文给你们几个看,那还真是犯贱了找抽。

其他那些耐心支持等待我的朋友们,谢谢你们了。

我会多赶点文,多发点免费章节的。

重孝在身,心情不好,开口骂人,请多包涵……第7卷知交6管家部上班,是组合制的。

两人一组负责四房客人,忙不过来再添人。

新人进来,头半年都由一个老员工搭配着,半教半合作。

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和顾湘一个组的,就是一个入职有两年了的男员工,叫唐桦。

唐桦其实和顾湘同年,还小两个月,不过工作这事,就和姨太太进门一样,早进一天就是大。

唐桦个子高挑,眉清目秀,皮肤比女人还细嫩,和家里人打电话时,开口就是地道的成都话。

四川男孩子脾气爽朗,做事细心。

顾湘工作上还有很多不熟悉的,他都耐心教导。

上班头一天,小唐就和顾湘说:伺候有钱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会碰到。

像我们这次负责的钱先生,年纪一大把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住在酒店里。

老人寂寞,特别爱使唤人,不过脾气还挺好的。

他身边有护士和保姆,我们权当做助理,有事才找我们过去。

老人不论要吃什么东西,你当面答应了,回头都要和护士说,她说不能吃的,你就别买。

顾湘跟在唐桦的身后去拜访钱老先生。

老先生坐在客厅的扶手沙发里,正就着冬日一个难得的太阳天喝茶。

老人快八十了,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眼睛还是精光四射地,散发着睿智的光芒。

身上穿着旧式的三件套西装,一双手工皮鞋,上衣口袋里揣着手帕。

抽雪茄,喝茶不喝酒,听京剧。

就是脚不大方便,不过不肯用轮椅,帮助走路的一枝青檀木拐杖。

顾湘走过去鞠躬问好,做自我介绍,说以后将会帮助小唐一起为老人家服务。

老人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顾湘,点了点头,开口就听得出是江浙一带的口音。

新来的娃娃吧?小姑娘好好干。

你们酒店很好,你这份工作也很好。

年轻人,将来前途大得很。

顾湘忙笑着道谢。

老人又说:小姑娘模样乖巧,就是太瘦了。

钱老爷子虽然爱使唤人,但是要求都不难,要茶要水,点烟擦脸,多半保姆就可以做了。

老人有洁癖,对房间整洁度要求非常高,又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所以顾湘他们每天整理房间比较辛苦,所有东西都要反复擦上三道。

偶尔钱老先生会找顾湘聊天,问问她家里情况。

知道顾湘从小就没了母亲,也感叹了一句可怜。

其实他自己也未尝不可怜。

儿子从国外给他打电话,他每次说完了,都久久舍不得把话筒放下来。

培训的时候学了那么多,等真的工作起来,似乎也不过做的普通的客房服务。

这样过了一个礼拜,一日顾湘正在往水晶花瓶里插新鲜的花,被钱老先生叫了过去。

听说你们这些孩子外语都很好,会法语吗?顾湘点了点头。

老人把茶几上的书指给她看,那本诗集,念来给我听听吧。

顾湘局促地说:我念得会有点慢。

老人微笑,那正好。

我听得也不快。

顾湘把书拿来一看,是法国诗人彼德莱尔的诗集,还是法语原版。

书似乎有些年头了,线装的,纸页发黄,托在手上沉沉的。

顾湘在茶几边的矮凳上坐下,翻开书,缓慢而清晰地阅读起来。

冬日的午后,天空阴翳,屋里暖气十足,让人昏昏欲睡。

略微有点生硬的法语念着优美的诗词,老人靠在椅子里,半闭着眼睛,手指无声地敲着扶手。

良久,等顾湘念完了几首诗,老人才开口:写得很美,是不是?顾湘自然说是。

老人感概,我二十多岁就跟着亲戚坐船去了法国,算是很早的一批移民了。

最初是到处做苦力,给法国人修公路,修铁路,修房子。

听不懂法语,被法国人欺负,被自己人骗,吃了很多苦。

后来终于存够了钱,在华人区开了饭馆,开了超市。

然后给一家人都拿到了护照……巴黎十三区,高楼大厦,满大街的温州人,随便拉一个,都有一段辛酸的移民史。

顾湘默默听着。

老人又问她:你来上海,你家里人很挂念你吧?顾湘想,后妈和弟弟肯定不会想念她的,爸爸身体不好,大概也无暇顾及大女儿的好坏。

老人很精明,看顾湘的脸色,一下就知道了答案。

他笑了起来,罢了,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你是好孩子。

来,这钱拿着,给我去买盒雪茄回来。

顾湘出门的时候想,小唐和她说过老人寂寞,看起来也真可怜。

钱老先生住的是VIP包房里的东来阁,老人家迷信,喜欢这紫气东来的吉利。

他斜对门的包房叫飞香阁,也是顾湘和小唐负责的,住的则是一位名媛。

娇客姓苏,就连顾湘这种没有电视机的人都认识她,看过她演的电视剧。

苏小姐本人比电视上看上去要黑瘦很多,个子细高,黑眼圈很严重。

难得的是,她不介意以真面目示人。

苏小姐前阵子才闹出一个花边新闻,最近一段时间休息没工作,于是常住在酒店里。

她有个小助理,隔几日会上门来请安,平时大小跑腿的事,统统打发服务员去做。

顾湘第一次去给苏小姐收拾屋子,恰好碰到前一夜才举办过派对,这屋子乌烟瘴气,乱得和像刚被洗劫过一样,几乎没有一样东西在它原来的位置上。

空酒品和果皮瓜子壳丢得满地都是,桌子和吧台上堆满了吃剩的碟子,水晶高脚杯上全是口红印子。

小唐又去叫来了两个服务生,四个人收拾了半天才把房间恢复了原样,还从沙发坐垫里和桌子底下扫出好多个用过的安全套。

顾湘红了脸。

小唐悄声说:最烦这种,沙发套全都要拿去洗衣房。

顾湘指给小唐看,脚凳被烟烧了一个窟窿,棉花都出来了。

和朱姐说一声,这是要记在帐上的。

这时苏小姐穿着真丝睡衣,仪态慵懒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外面忙碌着的服务员,抽着烟点名,那个女生,对,就是你。

顾湘停了下来。

苏小姐说:一会儿别忘了把卧室也收拾一下。

小唐他们拎着垃圾袋出门了。

顾湘提着水桶和抹布进了卧室。

她一进去,就吃了一惊。

昏暗的房间里,大床中央赫然睡着一个男人。

知交7那人听到有人进来了,抓着头发坐了起来,一脸迷糊样。

被子落到他腰间,露出肌肉坚实的胸膛。

顾湘窘迫地退出去。

苏小姐不在外面,厨房里传来微波炉的声音。

过了片刻,卧室里的人终于走了出来,但还是衣衫不整,只穿了一条洗褪色了的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上半身还是裸着的。

男人身材高大健美,五官深刻,看着还十分年轻,顶多二十出头。

那苏小姐虽然对媒体说今年二十有六,不过同事们私下都说她起码已经三十了。

他看到顾湘,笑了笑,容貌真是俊美,像是上帝精心雕琢出来的。

男生语气很温和,刚才吓到你了?顾湘还没答话,苏小姐端着一杯牛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走过去,挽住男生的胳膊。

醒了,喝点牛奶吧。

干吗喝这个?我又不是八岁的小孩了。

补钙啊,没准你还能再长两公分呢。

男生一脸不情愿地接过杯子。

苏小姐转头看到顾湘,一脸不耐烦,看什么?做你的卫生去!顾湘把卧室打扫完后再出来,那个男生已经走了。

苏小姐独自一人吃着早饭。

整洁的屋子里飘着食物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方才的凌乱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顾湘还是把损坏的东西报告给了朱清。

朱清一听是飞香阁,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大手一挥签了单,全部都算在了帐上。

后来顾湘才听同事说,这位苏小姐是被人包养的,对方是个香港商人。

本来在市里有房子,这次不知道怎么被那边大老婆知道了打上门来,才逃来酒店躲一阵子。

那天那位还带着点稚气的阳光男孩显然不会是包养苏小姐的大款,而且显然苏女身边也不止他这一个男人。

后来有好几次顾湘他们去收拾房间,都碰上有别的男人睡在卧室里那张大床上。

那些男人都是模特,各个俊美漂亮,从头发丝都脚指头都被美容师打点得精致无比。

别的组的女生都很羡慕顾湘时不时可以看到帅哥。

顾湘很不厚道地想,那位出了钱的香港老板,此刻头上的帽子估计都绿得流油了。

早上的例会在朱清的主持下,永远进行得井井有条。

1207房的客人昨天第四次投诉隔壁1209房很吵。

我已经安排他们换到1245,服务员今天去帮客人换房,记得把那张普罗旺斯地毯也一起带过去。

1213的客人昨天打碎的花瓶昨天是谁送去补的?一个女孩子举手。

朱清点了点头,修补费记得报上来。

1130的牛先生一家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会到达,这次大家都当心一点,如果他家孩子再来作弄你们,我还是那句话: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做服务业的,就得有这个牺牲。

1112房的客人和他的狗今天下午十二点会到,小马这次你们组负责,记得打扫卫生别用柠檬香,我不想再看到那只狗在整层楼撒尿。

飞香阁今天又有一个派对,小唐和小顾,你们两个要做好准备。

今天苏小姐会出门试衣服,你们去把客厅的地毯换了,库房的老何会给你们一张一模一样的替代地毯——我受够了他们的糟蹋了。

顾湘和小唐点头答是,心里暗笑。

对了,还有,朱清翻了翻文件,潘恺希要回来住几天。

话音一落,顾湘明显地感觉到人群里起了小小的骚动,有什么种子瞬间发了芽。

身边的年轻女孩子们个个蠢蠢欲动,个个带笑,眼里多了一分急切。

这倒是奇了,什么人这么神奇。

你们不用看我了。

朱清冷冷一笑,有点恨铁不成钢,这次他住1224,丽景阁,今天下午四点点左右到。

小唐你们组负责。

知道了。

唐桦的声音听起来反而倒有几分不情愿。

其余众人遗憾地唉了一声。

散了会,顾湘问小唐:这个潘先生是什么人?老客人呗。

小唐不屑地撇了撇嘴,有钱公子哥,油嘴滑舌,你到时候自己当心。

顾湘隔老远都能闻到他的酸味。

不止他一人,几乎所有男服务生都对这个潘先生并不欢迎,只有一个男生说了句实在话:有钱帅哥总是吃相得多。

算啦,他的小费一向给得颇为丰厚。

顾湘当日就去收拾1224房。

这间套房宽敞明亮,清一色现代化装修,墙上挂着快一整面墙大的现代抽象画,这一块颜料,那一团线条,顾湘可看不懂。

潘恺希是加拿大籍华侨,是一名脑外科医生。

这次刚好酒店承办一次国际医学会议,包了两层,潘医生名列其中,却不住举办方安排的普通标间,自己掏钱住套房。

朱清强烈强调此人有洁癖,所以整间屋子都要大消毒一番。

顾湘他们戴着口罩和橡皮手套,拿浸了消毒水的抹布把整间屋子都擦了一边,连马桶的边边角角都没有漏。

小唐自嘲:得,这下真可以直接从马桶里接水喝了。

顾湘拿吸尘器把地毯反复拖了五遍,在茶几放上鲜花,沐浴液也换上潘先生喜欢的薄荷味的。

小唐看着备忘录,六分熟牛排,现磨拿铁咖啡,不加糖。

03年的bordeaux红酒?也没写是哪个庄园的,怎么找?我下午问问,小顾,麻烦你去看看厨房还缺什么。

潘先生有时候喜欢自己动手做饭。

两人忙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那位潘先生终于莅临。

这位医学界新秀居然三十不到的样子,身材高挑,衣着十分随意,倒是眉目如画,一张讨人喜欢的笑脸。

潘恺希的眼里只有男人和女人之分,他往往只看得到女人。

他一上来就亲切地问顾湘的姓名,顾湘说了,他便叫好:这个谐音用得十分巧妙,轻柔动听,又有几分怀旧的诗意。

小姐你容貌也清秀动人,配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

他模样好看,笑起来一双桃花眼滋滋放高压电,用词文雅,殷切却又不唐突,度数掌握得十分得体。

顾湘干笑,终于明白了小唐等男生为何不爽了。

饶是她这样已经心如古井水的人,也招受不了几句潘恺希的奉承话,别说其他定力差点的年轻女孩子们了。

潘恺希独自一人来,拎着一个半大的行李箱。

顾湘帮他收拾衣柜,就听见他在外面打电话,一口英式英语:Susan,我已经到上海了。

是的,亲爱的,我也想你……甜心,我怎么会背着你乱来呢?顾湘收拾完衣柜,去浴室给浴缸放水,又听到潘先生换成了标准的普通话:诗倩,我已经订好了餐厅,今天晚上就同你吃饭,一起看外滩夜色。

我还带了礼物给你,就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唉,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顾湘关了水,走出去说:先生,水已经好了,您可以去洗澡了。

潘恺希收了电话,亲切和善地对着顾湘笑,谢谢你。

对了,隆义记的糕点,你知道在哪里能买到吗?顾湘想了想,点头说:在陆家嘴那边就有家店,不远,过江就到了。

潘先生便说:麻烦去买一两芝麻桂花糕,半两云糕,两份核桃酥饼,半两松子糖。

这一百元够不够?顾湘忙说够了。

潘先生说:大冷天麻烦你跑一趟,找的钱就不用给我了。

小费果真丰厚啊。

转头他进了浴室,顾湘又听他在说电话,这回居然换成了日语:爱子,亲爱的,我想你了,就给你打了电话……你还在东京吗……我当然独自一人!我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顾湘摸平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出门去为潘少买点心。

这两天降温,雪堆积在路边一直没化。

顾湘裹着大衣站在寒风中等绿灯,鼻子冻得通红。

身边却有个时髦女郎,穿着皮衣短裙,露着修长大腿,鹤立鸡群地站立在行人之中。

顾湘真是由衷佩服,深觉得这耐一门深厚的内功。

红灯开始闪的时候,一辆轿车缓缓驶来,停在路边,按了一下喇叭。

顾湘退了一小步。

车窗摇了下来,驾驶座上,张其瑞冲她点了点头,无框眼镜后面的眼里似乎闪过一抹光芒。

张总……顾湘略微惊讶。

去哪里?张其瑞问。

陆家嘴。

上车吧。

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命令。

可是……绿灯亮了起来,后面的车在按喇叭。

张其瑞皱起了眉。

顾湘打了一个哆嗦,立刻拉开门像兔子一样跳上了车。

系上安全带。

张其瑞舒展了眉头,车继续往前开去。

天好闷热啊……暴风雨快来吧……知交8过了十字路口,张其瑞才问:是帮客人跑腿?顾湘点点头,去隆义糕点买点吃食。

哦。

张其瑞没再开口说话,专心开车去了。

顾湘也不敢多说话,于是一路沉闷。

张其瑞最近繁忙,看上去稍微瘦了些,又穿着颜色肃沉的黑色西装,更显得眉目清落,眼神犀利,仿佛一把半出鞘的利剑。

顾湘坐他身边,只觉得像挨着一个大冰块,可怜车内暖气呼呼地吹,也止不住寒气钻进衣服里来。

张其瑞今天心情的确不好。

一大早就被父亲张老爷子叫去办公室,就他终身大事的问题唠叨了一番,白白耽搁了他两个小时。

他是老来子,虽然家教严厉,但父母还是很疼爱他的。

只是张氏夫妻两个都是乐天随和的好性子,大女儿也温柔贤惠,偏偏小儿子天生面瘫似的,周身围绕一股寒气。

不知情的人还当他们家私下虐待过孩子呢。

张老爷子今年六十五,这一年来已经不大管酒店的事了。

人一闲下来,自然就会找点事干。

大女儿大前年出嫁了,如今外孙都能满地跑了,可是小儿子的对象连个影都没有。

蒋家的姑娘喜欢张其瑞,众所周知。

但是那姑娘虽然漂亮,却并不是能持家的料。

张老爷子是传统的人,觉得娶媳妇还是要贤惠的好。

这段时间老伴找了一堆闺秀的资料塞给儿子,却是一个回音都没有。

老太太急了,使劲催丈夫,老爷子只好把儿子叫来说教一番。

张其瑞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最关键的时刻,无心儿女情长。

父亲的话也是老生常谈,他听得耳朵起茧。

张老爷子说:找老婆也要乘早。

你不喜欢安琦,没人勉强你。

周家那姑娘,叫明珠还是叫珍珠的,你妈不是说人家挺好的吗?学历高,性格又温和,珠圆玉润的……张其瑞一边听他唠叨,一边看文件,年末这么忙,等过完年再说吧。

酒店三百六十五天,什么时候不忙?老爷子不高兴,你也二十七了,不求你结婚,对象也该有一个了。

曾家的小子老婆都大肚子要生了。

和你玩的好的那个,孙家的小子,孙东平,是不是这个名字?人家也要结婚了。

你看看你……张其瑞刷地一声站起来。

张老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话说过了,把儿子逼急了。

儿子长大了独当一面后,他和老伴都有点畏惧这孩子的冷面孔,于是此刻底气不足,忙辩解道:我也不是逼你嘛。

我就是提个建议而已啦。

张其瑞叹气,放软了声音,爸,酒店事多,我下去忙了。

您把茶喝完了就回去吧,今天还要去医院做检查的。

老爷子血压有点高。

张老爷子跑这一趟,浪费了口水无数,喝了两大壶茶,扫兴而归。

张其瑞送他上了司机的车,忽然想起自己还约了人,于是开车出去,结果在路口就看到了在寒风中等绿灯的顾湘。

路边那么多人,那个灰色身影却一下就进入了他的眼里。

瘦瘦的,不起眼的,似乎随时都可以被掩埋在人群之中。

天冷,她不住跺脚搓手。

南方长大的人,这辈子恐怕是第一次过这么寒冷的冬天吧。

他不自觉就把车开了过去,停了下来,叫她上车。

这么近看,顾湘的气色又比前阵子好了些,脸上那不健康的黄色已经退了去,皮肤多了一层明亮的光泽。

吹了一阵暖气,脸颊终于泛起了红润,眼睛里笼罩着一层清亮的水汽。

胖了些。

张其瑞想。

脸庞圆润了几分,比原来好看些了。

隆义糕点门口的路是单行线,张其瑞不想绕弯,就把车停在了路口。

顾湘下车时说:张总,您有事就先忙吧,我待会儿搭地铁回去。

别磨蹭了。

张其瑞微微皱眉,我在这里等你,你动作快点。

顾湘缩了缩肩膀,拿他没办法。

张其瑞看着她轻快地朝着糕点屋跑了过去。

他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在冷风里静静地抽着。

顾湘动作很快,十分钟后就回来了。

只是车边已经站着了一个交警,正在写罚单。

车里的张公子依旧波澜不惊,一边叫顾湘上车,一边接过罚单,看也不看就收进了怀里。

没关系吗?顾湘问。

没事。

这里不能停车,我先前没注意到。

张其瑞打着方向盘说,我有几年没过来这边了,变化还有点大。

那片高楼都是新修的,公车也改道了。

都说浦东的精髓就在这一块。

顾湘微笑,你小时候是在北京长大的,对上海有多熟悉?我姑姑一家在上海,小时候时常过来玩。

上海发展非常快,同样一块地方,隔上几个月来,都会发觉大变样了。

车开在闹市之中,两旁都是商厦,巨大的广告牌铺天盖地,电影海报几乎占据了大半了楼面。

大概是张其瑞随和的态度让顾湘也放松了下来,十分有兴致地继续同他攀谈。

我以前也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来上海工作的。

顾湘说,还读书的时候。

那时候其实野心大得很,觉得自己聪明又勤奋,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我一直憧憬着自己有朝一日来到这个大都市里,做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高收入,然后把外婆接过来。

她耸了耸肩,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时候可没想到,我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够在这个竞争如此强烈的城市里上位。

张其瑞看了她一眼,你这样的性格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诡计多端的人。

这算是赞美吗?顾湘倒挺开心的,看样子风水转回来了,老实人开始得到重视了。

张其瑞嘴角弯了弯,问: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吗?一切都好。

顾湘说,每一天都很充实,同事也很照顾我。

杨露和小于也帮了我不少忙。

啊,还有你,主要也是要谢谢你带我来上海。

张其瑞笑意加深了,又没给你颁奖,用不着谢来谢去的。

放心。

都说大恩不言谢,你对我的恩再大点,我就会绝口不提感激的事了。

顾湘扬了扬眉毛。

张其瑞终于扑哧轻笑了一下。

他当年和顾湘还没熟到这个份上,所以如今是第一次听顾湘说俏皮话。

就同顾湘当初见他开玩笑大吃一惊一样,他对顾湘的表现,内心里也颇惊讶了一下。

印象里老实呆板的人,居然也有这机敏伶俐的一面。

这是他以前不知道的。

对了,上海冬天冷,你房间里取暖够不够?够的,有空调。

顾湘说,而且最近忙,一个礼拜倒有四天都睡在酒店的。

我还发觉,工作后,比以前忙,却反而长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海的水土更养人一些?是餐厅的伙食好吧。

张其瑞一针见血。

顾湘莞尔,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张其瑞问:听说你最近在自学日语。

顾湘并不奇怪张其瑞知道她的小动静,整个酒店都是他的耳目,他要打听她的事,容易得很。

也是杨露鼓励我的。

我学了那么多外语,证书却没几个。

我觉得日语比法语好学,所以打算将来去考个证。

如果你想去考成人高考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安排。

顾湘抿着嘴微微摇头,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也不急。

工作才起步,将来时间还多的是。

读书永远比工作简单,如果读书还不用考试,那日子就更是天堂一般了。

我先把困难的工作解决了,再去应付读书吧。

张其瑞听她语气里充满了希冀,不由又看了她一眼。

冬日的阳光终于冲破层层乌云,撒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灰暗的街景瞬间带上了色彩,寒冷的城市增添了温度。

顾湘的眼底映着,温润如玉的脸上散发着光芒,让人移植不开眼睛。

张其瑞轻轻舒了一口气,淡淡一笑。

带她来上海,果真是正确的。

话说受人提醒,过来拉票:本文正在原创网参加那个什么大赛,目前名次中等的样子。

也不知道拉票该做什么。

反正,大家若还喜欢这文,有空的话就去投一票吧。

鞠躬……地址:http://book.qq.com/zt/2009/dsj/top4.htm知交9刘静云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费劲地打开大门走进去。

家里暖气已经开了,不过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说话声从阳台半开的门外传进来。

……他还真没跟我说过这事呢……什么?打搅我?这说的什么见外的话!我们是兄弟,这算哪门子打搅?刘静云脱了大衣丢在沙发上,提着袋子进了厨房,又听到孙东平在说: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他的……应该的!他住哪家酒店……好的,你回头发我邮箱好了……我收到了后就去找他……刘静云好奇地走过去,看到孙东平穿着一件薄毛衣就站在阳台上,一手电话,一手抽了一半的香烟。

孙东平看到她来了,立刻把烟摁灭了,冲她笑着挤了一下眼睛。

……嗯!是!知道了……啊?静云?她就在我旁边啊,你要和她说话吗……哦,那好,那你好好休息吧。

孙东平关上电话,冲未婚妻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妈要我问你好。

刘静云斜睨他,赌五十大洋,你妈绝对没说这句话!好吧!她的确没说。

孙东平投降,她那边正半夜,说要休息了。

刘静云对未来婆婆对待她的态度也并没有什么微词。

孙东平的母亲罗女士是个性格刚硬、严厉冷漠的女人,这辈子只对她的第二任丈夫和儿子有点温情。

如果她将来和孙东平有了孩子,罗女士应该也会爱孙子。

但对于她这个媳妇,罗女士最大限度能给的,就是认同和长辈对晚辈的尊敬。

天下不知道多少媳妇连婆婆的尊敬都得不到。

所以刘静云觉得自己这待遇已经算不错的了。

罗女士不会微笑着拉着媳妇的手谈天,但是她也绝不会刁难苛刻,需要出钱的时候,她也从不小气。

最重要的是,罗女士提倡独立,极少干涉晚辈的生活。

刘静云一直觉得,这样的婆婆,才是最省心、最理想的。

孙东平也懂事,会从中调和,也从没妄想过妻子和母亲能相亲相爱如一家人。

算啦。

刘静云看着孙东平那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快进来吧,外面冷得要死。

我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你喜欢吃的那家的卤味。

孙东平乐滋滋地跟着走回房里,猪耳朵?就是你这个猪耳朵!刘静云拧了他的耳朵一把,转身去了厨房。

孙东平跟了过去。

刘静云在案边切卤味,他取下围裙,走过去帮未婚妻系上。

刘静云身材修长匀称,从身后看,背部就是一个漂亮的V字,腰肢纤细。

孙东平最喜欢从身后搂住她,双手扣在她的腰上,感觉那温暖和柔软。

刘静云低头切着猪耳朵,顺手捡了一片肉,递给身后的人。

孙东平张嘴咬过去,舌头在她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讨厌。

刘静云反肘捅了他一下。

我老婆好贤惠。

孙东平笑着,凑过去在她耳根处亲吻了一下。

刘静云身体微微颤了颤,走开点,别蹭得我一脸油。

你要闲得没事就把米淘了。

不下米了。

今天出去吃。

孙东平和刘静云耳鬓厮磨着说,今天有人请吃饭。

谁呀?曾敬。

你还记得他吧?曾敬?刘静云挺意外的,他不是在北京吗?上礼拜来上海了。

好像是在北京惹到了什么人,躲过来结婚的。

结婚?就在下个礼拜。

孙东平把喜帖拿来给刘静云看,他今天就是把几个朋友叫上一起吃顿饭。

老婆身怀六甲,单身派对也不敢开了,只好偷偷喝点酒。

刘静云笑着把喜帖接了过去,捷瑞酒店?孙东平又偷吃了一块卤肉,含混地嗯了一声,张其瑞帮他办的酒席……如果你要是觉得不自在——这有什么不自在的?刘静云白了一眼,都跟了你五年了,要是现在还计较,那还和你结什么婚?傻子!孙东平额头被戳了一下,笑得有点傻。

是!老婆大人说得对!他都不介意我撬了他的墙角,我介意什么?是不是?你这算哪门子撬墙角啊!刘静云往他嘴里又塞了一块卤肉,本宫是你撬得动的吗?两人嬉闹了一阵,然后把卤肉放进冰箱里,洗手洗脸,换衣服准备出门。

对了。

孙东平说,刚才我妈打电话来说,我继父家的大哥也来上海了。

是吗?是那个骨科专家,还是那个脑科的?刘静云背对着他脱了衣服,在衣柜里翻着。

孙东平看着她光洁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眼神加深了。

嗯……脑科的……过来开个会……他的手轻轻放在刘静云的腰上。

刘静云听到他声音变了调,心里明了。

她回过头去看着未婚夫深深的眼眸,不禁笑起来,放软了身子,被他抱住。

喂……不是要吃饭吗?还早呢……孙东平抱紧了她。

两人很快什么都顾不上了。

结果等到赶到吃饭的地方的时候,果真迟到了半个小时。

服务员领着他们去包厢。

房门一打开,就听见曾敬咋呼的声音:四哥!你们两口子还知道来啊?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佳肴,男人们的面前开了几瓶酒,大有有钱老板来一掷千金买欢的架势。

刘静云一看到曾敬,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哟,怎么跟吹气球一样,都变这么胖了?曾敬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皮,给我媳妇喂的。

林家俊也在座,招呼孙东平他们小两口,坐过来吧。

小刘吃点什么?一份T骨牛排,七分熟。

喝什么?果汁就可以了。

刘静云想到孙东平今天肯定要喝酒,回去还得有人开车呢。

曾敬挤眉弄眼,嫂子只喝果汁,这果汁都是给未成年和孕妇喝的。

嫂子你莫非也有了?那四哥可要赶快了,别像我这样拖到大肚子了才忙着进礼堂。

孙东平跳起来就朝他后脑拍了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小子打小就是一淫棍,也只有你才做得出先上车后补票的事!就你,六岁就知道偷看女孩子洗澡了。

那个女的叫啥?就是我们学校斜对门那筒子楼里的,黄春花还是黄碧花的?曾敬想了想,像是叫碧华还是什么的。

胸特大的那个,是不是?两个男人露出猥琐的笑容来,刘静云在旁边看着直摇头。

孙东平拍了拍曾敬的背,就是她。

总穿紧身衣服,头发烫得和钢丝一样,洒香水抹口红。

那个年代,这样的女人可不多。

我们大院里的大妈们可讨厌她了,成天说她风骚狐狸精。

我们的曾敬同志,人小心大,带着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偷偷潜伏进筒子楼里,偷看人家洗澡。

刘静云笑,这事我听你说过。

原来还是真的啊!感谢大家为我踊跃投票,我的排名上前了好多哦……大心,谢谢大家!都亲亲!知交10曾敬说:四嫂你别信四哥瞎说,我那时候小啊,才刚上小学,懂什么啊?听大人说她是狐狸精,又听多了聊斋故事,还以为她真是妖怪变的,所有偷偷去看。

我哪里知道她大白天地在后院光天化日地洗澡啊!众人哈哈大笑。

孙东平都笑出眼泪来,后来……后来这事儿闹的啊。

人家又不敢得罪军属大院里的人,只好在院门口撒泼哭喊。

我们那时候就开曾敬的玩笑,说他媳妇又在大门口闹呢。

丢死人了。

曾敬鄙夷,我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还能把她怎么样?刘静云好奇地问:那后来呢?你们后来还见过她吗?曾敬笑着冲孙东平使了个眼色,看到了吧?女人对美丽的同性,总带有种敌视的关注。

刘静云不屑,她就算活到现在,也有五十多了吧?我和一大妈吃什么醋?孙东平勒着曾敬的脖子敲他脑袋,就是!我媳妇怎么会是一俗人?刘静云看他们几个闹,在旁边安静地笑,就像一个母亲看孩子们玩耍打闹一样。

林家俊端着杯酒慢慢地喝着,问刘静云:你们两边家里也在催了吧?刘静云笑着点了点头,我妈早把嫁妆准备好了。

他家也在催了,特别是他妈。

老太太想抱孙子了,是吧?林家俊笑,我听徐杨说,阿姨近期要回国了。

是,徐姐也告诉我了。

说是陪她先生回来开画展的。

罗阿姨是个铁娘子,你可还应付得过来?刘静云悄悄吐了一下舌头,顺着她的意思,再多卖点面子给孙东平,也就万事太平了。

阿姨就是个完美主义者,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尽量把事做得十全十美,她也就没话说了。

林家俊莞尔,你们俩倒是绝配。

那边孙东平和曾敬他们喝了三轮酒,都有点晕头了,这才坐下来好好聊天。

曾敬照例感叹了几句他这个婚结得不容易,还多亏了他那未出世的儿子,然后又就婚礼这档子事抱怨起来。

她一个孕妇,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精力。

我都给折腾个够呛,她还精神矍铄的。

你们别笑!孙东平,特别是你!四嫂,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你可得使劲把这小子也这么折腾一回才行!刘静云笑着说:我和东平都已经商量好了,到时候请些常来往的亲朋好友吃顿饭就行了。

曾敬怪是失望的,一生一次的大事,怎么可以这么草率。

怎么也得请个千儿八百人,热闹一下啊。

还千?孙东平抽了抽嘴角,有你这前车之鉴,我慎重考虑就把两家直系亲戚叫来吃顿饭就完事算了。

省下来的前,我带媳妇满世界旅游去。

曾敬灌了一大口酒,一拍胸脯,豪迈万丈道:怎么可以这么委屈?你们结婚,包在兄弟我身上。

我可有经验了,帮你们做参谋,免费的,不要钱。

对了,办酒席还可以去找三哥,让他也给你们腾出一个大厅来!孙东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叫他?怎么可能没叫他?曾敬看他像看个笑话一样,连着打嗝,他说年末酒店忙,晚上有应酬来不了,只送来了两瓶酒。

喏,就我们喝的这个。

孙东平和刘静云互望了一眼。

曾敬估计也是憋得有点久了,话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三哥也是可怜人。

他身边还没人,孤孤单单的,看我们成双成对的,也不好受嘛。

想想我们三个当年,一起读书,一起打球,我们两个总闯祸,三哥帮我们挡了不少。

考试作弊啊,打架啊什么的,三哥还帮我们写检查。

孙东平脸色愈加阴沉。

他低着头,没有反驳。

刘静云紧抿着唇,默默转着手里那杯果汁。

林家俊放下酒杯,拍了拍曾敬的肩膀,别喝太多了。

不然你媳妇又要念叨了。

曾敬终于闭上了嘴,半晌才说:四哥,对不起,我有点冲动了。

你没有。

孙东平摇了摇头,你没有。

你说的有道理。

不是他的错,没人有错。

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复杂,不过相信我,我们会处理好的。

阿敬,我保证,我们会给你一个大家都开心的婚礼。

曾敬喝高了,林家俊只有开车送他回去。

林家俊免不了自嘲:以后再也不和你们这帮小弟们喝酒了,我都成了专门的司机了。

刘静云看了看坐在副驾上也有点神智不清的孙东平,苦笑,男人似乎总有许多不可说的苦。

林家俊无奈一笑,东平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看着他长大,他这人看着玩世不恭的,其实认真又负责。

刘静云笑,林哥,用不着你再给他贴金了。

林家俊点了点头,相信他。

刘静云慎重地点了点头。

深夜的街道上,灯火寂寞,行人和车辆都匆匆忙忙,赶着早点回到温暖的家里。

刘静云开着车,她的驾照才到手不久,技术还不熟练,所以车速不快。

身旁的孙东平睡得不怎么安稳,翻来转去的,似乎还在呓语。

开出市中心没多久,孙东平缓过一阵酒劲,清醒了过来。

他胃有点疼,手紧按着腹部。

醒了?刘静云瞟了他一眼,明明胃不好,还这样使劲喝酒。

孙东平讨好地笑,今天是他的好日子,难免要多喝几杯。

刘静云打着方向盘,半晌没出声,忽然突兀地说:张其瑞没来,大概是避着我们吧?孙东平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吧……他的心思,谁摸得准?刘静云把车速又放慢了些,那个,我前阵子见过他一面。

孙东平诧异地转头看她。

我们稍微谈了谈。

刘静云语气十分平和,也就说了一下彼此近况什么的。

过去的事,大家都没提。

其实我后来想,也觉得挺好笑的。

干吗那么尴尬?当年也没山盟海誓过,如今矫情个什么劲啊!刘静云秀美的侧面被车外的路灯烘托得分外柔和,让孙东平一下就想到了十多年前初次在校园里见到她那阵惊艳。

满教室半大的孩子,只有她发育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画,皮肤洁白如玉,头发乌黑浓密,窈窕的身段,弯弯的嘴角带着自信的笑。

他那时候心跳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又或者是他们在英国的时候,她一盆冷水泼到他的身上,指着他的鼻子骂:孙东平,你要是个男人,就像个男人一样重新站起来!想到这里,孙东平忽然开了口:静云。

嗯?我们结婚吧。

刘静云惊讶地转头看孙东平。

车速缓了下来,慢慢停靠在街边的临时停车带上。

刘静云过了那阵震撼期,稍微平静了点,问:你是认真的?孙东平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惊愕了。

可是随即而来的是脑子里的一片清明。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回国后这段时间里的不安是为的什么。

是的,结婚。

他觉得是时候把这事提到议程上来了。

他对刘静云说:我们都订婚了,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刘静云还在震惊期,她皱着眉说:我知道的。

可是,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要先找到她,和她把话说清楚,再结婚的吗?孙东平愣了一下,他没忘了这事,不过他以为刘静云不会主动提起这事。

没错,他和刘静云当年开始交往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一定要找到顾湘。

没说清楚的,说清楚,欠了的,还回去。

他那时对刘静云说,我欠了她的,等我还清楚了,我就和你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

只是顾湘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找不到人,又何来还债一说呢?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顾湘的意思就是想同他断个干净。

成长的环境让她心思非常敏感,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但是她的主动退让却并没有让孙东平感觉松一口气。

他反而觉得他和顾湘的那段情,像一块巨石一样,日夜压在心头,让他愈加透不过气。

也只有在和刘静云一起时,他才可以稍微放松片刻,忘记那段过去。

孙东平转过头去凝视着刘静云的眼睛,我是这么说过,不过我觉得,那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

你不打算找她了?刘静云似乎明白了一些,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了点欣喜的兴奋。

毕竟未婚夫肯彻底抛弃过去和她继续生活,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

孙东平点了点头,她躲着我,你也知道。

我觉得,她或许还觉得我是个麻烦。

看到我,就等于看到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摆在眼前。

我当然是不放心她,不知道她现在生活怎么样。

但是她也是成年人了,如果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们……还是尊重她的好。

刘静云听完了,撇了撇嘴,笑道:听起来还是有点勉强。

你还是想见她。

孙东平也笑了,我是认真的。

如果我们十年或者这辈子都找不到她,难道我们就此不结婚了?啊,也许我们可以相约来世。

刘静云挤了挤眼睛,拿着玫瑰花在百年后的东方明珠下见面,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注意。

孙东平呵呵笑,我比较喜欢天安门。

你就贫吧!刘静云笑着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再度发动了车。

孙东平看着车外风景飞速倒退。

因为节日将近,光秃秃的树枝上缠满了彩灯。

满城的灯火无人看,居然显得这么寂寥。

我说,孙东平漫不经心地开口,将来咱们生了儿子,就起名叫富贵吧?什么?刘静云差点把方向盘打到街边绿化带上去,你再说一次?孙东平嘿嘿笑,你不觉得这名字其实挺好的?孙富贵?唉,你这什么表情,专心开车,孙太太!刘静云开车撞电线杆的心都有了。

孙东平大笑起来,好拉!好啦!开玩笑的!你生的,你起名字,全听你的,好不好?孙太太!讨厌!刘静云低声笑骂一句,一脸醉人的幸福和甜蜜。

老麦走了,神陨落了,一个时代结束了。

老麦,一路平安,天堂里不会再有诽谤和中伤,你永远在我心中。

知交11圣诞将近了,一连晴了两天,温度回升了好几度。

酒店大阳台的种了几株盆栽的腊梅,鹅黄殷红地,开得十分热闹。

每当风起时,就有阵阵清幽地芳香飘散于空气之中,让人们几乎忘记了严寒,都以为春天已经来临了。

公司年会的高峰还没过去,又有国际医学会议在酒店里举行,酒店被会议举办方包了三层。

顾湘他们负责伺候的潘恺希先生参加的就是这个会议。

潘少的活动也繁忙了起来,白天开会,晚上会女友,最高记录一天见了五个女朋友,真是让顾湘他们大开眼界。

有一次时间安排出了问题,女友A约会完毕,碰到了上门找潘少的女友C。

二女一言不和,大打出手,抓脸扯头发,好生热闹,弄到朱清亲自出面来劝架。

时候潘少自知理亏,爽快地赔了酒店损失,还买了点心给服务员们赔礼道谢。

女孩子们自然十分开心。

朱清看着满桌精美的糕点,又看看部门里男生不屑的嘴脸,说道:光吃醋有什么用?多学着点啊!朱姐,您可千万别劝他们学啊。

女孩子忙笑道,如果天下男人都像潘少那样,让我们女人怎么活?朱清冷笑,都像他那样多情,是个男人都可以做到。

像他那样有钱并且愿意一掷千金,这可就难了。

小姑娘们闷声笑了好久。

因为国际医学会议的原因,酒店里的外国客人比往常多了许多。

顾湘因为外语较好,时常被叫去跑腿,有时候一天忙下来,脚都肿得穿不下鞋子。

钱老先生都看在眼里,十分感慨。

都说上海不易居,对你们这些孩子来说,赚口吃饭的钱的确不容易。

我有一个女儿,两个孙女,我是都舍不得她们吃这苦的。

女孩子,就该娇生惯养,然后嫁个好丈夫,到夫家继续享福。

什么工作创业,同男人在外面拼打,吹风淋雨的,这份苦不该是女孩子们去吃的。

顾湘笑,一边帮他熟练地按摩浮肿的腿部,做您孙女真幸福。

你家老人呢?钱老爷子问。

顾湘轻叹,我是女孩,爷爷家不待见我,很多年都没见了。

外公去世早,外婆把我养大,她前几年也去世了。

钱老爷子轻轻啊了一声。

顾湘没有提她的父母,他也没继续问下去。

一个年轻女孩子独自出来闯社会,自然有她说不出来的苦。

如果有人可以依靠,谁会出来漂泊呢?钱老爷子就对朱清说过,顾湘是他最喜欢的服务员,体贴细心,耐性极其好,又会法语,帮他念诗念报。

老人家四个儿女,九个孙辈,却没有一个孩子在身边。

他不肯住儿子给他买的别墅而住酒店,也就是为了图这点热闹。

顾湘每天花在他这里的时间也最多,护士都说,顾小姐来的这段日子,老先生精神都比往常好了。

顾湘帮老人念孙子写来的信,孩子的母语是法语,中文写得歪歪扭扭:亲爱的爷爷,你好吗?今年圣诞节,爸爸会带我们去瑞士滑雪。

我非常高兴,但是安妮不想去,她有了一个男朋友……爸爸说如果我考试能拿两个满分,就给我买新的游戏机。

妈妈说你不能回来和我们过圣诞节,真是太遗憾了。

想念你……圣诞节?老人家十分不屑,华夏子孙,过什么洋鬼子的节日?顾湘问:您真的不回法国去?我的家在这里,回法国去做什么?媳妇也嫌我讨厌。

顾湘暗自吐了吐舌头,不打算过多过问客人的私事。

门上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顾湘忙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同部门的一个女孩子。

女生焦急地低声说:飞香阁那里出了点事,你得去看看!顾湘同钱老先生打了招呼,跟着那个女孩子走了出去。

到底怎么了?女生气急败坏道:还能是什么?金主来了呗!结果捉奸在床,现在正在闹着呢。

你当心点,别被波及了。

话音未落,飞香阁的门就打开了,激烈的争吵声立刻传遍整层楼。

男人愤怒的吼声和女人惊恐的哭泣声中,器物破碎声非常刺耳。

顾湘加急几步跑了过去。

飞香阁里里乱做一团。

苏小姐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门口拉拉扯扯。

那男人怒发冲冠,满脸通红,嘴里骂骂咧咧。

苏小姐则哭得梨花带雨,一脸哀怨,抱着那那人大腿,任他踢打,死活不放手。

顾湘越过他们两个看到屋里面的情况。

一个男人正歪着身子坐在地板上,半边身子都是血,他手捂着头,鲜红的液体正从他指缝之中流出来。

糟糕!顾湘立刻对那个女生说,你立刻去找朱姐和医生,这里我来!女生转身跑开。

顾湘顾不上拉开门口争吵的两个人,疾步冲进屋里,蹲在地上扶起那个男人。

这人她认识,是她第一天来这里见过的那个阳光男孩。

不过他现在可十分狼狈,满身鲜血,脸色惨白。

他自己想站起来,结果还没站稳就发晕,急忙抱着脑袋又蹲了下来,顾湘扶着他在沙发上躺下,然后取来紧急急救包给他包扎。

但是玻璃碎片划伤了血管,急救包起不到很大的作用,必须需要医生缝合。

男生愁眉苦脸地说:完了,破相了。

顾湘啼笑皆非,先生,我还是先带你离开这里吧。

想走却没那么容易。

苏小姐的金主不肯息事宁人,他不依不饶地追了进来,一把揪起男生的衣领,一拳头就这么挥了过去。

顾湘大惊失色,下意识推了男生一把,结果却把自己送到了拳头前。

牢狱生活锻炼了她这方面的敏锐性,她头一偏,拳头带着风擦着她的脸而过,虽然碰到了,但是却并不严重。

男生被她这么一推,跌坐回了沙发里。

苏小姐惊呼了半句,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顾湘摸了摸被擦得有点疼的脸颊,心脏猛地一阵跳。

男人不解气,再次挥舞着拳头扑了过来。

只是这次拳头这次没有挥到身上就停住了。

潘恺希紧紧抓着中年男人的手腕。

他气息有点急促,西装没有扣,似乎是匆忙赶过来的。

这位先生,对女士可得手下留情啊。

潘少微笑着,不留神色地把对方的手扳了回去。

知交12男人脸色由红转白,而后发青。

他见潘恺希衣着考究,猜他也是客人,倒没继续施暴,只是粗着嗓子说:你是什么人?这事和你没关系,走开!潘恺希笑眯眯地说:这位小哥都头破血流了,想必也知道教训了。

大哥您见好就收,也别把事情闹大的好。

这位小姐是知名人士,这事叫记者拍去了,大家脸上都无光。

男人被说得心动,手放了下来。

顾湘赶紧扶着那个男生匆匆走了出去。

朱清带着唐桦急匆匆地迎面走了过来。

她看到男生的伤,皱起了眉头,医生还没来,我们先去值班室。

等等。

潘恺希跟了出来,找医生还不容易?来来,让我看看。

他捧着美少年的脑袋一看,说:要缝合。

小弟你赚到了。

我专门缝合人脑袋,全医院属我技术最好,保证不留痕迹。

顾湘暗笑,脑科医生,当然懂如何缝合脑袋了。

潘恺希倒也不是吹的。

他上好麻药,刷刷缝了两针,包扎好伤口,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干脆。

男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伤处的纱布,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潘恺希笑眯眯道:一般来说不会的。

男生很紧张地问:万一不一般呢?潘恺希耸了耸肩,你有可能会有脑震荡,颅内出血,从而引发失明、失忆、幻觉、智力下降、神经失常,严重的还会导致死亡……男生一脸惨白,眼看着就要晕厥的样子。

顾湘到底比较厚道,安慰道:医生说的几率都很小。

我看你现在这么精神,不会有事的。

顾湘拧了一块毛巾,给男生擦干净了脸。

朱清安抚完了飞香阁里的客人赶过来,见人伤得不严重,于是做主给了点钱,叫顾湘把人送出去。

临走了朱清还补充了一句话:先生,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你说是不是?男孩脸色灰败,垂头丧气地跟着顾湘走了。

这么一闹,名声受损,酒店也有权利将不受欢迎的客人拒之门外,更别说他这样的伴游男孩了。

潘恺希笑嘻嘻地跟了出来,陪着顾湘他们等电梯。

他夸奖顾湘:你倒有勇气,那个时候还知道拦在他前面。

顾湘略有点羞赧,酒店的规矩,一切以客人为重。

潘恺希盯着她泛红的小脸看,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你也不怕?那一拳头打在你脸上,最轻也是个软组织挫伤。

顾湘笑起来,那时候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倒是谢谢潘先生出手相救,又帮这位先生包扎伤口。

医者父母心,无需在意。

滴的一声,电梯到了。

顾湘冲潘恺希微微鞠躬,谢谢您,回头再见。

潘恺希笑着挥了一下手,眼里满满是深沉的笑意。

电梯门合上了,他转身往回走。

旁边的电梯这个时候也到了,门一打开,就听到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恺希啊,我说,你在磨蹭什么啊?潘恺希回头看清来人,啊,你怎么也上来了?孙东平没好气,你不是说上来拿手机的吗?我等你半个小时也不见你下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了呢。

潘恺希满不在乎地笑,是出了点小小意外,你哥哥我紧急关头英雄救美,救死扶伤……得啦!牛皮留着对你的女朋友吹吧……孙东平忽然看到潘恺希袖口上有血迹,怎么回事?就是刚才有人受伤,顺手帮包扎了一下。

潘恺希摆了摆手,我去换件衣服,你进来坐一下。

只是今天注定了事多。

两人才走了两步,就听到朱清的声音在喊:潘先生请留步,我们经理来看你了。

潘恺希转过身去,有点不耐烦,挨揍的不是我,戴绿帽子的也不是我,你们经理不用看我了。

可是张其瑞已经走了过来。

他和孙东平一照面,彼此都一怔。

张其瑞眼里的慌乱一闪而逝,最先恢复镇定,潘先生,我是代表酒店感谢你刚才的帮助。

潘恺希眼珠在他和孙东平之间飞速地一转,立刻摆出端正有礼的态度来,同张其瑞客气地交谈。

孙东平惊讶,只是因为没想到自己一来就会碰到张其瑞。

自从上次聚会见过后,这还是两人久别多年后第二次见面,又这么突然,都有点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来应对的好。

平时在商场里用来应付客人的那些招数,此刻也全施展不出来。

毕竟还是把张其瑞当老友,没法像敷衍陌生人一样。

潘恺希进屋换衣服,留下孙东平和张其瑞两人在外面。

还是张其瑞先开的口:原来是你那边的大哥。

是啊。

孙东平应了一声,也渐渐放开了,我收到曾敬的喜帖了,听说是你给办的。

举手之劳。

张其瑞说,你们会来的吧?会的。

孙东平点头,静云也会来的。

张其瑞笑了笑,还记得当年高三秋游,那个老道士给我们几个算的命吗?孙东平自然记得。

高三那年,学校组织高三学生去市郊某处风景名胜旅游。

那里有座百年道观,文革后修复的。

有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拉着他们几个非要算命,孙东平图好玩,就给了他几个钱,没想算出来的结果,却让他操起拳头想揍人,后来还是张其瑞他们拉住了他。

老道士说,我们几个中,结婚最早的是曾敬,倒也没说错。

老道士还指着孙东平和顾湘说,你们两个势必彼此纠缠折磨,痛苦分离……话没说完孙东平就暴走了。

那时候孙东平自然是不信这些胡话的。

花心的曾敬怎么会是最早结婚的人,而他和顾湘,这么相爱,就像一对相思鸟。

都已经约好了一生一世了,又怎么会分离?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