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打持续了30分钟,我突然茅塞顿开。
原来名字下面的数字是公寓房间号码!我叫道:瓦它西瓦,哈拿西(我有话说)。
看守们停了下来,把我推到指挥官面前。
我向他们要了纸笔,画出了一幢8层高的大楼,每层住着6户人家。
随后我标出了每个套间的门牌号码,在门牌号码后面写上这家主人的名字。
大都市的生活比不得乡间,都市的居民之间难得走动,所以我对这些居民的名字并不是特别的熟悉。
我的家人为了让我知道有更多的人挂念我,就请楼里的邻居们都签上了名字。
指挥官一下子明白了,涨红了脸说道:原来是这样。
他开始哈哈大笑,试图掩饰他的窘态。
他把贺卡塞到我手上,摆手让我离开。
回到住处后,我一头栽倒了床边的地面上,脸部、头部、背部正不断渗着血,读着卡片上的简短祝福信息,便失去了知觉。
1944年光明节前夕,马梅罗少校计划为我们这些犹太裔士兵庆祝节日。
他这样做是冒着很大风险的,日本看守和矿工当中具有反犹倾向的非常多。
在矿区多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日本矿工问道:313号是犹太人吗?264号是不是啊?如果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犹太战俘就要受一顿暴揍。
我从来不否认自己是犹太人,所以因为这个原因被殴打过多次。
前面我已经说过多次,这些看守和矿工的文化素质较低。
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德国和日本是轴心国同盟,是站在一边的,希特勒对犹太人公开推行灭绝政策,日本也应该支持。
他们的逻辑相当混乱,不可理喻地认为,西方人,只要稍有权势的,或者有点钱的,拥有报社或电台的,就一定是犹太人。
曾经有个矿工在我面前诅咒罗斯福总统,说他是个该死的犹太人,是他发动了战争。
他们甚至牵扯到约翰·D·洛克菲勒,这个闻名世界的大富豪,当然也是犹太人。
如果我估计得没错,这些被本先生瞧不起的文盲和准文盲,只知道这两个美国的大人物吧。
到这个时候,我们营里大约有1500名战俘,不过只有10名犹太人。
事实上当然不止这些,很多犹太战俘因为害怕遭到日本人的殴打而故意隐瞒了身份。
马梅罗少校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光明节当天,他做了妥善安排。
他精心选择了一个不容易发现的防空掩体,作为我们的聚会场所。
为了防止日本人的袭扰,他派出了几个战俘站岗放哨。
因此我们这些犹太战俘,享受了一个清净的节日,得以顺利地完成了宗教仪式。
我们走出掩体时,哨兵们给我们送上了诚挚的祝福:光明节快乐!……圣诞节快乐!马梅罗少校活着离开了战俘营,并且在战后的岁月当中,一直维系着兄弟们的感情。
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不过却是一个没有得到恰如其分的赞誉的英雄。
他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默默地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需要帮助的战俘,他是17战俘营当中当仁不让的领导者,是兄弟们心中唯一认同的头。
战后,我们这些17号战俘营的幸存者每次聚会,他都尽量参加,但是在我的印象当中,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我想我能体会他的感受,作为战俘的领导者,他经常眼睁睁的看着手底下的兄弟,死在日本人手里。
他用尽了全力,却依然阻止不了日本人的屠杀。
他是一个仗义的人,也是一个敏感的人。
我想手下弟兄所遭受的每次殴打,每一次虐待,每一次因为疾病和饥饿而痛苦地死去,他都记在心里。
他无奈且无力,因为日本指挥官一再重申,哪怕是军阶最低的日本士兵,对于任何军阶的战俘军官,都有绝对的权威。
兄弟们受到的伤害让他深深自责,我能感受到他隐藏在坚强外表之下的灵魂的哭泣。
这个好人,在1991年与世长辞,所有尚在人世的17号战俘营的兄弟,都出席了他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