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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计将安出?

2025-03-30 19:36:05

其实,今年沈家从地里面收来的白米,在市面上也就值七百多文一石,所以沈敬亭卖到八百文一石并不吃亏,眼下,在杨霄的撮掇下,竟然卖到了九百文,沈敬亭不禁老脸一红,心中竟涌起一种占了大便宜后的惴惴之感。

好,很好!杨霄舔了舔嘴皮,目光浮动之际,却是落在赵金虎手心的锦盒上:咦,赵参军,你这手上拿的又是什么呢?见杨霄笑得绵里藏针,赵金虎顿时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而装着金砖的锦盒,也仿佛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这锦盒原本是放在桌上的,我只是出于好奇,这才拿在手里把玩一下!说话间,赵金虎慌忙不迭的将锦盒丢到桌上,而心里却是暗骂晦气:***,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煮熟的鸭子连锅都飞了。

眼见这一幕,刘全惊得下巴都快要脱臼一般,先是瞅了瞅桌上的锦盒,又抬眼看了看一脸倒霉相的赵金虎,心中翻江倒海,天人交战:怪哉,真是怪哉!赵参军怎会惧怕沈家一个小小的帐房先生呢?刘全并不是人头猪脑,略微寻思片刻,也咂摸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莫不是杨霄身后另有背景,对,一定是了!不然的话,赵参军何至于对杨霄这般卑躬屈膝,曲意讨好呢?当下间,刘全竟有些暗自庆幸,还好当日没有与杨霄过深交恶,不然的话,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有一点,着实令刘全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杨霄背景不一般,为何会在沈府中屈尊当个帐房先生呢?当即,刘全干巴巴的眨了眨眼,目光闪烁不定。

杨公子,既然价钱已谈妥,那下官就先告辞了!直觉告诉赵金虎,眼下还是早走为妙,保不准一会儿还会迸出什么幺蛾子来,当即,赵金虎向杨霄略一拱手,又回头嘱咐了沈敬亭两句,让他别忘了五日之约,这才要转身离开。

赵参军,请留步!这时候,杨霄几步追了上去,而此时对赵金虎来说,杨霄无疑如梦魇一般,见又被杨霄叫住,赵金虎眼皮砰砰直跳,皮笑肉不笑道:杨公子,还。

还有什么事?杨霄目光一闪,沉吟说道:赵参军,不知樊家对水田村那里,可有什么动作?见杨霄不再打他的主意,赵金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当自眼珠子一转,说道:不瞒杨公子,下官只知道樊家不停敦促着水田村的村民排除田里的积水,加固田垄,至于其它,就不甚清楚了!杨霄点了点头,随即朝赵金虎摆了摆手,而赵金虎还了礼,便自顾朝门外走去,不过临走之时,倒不忘朝桌上的锦盒瞅上一眼,那可是一块金砖,就这么丢了,赵金虎自是肉疼不已。

原本杨霄还想问一下赵金虎,樊家是否有变卖水田村田地的意思,但转念一想,且不说赵金虎不知道,就算他真的知道,以他狡诈的性格,也不会如实说出来。

赵金虎离开后,沈敬亭慢悠悠捋了下胡须,而后朝刘全招了招手:刘全,把桌上的茶水撤了,再换两杯热的来!我有事情与杨公子相商!啊?唔。

!刘全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沈敬亭瞪了他一眼后,刘全方才醒悟,赶紧跑到桌旁收拾起来。

现在,杨霄不仅不是沈府的佣人,而且还是沈家重要的合作伙伴,地位与以前,自然大不相同,所以沈敬亭对他的称呼也变成了‘杨公子’!只不过这件事情,沈敬亭并没有在沈府中公布出来,刘全不了解内情,亦是在情理之中。

刘管事,你只管把杯子撤走!我来给爹爹和杨霄沏茶!这时候,刘全捧着新茶杯,就要去里厢里沏茶,岂料沈兰心撸起两边的荷花袖口,竟从刘全手中接过了茶杯。

刘全稍稍有些发怔,不过很快,却是点了点头,麻溜的收拾完桌上的残局后,便退了出去。

不过瞧他收拾茶杯的时候,左胳膊仍旧有些不利索,看来自从上次被杨霄扭伤后,还不曾痊愈。

爹爹,杨霄,你们暂且稍后片刻,新茶马上就来!沈兰心眼波流转,巧笑嫣然,徐徐朝杨霄瞥了一眼,便摇曳着美妙的身姿,饶过影壁,走进了内厢。

此刻,杨霄竟有种错觉,沈兰心已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强人,俨然成了一个温顺淑德的妻子。

见杨霄久久注视着内厢,沈敬亭目中含笑,温和的说道:杨霄,坐下说话吧!杨霄回过神来,当自微微一笑,坐在了沈敬亭对面,而后慢悠悠的翘起了二郎腿。

沈敬亭并不介意,反而对杨霄的随性,有几分发自内心的赞赏,人活着,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随性而活,才可称得上是真性情!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沈敬亭目光一凝,抚掌问道:杨霄,布庄的情况如何?杨霄微微眯着眼,手指很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试验相当成功,而且驱蚊绸衣的生意也相当的火爆!浩儿的表现如何?不错,嗯,真的很不错!听到这里,沈敬亭脸上闪过一丝宽慰,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一般:呵呵,浩儿能如此,全都是你的功劳!杨霄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漫不经心的说道:人么,总归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若一直浑浑噩噩,还活得有什么意思呢?这小子,总能说一些出人意表,却又琢磨不透的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年少老成?沈敬亭捋着长须,似乎在沉思,片刻之后,竟是以一种凛冽的口吻说道:杨霄,眼下驱蚊的绸衣陆续开始买卖、,想必对苏州,甚至周边几个州县的绸缎生意,都是不小的冲击!以樊少杰的个性,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如果不出所料,他很有可能会降低绸缎的价格,来与我们抗争!哦?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就陪他玩一玩,这场价格战,一定很有意思!价格战。

这时候,杨霄脑中灵光闪现,猛地睁开眼睛,一个大胆的想法顿时冒上心头。

目前,樊家失去军粮生意,无疑是损失惨重,眼下驱蚊的绸衣一经推出,更是会对樊家称霸已久的绸缎市场形成巨大的冲击,到时候,樊家内外交迫,只得以降价的手段来谋求生存,但若是沈家也跟着降价,樊家的境况可就十分被动了。

沈敬亭低头冥思,似乎有些担心:杨霄,樊家的财力非同小觑,恐怕就算集合咱们两家的财力,亦是无法与之抗衡,这场价格战打下来,恐怕咱们讨不到任何好处!杨霄眼神闪烁,沉声说道:沈老爷,咱们并不是要和樊家长期打价格战,只需要几天就行!说着,杨霄眼神变化,意味深长的说道:价格战中的所有损失,都由在下一力承担!从上次沈家的货银风波来看,但凡大商户,其经营模式近乎一样,银钱都投入到了日常的生意当中,留在家中的现银,十分有限,而若是打价格战,必须有雄厚的资金储备,这样才能保证货源不断,以樊家目前的局势,现银想必多不了,几日价格战下来,樊家定会捉襟见肘,而那时,樊家必会急需大量的现银周转,杨霄便可见缝插针,投其所好,用现银收购樊家水田村的田地。

第一百章 谈婚第一百章,值得纪念一下!****************************沈敬亭虽是商人,却也并非是贪利忘义之辈,见杨霄要独揽价格战中的损失,沈敬亭不假思索,旋即摇了摇脑袋:杨霄,你我既是合作关系,损失岂可让你一人承担?既然盈利是五五分成,那么亏损自然也要对半分了!见沈敬亭面有不悦,杨霄笑着解释道:沈老爷,在下并非是小看了沈家!想必您也知道,沈家现在并没有多少现银,而在下却不同,花露水是一锤子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所以在下手里已有不少积蓄,与樊家折腾上几日,自是不成问题的!不过么!说到这里,杨霄话锋一转,又道:待五日之后,赵金虎缴纳了粮银,还需沈老爷支持我一把才是!好说,好说!沈敬亭呵呵一笑:咱们都是为了对付樊家,自然要同心协力!具体行事,都由你和兰儿商议后自行决定,老夫就只管看好戏了!别看这老头说的轻描淡写,但他那如幽潭一般的瞳孔中却闪烁着无比凝重的神色,他心里清楚的很,樊少杰并不好对付,不然的话,沈家就不会黯然退出江宁府的经营权之争。

但是对杨霄,沈敬亭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期待,若要对付狐狸,自然需要最好的猎人,而杨霄无疑是沈敬亭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杨霄以往表现出来的种种神奇,彻底激起了沈敬亭内心的渴望,他相信,在此次针对樊家的反击战中,杨霄最终会获胜,而樊家则会被彻底的除名!杨霄,你还记得老夫对你说起过兰儿的事么?公事谈毕,剩下的便是私事了,关于婚事,沈敬亭已经征求过沈兰心的意见,剩下的,便要看杨霄是否同意了。

不过对于这门亲事,沈敬亭抱有相当的信心,沈兰心长相貌美,就算在全苏州,也很难找出几个女子与她媲及,再者,杨霄与沈兰心共事,已有一段时间,一个血气方刚,一个情窦初开,男女间互生情愫,亦是在情理当中。

[手打吧(www.niubb.net) 疯子手打]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沈敬亭有足够理由相信,杨霄绝不会拒绝这门婚事。

呃,啊?杨霄正专注着思索对策,先前的话竟是充耳不闻,当即像一只呆头鹅一般,呐呐问道:沈老爷,你刚才在说什么?眼见杨霄一脸茫然,沈敬亭不禁翻了下白眼,正要重复说一句的时候,却又觉得麻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杨霄,你觉得兰儿如何?杨霄着实没料到,沈敬亭会在这时候有此一问,当自摸了摸鼻子,说道:呃,很好,很不错!不待杨霄喘口气,沈敬亭紧接着又道:那由老夫做主,将兰儿许配给你如何?呀?这一声轻呼,并不是出自于杨霄,而是来自沈兰心!沈兰心刚沏好了茶,正满心欢喜的要走进来,恰巧听见沈敬亭向杨霄提起婚事,只是刹那间,沈兰心只觉得心口一紧,仿佛揣了一只兔子一般,砰砰直跳,两朵红晕也慢慢悠悠的爬上了双颊,绯红嫣然,煞是好看。

杨霄干巴巴的眨了眨,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敬亭竟然要将沈兰心许配给他,这也未免太过于诡异了吧?见杨霄久不言语,沈敬亭眉头微皱,问道:怎么,你不愿意?沈兰心手执木盘,不自觉的握得绷紧,一颗芳心,晃晃悠悠,竟也渐渐沉了下去:这个混蛋杨霄,难道本小姐还配不上你?哼!这个混蛋,还偷。

偷看了人家的身子,这叫人家如何。

如何。

沈兰心朱唇轻咬,衔泪欲滴,恨恨道:这个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臭杨霄,死杨霄!若是杨霄听到这番话,恐怕是哭笑不得,他与沈兰心之间,充其量只是有些小暧昧,何来始乱终弃之说?见沈敬亭误会,杨霄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并不是不愿意,只是。

只是有些太快了吧?太快?,沈敬亭不禁有些讶然:你已及弱冠,兰儿又待字闺中,早已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何来太快之说呢?这倒是句大实话,如果沈兰心不是沈家的掌舵人,别说成亲,恐怕现在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杨霄八面玲珑,平日里口若悬河,但此时,却仿佛断了弦一般,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呃,其实也不是太快,只是在下觉得,有些唐突了!杨霄并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对待感情,更是说一不二,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自是泾渭分明!而眼下,他之所以这般推推攘攘,并不是不喜欢沈兰心,而是心有忌惮,因为在这个时代,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黑户口,凭借着身上的那枚翠鱼,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属于一个叫‘杨霄’的书生,但能得到的信息,也仅限于此,至于具体的身份背景,更是两眼一抹黑。

既然要与沈兰心成亲,沈敬亭势必会问杨霄的家世,到时候,杨霄该如何作答呢?若是胡诌一番,倒可以隐瞒一时,但谎言就是谎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总有一日,会露馅的!即是如此,可该如何是好呢?杨霄顿时头大如斗!这杨霄,平时还不觉得,怎得一到这关键时候,就变成磨磨叽叽,真是急死个人!当下,沈敬亭顿时有些恼火,劈头盖脸的问了一句:杨霄,老夫问你,你到底是否中意我家兰儿!若说不喜欢沈兰心,那绝对是自欺欺人,杨霄目光灼灼,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喜欢兰心!可是。

不等杨霄说完,沈敬亭冷不丁又是一句:那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自然愿意!,杨霄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

这不就得了!沈敬亭猛地一拍手,哈哈笑道: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还犹豫个什么呢!说着,沈敬亭端正仪态,一字一句道:嗯,即是如此,那就由老夫做主,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切,还算你有良心!听到杨霄表露心迹,沈兰心原本紧绷的心弦这才放松了下来,暮然之下,手心里竟已被汗水浸湿。

当下间,沈兰心长长吁了口气,略微收拾了下繁乱的心思,又急忙扶了扶耳鬓和刚才偷听时撞歪的珠钗,方才袅袅般走将出来。

她极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芳心却不由自主的随着脚步而加速起来。

一会儿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好呢?一时间,害羞、紧张、欢喜、慌张纠结在一起,真是百转千回,柔肠几许。

等久了吧!沈兰心温文尔雅的漫步出来,却只见沈敬亭一人,而杨霄却是不见了踪影。

爹爹,杨霄呢?见杨霄不在,沈兰心心中顿时一阵轻松,却也莫名生出一丝淡淡失落来。

他说还有事,便先走了!,沈敬亭眼中满是慈祥,略微朝沈兰心招了招手,笑呵呵道:兰儿,爹爹已经把婚事向杨霄挑明了,而且他也同意了!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呵呵。

爹爹!今天,大小姐的脸都不知红了多少回,当自抿着嘴,低着头,将木盘放在桌上,饱含娇嗔的说道:您喝茶。

沈兰心的婚姻大事,一直是沈敬亭心中的一块心病,眼下已尘埃落定,他的心情顿时如晴阳初雪一般惬意,笑呵呵的端起茶杯,徐徐泯了一口。

咦,今天这茶好生奇怪,莫不是茶叶放少了,好像没啥味道啊?沈敬亭低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这哪里是茶,分明就是一杯水,可不是就没滋没味么!呀!我。

忘记放茶叶了。

我再去换一杯来。

大小姐眼巴巴的看着老爹,样子有点糗。

第一百零一章 反击战(上)夜色朦胧,万籁俱静,四周一片黑暗,偶尔的几声嘶鸣,伴随着忽明忽暗的萤火,乍一看,着实有些诡异。

w/w/w/.xiaoshuoyd/.c/o/m 首发今夜起了风,但在盛夏中,就算有风,也不会太冷,反而还输送着丝丝令人爽快的凉意。

屋中,一灯如豆!杨霄闭着眼,枕着胳膊,叉着腿,随意的躺在床上,屋中飘着花露水淡淡的清香,而在他床头的矮柜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雕纹铜盘,上面放着的,正是一壶沈敬亭亲自酿的冰镇的果子酒。

这酒是晚上小翠送来的,至于是谁授意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无非也就是沈敬亭和沈兰心两人。

小翠和杨霄寒暄了几句,便退了出去,不过从刚才的言语当中,杨霄能清晰的感觉到,小翠的语气中比先前多加了一分敬意,这倒也难怪,毕竟杨霄现在是沈家的准姑爷,小翠一个丫鬟,自然要有尊卑之礼。

突如其来的提亲,着实让杨霄有些措手不及,但更多的是感慨!在现世的时候,他也曾有过几段感情经历,但都是有头没尾,最后不了了之,他这个人,博而不专,工作换了又换,但凭着自身的头脑和敏锐的嗅觉,每月赚的钱,数目都相当可观,但他生性洒脱,讲情义,重义气,但凡江湖救急,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全力支持,所以每月赚的钱,除去衣食和零碎的救急,也就所剩无几了。

眼见着就要奔三了,却还是无车、无房、无存款的三无大好青年,这也是与女朋友一拍两散的最直接的原因。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当他阴差阳错,穿越到北宋,这个近乎千年以前的时代,却要结婚了?而且还是和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想想与沈兰心结识的过程,还真是有些传奇,从湖荫村房舍中的惊鸿一瞥,再到大雨滂沱中的相濡以沫,不知不觉中,在平常的嬉笑怒骂中,两颗心从最初的排斥,渐渐的相互吸引,相互中意,这种喜欢,并没有山盟海誓时的激荡,淡如清水,涓涓溪流,却也连绵不绝,将这一对男女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更何况,沈兰心的身子、玉脚、闺房,这些可称得上是女人最为隐秘的三样东西,都被杨霄一一窥去,从某种意义上讲,沈兰心除了杨霄,恐怕也嫁不得他人了。

正所谓花开花落花满天情来情去情随缘,如是而已!这时候,杨霄并没有睁开眼,嘴角却是微微上浮,露出一丝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下午在会客厅的时候,他已经和沈敬亭约好,只待将樊家击垮,他便与沈兰心完婚,结成百年之好。

沈记布庄前的那场试验,无论从场面上,还是后来取得的效果,都是相当的成功,那一刻,驱蚊的绸衣一炮打响!而四通货行和沈家的反击之战,也随之正式拉开了序幕!沈家下属的织布坊连夜开工,不停的生产驱蚊的绸缎,一部分直接送到各家布庄买卖,一部分则送到作坊里剪裁成各式绸衣。

为此,杨霄还特意把张言派到了作坊里,指导裁缝们剪裁,原本买卖花露水的时候,张言并不能施展所长,现在在作坊里,却是如鱼得水,极尽所能,将自己最得意的手艺毫无遗漏的展现了出来。

几乎是一夜之间,沈家各处的布庄,都撤去了老式的绸缎和绸衣,换上了驱蚊的绸缎和绸衣,由于张言的加入,绸衣的样式更是翻新了花样,隐没许久的‘张式绸衣’,终于高调般重出江湖。

试验的大获成功,为驱蚊的绸缎和绸衣做了很好的宣传,沈家布庄刚一开门,便已出现了拥挤枪货的场面,不到一个时辰,人群从一排到两队,从街头排到巷尾,由远几近,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仿佛数条蜿蜒盘旋的巨蟒一般。

此等场面,在苏州数年以来,恐怕也是头一遭,就算四通货行开张买卖花露水的时候,场面也没能达到这般火爆,最为好笑的是,这里人流聚集,竟还惊动了官兵,知州吴天德首当其冲,带着大队人马风风火火杀将过来,原本以为是这里的百姓聚众闹事,详察之下,这才得知是虚惊一场,当自没好气的哼一声,也顾不得擦去满脑门的白毛汗,又领着一众兵马折身返了回去。

这场闹剧,非但没有打消大家买布的积极性,反而还吸引了更多闻讯而来的顾客,吴天德阴差阳错之下,竟又是免费替沈家宣传了一把。

到后来,不仅仅是普通的老百姓,就连其他的布商也动了心思,纷纷派人来沈家接洽,寻求合作,而沈家,则本着多多益善的原则,来一个,便接纳一个,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日时间,苏州近乎一半的布商都从沈家得到了绸缎生意,而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布商,眼瞅着同行赚得盆钵满盈,心中仿佛被猫爪子挠了似的,哪里还按捺得住,赶忙撸起裤腿,颠儿颠儿朝沈家跑去。

其实,这也是杨霄和沈敬亭计划的一部分,既然四通货行和沈家联合在一起,仍不足以抗衡樊家,那么就要联合更多的商户,但话又说回来,这些个商户各个精明似鬼,若是利益不足以让他们心动,他们那里甘心被沈家当枪使?无独有偶,驱蚊绸衣的出现,正向沈家提供了绝佳的契机!至于那些个按兵不动,仍旧持观望态度的布商,大都是樊家的嫡系,眼见着别家生意火爆,而自家布行前门可罗雀,自是急得满头大汗,就好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眼瞅着面前搁着一碗水,却是不能喝,那种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一天下来,沈家卖出的绸缎和绸衣不计其数,而樊家竟是破天荒的,连一寸绸布也没卖出去!樊家的大掌柜卢惠,刚刚从外地办事回到家中,屁股还没有捂热,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自是惊怒不已,连忙差人将各处布庄的掌柜召来,几近询问之下,这才得知原来是沈家搞的鬼。

樊家和沈家历来是宿敌,卢惠不敢托大,将掌柜们遣散后,连饭都顾不上扒上一口,就马不停蹄的朝樊家赶去。

到了樊家后,樊少杰正要就寝,却见管家急匆匆前来通报,说是大掌柜卢惠求见,樊少杰顿觉不妙,赶紧穿上衣服出来见卢惠,待卢惠讲完后,樊少杰心中大骇,因为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沈家的反击战终于开始了!第二日,沈家布庄前,依旧是人山人海,而樊家布庄前,却是冷冷清清,连一个上门的顾客都没有,现在,不单单是苏州,就连常州、杭州两地,亦是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听到这个状况后,樊少杰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连忙招来卢惠和几个心腹商议对策,樊家的产业虽然大,却也委实拖不起,尤其是佃户村粮食颗粒未收,这就意味着樊家将失去近乎十万银子的进账,这样一来,无疑打乱了樊家所有的经营计划,而那些原本想靠粮银来填补的空帐,也只能暂且延后,所以说,樊家的境况着实不妙,若绸布的生意再出意外,那么樊家也就要濒临完蛋了。

第一百零二章 反击战(下)果不出所料,当天下午,樊家各处布庄绸缎和绸衣的价格分别下降了一成,岂料刚刚过了半个时辰,沈家那边的价格也同样降低了一成,而樊家这里的生意刚刚有了起色,便立即陷入了颓势。

很快,樊家又按捺不住,在原有的基础上又降了一成,沈家原本就是故意与其作对,岂会落后,几乎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又将绸布的价格与其拉到了同一起跑线。

一日后,当这个消息传到樊少杰耳中时,樊少杰几乎快被气疯了,大骂沈敬亭欺人太甚!但眼下,除了降价,已别无他法!譬如顾客进店,看到两款同等价格的绸布,第一款样式新颖,还有驱蚊的奇效,而另一款则平淡无奇,结果可想而知,顾客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樊少杰自从执掌樊家以来,还从未遇见如此败势,一时间,也激起了好胜之心,当自狠下心来,竟一下子将绸布的价格降到了原先的六成!但这样一来,说白了,就算能将绸布卖出去,不仅不会盈利,反倒还会亏损。

这也算是樊少杰铤而走险的招数,他笃定,沈家一定不会再次降价,因为在他看来,就算沈家要以驱蚊绸衣反击樊家,也不会冒着赔本的风险,毕竟经商一道,本是为了赚钱,若要拼得两败俱伤,可就得不偿失了。

樊少杰一向都很自信,而且事实证明,他猜的很对,沈家不会冒着赔本的风险与他打这场价格战。

沈家并没有再次降价,而是直接把布庄关闭,挂上了暂时歇业的牌子,给出的理由很简单:货物已售完。

这一招后手,着实让樊少杰有些困惑,按理说,沈家销声匿迹,不再与樊家叫板,应该是一件令他倍感轻松的事情,但在他心中,非凡没有丝毫轻松之意,反倒令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仿佛一块大石,狠狠压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没过多久,樊家的降价策略,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原先拥挤在沈记布庄前的人群,骤然集中在了樊家各大布行前,这一幕,有些奇怪,也有些突兀,如果有人做过对比,就会惊奇的发现,出现在樊家布行前的顾客,竟是比先前买驱蚊绸衣的人还要多!只用一分的价钱,便可买上两分的绸缎,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虽说以眼下这般光景,普通的绸缎没有驱蚊绸缎实用,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买来可以做内衣,也可以作礼品送人,最不济,也能压箱底,最主要的,是图个便宜!所以,百姓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抢购,已经买上驱蚊绸衣的百姓,买的自然少一些,而那些来不及买驱蚊绸衣的,自然要多买一些普通的绸缎,来填补心中的缺憾。

无论如何,今天是全苏州百姓最为开心的一天,因为他们以一种极其便宜的价格,买上了称心如意的布匹。

而恰恰今天,也是樊家布行生意最为红火的一天!当然,这话听起来极具讽刺!望着眼前黑压压一片的顾客,还有在店中奔来跑去,忙得满头大汗的伙计,樊家掌柜们的脸上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喜悦,反而一个个愁眉苦脸,满面阴霾。

起初,店铺前生意惨淡,令他们惶恐不安,眼下,店铺中生意火爆,却是令他们更加的不安了,因为他们知道,以此时卖出的价格,他们卖的越多,赔的越多!樊少杰并没有闲着,每隔半柱香的时间,刁三便进来向他禀报各处布行的情况,但渐渐的,樊少杰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他隐隐觉得,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的这般简单,沈家突如其来的歇业,或许并不是货物售完,而是刻意所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就是一个阴谋!这一刻,樊少杰惊得一身冷汗,马上派人通知各处布行,停止对外买卖绸缎,但很快,他却得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樊家在全苏州二十四家布行中,竟有二十二家布行的绸缎卖空!竟然卖空了?这怎么可能!樊少杰失魂落魄的呆坐在椅子上,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能在一个多时辰里,将樊家二十二家布庄的绸缎买空,这需要何等的购买力,仅仅靠那些老百姓,是根本办不到的!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又该如何解释呢?其实,这是杨霄计划中的一部分,樊少杰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被杨霄牵着鼻子走,只不过是他没有察觉到罢了。

沈家关闭布庄后,便秘密派出了所有的伙计,而四通货行亦是如此,伙计们分兵数路,混在臃肿的人群中,争抢疯抢樊家的廉价绸缎,而且每人所购的绸缎数目巨大,只不过有众多的普通百姓在前做挡箭牌,樊家并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而已。

此次冲抢樊家的绸缎布匹,杨霄也花费了巨大的代价,经营花露水所赚的银钱,十之七八都投在了这上面,但杨霄并不担心,反而还很有信心,因为只要将这些普通的绸缎稍稍加工,便可作为驱蚊的绸缎买卖,如此算来,杨霄非但不吃亏,还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怜的樊家还不知道,自己的绸缎已然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杨霄并不是要和樊家真正打一场价格战,这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圈套,一个阳谋!樊少杰并不笨,反而十分聪明,但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因势利导之中,被杨霄引入了彀中!这正如两个向终点冲刺的短跑选手,起初,两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谁也不肯落后一步,而眼见着就要冲到终点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停下动作,原地立着不动,另外一个人将会如何自处呢?他会停下来思考一下对手止步的原因吗?当然不会!他只会心中窃喜,憋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终点!在短跑比赛中,终点便是胜利,但在此番较量中,终点却是灭亡!这便是思维定势,在无意识中,很多人都无法摆脱思维定势,而樊少杰也不例外!杨霄原本以为,计划进行到这种程度,至少需要五天时间,但结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仅仅用了三天,樊家便着了道。

而此时,另外一个计划也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震龙,这些天,还有没有人敢打四通货行的主意呢?刚来到四通货行,杨霄便把王震龙叫到了房中,王震龙略微欠身,回答道:杨公子,有我们两兄弟守在门前,那些个小鬼哪里还敢来捣乱。

杨霄微笑不语,对王震龙的话,自然不会怀疑,来四通货行捣乱的人,多半是受了樊家的差遣,而眼下,樊家正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前来找茬。

震龙,来,坐下说话!杨霄满脸笑意,指了指前方的座位,王震龙略显犹豫,片刻后,竟是委婉回道:杨公子,在下还是站着说话吧!杨霄眉头一皱,心中不禁有些奇怪,王震龙和王震虎两兄弟原先是肖止的贴身随从,肖止离开后,这才将他们二人留下来帮助自己,如果王震龙和肖止讲求尊卑,那倒在情理之中,但眼下,他却把自己当作了肖止一般,言辞举止间颇有敬畏,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既然王震龙不愿坐下,杨霄也不再强求,只是冲着他微微一笑,缓缓说道:震龙,你是何方人氏?第一百零三章 计中连环(上)乍一听闻,王震龙脸色攸得一变,眼中瞬时闪过一丝惊疑,肖止离开的时候,曾向他千叮万嘱过,平常若是杨霄遇到难事,王震龙可以便宜行事,甚至可以动用御前侍卫的身份,但唯一一点,就是不可向杨霄透露他们的真正身份。

而如今,杨霄突有此问,莫非是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当下,王震龙目光一闪,不动声色的回道:小人是东京人氏,打小跟着师傅学了些枪棒武艺,之后便一直跟着肖少爷走南闯北!杨霄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震龙,你说几句家乡话!说完,杨霄略微停顿,紧接着道:一定要原汁原味的!王震龙有些诧异,但也没理由拒绝,当自调整了一下,挑了两句日常的问候说了出来,杨霄听完,不觉会心一笑,他现世的时候去过河南出差,所以对那里的方言,也有一定的了解,王震龙刚才说的话,字正腔圆,是地地道道的开封口音。

震龙,你再走两步看看!,杨霄摸着下巴,想了想后,又道:最好学那些达官贵人的模样!王震龙满面狐疑,着实不知杨霄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跟在肖止身边,什么达官显贵没见过,当自挺着肚子,背着手,大模大样得走了几步,无论从形态上,还是步伐上,竟是学得惟妙惟肖。

好,很不错!哈哈!杨霄不禁拍手叫起好来,片刻后,杨霄徐徐起身,微笑着说道:震龙,想不想做一笔大买卖!大买卖?王震龙的脑筋似乎还没有转过弯来,呐呐的看着杨霄。

眼见如此,杨霄也不再卖关子,眨着眼睛说道:震龙,且附耳过来!杨霄此番来四通货行,便是专程找王震龙两兄弟帮忙,他的另一个计划,便是要吞下樊家水田村那几万亩良田,从别人手中抢东西,并不难,但若既要抢东西,又不能授人口实,这个就非常有难度了。

眼下,樊家内外交迫,而且这两日,又彻彻底底被杨霄的‘价格战’阴了一下,想必财力上已经捉襟见肘,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杨霄自然不会错过!什么!杨公子,你。

你要买下樊家的田地?望着王震龙求惑的眼神,杨霄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王震龙沉吟片刻,似乎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书生:杨公子,真是想不到,除了鼓捣花露水以外,您还对种地感兴趣!杨霄笑着摇了摇头:此言差矣!我对种地并没有任何兴趣,但只要能打击樊家,我便要做,而且要做的彻底!樊家一向自诩的立足之本,是绸缎和粮食的生意!说到这里,杨霄眼中精光乍现,语气陡然转冷:而我,便要把樊家的这两种生意彻底封死!到时候,没有了獠牙的恶狼,恐怕连狗都不如!杨霄的目光平淡如水,但王震龙却能隐约感受到埋藏在平淡中的股股萧杀之气,仿佛在寒冬腊月中,孤身一人站在山顶,无处不在的寒意,沉浸着整处身心。

我之所以看中樊家的田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杨霄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那便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着,杨霄轻轻拍了拍王震龙的肩膀,说道:你们肖公子临走之时,让我照顾数千难民!若是能将樊家这数万亩良田弄到手,那么这数千难民便有着落了!说实话,王震龙并没有联想到这个层面上,当即有些震惊,也有些错愕。

杨公子,就算到最后,您得到了这数万亩良田,可您别忘了,这些田地被大水冲过,第二年是不可以耕种的?杨霄神色间十分轻松,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个无须担心,山人自有妙计!俗话说的好,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杨霄早已胸有成竹,只待将樊家的田地弄到手,他也能堂堂正正的朝着老天大吼三声:他娘的,咱也当一回大地主!王震龙并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杨霄,但眼底深处,却瞬时飘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翌日,沈记布庄照样打开门做生意,价格已然恢复到了原价,不过却有买十寸赠五尺的优惠,而出乎意料的是,樊家却是挂出了免战牌,其实樊家并不是不想开张,而是就算开张了也没有货物可卖。

樊家的织布坊已经全部停歇下来,原因很简单,没有现银购进蚕丝,樊家乃苏州首富,地位显赫,却没有银钱买原料,换作是谁也不会相信,恐怕就连樊少杰自己,也不能相信!昨日,樊家各大布行,生意出奇的火爆,就连库存的绸布也卖的一干二净,但由于价格低廉,非但没有赚上一文钱,而且还赔得血本无归。

也不知是谁传的谣言,说是樊家出现了严重的危机,即将面临着倒台,那些与樊家有帐目牵涉的商户,竟不约而同的杀上樊府,向樊少杰讨要拖欠的货银,而那些与樊家合伙做绸缎生意的布商,眼瞅着生意亏本,心中恼怒不已,争相来到樊府理论,直把樊少杰气得快要吐血一般,百般无奈之下,樊少杰只得忍痛,将昨日赚得的现银,一并付清了欠款。

这一幕,樊少杰并不陌生,因为曾在不久前,沈家的货银风波就是由他亲自挑起,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仅仅不到十天,就遭到了现世报。

当然,这一切都是沈家的功劳,沈敬亭命人四处散布流言,正所谓流言如虎,再加上这几日的形势有目共睹,那些原本不相信樊家倒台的商户,也坐不住了,冒着与樊家撕破脸的危险,纷纷上门讨债,在利益面前,人情不过如草芥一般。

在这个多事之秋,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整个苏州城都围绕着一种紧张兮兮气氛。

此刻,正有一个自称从汴梁来的巨贾,高调般出现在苏州城,当天晚上,这位神秘的商贾竟以天价包下了冰心阁,并由当家花魁夏岚亲自作陪,着实是好生风光,第二天,这件事情不胫而走,在整个苏州城传得沸沸扬扬。

但这名商贾并没有躲避风头,反而自得其乐,更是唱着高调,接连拜访苏州的几个佃田大户,并口口声声要以高价租地!第一百零四章 计中连环(下)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鲜亮的色泽,熟悉的纹路,樊少杰望着手中的绸布,登时脸色铁青,双目好似要喷出火来一般,而站在他面前的卢惠和几个掌柜,皆是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只听见‘彭’得一声,樊少杰将手里的绸布狠狠拍在桌上,怒不可遏的说道:终日打雁,今朝竟被雁啄了眼!妈的!今日,沈记布庄刚刚开张做生意,樊家就派人前去盯梢,为了知己知彼,更是派人买了几寸沈家的绸布,岂料卢惠一看,顿时大吃一惊,从沈记布庄里买的绸布,竟与樊家昨日卖出的一模一样。

好心计,好手段!樊少杰眼中冷光突现,手中的绸布已然被他捏成一团,冷哼道:这几年,沈敬亭一直窝在家中,倒是长进了不少!低价购买对手的绸布,经过加工后再高价卖出,如此手段,不可谓不阴险,以樊少杰对沈家的了解,沈兰心自然没有这份心机,所以他便笃定,此计定出自于沈敬亭之手,但他却忽略了一个人,那便是杨霄,他似乎忘了,就在不久前,杨霄与他面对面,言辞凌厉:樊少杰,你要记住一点,终有一日,你会为以前所做的那些事情,而付出代价!卢掌柜,咱们能否照葫芦画瓢,做出同样的可驱蚊绸缎?樊少杰冷冽般注视着卢惠,他多么希望卢惠能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拍着胸脯说可以,但这终究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短暂的沉默过后,卢惠摇了摇头,苦笑道:少爷,替绸缎附上香味并不是难事,可是咱们没有花露水呀!对于此事,樊少杰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当即,只见他展开桌上的绸布,指头不停的在上面画着圈,‘嗤嗤’的刺耳之声,竟是不绝于耳。

那些商户仍旧不肯赊给樊家蚕丝,是吧?与先前的暴怒不同,樊少杰此刻的声音显得十分阴柔,但听起来,却着实渗的慌,令人浑身不舒服。

{www.niubb.net 首发 手.打/吧}卢惠沉吟片刻,微微叹了口气:供应蚕丝的商户,都要现银才肯交货,唉,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都是我等无能啊!墙倒?樊少杰嘴角一挑,言语间处处森然:我樊家家大业大,岂会这般容易就被沈家击垮?哼,还有那些个见利忘义的商户,待这口气缓过来,一定让他们好看!这些商户们,平日里都奉樊家为尊,见到樊少杰,更是悉心巴结,曲意讨好,活像一只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但昨天,这些个哈巴狗变了脸色,成了要吃人的大灰狼,瞧那架势,若是樊少杰不还钱,恐怕拆了樊府的心都有。

在樊少杰看来,这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上门讨债,比扇他嘴巴还要倍感羞辱,樊家堂堂苏州首富,竟会被债主逼上门来,这事若传扬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樊少杰爱面子,但更爱记仇,甚至到了睚眦必报的地步,但多年的经商,让他学会了隐忍和冷静,学会了积蓄力量,以求致命一击。

眼下,他需要现银,大量的现银!只要有了现银,他便能重新盘活整盘棋局,甚至还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打樊少杰执掌樊家以来,从未尝过败绩,其自信心已经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就算此时内外交迫,他也从未觉得自己要失败,更不会觉得樊家会因此而倒台!这时候,樊少杰寻思一会儿,沉声道:卢掌柜,你可有办法,在短时间里筹到大笔银钱?这倒是把卢惠给难住了,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半晌后,卢惠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方才说道:少爷,要不抵押出几所店铺,江宁、杭州两地有几家布行和粮店的生意素来冷清,不妨。

不待卢惠说完,樊少杰摆了摆手,神色决然:卢掌柜,万万不可有此念头!以现在的局势,还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我堂堂樊家,若是抵押店铺为生,成何体统,还有何面目在苏州立足,自称首富呢?卢惠似乎早已料到樊少杰会有此反应,只是缩着脑袋点了点头,但眉宇间,无奈之余,却多了几分隐忧。

唔,少爷,老朽倒有一个办法!这时候,一个上了岁数的老掌柜,略微欠着身,拱手道:昨日,从东京城来了一个商贾,说是要来苏州租地,少爷不妨考虑一下!哦,对,对!话音刚落,就有人附和道:刚来那天晚上,那个商贾还包下了冰心阁呢!今日茶馆里,酒楼里,好多人都在议论这个事呢!还有,那个商贾一上午接连拜访了三个佃田大户,正是要向他们租地!樊少杰心中一动,不觉问道:你可知,那个商贾要租多少地?老掌柜抿着嘴思索了一会儿,慢悠悠回道:具体的数目不详,不过有消息说,那位商贾的胃口很大,少说也得三四万亩地!哎呦,啧啧!好家伙,三四万亩地,这可真不少呢!可不是,在苏州,能一下子租给他的这么多地的,也只有咱们樊家了!一时间,其余掌柜们面面相觑,纷纷低着头,攒到一块小声嘀咕起来。

樊少杰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眼中的阴柔刹那间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丝丝莫名的狂热,就好像饿了三天的豺狼,碰见一滩带血的碎肉般: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哼哼。

卢掌柜,你马上出面去请那位东京来的商贾,说樊家要和他做生意!打定主意后,樊少杰话音一沉,向卢惠嘱咐道,卢惠哪敢怠慢,自然连连点头,而这时,樊少杰眼皮一翻,貌似恍然:卢掌柜,这几日让你派人盯梢,可见到赵金虎去过沈家?卢惠说道:少爷所料不差,赵金虎那厮早于前两天,就去过沈家一趟,呆了大抵有一个时辰!哼,这个过河拆桥的狗东西!我是不会让他好过的!樊少杰冷哼一声,脸上竟是突现暴戾之色,只见他轻轻朝卢惠勾了勾指头,卢惠立时会意,慢慢凑了过去。

卢掌柜,片刻后,我会修书一封,你亲自前往马关山,交给雷克明!听完后,卢掌柜浑身一抖,樊少杰找土匪头子帮忙,莫非是动了杀心?此时,议事房门外的一棵凤尾竹前,正有两个脑袋,鬼鬼祟祟的朝里面观望着,一个肥头大耳,一个贼眉鼠眼,正是樊士林和小厮刁三。

刁三,你说我大哥能想出办法来对付沈家么?我可听说,沈家这次可把咱们坑惨了!樊士林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眯着眼睛说道。

刁三抓了抓脑袋,不可置否的说道:爷,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樊家有头有脸的掌柜们都到齐了,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唉!只是很可惜,这么重要的议事,竟然不让我参加!樊士林撇着嘴,很是不满:上次被杨霄那厮摆了一道,老子还没有报仇呢!说着,樊士林呲着嘴,不由分说的朝刁三的脑袋扇去:***,都你小子惹得祸,若不是你,今年的佃粮怎会颗粒无收,老子也不会被关了禁闭,更不会连参与议事的资格都没有!尽管脑袋吃痛,刁三却敢怒不敢言,只得连连讨笑,自打樊士林被勒令不准出户后,他风轻云淡,胡吃海喝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现在困在府中,苟延残喘,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经常是樊士林出气的对象,竟是连猪狗都不如。

第一百零五章 戏弄秋哥,我叫秋哥!杨霄一面学着秋哥说话,一面紧紧捏着秋哥的钩子嘴,秋哥则左右乱晃着脑袋,尽是不满,但寒毛岂能扭过多大腿,纵然秋哥满腹幽怨,也只能生生受着杨霄的摧残。

人家都说,鹦鹉学舌,却没见过人学鹦鹉说话的!见杨霄又在搞怪,沈兰心美目轻抬,眉宇间竟有几分调侃之意,杨霄则微微耸了耸肩膀,回之一笑。

一向淡笑从容,温文尔雅的大小姐,竟也有心思调起侃来,这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其实在与杨霄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大小姐的性子潜移默化中也渐渐改变着,若换作以前,她定然不屑一顾去调侃别人,但眼下,这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面前的这个男子,身材修长,穿着一袭宽松的底纹白袍,倜傥之余,却也有书生特有的瘦弱感,但他的肩膀,却如脚下大地般宽厚,记得那日暴雨中,就是这双肩膀,载着她风里来,雨里去,踩着泥泞走回湖荫村,那种风雨里独有的温暖,令她心驰神往,难以忘怀。

他偶尔嬉笑,偶尔认真,但每个眼神,每抹笑容,都能撩动她心中久未颤动的心弦,这正好似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兰心,你看着我做什么?杨霄眨眨眼睛,立时捉弄心起,不禁口花花道:就算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拳打潘安,脚踢宋玉,若你一直看下去,本公子也是会害羞滴!呸!谁看你呀!真是没羞没臊!沈兰心脸色嫣红,羞涩般笑了笑,竟如春冰破暖,百花绽放,美艳不可方物!荷色轻纱,百合褶裙,将高挑曼妙的身材勾显无遗,如鸦秀发随意打了个结,偏搭在一肩,峭立几许,如碧池绿荷,楚楚动人,只见她明眸皓齿,红唇点绛,眼波流转,低眉浅笑,慵懒中透着无限风情。

杨霄,你低价买进樊家的绸布,又高价卖出去,就不怕别人说你的不是吗?沈兰心一边收拾着手中的账本,一边歪着脑袋看着杨霄,目光中尽是捉狭,杨霄放开秋哥,回头说道:对付樊少杰这样的阴险小人,自然要用上一些不同寻常的办法!以彼之道还之彼深,或许才能行之有效!先前这些话,不过是沈兰心一时兴起,随口开个玩笑而已,眼见不可一世的樊少杰吃瘪,她心里别提有多畅快呢!小姐,孙公子在外求见!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小翠的声音,沈兰心眉头微皱,顺口道:哪个孙公子?门外沉默了片刻,很快就传来了小翠的回应:就是孙慕白,孙公子呀!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沈兰心眼中当即闪过一丝阴郁,竟是惴惴般偷看了一旁的杨霄一眼,见杨霄还在饶有兴致的逗弄着秋哥,方才有些宽心,稍稍踌躇了片刻后,回答道:小翠,请孙公子进来吧!沈兰心自然知道孙慕白,以孙慕白苏州第一才子的身份,恐怕在苏州,没有几个人会对这个名字陌生。

在以往,孙慕白没少往沈府里跑,大抵是向沈兰心送些寄情的小礼物和赞美的诗词,甚至还向沈兰心发出邀请,共游于山水间,起初,由于孙慕白背景不一般,沈兰心也不好得罪,便答应了下来,但在与孙慕白接触的过程中,沈兰心渐渐发现,苏慕白空有一身好文采,却实质上是一个贪花恋柳,招风引蝶的花花公子。

在古代,好文采,好身份,好长相,便是追求女子无往而不胜的利器,孙慕白凭着不俗的背景,还有一手好文采,不知迷倒了多少大家闺秀,就连兰香坊中的当家花魁萧红的芳心也被他一举擒获,但不知为何,沈兰心却不吃他这一套,无论孙慕白如何浪漫,如何表现的痴情,沈兰心除了偶尔付之一笑以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直叫苏慕白仰天长啸,空悲切!人往往有一种心理,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孙慕白也不例外,所以他本着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精神,继续对沈兰心狂轰乱炸,俗话说的好,好女怕缠男,但这句话似乎对沈兰心不起作用,对孙慕白,沈兰心谈不上厌恶,却也不想与他过深的交往。

片刻后,孙慕白手持折扇,极尽潇洒的漫步进来,见了面后,风度翩翩的弯着腰见礼:小生孙慕白,见过沈小姐!只听这一句,就把杨霄的牙酸倒一片,略一回头,恰巧碰见孙慕白那脉脉含情的双目,若不是杨霄强自忍耐,估摸着隔夜的饭都要恶心地吐了出来。

沈兰心心中微微一叹,淡淡回礼道:孙公子客气了!孙慕白似乎早已想好措辞,刚才起身,便作一副花痴模样,深情款款的说道:兰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生心里真是想念的紧呢!话音刚落,沈兰心秀美微蹙,嘴角微微上翘,神色间尽是恼怒,杨霄则饶有兴致的摸了摸鼻子,双眼已然眯成了一条缝:奶奶个腿的,嗑瓜子还嗑出个臭虫来!竟敢当着我的面,调戏老子的未婚妻!嘎嘎,禽兽!嘎嘎,禽兽!杨霄正寻思着如何应付孙慕白,岂料竟是被秋哥抢了先,只见秋哥扑腾着翅膀,歪着脑袋,嘎嘎乱叫,杨霄眼皮一跳,讶然般看向秋哥,这笨鸟,何时变得这般聪明了?沈兰心脸色微红,急忙强忍着笑意侧过脸脸去。

先前那番话,是孙慕白精心准备的开场白,正要营造浓情蜜意一般的氛围,岂料竟被一只学舌的鹦鹉破坏了气氛,顿时尴尬不已,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当自狠狠瞪了秋哥一眼后,哼道:这畜生,怎得这般胡言乱语!杨霄笑着拱了拱手,算是向孙慕白打过了招呼:孙公子,暂且息怒,一只鸟而已,无需与它一般见识!孙慕白刚进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与沈兰心重逢时的喜悦,竟是把杨霄忽略了过去,听见有人说话,孙慕白如梦初醒,这才发现房间里除了沈兰心之外,还有一个白袍公子,身材修长,面冠如玉,淡笑间,气度从容,倜傥不凡,而且那人身上,竟隐约透露着沉稳却不失凌厉的气势,恍惚间,竟让孙慕白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当即,孙慕白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你。

是何人?杨霄微微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姓表名哥!表哥?或许是过于激动,一时间,孙慕白虽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反应过来,当自脸色一正,装模作样般说道:原来是表兄,久仰久仰!在古代,男人们见礼的时候,都喜欢在对方的姓氏后加一个兄字,以示尊敬,孙慕白一时失察,这才着了杨霄的道。

不敢,不敢,孙子客气了!呃,不,不!,杨霄连连摆手,故作歉然般笑道:错了,错了,是孙公子,不是孙子!沈兰心扑哧一笑,嗔怪般瞪了杨霄一眼,心道这人的嘴下,还真是不饶人!就算是傻子,现在也应该明白过来了,孙慕白哪里受过此等侮辱,当下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眼见这般,沈兰心生怕孙慕白会找杨霄的麻烦,略微轻咳一声,忙转移话题道:孙公子,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呢?第一百零六章 六步成诗(上)孙慕白自恃甚高,又饱读诗书,自有几分涵养,若换作平常,就算面对先前的戏弄,虽有不悦,却也不会动真怒,大抵是一声冷哼,或一个嗤之以鼻的眼色而已,并不会做一些自损风度的事情,但眼下,他见自己的梦中情人与一个风流倜傥的白面书生呆在一起,当真是嫉妒万分。

(手打吧 www.niubb.net 首发)纵然你是圣人,但凡动了妒心,那么心态和作为上必有失偏颇!孙慕白卯足了心气儿,正要与杨霄唇枪舌剑一番,岂料沈兰心这时候却问起话来,孙慕白脸上的阴狠一闪而过,随即换了一副面孔,微笑着回道:小生此番来找兰心,自然是有一些私事!说到这里,孙慕白横了杨霄一眼,大言不惭的说道:这位兄台,在下有几句话要私下里对兰心说,还请兄台暂为回避一下?我靠!你丫的猪插大葱装象呢!杨霄心中暗哼一声,原本又要顺嘴奚落一番,但转念一想,他与沈兰心虽有婚约,但现在毕竟不是夫妻,若他在这里与孙慕白唧唧歪歪个不停,不但自掉身价,反而还会让人觉得小肚鸡肠,当即,杨霄侧过脸来,略带询问的望向了沈兰心。

沈兰心的目光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孙公子,我的事,不想瞒着他,所以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出来便是!还有!这时候,沈兰心语气一沉,冷着脸说道:孙公子,小女子的闺名不是谁都可以叫的,你还是叫我沈小姐较为妥当些。

孙慕白顿时一窒,感受着沈兰心言语中的冰冷,心中妒火又起,冷冷的注视着杨霄,杨霄岂会怕他,当自抱着胳膊,脸上尽是玩世不恭的笑意。

片刻后,孙慕白扭过头来,徐徐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放在沈兰心面前,锦盒两指长,一指宽,红黄相间的镂空纹路,古色古香,精美之至。

沈兰心低头扫了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孙公子,这是什么?兰心,呃,不是,是沈小姐!见沈兰心面带愠色,孙慕白心中一凛,急忙改口道:沈小姐,这个锦盒里,装着的是一瓶花露水!是小生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弄到手的!沈兰心不作多想,当即说道:孙公子,无功不受禄,小女子岂能白白要你这瓶花露水,再说,沈府中并不缺花露水,所以你还是拿回去吧。

沈小姐,不要急着拒绝,且听在下一言!被沈兰心出言拒绝,孙慕白似乎并不恼怒,反而振振有词的说道:这瓶花露水,乃是四通货行里的新货,据说,还未开始买卖呢!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美玉送佳人,在全苏州,能有资格享用最新花露水的,也唯独只有沈小姐一人而已,所以,小姐切莫再推辞!说着,孙慕白挑衅般朝着杨霄挑了挑眉,得色一闪而过。

一言赞美,一份精致而特别的礼物,足以让女人心花怒放,继而情动,甚至**,但孙慕白却没有等到这一幕,沈兰心是笑了,但笑意中所包含的鄙夷和冷漠,却让他如芒在背,心灰意懒。

孙公子,你看这是何物?沈兰心从心口处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似笑非笑的看着孙慕白。

是花露水?,孙慕白一眼便看到瓷瓶身上‘富贵荣华’四个小字,一时间,竟有些错愕:沈小姐,在下的花露水是最新。

沈兰心并不理会孙慕白,将瓶塞打开,轻轻闻了闻:孙公子,我手里这瓶是金菊味的!什么,金。

金菊味的?孙慕白的喉咙顿时有些发涩,因为他要送给沈兰心的花露水便是金菊味的,他还想痴心妄想的让沈兰心提前享受最新的花露水,岂不料人家都已享受多时了。

这小子,还真是傻的可爱!竟敢用花露水来挖老子的墙角!见孙慕白满脸窘色,杨霄暗笑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锦盒,略微颠了颠,晒笑道:孙公子,你的消息似乎不大灵通哦!沈家已经和四通货行联合起来。

现在沈家,上至掌柜,下至看门扫地的,都在用这种金菊味的花露水呢!孙慕白手里的金菊味花露水的确是四通货行的最新货品,由于这两日忙着与樊家开战,所以新型花露水并没有开始买卖,不过前几日,杨霄已经把一些刚配制出来的新花露水,作为礼物送给了沈兰心,至于先前这番话,杨霄着实有些言过其实,那些看门扫地的,自然无福消受新型花露水,他之所以这样说,只不过是想趁机挤兑一下孙慕白而已。

其实,孙慕白并没有做错什么,归根究底,他只不过是时运不济,碰见了杨霄,就算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白袍公子,便是四通货行的东主。

呃,原来沈小姐已经。

已经有了,即是如此,倒是在下自作多情了!孙慕白脸色微微有些涨红,当自讪讪般把锦盒取回,杨霄原本以为孙慕白会就此作罢,但他还是低估了孙慕白脸皮的厚度。

沈小姐,算起来,那日一别,你我已有两个月没有见过!古语有云,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两月不见,小生心中。

说到这里,孙慕白捂着胸口,作出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当自又取出一张折纸,递到了沈兰心面前:小生无以表达心中思念,只得厚颜作词一首,万望沈小姐收下,以聊表寸心!此番作为,无异于**裸的示爱,沈兰心脸上登时有些难堪,急忙侧脸看去,正见杨霄半眯着眼,面带玩味的看着孙慕白,眼见这般,沈兰心心中气苦,对孙慕白,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古时,女子的贞操甚至大于性命,万一被杨霄误会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可改如何是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沈兰心经商几年,威风自有,当即俏脸一沉,目光如刀,冷冷回绝道:孙公子,请你自重!我良家女子,岂能容你这般轻薄!更何况我已许了他人,所以说,日后你切莫再胡言乱语,不然的话,不要怪我沈兰心翻脸无情!什么,你。

你已经许了人家?见沈兰心言辞俱厉,孙慕白的脸色不禁白了几分,但片刻后,那张快要扭曲的白脸上,瞬时蒙了一层浓重的狐疑:这不可能!你若是许了人家,我为何不知!沈兰心目光一闪,冷笑道:真是笑话,难道我要婚嫁,还要知会你一声?孙慕白顿时哑口无言,但似乎很难以接受眼前这个事实,嘴角轻颤,咬牙切齿道:是谁,那人是谁!杨霄上前一步,微微笑着说道:兰心所许之人,正是区区在下!说罢,杨霄向一旁的沈兰心看去,四目相对,尽是温柔。

什么,是你?!,孙慕白瞪大了眼睛,愕然般看向杨霄,再看沈兰心,臻首低垂,面色绯红,水汪汪的大眼中,流光溢彩,妩媚之极。

与沈兰心相识以来,孙慕白还是头一次碰见向来清冷的大小姐,露出此等羞赧欲却的小女儿情怀,先前话语是真是假,已然见了分晓。

当即,恼恨和嫉妒,化作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只觉的轰得一下,孙慕白脑中仿佛要炸开一般,顿时空白一片,手中的折纸,如秋天落叶般,悠悠然落了下去。

杨霄手疾眼快,一把将折纸拿了过来,而后徐徐展开。

第一百零七章 六步成诗(下)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

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不消片刻,杨霄便把折纸上的诗词念了出来,词中寄情寄思,果是一首情诗,而且其中措辞工整,颇有意境,看来这孙慕白还当真有几分本事。

孙慕白一向自负风采风流,这首诗词是他费了大半个月才写出来的,自认为是得意之作,眼下听杨霄念出来,更是扬眉吐气,觉得高人一等,竟是斜着眼,略微讥讽般朝沈兰心看去,似乎在说:在苏州,只有本公子才能写出此等好词,他能么?嗯,啧啧!算是马马虎虎吧!,杨霄摸着下巴,装模作样的端详了一会儿,挑着眉毛说道:勉强能给个中等!什么,马马虎虎!孙慕白快要被气疯了,在苏州的年轻一辈中,有人质疑过他的人品,但绝对没人质疑过他的文采,他的文章诗词,若称第二,绝对没人敢妄称第一,但凡有新作,必会很快流传开来,更是好评如潮。

就算诸如顾炎之类的大儒泰斗,对他的诗词也是赞不绝口,岂料面前这个白袍书生,竟会大言不惭,说他的词文只是马马虎虎,勉强算个中等!当即,孙慕白微眯着眼,冷笑道:兄台,瞧你这口气,似乎更精于此道?杨霄目光一闪,伸出小指头在孙慕白面前晃了晃,嘿笑道:精于此道算不上,不过至少要比你强上那么一点点吧!你可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孙慕白满是不屑,摇着扇子哼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杨霄摇了摇手指,淡然说道:你是谁,并不重要!说着,杨霄甩了甩手里的折纸,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妨告诉你,我家乡那里,随随便便一个三岁孩童做的诗文,就要比你强!哦,是吗?孙慕白显然不相信,垂着眼帘,冷哼道:别光在这里耍嘴皮子,有本事的话,你也作上一首,咱们比一比!,说到此处,孙慕白攸得瞟了沈兰心一眼,冷嘲热讽道:我倒要瞧瞧,沈家的乘龙快婿到底有几斤几两!杨霄舔了舔嘴皮:如果我胜了你,又当如何?胜了我?,孙慕白语调拉得悠长,在他看来,杨霄这番话,竟是比笑话还要好笑,在苏州,有头有脸的才子他都一一见识过,自是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

当即,孙慕白展开折扇,颇为傲慢的说道:如果你胜了我,你说怎样,便怎样!好!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孙慕白眼中连连闪烁着冷光,此次,他已经打定主意,只待杨霄落败,他便能好生耍一番威风,更要将今日之事,对外大肆宣扬一番,就算到最后不能擒获沈兰心的芳心,也要把沈家这位未来姑爷搞得名声扫地,在苏州永远别想抬起头来!哼,竟敢与我斗文,真是不知死活!孙慕白似乎胜券在握,刚才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秀气的眉毛动了动,阴阳怪气道:沈家的姑爷,请吧!见孙慕白如此轻慢,杨霄丝毫不以为意,这毛头小子,凭着一手好文采,或许能小有成就,但以这样骄傲自大的心态,终究成不了大事!就算放手让孙慕白去追沈兰心,恐怕到最后,也会折戟沙场。

今日,就让我好好教训一下你这无知之辈!好叫你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杨霄目光一闪,正要走上前去,只觉得衣角一紧,错愕之际,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袍上正挂着一只纤纤玉手,沈兰心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如水一般,轻洒在杨霄耳畔:别逞一时之意气,我日后不再搭理他便是!虽说杨霄时常能有出人意表的举动,但对于此次比试,沈兰心对他着实没有信心,毕竟他的对手不是普通人,而是公认的苏州第一才子!如果因为她,而让杨霄伤了自尊,那么沈兰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丫头,难道对我就不能有一点信心么!杨霄无奈般翻了下白眼,却是轻轻握住那只细腻无骨的玉手,稍稍紧了紧后,又朝沈兰心投了个安慰的眼神。

乍一被杨霄握住手,沈兰心犹遭电击,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不过心中的担忧却是隐约退却了不少。

见杨霄久久没有动作,反倒和沈兰心一副眉目传情的模样,孙慕白心中不耐,语气中尽是溜酸之味:兄台,你到底比不比?自然要比!杨霄回答的干净利落,先是微微拍了拍沈兰心的手,而后大踏步跨到孙慕白跟前。

孙慕白静候着杨霄开口作词,却不料杨霄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便迈着官步,在屋里走了起来。

眼见如此,孙慕白眉头一皱,没好气说道:喂,你到底有完没完!如果没本事作词,只管认输便是!不急,不急!,杨霄回头一看,慢条斯理的说道:作词之前,要先酝酿一下,只有酝酿的好,词才做的好呢!这次,沈兰心却没有笑出来,一双灵气的秀眉已然拧成了一簇,纤手竟是不自觉握得绷紧。

她虽是一个旁观者,但却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孙慕白却是嗤之以鼻:哼!瞧你这模样,莫不是在学古时曹植七步成诗?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就在孙慕白冷嘲热讽的时候,杨霄竟是一口气将诗词吟了出来,当下,杨霄停下脚步,嘿嘿笑道:不多不少,正好六步!孙公子,在下这首‘蝶恋花’,你觉得如何?这,这。

怎么可能?此刻,孙慕白的嘴巴里足足可以塞进一个鸭蛋,杨霄所吟的这首词,无论从措词上,还是意境上,都比他那首《踏莎行》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换句话说,两者放在一起,简直是云泥之别!但他却不敢相信,这首词是出自于眼前这位白袍公子之手,只是走了六步,仅仅六步而已,就能作出一首惊世骇俗的诗词,就算李白杜甫再世,恐怕也是望尘莫及。

沈兰心亦是一脸惊骇,瞧孙慕白面色灰白,嘴唇发颤,自然知道杨霄必胜无疑,刹那间,心中涌起一股狂喜,双手更是紧紧拢在胸前,望向杨霄的目光中,竟是有些发痴:他,他竟然赢了,赢了苏州第一才子!杨霄拍了拍手,笑吟吟说道:孙公子,如何?要不要请人来为你我评判一下?孙慕白脸色发白,双目空洞,嘴唇哆嗦几下,似乎在挣扎,半晌后,很是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不用了,我。

我输了!孙慕白之所以当面认输,并不是有自知之明,而是若要请人来评判,恐怕到第二日,全苏州的人都会知道,堂堂苏州第一才子,输给了一个无名小卒。

但孙慕白却不知,杨霄此时的名气,恐怕比他还要更盛几分,而且他败在杨霄手中,已经不止一两次了,只是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创作《枉凝眉》和《化蝶》的杨霄!好,能主动认输!也算是爷们的作为!杨霄咧嘴一笑,随意的朝孙慕白挥了挥手:所谓愿赌服输,你就脱光了衣服,绕着阳澄湖跑一圈吧!第一百零八章 东京商贾沈兰心‘哎呀’一声轻呼出口,又急忙捂住小嘴,妙目中尽是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杨霄该不会真要让孙慕白脱光了衣服绕阳澄湖跑圈吧?如果真要那样,可比杀了孙慕白还要难受呢!你。

你,真是岂有此理!孙慕白也万万想不到,杨霄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当自气得快要吐血一般,脸红脖子粗的吼道:哼,士可杀,不可辱!虽然我输给了你,但并不意味着我可以被你肆意侮辱!杨霄暗笑一声,打量了孙慕白两眼后,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般认真呢!说着,杨霄随手又将折纸拿起,横在孙慕白面前,瞧他此时的神情,似乎没有再开玩笑:孙公子,你只需依我两件事!第一,以后不准再来找兰心的麻烦!第二,把你写的这首词,吃下去!‘吃下去’这三个字,杨霄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孙慕白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目光死死盯着眼前这首得意之作,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孙公子,莫非你要反悔不成?,杨霄挑着眉毛,满脸不屑。

孙慕白已然被逼到了绝地,或者说是作茧自缚,但若吃下自己写的诗词,无异于自己扇自己嘴巴,但若不吃,自会被杨霄和沈兰心看轻,反正横竖都要丢脸,孙慕白心中发狠,伸手就把折纸拿过来,不由分说得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孙慕白大口嚼着纸团,无比怨恨的扫了杨霄和沈兰心一眼,当自拂袖一甩,扭头就走。

孙慕白,我是杨霄,若要报复,只管冲我来!若你敢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敢保证,你一定会生不如死!望着孙慕白离去的背影,杨霄的目光渐渐转冷,这些话并不是说着玩的,他说到做到!若孙慕白贼心不死,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剪除,一劳永逸!剪除并不等于杀人,其方法有很多种,让其身败名裂,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皆在其列。

@本章节孤独手打 www.niubb.net@听到杨霄自报家门,孙慕白愕然止步,停顿了些许,却终究没能转过身来,手里的折扇被握得咯咯作响,仿佛快要散架一般,而那如女人般白皙的手腕处,竟涌处股股暴烈得青筋,甚是狰狞。

原来他就是杨霄!那个未曾谋面,就接连挫败他两次的神秘人,哦,错了,加上这一次,应该是三次!孙慕白走了,终究没能回过头来,或许是因为胆怯,又或许是另有缘故。

兰心,孙慕白可有什么背景?也没什么,他叔父是江宁织造,在苏州也有些门路!沉默了些许,杨霄低头瞟了沈兰心一眼,还以为她在担心,旋即宽慰道:兰心,不必耿耿于怀,只要有我在,自可保沈家周全!沈兰心浅浅一笑,正欲言明她刚才只不过是走神,并没有担心孙慕白的报复,但见杨霄目光中透着关切之意,心口顿时一热,竟是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杨霄,后天,我打算亲自督促伙计们运送军粮,你。

你能随我一道去么?沈兰心轻咬着唇边,目光莹然,纤手无意识的摩挲着账本,似乎有些忐忑,生怕杨霄会拒绝了她,但不安中,却又夹杂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此刻,杨霄正颇有兴致的刮着秋哥的钩子嘴,似乎并没有听到沈兰心说话,眼见如此,沈兰心小嘴一抿,很是不满的朝杨霄皱了皱鼻子,正要打算重复一遍的时候,岂料杨霄却转过身来,笑眯眯说道:你去,我自然要去喽,妇唱夫随么!呸!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被杨霄调侃了一番,沈兰心脸上真是火辣辣的热,但心里面却是比吃了蜜还要甜。

***************************在樊少杰的授意下,大掌柜卢惠来到东京商贾下榻的芙蓉客栈,一来是投石问路,二来是摸清虚实,与东京商贾洽谈好会见事宜后,卢惠离开客栈,匆匆回樊家向樊少杰复命。

按照约定,下午申时的时候,东京商贾将登门拜访,樊少爷为了表示诚意,竟是领着一干掌柜,站在门前迎候。

约莫候了一株香的时间,只见一辆豪华马车嘀嗒嘀嗒般缓缓朝樊家驶来,樊少杰目光一紧,心道东京的商贾终于来了。

当即,樊少杰朝卢惠招招手,卢惠心中会意,赶紧着迎了上去。

马车停歇后,从上面下来一个男子,面宽耳阔,剑眉星目,燕颔虎须,气度不凡,一身暗色底纹绸衣,衬托着高大挺拔的身材,手指上硕大一颗玉扳指,玉润珠圆,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见此人举手投足间,富贵毕露,樊少杰略微颔首,拱着手,笑呵呵的走了过去:能得王大官人登门造访,在下真是荣幸之至!王震龙先是打量了樊少杰一眼,而后淡淡的打了声招呼:敢情是樊大少吧?见王震龙态度怠慢,樊少杰眼中当即闪过一丝愠怒,但仍旧是满脸笑容:正是在下!王大官人,请进房中商谈!这时候,从车上又下来一人,面相俊朗,虎背熊腰,正是王震虎,他还是平时的装扮,此刻的角色乃是王震龙的护院。

樊少杰余光一扫,从王震龙身上掠过,再往后看的时候,却是攸得一惊:吴。

吴大人,您怎会在这里?樊少杰并没有看错,王震虎下车后,又下来一人,正是苏州的父母官知州吴天德。

眼见樊少杰满面愕然,吴天德不以为然,轻轻抖了下袖口,说道:少杰,你我已有多日不见了吧?呃,是,是啊!樊少杰回过神来,干巴巴笑了笑,扭头之际,看向王震龙的目光中却是多了几分戒备:这王大官人行事好生奇怪,两家谈生意,怎得还把吴大人惊动了!樊少杰脸色突变,一刻不拉的落在王震龙眼中,王震龙回过头来,不动声色的笑道:樊少爷不必多疑,吴大人是在下请过来,给咱们做见证人的!嗯,正是!,吴天德附和道:刚才王大官人到府衙寻到本官,说明了各中原委,毕竟这笔买卖关乎本官治下的数万亩田地,本官岂有坐视不理?如此一想,倒也合情合理,不过吴天德横插一脚,樊少杰总觉得有些奇怪。

见樊少杰神色隐晦,吴天德眯着眼,打起了官腔:怎么,少杰,难不成你信不过本官?呃,不,不!,樊少杰急忙摆手,连连陪笑道:吴大人说的哪里话,在苏州,若是连您都信不过,那就再无可信之人喽!请,请!几位快请!说话间,樊少杰客客气气的将王震龙三人请到府中,路过卢惠跟前,却是将其拉到一旁,低声询问道:卢掌柜,这王大官人的背景你可都打听清楚了?卢惠一怔,点头说道:对呀,王家是东京城有名的商户,做的是粮食和茶叶的买卖,家世清白,与官府并无牵连。

说罢,卢惠摸摸鼻子,颇为忐忑的问道:少爷,您是不是觉得其中有不妥之处?那倒不是!樊少杰摇摇头,收回目光之时,长长舒了口气,如果王震龙没有官家背景,多半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害怕上当受骗,这才孝敬了银子,请了吴天德来坐镇。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第一百零九章 谈价几人刚刚坐定,丫鬟们便奉上香茗,并把各种点心一字摆开,茶油酥,豆沙凉糕,玉馅饼,五花八门,颇为丰盛。

少杰,最近在哪里发财呀?算起来,你也有时日没上本官那里下棋了,本官可是等的望眼欲穿呐!吴天德端起茶盅,稍稍泯了一口,说话的时候,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樊少杰屁股还没捂热,就连忙起身回道:前两个月,小人去江宁、常州等地办事,刚不久才回来,原本想着再过两日去大人府中拜访,却不料今日能得见大人,说起来,小人真是惭愧万分!少杰,坐,快坐!吴天德接连摆手示意,让樊少杰坐下,而后笑呵呵道:这里又不是公堂,再说本官今日只是微服出巡,不必拘于礼数!樊少杰赶忙称谢一声,方才缓缓落座。

吴天德放下茶盅,习惯性的摸了下脸上的黑痣,好似无意,又好似有意的说道:少杰,听说最近,樊家与沈家斗得不亦乐乎,不知是真是假啊?樊少杰脸色稍变,心中登时冷哼一声,樊沈两家的争斗,这几日愈来愈烈,估计在苏州,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吴天德此番话,岂不是明知故问?虽是如此,樊少杰也不敢有所表现,反倒呵呵一笑,神色如常的回应道:大人,樊家乃苏州首富,沈家居于第二,而且两家又属同行,偶尔起些争斗,也是难以避免的!这时候,一直默默不语的王震龙,此时却开了口:沈家的名声,俺也听过!昨天,俺还亲自登门拜访过,原本想和沈家谈谈租地的事情,岂料他们嫌俺租的地多,不愿与俺合作!说着,王震龙拍了拍大腿,满是惋惜:真是可惜了!王震龙的行为粗枝大叶,颇为粗犷,与樊少杰潜意识中的商人格格不入,但那股特有的富贵之气,却是假装不来的,所以对于王震龙商贾的身份,也并没有怀疑,估计中原之地的民风本是如此!樊少杰笑道:王大官人不必担心,今日邀您过府,便是为了商谈租地之事!王震龙目光一闪,顺嘴说道:早上听卢掌柜说起过,樊少爷,俺要租的地,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呢!无妨,无妨!,樊少杰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打趣道:只要王大官人吃得下,樊家所有的地,都可以租给你!此话当真?王震龙面露喜色,伸着脖子说道。

@本章节孤独手打 www.niubb.net@樊少杰哈哈一笑,说道:那是自然!在吴大人面前,在下岂敢随便打秋风?好极,好极!王震龙接连拍手,片刻后,语气一转,沉声问道:樊少爷,不知樊家的田地有多少,地处于哪个位置?对于这些事情,樊少杰自是熟记于心,如数家珍般,当即不假思索,娓娓说道:樊家的佃田在距苏州百里地址外的水田村,良田、中田、劣田,共计五万三千余亩!俺的乖乖呦,这可真是不少哩!王震龙瞪大了眼珠,故作吃惊般看向吴天德,吴天德则嘴角一抖,笑着附和道:王大官人,樊家乃苏州第一佃田大户,这五六万亩地,亦是不足为奇!王震龙重重点了点头,显然十分相信,当即回过头来,大手一挥,正色说道:即是如此,樊少爷,你的五万三千亩地,俺全都租下了!樊少杰眼中瞬时闪过一丝窃喜,但心里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古怪之意,他本性多疑,见王震龙一口气就要租下樊家所有的地,刹那间,竟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沉吟片刻后,樊少杰略微拱了拱手,不着痕迹的套问道:王大官人,在下冒昧的问一句,您一下子租这么的田地,到底作何用途呢?见樊少杰终究耐不住好奇,开始打探底细,王震龙咧嘴一笑,缓缓说道:租地还能作甚,自然是种庄稼喽!至于种什么庄稼,呃。

,说到这里,王震龙眼珠子一转,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可就无可奉告喽!那是,那是!,见王震龙不肯吐露实情,樊少杰只是暗哼一声,倒也不甚在意,陪笑着说道:所谓在商言商,这些乃王大官人的秘密,倒是在下多嘴多舌了!王震龙爽朗一笑,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樊少爷言重了,这哪里是什么秘密!说白了,不过是种些稻米而已!在樊少杰看来,王震龙多半是有什么新型的优良稻苗,这才不远千里的来到苏州地界上试种,在以前,这样的例子也有,但像王震龙一下子租五万亩地的,倒还是头一次见。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这种事情,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只管租地,至于别人种什么,那就与你无关了。

不瞒王大官人,近来樊家诸事繁多,还真是没功夫去理会那么多田地!所以家里这五万三千亩地,都可以租给王大官人!,樊少杰话语一顿,紧接着道:不知王大官人,打算出什么价钱来租地?呃,价钱这方面,都好说!樊少爷,你不妨先说个价钱,也好让俺心里有个底!也行!依现在市面上的价格,一亩地租一年,需要一两零五钱银子,不过王大官人既然一口气租下五万亩地,那在下也送个人情,抹去五钱银子,一亩地一两银子如何?王震龙眼帘低垂,嘴里巴砸了几下,似乎在犹豫,眼见如此,樊少杰的心攸得一下就悬在了半空中。

半晌后,见王震龙仍旧没有表态,樊少杰心中一沉,皱着眉头说道:王大官人,要不您再回个价?王震龙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当自眉头一动,徐徐伸出五根手指:樊少爷,俺只能出到每亩地五钱银子,多一分都不行!什么,五钱银子!卢惠脸色骤变,不禁看向樊少杰,听到这个报价,樊少杰脸上阴云密布,但眼下形势,主动权在王震龙手中,他也不敢当面翻脸,只得强忍着一口怒气,但语气中已然没了先前的客气:王大官人,既是要做生意,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田地的租赁,市价是一亩地一两零五钱银子,我给您抹掉五钱银子,已经是让了很大的利,你只出价五钱银子,也未免太低了吧!如此一来,这生意可真就没法做下去了!此番话中,樊少杰软硬皆施,倒也把握得不愠不火,既不伤王震龙的面子,又不自掉身价!王震龙早已打好腹稿,轻轻撩了撩稀拉的胡须,一字一顿说道:樊少爷,商人么,自然要看重利益!此番租地,只是为了试种,所以风险极大,很有可能会血本无归,所以俺只能出到五钱银子,再多一文钱,俺都承受不起了!说着,王震龙余光扫了樊少杰一眼,一边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一边说道:虽说俺出的价格低,但租的地多呀!而且对田地没有多大要求,只要能种庄稼就成!按照常理,在租地之前,都要上地里视察一番,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可谈价钱!但俺实在是没那么多时间折腾了,只要价钱合适,这笔买卖就算成了!是赚是赔,与樊少爷再无瓜葛,若是樊少爷有难处,俺也不记怪,买卖不成人情在,俺去别处租地便是!反正明日,俺就要离开苏州,前往常州!听到这里,樊少杰牙关咬紧,眼神闪烁不定。

第一百一十章 成交王大官人,你我都让一步,七钱银子如何!樊少杰目光灼灼般看着王震龙,似乎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就算多加一钱银子,最后结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王震龙缓缓摆了摆手,摇头叹了口气:樊少爷,俺是个痛快人,从来不打马虎眼!先前说的价,已是俺的底限!如果行的话,咱们再往下边谈,如果不行,那俺拍拍屁股走人,两不相误!说罢,王震龙端起茶杯,自顾喝起茶来。

水田村的田地被大水冲过,按先人留下来的经验,必须修整一年后才可耕种,若是强行种上庄稼,来年也决计不会有好收成,按这样说的话,一亩地五钱银子,倒也合乎情理。

但樊少杰此人,生性狡诈,往往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他之所以向王震龙开出一亩地一两银子的价格,就是欺负王震龙是外来户,并不知水田村田地的具体情况,只要事情定下来,契约一签,只待木已成舟,王震龙若想反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他却想不到,水田村的情况,王震龙心中一清二楚,租地的价格,杨霄早已派人多方打听过,经过思虑权衡,杨霄这才把价格敲定在五钱银子一亩地,以眼下局势,樊家需要大笔的现银来周转,所以杨霄断定,樊少杰一定不会放弃这笔生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震龙才敢肆无忌惮的压价!见王震龙的口气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樊少杰心中气闷,趁着王震龙、吴天德等人喝茶的时候,将卢惠拉倒一旁,小声商量起来:卢掌柜,你觉得如何?卢惠沉吟片刻,继而说道:少爷,依在下愚见,与其把地白白空上一年,倒不如成全了这个王大官人!说着,卢惠挑眼看了王震龙一眼,神色复杂的说道:瞧他这副模样,多半是不会再加价了!但若放弃这笔生意,可就半分银子都捞不着了!嗯,也是这个理儿!樊少杰眼神闪烁,心中默默算计着,目前,樊家正处于内外交迫的窘境,急需现银来扭转局势,若以五钱银子把地租出去,虽说他心中不甚满意,但这笔生意能做成,便可解燃眉之急,若放弃这笔生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w/w/w/.xiaoshuoyd/.c/o/m 首发想到这里,樊少杰一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当即转过身,来到王震龙跟前:好!就依王大官人所言,一亩地五钱银子!好,痛快!王震龙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异色,徐徐起身,哈哈大笑道:俺就喜欢和痛快人打交道!即然如此,咱们两家就签定契约吧!樊少杰笑着点点头,旋即朝卢惠打个眼色,说话间,卢惠便从一旁端过笔墨纸砚,放在了中间宽敞的八仙桌上。

王大官人,契约是你写,还是我写呢?樊少杰目中含笑,握在手里的毛笔已经沾饱了墨水,这句话不过是一句礼貌性的客套,在樊家,契约自然要有他亲自执笔。

呵呵,客随主便,樊少爷尽管写来便是!王震龙自然不会跟他抢,余光在纸上扫了一眼后,又满不在乎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樊少杰放下毛笔,拿起写满字迹的纸张,吹了口气后,方才送到王震龙面前:王大官人,你瞧瞧这份契约,如果没有问题,咱们就按手印吧!契约上无非是些约定俗成的套话,王震龙只是捡关键的地方看了看,便就交还到樊少杰手中:嗯,俺觉得没啥问题!不过么!,这时候,王震龙撇了撇嘴,说道:还要麻烦樊少爷再同样写上两份,只待咱们按上手印,一份留在樊家,一份俺拿走,一份让吴大人替咱们保管!樊少杰略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说话,只是回头把契约递给了卢惠,抄录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去做。

呃,对了!王震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般说道:卢掌柜,劳烦你再往契约上加一条,俺这次的租期是一年,若是期间樊家反悔,要收回租地,就必须偿付十倍的租金!卢惠顿时倒吸了口冷气,想不到王震龙慈眉善目,做起事来却一点也不手软。

当然,若是俺背弃信义,在期间要求樊家退回租金,你们只管拿契约到知州衙门,到时候,俺也以十倍租金的价格赔偿!王震龙眉尖一挑,一字一顿的说道:樊少爷,你觉得如何?别看这厮粗枝大叶,行事起来,倒也是粗中有细!,樊少杰心思流转,表面上却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有惩戒约束,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随便闲谈了几句,卢惠照葫芦画瓢,写好了两张同样的契约,自然也把王震龙先前所说的惩罚条款附在了后面。

之后,卢惠拿来红方,王震龙和樊少杰各自落上姓名,按下手印,而吴天德也掏出一枚印章,‘啪啪啪’三下盖上红印后,这才大功告成。

王大官人,既然契约已签,不知银钱何时交付?见樊少杰紧紧按着桌上的契约,王震龙微微一笑,朝身后随意的挥了挥手:虎子,叫几个人,把车上的银箱抬进来!王震龙答应一声,便风风火火般走了出去,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王震虎领着一帮家丁,搬着两个大箱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樊少爷,箱子里有白银二万六千两银子!你不妨过去查验一下!王震龙看了樊少杰一眼,慢悠悠说道,看着那两只沉甸甸的箱子,樊少杰顿时眼前一亮,而这时,卢惠先一步来到箱子跟前,一把掀开箱子,仔细查验起来,约莫过了片刻,卢惠回过头来,朝樊少杰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好,哈哈!樊少杰将一份契约送到王震龙手中,而后抚掌笑道:王大官人,请您收好契约,在下今日能结识到王大官人,真是三生有幸矣!王震龙小心翼翼的将契约收好,虚与委蛇的笑了笑:樊少爷过誉了!能与樊少爷这样的大商贾合作,俺也光彩的很呐,哈哈!二位,恭喜,恭喜!这时候,吴天德背着手,挺着肚子,打着官腔笑道:契约定了下来,本官也就要功成身退了!对吴天德,樊少杰自然千恩外谢,他原本还想趁机摆席宴请两人,但王震龙却是委婉的推托了,眼见这般,吴天德也不好意思独自留下来,只得悻悻的看了樊少杰有一眼,与王震龙一道离开了樊家。

至此,契约签订,尘埃已落,樊少杰和王震龙两人却是各怀心事,樊少杰自以为得了便宜,而王震龙则顺利完成了杨霄交代下的任务,亦是满心欢喜。

如此一来,竟好似皆大欢喜,但樊少杰至死都不会想到,今天这笔生意,生生断送了樊家五万三千亩地,先前的那三份租地契约,也成了樊少杰的催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启程当天晚上,王震龙就把租地契约带给了杨霄,杨霄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收入了怀中,至于契约上吴天德那鲜红的印章,倒也没有太过于注意。

一路上,王震龙还寻思着该如何向杨霄解释吴天德事情,杨霄只是嘱咐他,在与樊少杰签订地契的时候,要找一个公证人,至于让吴天德出面公证,却是王震龙自作主张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径直寻到知州府衙,亮出了御前侍卫的腰牌,吴天德一见,哪敢不从,连忙屁颠屁颠得跟着王震龙来到樊家,上演了一处好戏。

当然,王震龙的身份,吴天德自然不敢有半句泄漏,他混迹官场多年,自然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见杨霄并不曾询问起这事,王震龙虽有些奇怪,却也不禁暗自松了口气,若杨霄真要问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虽然和杨霄相交不深,但他心中清楚的很,杨霄此人,非同寻常,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欺瞒过去的,若是在言语间,被杨霄逮到了蛛丝马迹,御前侍卫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暴露了,如果那样,可就无法向主子肖止交差了。

杨霄心细如尘,契约上那枚红章自然逃不出他的法眼,他之所以没有提及,只是不认识上面的篆字,还误以为是樊少杰的印章,阴差阳错之下,这才把这件事绕了过去。

之后,王震龙又向杨霄说起,樊少杰在签订契约后,把水田村的村民一并交给了他,杨霄一听,顿时冷笑连连,心道樊少杰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水田村乃樊家的佃户村,村里的一应花销都应有樊家支出,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费用也源于地里的收成,但今年暴雨突降,兴湖决堤,水田村的佃田中颗粒无收,如此一来,樊家就得白白养活水田村的村民。

如今趁着租地的机会,樊少杰把水田村的村民一并租出去,无异于抛出个硕大的包袱,但在杨霄看来,却也是求之不得,就好像想睡觉的时候,别人送来了枕头一般,若想在水田村施行水稻养鱼的计划,自然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单单那些灾民,还不足以完成整个计划,若再加上水田村的村民,估摸着也就**不离十了。

翌日,从湖荫村和另外几个沈家的佃户村里运来的白米也已经抵达沈府,加上沈府中所库存的白米,共计十万石!而这时候,沈家内外,上至管事,下至仆役,都在忙乎着套车装粮,为明日启程运送军粮而做着准备。

黄仲和赵钱乃是此次往沈府中调运白米的负责人,刚回到沈府,赵钱去向沈老爷复命,而黄仲则跑去别院找杨霄,两人一见,自是满腹寒暄,说起来,至从黄仲被沈兰心授命,前去向另几个佃户村报信,两人已经有月余没有见面了。

此刻,黄仲满身风尘,身子虽仍单薄,但皮肤比以前,似乎黝黑了许多,看来在村子里,也没少吃苦,不过眉宇间,却是少了些柔弱,多了些担当,乍一看,俨然从一个大男孩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看到黄仲此番的变化,还有那棱角分明的坦然笑意,杨霄是打心眼里高兴,当自不由分说,就拉着黄仲离开沈府,一道前往花鼓巷,去喝那梦寐以求的桂花酒,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兄弟重逢,自要不醉不归!沈府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四通货行那边也并不清闲。

今日一大早,王震虎带着田虎和十几个伙计,匆匆前往苏州城北,打算带着灾民,迁往水田村,以前,王震虎经常和肖止一起来给灾民们分发粮食和菜蔬,所以这些个灾民,自然对王震虎感恩戴德,敬若神明。

王震虎性格率直,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刚来到城北,就直接对灾民的领头说明了来意,领头人稍稍和几个管事的商量了一会儿,便同意了王震龙的建议,不消片刻,两千多名灾民全部被发动了起来,带着包裹和一应辎重,在王震虎、田虎等人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般朝着东边驶去。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第三天!阳光明媚,天际蔚蓝,偶尔的几朵白云,慵懒般浮在空中,微风拂过,绿叶飒飒作响,一路上蝉鸣鸟叫,不绝于耳,时节虽入盛暑,但在城外行走,倒也不会觉得炎热。

此刻,正有一个商队,如蜿蜒长龙般,浩浩荡荡的行驶在城南外的官道上,清风所过,锦旗猎猎,为首一人,手执缰绳,虎背熊腰,一身铁盔轻甲,颇有威严,正是参军赵金虎,两排长枪兵卒,神色肃穆,紧随其后。

护卫后面,便是沈家的运粮车队,从头至尾,竟蔓延数里地,各式牛车、驴车,不下百辆,车队最后,则跟着一辆大厢马车,装饰富丽,乃是沈兰心的座驾,马车后面,跟着三人三马,分别是杨霄,王震龙和黄仲。

杨霄一边行路,一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倒也不觉得无聊,余光不经意一瞟,却是瞅见斜后方的黄仲,竟在不停的点头,偶尔还打个哈欠,若不是骑着马,多半就要睡着了。

杨霄摇头一笑,故意落下几步,来到黄仲跟前,笑呵呵道:小仲,昨晚上没睡好吧?听见有人说话,惊慌之余,黄仲急忙睁开眼睛,见杨霄正笑眯眯的看着他,黄仲似乎松了口气,摸着胸口说道:杨兄,真是吓煞我也!杨霄眉尖一跳,调侃说道:小仲,我若不叫你一声,恐怕你都要睡过去了!黄仲脸色一红,抓了抓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瞒杨兄,小弟昨天着实喝多了,回去之后,直吐到半夜才睡下!昨天在如意酒家,杨霄和黄仲大杀四方,足足喝了五六坛桂花酒,直到酒家打样的时候,两人才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被风一吹,酒劲顿时上涌,两人脑袋昏沉,只凭着最后一丝模糊的意识,相互扶持着向前行走,不过最后,两人竟能囫囵着回到各自的房中,倒也是一件莫大的奇事。

小仲,你再坚持一下,待到前方有休息的地方,你再好好补一觉!,杨霄伸手拍了拍黄仲的肩膀,笑呵呵说道。

黄仲揉了揉有些发黑的眼圈,努力的朝前往望了一眼,摇头苦笑道:杨兄,这一带廖无人烟,六十里地外,只有一处牛家村,不过以咱们眼下的脚程,估摸着到天黑,才能到达呢!说着,黄仲捂着嘴,又打了一个哈欠。

唔,竟是如此之慢?杨霄眉头微皱,脸上瞬时闪过一丝迷惑,启程之前,他也看过此次行程的地图,苏州到军营,少说也有四百里地,如果按黄仲所言,每日只能行六十里,若到军营,岂不是需要七八天?目光掠过远方山脊之际,杨霄微微叹息一声,心里竟是开始向往汽车飞机的时代,若是放在现代,区区四百里地,也只需两个小时而已。

眼见如此,王震龙还以为杨霄累了,于是策马上前,拱手说道:杨公子,你若是累了,大可以让队伍停下来休息片刻!呃,无妨!我并不累!见王震龙误会,杨霄摆了摆手,停顿了片刻后,竟是沉声道:震龙,你马上吩咐下去,让队伍加快行进速度,午饭就在路上吃,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牛家村!第一百一十二章 车厢旖旎‘砰砰砰’,‘砰砰砰’!一阵较为轻柔的敲击声过后,耳畔似乎传来了王震龙的声音:杨公子,再往前三里地,便是牛家村了!嘘!这时候,沈兰心轻轻的挪到一边,随之将花布帘子挑起,探出头说道:王大哥,他人还没醒呢!说着,沈兰心抬头看了下天,又道: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到牛家村投宿一晚。

行,在下马上去通知赵参军!说罢,王震龙向沈兰心略微拱了拱手,拍马向前追了上去。

而后,沈兰心缩回身子,回头之际,却见杨霄划着大字,大大咧咧的靠在厢壁边,两只眼眸漆黑如夜,深邃而空灵,在昏暗的车厢中,别有魅力。

沈兰心半跪在锦塌上,似乎受不了杨霄递来的幽幽目光,纤手轻轻撩了撩耳边的秀发,嗔道:杨霄,你醒了?唔,真是舒服啊!杨霄舒展着胳膊,对沈兰心咧嘴笑了笑,旋即侧过脸去,掀开侧帘朝外面看去,只见红霞霭霭,晚暮苍苍,似乎已是日薄西山的时候,天空中,偌大的玉盘若隐若现,周围甚至都能看到几颗闪烁的星辰。

当即,杨霄活动了下脖子,撇着嘴叹道:哎呦,都到这时候了呀!可不是!,沈兰心端正仪容,低眉浅笑道:你都睡了两个时辰呢!车厢中,光线昏暗,沈兰心如花似玉的脸庞隐匿在阴影中,虽只能大概瞧见个轮廓,却也有一种惊心的柔美,隐约间,沁兰如麝的香气幽幽入鼻,心醉之余,竟让人心中一阵蠢蠢欲动。

只是稍稍挪动了一下,大腿内侧仿佛被火燎了一般,一阵刺辣辣的疼,杨霄全身一紧,顿时吸了口冷气。

先前骑在马上,杨霄不知为何,心里竟莫名涌起一阵兴奋,想起以往电影中那些武林高手、军中大将,骑着马,风驰电掣,英姿飒爽,顿时跃跃欲试,想要试一试。

但一试之下,却是出尽了洋相,不过才绕着车队跑了两圈,大腿两侧竟是生生被磨掉了一层皮,就连走路都十分别扭,无奈之下,这才上了沈兰心的车厢。

看来,骑马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见杨霄呲牙咧嘴,沈兰心掩口轻笑,揶揄道:一个读书人,原本就没吃过什么苦,却非要逞强骑马,这下可好了吧,看你还如何走路!至从杨霄上次在书房里,六步成诗,击败苏州第一才子孙慕白,沈兰心对杨霄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新的层面,她原本以为,杨霄充其量不过是读过几年诗书,却着实没料到,杨霄竟有出口成诗的大才,至此,沈兰心已彻底把杨霄划入了文人才子的行列,当然,也自然而然的把杨霄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等等联系到了一起。

杨霄心中暗暗叫屈,当自眼皮一翻,狠狠瞪了沈兰心一眼,没好气的哼道:笑,你尽管笑吧!见杨霄黑着脸,把脑袋扭到一旁,沈兰心还以为他生气了,当自心中惴惴,伸出手来,轻轻捻着杨霄的袖口摇了摇:杨霄,你莫不是生气了?我刚才。

刚才不是有心那样说的。

我。

我。

总之,你不要再生气了,我以后不再取笑你便是。

,说到最后,沈兰心红唇轻咬,声音细若蚊呐。

这丫头,我真有那么小肚鸡肠么,就因为这点事就生气,这还是男人的作为么!杨霄很是无语的撇了撇嘴,不过被一个大美人拽着衣袖,骨头都似乎轻成了四两,一时间,竟是捉狭心顿起。

哎呀,别动,有蚊子!杨霄大喊一声,不由分说的就朝沈兰心的手抓了过去,只是刹那间,杨霄就觉得柔润入手,滑腻无比,沈兰心的小手,柔若无骨,冰凉沁人,握在手里,舒爽异常。

沈兰心呀得一声轻呼,无意识的就要抽回手,但杨霄哪里肯放开,沈兰心挣扎了一会儿,似乎也就放弃了,脑袋默默垂在胸口,声音竟有些颤抖:哪里有什么蚊子啊!呃,这里太暗,就是有蚊子也发觉不了滴!杨霄嘿笑一声,大言不惭的顺口诌道,而手上又不觉加了把劲,此时,杨霄似乎能清晰的感觉到沈兰心的身体在发抖,呼吸也明显急促了起来。

古语说的好,君子不欺暗室!若眼前的女子,貌若天仙,清幽似兰,而且还是你的未婚妻,那么你还能坚持住么?杨霄是君子,却当不了柳下惠!兰心!,杨霄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

嗯?沈兰心讶然抬头,恰好碰到杨霄两道灼热的目光,刹那间,沈兰心竟产生一种错觉,整个车厢里的空气似乎也灼热了起来,身体不自觉的扭动了几下。

杨霄秉住呼吸,轻轻把沈兰心往自己怀里拉,沈兰心脑子嗡的一声,鬼使神差般,竟是十分顺从的趟了下去。

打量着怀中玉人那张精致无暇的脸颊,杨霄温柔的理了理散落在她面前的发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俯下了身去。

感受着浓烈的男子气息,沈兰心的一双丹凤眼,似乎都快要滴出水来,芳心也如小鹿乱撞一般,嗵嗵乱跳。

她双十年华,虽是第一次尝试情爱,却也并非是懵懂少女,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

莫非是要与我那个?唉呀,这可如何是好!他怎么能在这里做那羞人的事情呢。

嗯,算了,反正都与他定了亲,他若想的话,就由着他吧!马车两边都有人,别人会不会看见呢?万一,万一被被人看见,我可如何再出去见人呢?正在沈兰心胡思乱想之际,她只觉得红唇一暖,顷刻间,自己的樱桃小嘴就被杨霄含在了嘴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里油然而生。

淡淡的,甜甜的,如清风拂面,如露珠滚落,这难道就是喜欢的滋味么?杨霄并不喜欢牛啃牡丹,而是喜欢细细品尝,噙在嘴里的唇瓣,好似初生的荷叶,清新甘醇,好似新摘的嫩茶,口齿留香,一时间,竟让杨霄心神皆醉,几乎忘却了时间。

杨霄并不是什么鲁男子,但这种双唇相接的感觉,却是第一次如此真切,杨霄贪婪的品尝着甘甜,灼热的呼吸片片喷洒在沈兰心娇嫩的脸颊,似乎要把她融化一般。

以前,沈兰心偶尔也能从那些碎嘴的婆子里听到一些风言情事,但毕竟没有亲身实践过,眼下这般情况,她全身绷紧,皓齿紧闭,手心里全是汗。

但她却不知,像她这种含羞带怯,任君采撷的姿态,更能撩起男人的情火,杨霄灵活的舌尖,一边试图挑开那紧闭的牙关,而右手,已然覆到了那胸前的高耸上,虽隔着绸衣,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温润的滑腻,好似新出的牛奶一般,怎一个爽字了得。

沈兰心杏眼迷离,顿时嘤咛一声,刹那间,杨霄的舌头终于破关而入,修成正果。

杨霄心下一喜,正要打算更进一步的时候,岂料这时候,外面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了王震龙的声音:沈小姐,牛家村到了!第一百一十三章 牛家村(上)呀!沈兰心娇呼一声,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慌忙逃离了杨霄的怀抱,开始手忙脚乱的整理歪斜的鬓角和皱巴巴的胸口。

***,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到!杨霄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皮,示意沈兰心不要说话,方才把脑袋探了出去,而此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王震龙和赵金虎两人正骑着马,在外等候答复。

见杨霄露出脑袋,王震龙略一抱拳,呵呵笑道:杨公子,您睡醒了?杨霄微笑着点了点头,旋即对赵金虎说道:赵参军,今晚,就往牛家村借宿一晚,明日清早再上路如何?按照常理,此次运送军粮,一切要以赵金虎的命令为准,但赵金虎心中忌惮杨霄的身份,这才甘心放低姿态,对杨霄马首是瞻。

当即,赵金虎躬着身子,回道:一切由杨公子做主便是!那好!杨霄倒也不矫情,略微顿了顿,沉声嘱咐道:赵参军,震龙,劳烦你们二位带领车队,先行到村里驻扎,把所有的车辆都聚集到一块,再派人严密把守,军粮大事,万不可托大!再者,赵参军,您要严令部下,切不可滋事扰民,违者重处!是!赵金虎和王震龙双双答应一声,便各自离开,去领着兵卒和伙计们有条不紊地往牛家村里进发。

杨霄,那个赵参军,似乎很怕你呦!这时候,杨霄耳边响起一阵靡靡之音,回头一看,正见沈兰心的俏脸,印在晚霞之下,红粉美黛,竟宛若三月里的桃花。

怕我?杨霄一怔,旋即眼珠子一转,玩笑说道:他是官,我是民,自古以来,只有民怕官的,哪有官怕民的道理呢?沈兰心白了杨霄一眼,嗔道:在我看来,你可不像是个斗升小民!哦?,杨霄似乎来了兴趣,眉毛一动,笑眯眯问道:那你说说,我不是斗升小民,又是什么呢?沈兰心默默的注视着杨霄,眉宇间,瞬时闪过一丝困惑,不过刹那间,不知是她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又调皮的眨眨眼,扑哧笑道:我看啊,你就是个大色鬼!沈兰心嫣然巧笑,竟如春暖破冰,杨霄禁不住又是一阵悸动,当下,杨霄伸手就要去拉沈兰心的手,却是把沈兰心吓了一跳,身子往后撤了撤,目光中尽是羞意:别,杨霄,这么多的人。

?这丫头,我真有那么急色吗!眼见如此,杨霄额头直冒黑线,苦笑说道:大小姐,我只是想拉你下车而已!说着,杨霄挺直腰杆,忿忿然强调道:仅此而已!见自己会错了意,沈兰心俏脸一红,稍稍踌躇了片刻,便搭着杨霄的手,缓缓走下车来,而此刻,夜幕已经降临,前面不远处,便是牛家村。

牛家村看起来并不大,约莫也就四五十户人家,与湖荫村相比,自是相差甚远。

一眼看去,村里亮着灯的人家零零散散,在夜幕中,煞是孤寂。

嗯?真是怪事!杨霄收回目光,摸着下巴说道:现在这时候,多半是吃晚饭的时间,村子里怎得黑灯瞎火的,莫不是村民们都已经睡下了?一旁的沈兰心亦是眉头微蹙,摇头说道:应该不会,这里的村民,作息基本大同小异,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说话间,就见暮色中,隐约有三个人举着火把,朝他们匆匆走来,杨霄目光一紧,当即上前一步,将沈兰心护在身后,渐渐的,在火光的照耀下,人影已经显现出来,正是王震龙和赵金虎,另外还有一老者,年纪大约五十上下,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穿着一身灰色短襟汗衣,正拄着齐身的木拐,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旁。

见到杨霄和沈兰心,王震龙顿时眼前一亮,举着火把走上前来:杨公子,快些进村吧!杨霄点点头,问道:车队都安排妥当了吧?不待王震龙开口,赵金虎拍着胸脯,抢先说道:杨公子尽管放心,由下官亲自指挥,自是万无一失!余光瞥了赵金虎一眼后,杨霄只是略微颔首,却也没有太多表示,而这时候,那老者唱个肥诺,颤颤巍巍的欠身道:小老儿牛纪,拜见大官人!老人家,快快请起!,杨霄赶忙扶住老者,回头看向王震龙:震龙,这位老人家是。

?王震龙说道:老人家是牛家村的里正,今晚上,您和沈小姐就在老人家的院中休息!杨霄回过头来,笑呵呵的拱手道:即是如此,就要叨扰老人家的清净了!不敢,不敢!牛纪顿时有些惶恐,连连摆手:大官人能留宿寒舍,是小老儿莫大的荣幸,还望大官人不嫌弃寒舍简陋才是!说罢,牛纪撤开身子,颇为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霄倒也不矫情,回头朝沈兰心打个眼色,两人便一道随牛纪朝村里走去,一路上,杨霄有一句没一句的询问着牛家村的情况和风土人情,牛纪则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从牛纪的话语中,杨霄得知,牛家村住户不过五十户,由于附近没有耕田,所以村子里的男人都以手艺为生,女人除了在家带孩子,就是零碎做些织活,以填补家用,日子虽不富足,倒也能衣食无忧。

不消片刻,杨霄和沈兰心就被牛纪领到了住处,这是一处普通的农家院落,东边两间瓦房并排而立,南边是一进草堂,连接着厨屋,院中除了几棵杨柳外,再无它物。

很快,两人被引进屋中,牛纪急忙点上油灯,又慌忙跑回进内堂端茶,趁着这个空隙,杨霄稍稍在房里扫了一眼,房里的摆设十分简单,都是一些常用的家具,不过仔细一看,杨霄却是发现有些不同寻常,家里的座椅凳几,虽然陈旧,却没有涂漆,一棱一角,有模有样,似乎是自己雕琢出来的。

大官人,乡下人没有闲钱买家具,这都是自家的手艺,让您见笑了!说话间,牛纪端着两碗茶,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眼见这般,沈兰心赶忙上前接过茶水,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牛纪嘴巴嘟囔几下,搓了搓手,言语间似乎有些尴尬:大官人,大小姐,家里没有好茶,若是渴了,可以将就着喝点,若是不渴,只管放在桌上便是!无妨,无妨!杨霄徐徐落座,将一碗茶托了过来,里面零星飘着几片大叶茶,还真是清淡如水一般,当即,杨霄摇头叹了口气,不觉问道:牛大叔,家里似乎只有您一人吧?牛纪神情一滞,有些发黄的瞳孔中竟是飘过一丝痛楚,接连叹了几口气,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牛家村(下)见牛纪眼神落寞,似有难言之隐,沈兰心徐徐朝杨霄打个眼色,旋即摇了摇头,而杨霄自知失言,当下干咳一声,急忙呷了一口茶,转移话题道:嗯,牛大叔,这茶水蛮好喝的么!牛纪憨憨一笑,说道:这些大叶茶,是村子里在后山种的,新鲜的很,如果合乎大官人的口味,临走时,小老儿给大官人带上一包便是。

呃,好,好,那就多谢牛大叔了!眼下牛纪盛意拳拳,杨霄也不好拒绝,当自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双手递给牛纪:牛大叔,我们夫妇两人此次打扰,多有不便,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牛大叔能收下!不,不!牛纪哪里肯接受,连连摆手:不瞒大官人,先前那两位军爷已经付过银钱了,何况穷乡僻壤,也没啥好招待的,大官人若能不记怪,小老儿就心满意足了,哪能再得大官人恩惠呢!听到‘夫妇’两字,沈兰心俏脸一红,嗔怪般瞪了杨霄一眼,不过心里面却是暖暖的,甜甜的,见牛纪推辞,沈兰心眼波流转,帮衬着说道:老人家,他们出的钱是他们自己的!这些银子,却是我们的心意,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收下,不然的话,我们可就只能再换一家了!见沈兰心面无表情,这可把牛纪吓了一跳,他虽出身山野,去也知道富贵人家,大都是喜怒无常,决计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一旦惹恼了,可就该他倒大霉了。

当下,牛纪只得颤颤巍巍的接过银子,千恩万谢道:多谢贤伉俪,小老儿自是感激不尽!杨霄不以为意,笑着说道:牛大叔,不必客气!这都是你应得的!说着,杨霄又在简陋的屋中环视一眼,尤其看到墙角结织的蛛网和那斑驳脏乱的墙壁,心中禁不住叹息一声,牛大叔一个人孤苦伶仃,能帮一点算一点吧。

就在这时,只听嘎吱一声,房门竟被推开一条细缝,但王震龙并没有进来,只是面色沉郁的朝杨霄招着手。

杨霄目光一紧,向牛纪告辞一声,便匆匆走了出来,先前,杨霄派王震龙给村民们分发花露水,这批花露水是新生产的普通花露水,虽然不值什么钱,也就是一番心意而已。

眼下看王震龙黑着脸,模样甚是可怖,莫不是遇到了难事?杨霄目光一沉,径直问道:震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王震龙左右看看,而后神神秘秘的凑到杨霄耳边说道:杨公子,这个牛家村,着实古怪的很!哦?此话怎讲!,杨霄心中一凛,不觉问道。

王震龙似乎有些不确信,踌躇了片刻后,方才说道:杨公子,这个村子里都是些老弱妇孺,连个青壮的男人都没有!什么?没有男人!震龙,你能确信?千真万确!小人带着伙计们,给乡亲们送花露水,挨家挨户都去过,情况一模一样!听到这里,杨霄陡然一惊,不禁联想到牛纪先前满是痛楚的神情,他原本以为,牛纪的子嗣只是夭折,但眼下看起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全村只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残,所有青壮男子全部消失不见,这着实蹊跷的很!略微思忖一会儿,杨霄目光一凝,徐徐朝王震龙招招手,便与他一道走了进来,牛纪见王震龙进来,又赶忙起身,新添了一碗大叶茶。

牛大叔,先前听你说起,村里的男人大都以手艺为生!,杨霄一手慢慢转动着陶碗,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此说来,他们为求生计,是不是时常不在家中?牛纪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大官人有所不知,牛家村里的男人,大都是木匠、铁匠和泥瓦匠,木匠和铁匠,只是在村里做活,做好后,才到附近的城甸上买卖,泥瓦匠倒是隔三差五的出村讨生活!沈兰心原本就是一副热心肠,乍一听闻这番话,顿时满腹同情,臻首轻颔道:所谓民以食为天,牛家村没有田地耕种,倒也真是难为这些村民了。

在古代社会,士农工商,地位分明,若是有田地耕种,自然不屑于去做那些手艺活。

杨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抬眼之际,冷不丁问道:牛大叔,在刚刚入村的时候,我看到村子里只有七八户人家亮着灯,难道村里的人都不在家中么?牛纪浑身一震,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缓缓喘了口气后,支支吾吾道:在。

都在家呢!村子里的人睡的都比较早,大都已经躺下了!见牛纪不肯吐露实话,杨霄眉头微皱,故意板着脸,冷声问道:是么?先前,我的人挨家挨户的拜访过,只是见到留守在家中的妇孺,却没见到一个男人!说罢,杨霄目光凛冽,直直射向牛纪,语气中更是阴沉了几分:牛大叔,这该如何解释呢?呃。

这,这个。

见那些当兵的,都对杨霄毕恭毕敬,牛纪打心里,对杨霄便有几分敬畏,眼下见杨霄脸色阴沉,目光如刀,牛纪禁不住一阵哆嗦,魂都快吓没了。

眼见如此,杨霄心里一软,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许多:牛大叔,如果您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兴许我能帮上忙呢!不错!为了打消牛纪的疑虑,王震龙也附和道:老人家,有何冤屈尽管说出来,一切都有杨公子为你做主!听王震龙的口气,杨霄似乎已经无所不能了,顿时,沈兰心似笑非笑的望向杨霄,一副‘我要把你看穿’的模样。

杨霄连翻白眼,着实有些尴尬,但眼下已成骑虎之势,也只好打肿脸充胖子,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心里面却暗暗加了一句:‘大不了,请顾老帮忙便是了!’眼见杨霄这般确信,牛纪犹豫片刻,最后也似乎豁出去了,当即咬着牙,双手作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官人,您要替牛家村做主啊!杨霄最见不得这种场面,赶紧示意王震龙将牛纪扶起,缓声说道:牛大叔,不必如此!有什么事,只管讲来便是!牛纪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将潜藏在心里的秘密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此事说出来,气炸大官人肺腑!距村子二十里,有一处马关山,上面盘踞着一伙土匪,常年都做着打家劫舍的勾当,不知祸害了多少过路的商客,匪首雷克明,心狠手辣,号称‘黑阎罗’,着实是一号狠毒角色!说到这里,牛纪摇头叹了口气,眼中浮现出丝丝恐惧来:大约一个月前,雷克明带着一帮土匪,前来打劫,村子里的牲畜和粮食,都被洗劫一空,而且还把村子里的青壮男人全部掳走了!说罢,牛纪满是愤恨的敲着木拐,自是老泪纵横:作孽,真是作孽啊!岂有此理!,王震龙把桌子拍得嗵嗵作响,大怒道:这帮土匪,也忒得嚣张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杨霄亦是听的眉头大皱,问道:牛大叔,对此,难道官府就不闻不问?牛纪苦笑一声,语气中尽是怨怼:小老儿拿着状子,带着全村老少,前去黄维县告状,岂料县主说牛家村不在辖内,不予受理,后来,小老儿不甘心,又跑到苏州,岂料知州大老爷说不能越级告状,又将小老儿的状子驳了回来!真是混帐透顶!杨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心中暗骂一声,黄维县和苏州互相推脱责任,牛家村岂不是成了三不管的地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劫(上)娇阳高照,炙烤着广袤的红色大地,挥洒的阳光落在身上,热烘烘的,让人生出不一丝气力来。

#本章节随风手打www.niubb.net#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车杆上的锦旗,没有一丝舞动的痕迹,随行的兵卒扛着长枪,低着脑袋,麻木的向前行进,而那些赶车的伙计,后背已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嘴里也不闲着,一直咒骂着天气,就连拉车的牲畜,似乎也受不了天气的炎热,耷拉着耳朵,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娘的,今天真是邪了门!快要把人给热死了!赵金虎抹了一把汗,又略微松了松领口,随手撩起水袋,就要灌下去,岂料抖了许久,也不见一滴水落下来。

当下,赵金虎暗骂一声晦气,没好气的将水袋丢在了一旁的马车上,这时候,王震龙拍拍赵金虎的肩膀,递上了自己的水袋:喝吧,还剩最后一口!赵金虎神色颇为尴尬,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皮,最终还是接了过去,喝完后,又讪讪的将水袋递还了王震龙:王兄弟,多谢了!说罢,赵金虎斜着眼瞅了王震龙一下,犹犹豫豫的说道:到了军营,我请你喝酒!那日在四通货行分店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兄弟,权当赔罪了!小事一件,赵参军不必放在心上!对于赵金虎,王震龙着实不感冒,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便将水袋收好,不再搭理他,眼见如此,赵金虎亦不会自讨没趣,干巴巴的笑了笑,当即再不言语。

杨霄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景象,回头叹了口气:早知道今日这般炎热,就应该让大伙儿多带些水出来!沈兰心美目轻抬,捻着小巧的紫砂壶,先是替杨霄倒上一杯清茶,方才吃吃笑道:若万事你都能早知道,你岂不是成了神仙!杨霄苦笑着摇摇头,徐徐喝下一杯,巴砸了几下嘴后,自顾叹道:牛大叔这大叶茶,乍一品,清苦无比,多喝几杯后,却也颇有一番妙味呢!眼见沈兰心又要替他斟满,杨霄急忙拦住,说道:兰心,不必了!我不渴,你留着喝吧!前边路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村店!还多着呢!,沈兰心讶然般看着杨霄,笑嘻嘻的晃了晃手里的紫砂壶。

不了,不了!我一个大男人,挨的住渴!杨霄心里清楚,由于昨日天气清爽,所以大家也不甚在意,离开牛家村的时候,只是随便带了些水,孰曾料到,刚行进了一个时辰,天气就变得异常燥热起来,水袋里的水,多半已经喝光了,而沈兰心满打满算,也只是带了一小壶茶水,无论如何,杨霄也不能再喝了。

嗯。

那好吧!沈兰心颇为无奈的撅了撅嘴,不过心里面却是没来由的一阵甜蜜,杨霄之所以不肯再喝,还不是害怕渴着自己么。

说话间,沈兰心把紫砂壶放在矮几上,红唇一张一合,似乎有些犹豫,半晌后,方才轻道:杨霄,你真的要对付马关山的那帮土匪吗?杨霄舒服的靠在厢壁上,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一眨眼,反问道:兰心,难道你不想么?自然想!沈兰心不假思索,脱口而道:那帮土匪们,也曾几次劫掠过沈家的商队,我自然对他们恨之入骨!可是!说到这里,沈兰心肩膀一垮,扁着嘴说道:连官府都不想招惹这帮阎罗,何况我一介女流呢!这时候,杨霄眼中瞬时闪过一丝冷芒,拳头也渐渐簇成一团,郑重其事说道:既然答应了牛大叔,要把全村人救回来!那我自然要拼尽全力!看着沈兰心目光莹然,隐约有担心之意,杨霄和煦一笑,宽慰道:你且放心,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对付马关山这帮土匪,我自会好好筹划一番,以确保万无一失。

沈兰心心中一动,鼓着勇气拉住杨霄手,目光灼灼,斩钉截铁说道:既然你要对付那帮土匪,我。

咱们一起!感受着沈兰心目光中的坚定,杨霄心中一暖,轻轻覆上沈兰心那娇嫩的纤手,默默无语间,杨霄目光一闪,竟是飘到了窗外。

目前,在杨霄心中,还有一丝深深的迷惑,马关山的土匪,将牛家村的木匠,铁匠和泥瓦匠掳走,到底用意何在?马车在徐徐前行着,黄仲骑着马,跟在后面,目光一直凝视,似乎已经出了神。

前些日子,黄仲一直在沈家另外几个佃户村,所以对期间沈家发生的变故,也不甚了解,昨日时候,由于宿醉,他一路上一直昏昏欲睡,到了牛家村后,也顾不上吃晚饭,直接倒头便睡,眼下,他才算是恢复到了正常。

看见杨霄和沈兰心共坐在一个车厢中,黄仲的眼神瞬时变幻,心中更是嘀咕个不停,他刚回到沈府时,就听到几个丫鬟在窃窃私语,似乎在说,沈老爷有意招杨霄为女婿,当时,黄仲还不相信,眼下事实摆在眼前,却是不得不信了。

若是杨霄和沈兰心能喜结连理,黄仲自然是十分高兴,将心比心,杨霄视他为兄弟一般,而在黄仲心中,也早就把杨霄当成了一家人,沈小姐蕙质兰心,贤淑良德,自是万中无一的女子,而杨霄才学兼备,胆识过人,亦是经古烁今的奇男儿,两者结成夫妻,倒也般配,可堪天地之合。

有水了!有水了!大伙儿快去!就在黄仲神思恍惚之际,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声音悠悠传来之时,前面竟是一阵骚动,只见兵卒丢掉长枪,伙计们放下缰绳,发疯了似的朝前面涌去。

嗯?这是。

怎么啦?黄仲刚刚回神,干巴巴瞅着前面,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时,正在车厢里坐着的杨霄,似乎也感应到了外面的异常,赶紧掀开帘子,把脑袋探了出来。

望着前面黑压压、乱糟糟的景象,杨霄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劫(中)小仲,你可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情?杨霄刚把脑袋探出来,便瞧见一脸吃惊的黄仲,而黄仲抓抓脑袋,茫然的摇了摇头:杨兄,在下也不知道。

好像听到前面说有水了!有水了?疑惑之际,杨霄顿时心中一动,莫非前面有村甸?说话间,就瞧见赵金虎挎着马,和王震龙并肩骑行过来,若仔细一看,便可见到赵金虎怀里抱了一个陶罐,上面罩着一摞黑瓷碗。

杨公子,渴坏了吧!行至跟前,赵金虎跳下马来,满脸堆笑的说道:前面竟碰上一个凉茶摊,想来咱们的运气也不是很差!哈哈!说着,赵金虎便把瓷碗一字摆开,顺手一一倒满。

王震龙依旧骑在马上,半眯着眼,冷眼旁观,脸上却尽是寒意。

眼见如此,杨霄眉头轻皱,先是瞅了一眼在瓷碗中打转的茶叶末,方才问道:震龙,莫非你觉得此间不妥?王震龙深吸口气,似乎在平息胸中怒气,说出的话,颇有指桑骂槐之意:行军这么多年,竟一点常识都不顾!在这荒山野岭,哪敢随随便便就喝别人的水,也不怕水里下了药,麻翻了你们!退一步讲!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地,哪里来的凉茶摊呢!说罢,王震龙别过头去,冷冷哼了一声。

赵金虎的脸色顿时有些难堪,重重的将陶罐丢在一旁,不服气的说道:天气热的慌,咱们又没带多少水,好容易碰到个凉茶摊,自然要让大伙儿喝喝茶,去去暑气,再说,这条路,我不知走了多少遍,而且这里是过往行商的必经之路,有个凉茶摊,也是不足为奇!王震龙面带讥诮,冷笑连连:禁一时之口欲,总比被人闷倒,劫走军粮要强的多!这句话,赵金虎可就不爱听了,当自阴沉着脸,哼道:王兄,你这话,也太过于危言耸听了!不错,这里是有土匪出没,但就算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妄自打官军的主意!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再争了!见两人话不对头,杨霄摇了摇头,向赵金虎吩咐道:赵参军,即是如此,让大家喝点也无妨,不过也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赵金虎冷眼瞪了王震龙一眼,旋即抱拳应了一声,离开之时,倒不忘把一旁的黄仲招呼过来:黄小哥,天气酷热,你也来喝一碗解解渴吧。

黄仲早已干渴难耐,见马车上摆着凉茶,当即跳下马来,不由分说的灌了一口,抹了抹嘴后,模样甚是舒爽:真是痛快!杨兄,你也来一碗?说罢,自顾吞饮起来,说实话,杨霄也正有此意,先是递给王震龙一碗,笑吟吟道:震龙,喝吧!多半没有问题的!杨霄向来都是偏理而不偏人,他清楚记得,在牛家村的时候,牛纪曾向他说起过,对于马关山的土匪,无论是邻近的黄维县,还是苏州州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想来,两者多半已达成一种默契,自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无论如何,马关山的土匪自不敢贸然打官府的主意。

岂料就在杨霄喝茶水的刹那,王震龙大叫一声‘慢着’,说话间,就拽住杨霄的胳膊,不让杨霄喝茶,杨霄讶然般看着王震龙,一旁的黄仲也吓了一跳,水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

王大哥,出了什么事情?黄仲被茶水呛得满脸通红,愣愣的看着王震龙。

这时候,王震龙收起眼中的厉色,不动声色的笑道:呃,我是看到杨公子的碗中落着只蚊子,这才叫了出来!黄仲一窒,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后,来到马匹前,翻找起脸巾来,刚才被王震龙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喷了自己一腮帮子水。

杨霄侧过脸来,一脸不解:震龙,这是为何?王震龙面色肃穆,一字一顿的说道:杨公子,这次您可是信错了人!茶水里真是被人下药了!什么!,杨霄的心猛然收缩一下,不可置信的说道:震龙,你由何得知?王震龙目光闪烁,徐徐展开左拳,里面赫然放着一根翠绿色的石棒,石棒细短,似玉非玉,长宽下窄,与后世的火柴有些相像,在阳光的照耀下,竟微微发着妖异的绿芒。

杨霄奇道:这是何物?王震龙答道:此物乃番外稀有的温玉,有识百毒之奇效,平常时候,通体透明,若是沾毒,便会立刻便绿!杨霄眼神一紧,惊道:震龙,你能否看出茶水里下的是什么毒,能否害人性命!眼下,前面的护卫和赶车的伙计,多半都喝了凉茶,若里面下的是穿肠毒药,那么可就大大不妙了。

王震龙凝视了片刻,十分确定的摇了摇头:杨公子,毒越重,温玉的颜色越深,瞧眼下这种情况,多半不是什么穿肠之毒,而是诸如蒙汗药之类的迷药!当下,杨霄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震龙,你说,这会不会是马关山的土匪做的?王震龙冷笑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杨霄瞳孔一缩,赶紧吩咐王震龙把地形图取来,如果不出所料,在下完药后,马关山的土匪们很快就要动手了。

杨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王震龙目光灼灼,径直问道。

杨霄摸摸鼻子,思忖一会儿,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地图,说道:此处四周为开阔平地,咱们暂时还比较安全,再往前一里地,是一处悬壁低谷,土匪们很有可能,就在那里设伏!不错!走到那里,药性也醒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们再出来打劫,咱们恐怕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王震龙一双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咬牙怒道:早让那赵金虎不要贪嘴,他便偏偏不听!事已至此,如再埋怨,也无济于事了!杨霄眉头紧锁,略微摆了摆手,稍稍沉默了片刻后,只见他目光一凛,冷不丁说道:震龙,你先带沈小姐离开!第一百一十七章 劫(下)万万不可!王震龙面色冷峻,坚决反对道:主子离开时,就吩咐小人要保护公子的安全,岂能让杨公子一人陷于危难之中。

说罢,王震龙目光一定,拍着胸脯说道:杨公子,你只管带沈小姐离开,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小人吧!不行!杨霄不假思索,摆了摆手,语气中不容反驳:震龙,既然肖老弟让你留下来帮我,那你就必须听我的!而且要坚定不移的服从!在王震龙看来,杨霄不过是一介书生,而他则身经百战,武艺高强,杨霄之所以执意留下来,无非担心此次运输的军粮,但若让杨霄一个人探听险情,着实让他十分担心。

眼见如此,杨霄语气一缓,沉声说道:震龙,现在大家都中了毒,一旦土匪出现,根本无反抗之力!至于处境,大可不必担心,毕竟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劫掠军粮,那帮贼匪们除非要造反,否则是不会伤害大家的性命的!见王震龙还在犹豫,杨霄微微一笑,拍着王震龙的肩膀说道:震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羸弱!说着,杨霄刹那间扣住王震龙的虎口,开始微微发力。

王震龙虎躯一震,赶忙回劲抵御,杨霄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扣,在王震龙看来,却好似蕴含了千钧力道一般,无论王震龙如何发力,亦是无法解脱。

肖止临走的时候,倒向王震龙提起过杨霄会功夫,不过王震龙却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杨霄无非是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拳脚,但此刻,他心中的震惊,已是无以复加,御前侍卫的挑选,近乎苛刻,功夫更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杨霄的内劲,竟比他还要略高一筹。

{手.打/吧www.niubb.net首发}这时候,杨霄放开手,微笑着说道:震龙,这下子你该相信了吧?杨公子真是真人不露相,看来,主子的朋友,还真都不是什么善茬!王震龙略微抖了抖有些发麻的手腕,释然般点了点头:杨公子内劲深厚,小人万分佩服!杨霄朝前看了一眼,心知不能再有所耽误,当即便吩咐道:即是如此,震龙,你立刻带着沈小姐离开!不行!杨霄刚说完,里厢就传来一声娇叱,片刻后,只见布帘掀起,露出一张娇美却充满坚定的脸。

两人先前的对话,一字不拉的被沈兰心听去,当即,只见她默默注视着杨霄,一字一字道: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杨霄心里虽然一阵感动,却也无可奈何的翻了翻白眼,土匪马上袭来,若是把沈兰心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留下来,不是添乱么?杨霄瞪了沈兰心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兰心,你要听话,现在是非常时候!容不得胡来!沈兰心小嘴一扁,不服气道:我要留下来陪你,我不怕那些土匪!杨霄一听,顿时满脸苦笑,看来在某些时候,与女人讲道理,是决计行不通的,眼看着就要行进山谷,杨霄猛地一咬牙,言辞决绝般朝王震龙喝道:震龙,时间来不及了!就按照先前所说的那样去做!我会在沿途做下记号,安定好沈小姐后,你立刻寻来!是!王震龙既知杨霄手段,也不再推辞,当下面色肃穆,大声答应着,之后,随手操起马车缰绳,却不忘回头说道:杨公子,一切小心!杨霄并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沈兰心一眼,便跳上了一旁的马匹,这时候,沈兰心似乎并不妥协,刚要从车厢中爬出来,余光一瞟,却看见杨霄面无表情,皱着眉头看着她。

沈兰心心里一慌,只是踟蹰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缩了回去,此刻,一声马嘶破空,马车已开始掉头,眼见那副面孔正渐渐离她而去,沈兰心心中竟是莫名一酸,衔泪欲滴,当自挥舞起手臂,大声喊道:你要保重!杨霄微微一叹,却是笑着挥了挥手。

咦?这时候,黄仲快步走来,恰巧看见马车掉头回驶,不禁有些奇怪的看向杨霄:杨兄,大小姐这是。

?杨霄略微一笑,不动声色的说道:大小姐临时有事,要回牛家村一趟!说着,杨霄策马前行之际,朝黄仲招招手:小仲,咱们先走,大小姐会在前面与咱们回合的!黄仲自不会再有所怀疑,当即骑上马,赶了上去。

车队依旧徐徐前行着,大家喝了凉茶,精神百倍,脚步也比先前加快了许多,只是半刻光景,就已然行进悬壁山谷中。

此处山谷,乃天然形成,宽约七丈,深邃悠长,一眼竟望不到头,左右两边,岩壁森然,杂草丛生,偶尔几声鸟鸣,幽幽回荡在谷中,着实诡异难测。

杨兄,谷中却是奇妙!真是凉快的紧呐!,感受着丝丝凉风,黄仲身心舒畅,哈哈笑道。

但黄仲等了许久,却不见杨霄回话,诧异之际,却见杨霄面沉如水,紧紧盯着山谷两侧,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眼见如此,黄仲皱着眉头,奇道:杨兄,你在想什么呢?杨霄略一回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事,只是随便看看!快了,快了!山谷中除了马蹄声,寂静无声,但在杨霄的心里,却隐约有一种预感,土匪们准备要动手了!轰!轰!轰!就在此刻,只听到三声暴响,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如滚雷乍现,轰鸣不绝,谷中牛马皆惊,嘶鸣寰宇,众人皆是愕然,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霄目光凛冽,稍稍稳住躁动的马匹,回头之际,正见谷口处掀起滚滚烟尘,只是刹那间,就浮起一张巨大的烟幕,渐渐在谷中蔓延开来,与此同时,喊叫声、嘶吼声,叫嚣声,怒骂声,陡然响起,不消片刻,烟幕四散,清一色的黑衣黑马,夹杂着刀枪的寒意,瞬间将车队笼罩起来。

他们终于来了!第一百一十八章 深入虎穴(上)小的们,给老子围住!只听晴天一声霹雳,几十匹黑衣人马,卷着浩瀚尘土,将整个山谷的出入口,团团围了起来。

为首一人,跨着一只赤龙白马,面相粗旷,虎背熊腰,肩上扛着一柄鬼头朴刀,正凶神恶煞般看着谷中的车队!而他身旁的土匪则各个满脸不屑,有的抹嘴舔齿,有的摇头晃脑,仿佛谷中的数百伙计,在他眼中,都是些待宰的羔羊。

杨霄向前远眺一眼,又回头朝谷口张望一下,心中冷笑连连,这伙土匪的时间还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只待车队全部进入山谷,他们便一口气堵住深谷两头,活生生把车队包了饺子。

杨兄,大事不好!是。

是土匪!如此场面,黄仲似乎还是头一次见到,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牙根都吱吱作响: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杨霄神色平静,心中似不起一丝波澜,只是眯着眼睛,淡淡说道:小仲,稍安毋躁,且静观其变!黄仲见杨霄丝毫不担心,也自是不甘落后,深吸口气,强自让自己平静下来,虽是如此,跨在马上的两腿却是隐隐颤抖不已。

忒,真是好胆!这时候,赵金虎黑着脸,快速策马上前,指着土匪们大喝道:本官乃平江参军,这是送往军中大营的军粮,尔等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来此生事!识相的话,乖乖退去,不然的话,定让尔等吃不了兜着走!话音刚落,土匪们顿时爆发一阵哄笑,不停的对着赵金虎指指点点,嗤笑之意溢于言表,而赵金虎则眼皮直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余光扫视一眼,片刻落在白马贼匪身上:你是马关山的匪首,号称黑阎罗的雷克明?雷克明舔了舔嘴皮,玩味的打量着赵金虎,缓缓说道:不错!黑阎罗正是某!赵金虎双眼微眯,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朝何故如此!你可要知道,我们是官军,并不是普通的商队!,先前,赵金虎偷偷观察了一眼,土匪们前后夹击,地理占尽优势,而且人数过百,车队中大都是些随行赶车的伙计,护卫不过才二十余人,一旦开始厮杀,定然讨不到好,所以,在话语中,赵金虎的底气就软了许多。

雷克明大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鬼头朴刀,沉声道:狗屁的井水不犯河水!爷爷占山为王,战无不胜!何惧官府!说着,雷克明眉头一挑,语气中尽是不屑:你们不过是一些吃皇粮的可怜虫,爷爷捏死你们,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听雷克明的口气,此事已不能善终,当即,赵金虎心中一沉,眼中冷光乍现:雷克明,你当真要与官府为敌?雷克明的嘴角上瞬时浮出一丝冷笑,斜着眼哼道:你瞧我现在这个模样,像是在与你说笑么?说罢,土匪们又是一阵哄笑。

见话不投机,赵金虎冷哼一声,嗖得一声抽出腰间跨刀,怒声喝道:小的们!护住商队!商队护卫虽然人数不多,却也是训练有素,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护卫们持枪提跨,呈扇形战斗梯队,把赵金虎和商队牢牢护在身后。

赵金虎冷冷注视着雷克明,在阳光照耀下,手中钢刀熠熠闪着寒光:雷克明!你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好,很好!雷克明面相狰狞,鬼头朴刀徐徐横在面前,一个眼神,一次呼吸,冰冷彻骨:今次,爷爷要连人带货,一并将你们拿下!眼见场中形势剑拔弩张,黄仲一下子慌了神,六神无主的说道:杨兄,这可怎么办呢!余光一扫,见那些赶车的伙计也开始摸出棍棒,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杨霄嘴角一挑,声音却如先前一般平静:小仲,你立刻通知伙计们,让他们不要抵抗!随行的伙计,大都是从沈家各处店铺中抽调出来的,眼下他们中了毒,已然没有了反抗之力,若是强行与土匪们发生冲突,恐怕性命不保,所以放弃抵抗,安身立命,方为保存实力的正道。

更何况,只有这样,杨霄才能浑水摸鱼,从中探清虚实。

一听杨霄让放弃抵抗,黄仲的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小,不可置信的说道:杨兄,这百车军粮,可非同儿戏,若是被土匪劫掠,无论是赵参军,还是沈家,都是担当不起的!黄仲固执的秉性,杨霄也是心知肚明,当即心中微微一叹,郑重其事道:小仲,你只管吩咐下去,我自有良策破敌!我是沈家未来的姑爷,岂会陷沈家与大难当中!这倒也是,黄仲转念一想,不禁点了点头,旋即跳下马来,将杨霄刚才吩咐的话传于前方的伙计,伙计们虽有疑惑,但此次押运,自是以杨霄马首是瞻,既然杨霄已经下令,他们也只好遵从,左右看看,纷纷将手中的棍棒放了下来。

小的们,跟老子上!将这帮天杀的土匪们碎尸万段!赵金虎大吼一声,如一尊怒目金刚般,挥舞着钢刀就朝雷克明杀去,而雷克明却神色如常,有恃无恐的看着赵金虎,瞧他的模样,似乎在看戏一般。

雷克明黑阎罗的威名,赵金虎早有耳闻,此人素来以杀伐果断,阴险狡诈著称,眼下却这般托大,当下,赵金虎心中惊疑不定,却也不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逼近五步之内,他便可让雷克明身首异处,血溅当场。

岂料就在他刚要贴近雷克明的时候,异变陡起!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恶心之意,瞬间侵袭上脑,脑袋轰的一声,嗡嗡作响,赵金虎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眼前万物都已经颠倒了过来。

哎呀!赵金虎闷哼一声,心神猛然失守,整个身躯直直从马上摔了下来。

参军大人!身后的兵卒大惊失色,急忙抢身近前,将赵金虎护在中间,岂料刚摆好阵势,护卫们只觉得脚下发软,只是眨眼的功夫,手上力道全无,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似的,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眼见如此,杨霄摇头叹了口气,目光深邃,如幽幽潭水,却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哈哈。

哈哈。

哈哈!雷克明大笑三声,翻身下马后,旋即将手中的鬼头扑刀插在地上,又低头扫了赵金虎一眼,目光中尽是戏谑:赵参军!你不是要把我碎尸万段么,怎么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呢,嗯?你倒是说说!赵金虎歪着脑袋,目眦尽裂,气得嘴皮直打哆嗦: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雷克明鼻子一哼,挑着眉毛说道:赵参军,还记得在路口的凉茶摊吧?我不过是在凉茶里加了点底料而已!雷克明,你可真是卑鄙!赵金虎翻然醒悟,却近乎昏厥,只见他怒吼一声,猛然从地上挣扎起来,无奈只停歇了片刻,又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

好手段,好心计!这时候,一个白袍书生徐徐走上前来,略微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赵金虎,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片刻后,白袍书生转过头来,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所料不差,这种毒,只有在强行发力后,才能显现出来,是吧?雷头领!雷克明眼眶一缩,目光在白袍书生身上巡视一圈,淡漠说道:你说的一道都不错!第一百一十九章 深入虎穴(下)雷克明收回目光,自是满脸得色:凉茶中被我放了腾云散,若是平常走动,除了感觉头昏外,并无其他症状,若是强行动力,便会发挥药性,到时候,全身无力,走路虚浮,如腾云驾雾一般!说罢,雷克明冷笑一声,指着众人说道:如果所料不差,你们全部都中了腾云散,所以我劝你们不要反抗,若是有冥顽不灵者,必当诛杀!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大家是不会反抗的!但是,你也要保证,不能伤害我们性命!杨霄面无表情,语气淡漠,从中捕捉不到一丝情感。

好!识时务为俊杰!你做的很好!雷克明眉毛一动,旋即点头说道:所谓盗亦有道,爷爷从不屑杀降兵,只要你们不心怀叵测,我自不会动你们分毫!此次劫掠,目的只在于军粮,至于杀人,能免则免,毕竟这些人,不同于普通的商队,而是真正的官兵。

对面的白袍公子,仪表不凡,举止谈吐,颇为儒雅,但儒雅之中,却让雷克明捕捉到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尤其是白袍公子那双眼睛,如幽幽潭水,深不见底,令人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雷克明不觉握紧了刀柄,沉声道:你叫甚名谁?白袍公子略微笑了笑,淡淡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杨霄是也!雷克明眼中异芒一闪,略微玩味的说道:原来你便是杨霄,真是久仰大名!说着,雷克明颇有兴致又从头到脚打量了杨霄一番,自顾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难怪,真是难怪。

雷克明神色的变化,被杨霄尽收眼底,心中顿时冷笑一声,雷克明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并不陌生,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如此一来,此次劫掠,并非偶然,而是一场早已策划好的阴谋,确切的说,是有人将商队的启程日期和路线,提前告知了马关山的土匪,而劫掠军粮的目的,矛头显然直指沈家。

到底是谁要和沈家过不去呢?渐渐的,杨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但眼下,事情还未明了,一切不过只是推测而已。

弟兄们!这时候,雷克明大吼一声,摇着胳膊,嘶喊道:你们分成两拨,一拨押人,一拨赶车!咱们回山喽!说罢,雷克明信步走到赵金虎跟前,嘿笑道:赵参军,你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吧!哼哼!丢了军粮,回去之后,除了责罚,恐怕你这官位都保不住喽!赵金虎脸色发白,绝望的闭上双眼,仔细一瞧,手指已然深陷泥土当中,不知是在恼恨,还是在懊悔。

眼见赵金虎一副破落模样,雷克明仰天长笑,深深看了杨霄一眼后,便扬长而去。

由于杨霄下了命令,所以伙计们并没有采取任何反抗,只是互相搀扶着竭力的守卫和赵金虎,跟着土匪们,徐徐朝东面的马关山走去。

山谷距离马关山约二十里地,由于马车臃重,行路缓慢,到马关山的时候,暮霭沉沉,已是傍晚时分。

雷克明让土匪们把护卫关在一起,又把伙计分成三伙,分别关在另外三处地牢,至于杨霄、黄仲和赵金虎,则被关在了山寨最里面的暗牢,暗牢外守卫森然,显然是对他们进行了特别照顾。

之后,雷克明又来过一次,对杨霄倒还稍微客气些,对赵金虎却又是一顿奚落,直把赵金虎气得翻了白眼,方才大笑着离开暗牢。

杨公子!在下真是万分惭愧啊!雷克明走后不久,赵金虎靠在墙角,摇头叹着气,满脸懊恼之意:若是当初听王兄的话,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哎呀!赵金虎突然睁大眼睛,两腮抖动不停,好像吃了兴奋剂一般,不知是对杨霄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对了,王兄呢?好像他并没有被土匪抓到,还有沈小姐!不对,他们好像就不再商队中。

黄仲抬眼瞥了赵金虎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小姐临时有事,半道上返回了牛家村,王武师多半是护送大小姐去了!说着,黄仲似乎是深深松了口气:还好沈小姐有事返回,这才不至于被土匪抓住。

赵金虎目光一闪,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此说来,沈小姐和王兄此刻很有可能已经得知咱们出了事,而此处只有马关山一处匪患,想必他们会很快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官府,这样一来,咱们就有救了!嘘!小声点!这时候,杨霄猛的瞪了赵金虎一眼,而后朝外面努了努嘴,这里虽是暗牢,但外面守卫森严,保不准就被他们听了去。

赵金虎猛然醒悟过来,赶紧乖乖的闭上了嘴,由于胳膊和小腿都被麻绳捆得结实,黄仲只能做滚地葫芦般,滚到杨霄身旁。

杨霄略微向黄仲点了点头,转而对赵金虎小声道:赵参军,你何时能恢复过来?赵金虎叹了口气,略带尴尬的说道:腾云散厉害的紧,恐怕没有两天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杨霄闻言,不禁有些失望,看来,只能靠自己了!赵参军,麻烦你把我的靴脱下来!啊?。

什么!赵金虎怔怔的看着杨霄,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一会儿,杨霄低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如果不想死,就把我的靴脱下来!我自有办法救你们!听杨霄有办法让他们脱险,赵金虎心中狂喜不已,但眼下,他被捆得如粽子一般,又如何将杨霄的靴子脱掉呢?杨霄似乎知道他心中顾虑,当即稍一用力,把双脚尽力靠近赵金虎:赵参军,我靴子中藏着一柄匕首,你用嘴把靴子脱掉,然后再用嘴含住匕首,将我身上的麻绳割开!暗牢外虽然守卫森严,但里面光线很暗,就算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所以只要声音够小,不被外面发现,至于你在里面做什么,守在外面的土匪根本看不到。

第一百二十章 金蝉脱壳(上)就算赵金虎再蠢,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不禁说道:杨公子,莫非你没有中毒?黄仲一听,瞬时看向杨霄,目光中尽是惊奇。

杨霄微微点头:不错!你带过来的那坛凉茶,我并没有喝!赵金虎顿时一喜,但没过多久,却又泄下气来,就算杨霄没有中毒,单凭他一介书生,如何与这数百土匪周旋。

见赵金虎久久没有动作,杨霄半眯着眼,冷声道:赵参军,都要这时候了,你还犹豫个什么!匕首藏在右靴里!快!一声冷哼,似从幽冥而来,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赵金虎闻声,只觉得浑身一颤,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上脑门。

虽说赵金虎心底有些惧怕杨霄,但归根究底,是惧怕杨霄背后的势力,对于杨霄本人,他倒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现在,他却知道,他错了,大错特错,杨霄似乎并不是如眼前这般简单,单单一个字,就能让他感到分外压抑,甚至还有一点恐惧,这种感觉,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呃,好,好的!赵金虎脑中一阵短路,也顾不得再多想,赶紧俯下脑袋,摸索到杨霄脚前,用力的撕扯起来。

说实话,用嘴替人脱靴,赵金虎很是不情愿,但眼下,他却别无选择,若是军粮被土匪们抢走,即便能活着出去,也无脸返回平江军营,听杨霄先前的话,似乎可以扭转局势,若真是这样,别说用嘴替杨霄脱靴,就算被杨霄当牛马一样骑着,他也万分乐意。

大丈夫,能屈能伸!古时勾践卧薪尝胆,今日我屈尊舔靴!赵金虎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嘴上却一刻不松,约莫过了片刻,只听得刺啦一声,接着便是轻微的一声脆响,似乎是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

果真是一把匕首!虽然看不清楚,但从轮廓上,足可断定是一把解腕短匕,赵金虎眼前一亮,赶忙咬住匕柄,将匕首抽将出来。

而这时,杨霄早已经侧过身子,把身后的绳结凑到赵金虎嘴前,一旁的黄仲,似乎比他们两人还要紧张,一会儿瞅瞅牢门外,一会儿又扭过头来看看他们,心里暗暗祈祷之际,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一样。

大功告成!赵金虎将衔在嘴里的匕首丢到一旁的草垛上,而后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身中腾云散,原本就精疲力竭,又经过刚才一番折腾,体力消耗着实巨大。

杨霄手上束缚解开,当即翻身坐起,捡起散落的匕首,三两下就把绑在小腿上的绳子削断,见牢外的土匪并没有注意,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杨公子,快,快给我解开!赵金虎爬到杨霄跟前,胳膊支撑着地面,眼巴巴的看着杨霄,杨霄缓缓将匕首收起,摇头说道:赵参军,你现在毒性未消,即便我现在给你解开,也是无济于事!依我看,雷克明现在绝不会伤害你们,所以你们还是静观待变为好!说罢,杨霄回过头来,拍了拍黄仲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小仲,你也一样!对杨霄,黄仲自然万分信任,当下不假思索,点头说道:杨兄所言甚是,一人解开绳索,尚可以隐瞒,若是全部都解开,很大可能会暴露的!赵参军,您还是忍耐些为好!这个道理,赵金虎自然知道,缓缓将脑袋垂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只是片刻光景,赵金虎又把脑袋抬起,冷不丁问道:杨公子,这里有土匪重重把手,不知你将如何逃出生天?杨霄的目光灼灼般射向牢门,冷笑道:我自有办法!目前,只需要等待时机!赵金虎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有追问之意,但见杨霄盘膝而坐,已然闭上了眼睛,他也只好耐住心中好奇,讪讪般靠在了一旁。

身处黑暗当中,本不会察觉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原先静悄悄的暗牢外,突然出现了一阵轻微的谈话声。

陈三儿,来给他们送饭呐?是啊!雷爷还真是一副好心肠哩,在我看来,这些人饿着就老实了,若是把他们喂饱,说不准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呢!得了,别在这里嚼舌头根子了!若是被雷爷听到,还不打烂你的嘴!来,三儿,让哥哥瞧瞧,都有什么饭食!。

哎呦,还有肉呢!妈的!这些个肉票还真有口福!几声辱骂之后,只听咣当一声,牢门似乎有所松动,此刻,杨霄猛地睁开双目,朝牢门口电射而去!机会终于来了!刹那间,随着火把的亮光宣泄进来,一个人影推门而入,正是前来送饭的土匪陈三。

来,开饭了!陈三朝里面大喊一声,顺手又把牢门关上,但他却不知,在他身后那片阴影中,正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他***!真是邪门了,这大热天的,怎么突然会觉得冷呢!陈三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就在他俯身放下食盒之际,突然觉得脑后劲风突起,大骇之下,陈三正欲扭头,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嘴巴虽然张得硕大,却来不及发声,便脑袋一歪,软绵绵的倒在地上!黄仲眼前一亮,低声说道:杨兄,你莫不是要换上这厮的衣服,而后再混出去?知我者,小仲也!杨霄微微一笑,手上却不闲着,三下五除二便把陈三的衣服扒下来,而后,他把原先的绳索捆在陈三身上,又从陈三身上扯下几块碎布条,一股脑塞到陈三嘴里,方才作罢。

岂料这时候,外面的土匪嗵嗵捶了几下牢门,不耐烦的吆喝道:三儿,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舍不得出来吧?里面可都是男人,没有娘们儿!哈哈!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一阵哄笑。

好了,好了!马上就出去了!杨霄学着陈三的腔调搭着话,又低低嘱咐黄仲一声,让他看好陈三,而后迅速穿好衣服,提起食盒,快步朝门口走去,嘴里却念念叨叨个不停:他***,这里面忒黑了!差点摔个跟头!说实话,杨霄模仿别人说话,还真是有些天分,至少那些守在门外的土匪们并没有识破,出来后,杨霄还有模有样的朝土匪们挥了挥手,这才慢悠悠的朝外面走去。

途中,杨霄还路过几处牢房,不过都是些木头栅栏,里面密密麻麻摆着凉席铺盖,墙角处安放着恭桶,还能隐约闻见缕缕腥臭之味,看来,这里面还有人居住,但这些人到底是何许人,竟会住在马关山的牢房中?你。

站住!恍惚中,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喝,杨霄浑身一震,双拳已不自觉的紧握起来。

片刻后,就见一个独眼土匪,大踏步走了过来。

见独眼龙过来,杨霄略微颔首,伸手往下拽了拽帽沿。

你在这里作甚?杨霄见独眼龙这身装扮,似乎是一个头目,旋即抱着拳,欠身道:小人刚刚去牢里给犯人们送饭来着!唔?独眼龙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杨霄一番,却也看不出任何纰漏,当即,独眼龙朝杨霄摆摆手,说道:你把食盒放下,去后山帮忙吧!弟兄们正往后栈运送粮食呢!是!杨霄心中一动,中规中据的答应一声,便折身朝后山走去,他出来,便是要寻军粮停放的地点,岂料阴差阳错下,独眼龙却帮了他的忙。

这真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一百二十一章 金蝉脱壳(下)马关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三座山峰一高两低,呈犄角环抱之势,两处矮峰分立山门两边,磅礴巍峨,犹如两尊镇守天门的武神,入山门一里地,便是一片低洼之处,里面地形复杂,草木稠密,隐晦难辨,低洼深处,靠近主峰附近,便是马关山土匪的栖身之地,阎罗寨!独眼龙口中的后山,便是阎罗寨所靠的这座主峰后面的山丘。

杨霄厮混在土匪中间,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绕过主峰,来到后山,此刻天色已黑,远远望去,苍茫的夜色中,竟有无数的火点在不停的晃动,而且时不时的会爆发出阵阵嘶喊,不用多想,一定是土匪们在搬运军粮。

不消片刻,杨霄走近跟前,发现十万石的粮食已经被搬去一半,而商队中的数百辆牛车、驴车则被集中堆放在一边的空地上。

***,真是累人!要是能赶车就舒服多了!可不是!唉,只是可惜,这里不能行车,妈的,手上都磨出泡了,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土匪们,三两个一伙,扛着米袋,嘿嘿咻咻的从身旁路过,时不时的还咒骂几句。

杨霄眯着眼睛,望着上下起伏的火点,只见火点密密麻麻,连绵不绝,粗磨估计着,竟蔓延至一二里地,接着,火点便隐没在黑暗当中,估计是已经到了目的地。

土匪们到底要把粮食运到哪里呢?杨霄摸着下巴,眼神闪烁不定,岂料这时,杨霄左肩一沉,耳边传来一声叫喝:兄弟,别光顾站着啊!赶紧来搭把手,若是被老大看见,小心屁股开花!杨霄心中一凛,赶忙答应着,而后伸手接过扁担,抗在了肩上,此时,杨霄的力道已经可以收发自如,所以百来斤的米袋对他来说,自是不在话下。

从今晚上搬运粮食的土匪来看,人数估摸在两百,再加上那些山寨的守卫,土匪的数目应该在三百人以上,想到这点,杨霄不禁倒吸了口冷气,说起来,马关山距离黄维县不过二十里地,距离苏州城,也不过百里,但就是这里,却盘踞着一伙三百多人的土匪,这可不是一股小势力,也不知道是那些当官的是如何想的,竟能容忍马关山的土匪如此做大。

不知不觉中,杨霄已经接近一处半高不高的山丘,这里也就是所谓的目的地,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路过一道石门后,里面竟是另外一番天地。

里面的空间很大,大到足以让任何人震惊,整个山丘似乎都被挖空了一般,所过之处,尽可见到正在做木活的木匠、正在打造各式兵器的铁匠,还有那些被吊在半空中,似乎在修补山壁的工匠。

正中位置,是一大片空地,此刻,已经堆积了一人高的白米,周围还有二十多个土匪,正抡着膀子,不停的将白米装填到一旁的大木箱中。

为了便于观察,杨霄放下米袋后,便从一旁捡起一柄木锹,加入到了铲米的行列当中,但他那两只眼却没有闲着,一直不停的在里面四处游弋。

看来,牢房中关押的人便是这些做活的工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工匠,正是牛家村里失踪的人口!杨霄心思流转,目光不经意一扫,却见又有两人走进石门,左边的是黑阎罗雷克明,右边那人身高与雷克明相仿,却是戴着黑斗篷,看不清面目。

此刻,两人谈笑风生,正慢慢朝这里走过来,杨霄眼神一紧,赶紧又将帽沿拉低了些,‘专心致志’的埋头干起活来。

樊大少,你瞧瞧,这些便是从沈家商队中抢来的白米!话音刚落,杨霄动作略微一滞,余光瞬间透过帽子的空隙朝一旁射去,果真是樊少杰,虽然杨霄早有预料,但今朝得以确认,心里面仍旧揣着几分吃惊,他万万想不到,身为苏州首富的樊家,竟与马关山的土匪有着密切的关系,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樊少杰竟会勾结雷克明,抢夺官府的军粮,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若是东窗事发,难逃灭族大刑!这时候,雷克明神色间颇为得意,一边叉着腰,一边不停的对小山似的白米堆指指点点,口中更是说个不停。

斗篷下一片阴暗,连面庞的轮廓都看不清楚,但那声音分明是出自于樊少杰之口:嗯,很好!哈哈!此次,多谢雷头领了!嗳,不过是小事一件,樊大少客气了!雷克明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缓缓说道:今日恰逢天气炎热,我便略施小计,在半道上摆了个凉茶摊,并在里面放些腾云散,岂料这些个笨蛋还真都中了计,喝下凉茶后,一个个都变成了软脚虾,老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军粮抢了过来!樊少杰冷笑道:杨霄和赵金虎两人可曾抓到?那是自然!,雷克明抱着胳膊,嘿笑说道:他们二人,现在正被我关在山寨的暗牢中呢!樊少杰鼻子一哼,语气中尽是阴冷:雷头领,杨霄此子,生性诡诈,深不可测,决计不可小觑,一定要看严实了,不然的话,会很麻烦的!呵呵,樊大少!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再我看来,杨霄普普通通,不过就是一介书生而已!雷克明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就算杨霄再诡计多端,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暗牢外守卫森严,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再说,他们都身中腾云散,没有两日根本恢复不过来,所以根本无须担心!樊少杰这才有些放心,转念一想,冷不丁问道:那沈兰心呢?沈兰心?雷克明顿时有些诧异,皱眉说道:哪个沈兰心?樊少杰心中一沉,说道:是沈家的大小姐,此次运送军粮,她便随行其中。

雷克明吸了口冷气:怪哉,在商队中,并没有见过有女子随行呀?什么!,此刻虽看不清樊少杰的神色,但不消多想,他的脸色定然好不到哪里去,只见他背着手,左右踱了几步,哼道:不对,一定有问题!看来,我要提前将白米运出马关山,以策万全!第一百二十二章 罪魁祸首雷克明看了樊少杰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樊大少,你未免太过于紧张了吧?沈兰心区区一介女流,就算没有被我抓到,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呢?雷头领,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何况劫掠军粮,干系甚大,由不得不谨小慎微,一个不小心,就会抄家掉脑袋的!樊少杰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说起来,他和雷克明只是偶然相识,那一年,樊少杰外出收账,恰逢雷克明受了伤,昏迷在路旁,樊少杰见雷克明貌相丑恶,却隐有不凡之气,便起了恻隐之心,施舍了两三碗米粥,不想却救活了雷克明,事后,雷克明拜别之际,给他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黑阎罗’三字,至此,樊少杰才知道,他救下的人便是马关山的匪首黑阎罗。

他原本也不想与土匪扯上关系,但随着樊家事业的蒸蒸日上,樊家与各家对手之间的矛盾也日益激化开来,为了抢夺市场,为了抢夺顾客,樊少杰不禁动起了歪心思,一方面暗中通知雷克明,劫掠对手的商队,一方面又暗中贿赂官府,让官府对马关山土匪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出两年,除了沈家以外,樊家其余对手,都别他用这中卑劣的手段击垮,而樊家的实力则越来越壮大,终于稳坐苏州商界的头一把交椅。

话虽如此,樊少杰却也只是与雷克明浅尝辄止,不敢过深交往,就算在樊家,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樊少杰和大掌柜卢惠,但在今朝,为了扭转樊家此时的颓势,为了沉重的打击沈家,他不得不用上了劫掠军粮这个下下之策。

说实话,伙同土匪劫掠军粮,无疑把樊家的身家性命全部押了上去,若是成功,便可彻底击败沈家,重新让樊家立于不败,但若失败,樊家可真就要到穷途末路了。

想到这里,樊少杰眼中突显一丝坚定,但刹那间,又涌现出片片茫然,前途未卜这四个字,似乎正能映照出他此刻的心境。

既然杨霄和赵金虎在商队中,作为沈家此次运送军粮的主使人,沈兰心不可能不在的!见樊少杰仍旧耿耿于怀,雷克明暗哼一声,当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樊大少,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把那小娘子抓来便是!马关山一带,有暗哨无数,但有那小娘子的动向,便会向我禀报过来!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樊少杰略一拱手,俯身说道:雷头领,事关重大,你切记要放在心上,沈兰心,是一定要抓住的!说着,樊少杰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喽罗们不停的在往木箱里装填白米,樊少杰心中仿佛有了底气一般,一边敲着木箱,一边说道:雷头领,今晚上一定要把所有的白米,装到这十五个大木箱中,明天晚上,我会亲自带人前来运走!嗯?说话间,樊少杰眼神一滞,落在一旁那个戴着草帽的喽罗身上,似乎若有所思,目光久久不能挪开,杨霄吓了一跳,好在心里素质过硬,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迟缓,樊少杰上下又打量了几眼,方才看向了别处。

樊大少!你说杨霄和赵金虎那些人该如何处置?,雷克明余光瞟着樊少杰,神色似乎也有些高深莫测。

见樊少杰微微有些发怔,雷克明挑着眉毛,语气森然:要不,将他们全部干掉,也落得干净?不可,万万不可!樊少杰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示意:咱们意在求财,不可害人性命!雷克明哈哈一笑,拍着樊少杰的肩膀,打趣说道:瞧把你吓得,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若只是一两个人,杀了便杀了!但他们人数有两百多,而且还掺杂着官军,若是都杀了,恐怕马关山日后也不会安宁了!樊少杰似乎松了口气,摸着胸口苦笑道:雷头领,以后切莫再这般说笑了!杨霄原本离他们就很近,所以刚才的谈话,一字不漏的都听进了杨霄的耳朵中,回头之际,眼中霎时闪过一丝冰冷,两人虽然只是在说笑,但可想而知,性命在雷克明眼中,不过如草芥一般,若不是王震龙行事谨慎,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落入彀中,任人鱼肉。

马关山这帮土匪,我势必灭之!杨霄强自按捺住胸口涌动的怒气,握在手中的木柄却禁不住咔咔作响,这个时代,不存在什么治安,依旧是遵循着弱肉强食的法则,杨霄两世为人,感触尤其之深,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在他潜意识中,对一切可能危及他生命的事物,都要连根拔起,铲除殆尽!雷克明收回目光,当自摸着下巴,不紧不慢的道:樊大少,不知今次,在下的酬劳有多少?樊少杰侧过脸来,讶然道:雷头领,酬劳方面,咱们先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么?见一石米,给你抽两成利,十万石米,便是白银二万两!雷克明笑了,笑得很诡异,令人毛骨悚然,樊少杰一见,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樊大少,你可真会说笑!雷克明饶有兴致的盯着樊少杰,舔着嘴皮子说道:若以我马关山的规矩,这笔买卖,你只能占三成,但樊大少曾经救过我的命,自然不同于他人!我也索性送你个人情,你占六成,我占四成,如此说来,也就是四万两银子!说着,雷克明搭在樊少杰的肩膀上,似笑非笑道:樊大少,我想,你是不会有异议的,是吧?威胁,**裸的威胁!看着雷克明那对如野兽般的双瞳,樊少杰只觉得脊背发冷,心底直冒寒气,雷克明的恶名,他早已如雷贯耳,他心里明白的很,若他胆敢说半个不字,连一粒白米都甭想拿走!还说什么救命之恩,真是狗屁!早知如此,根本就不应该救这只白眼狼。

好!四万两就四万两!待明晚我来运粮之时,银钱自当送到!以眼下情势,樊少杰只得服软,略微拱了拱手,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妥,那在下也就告辞了!哦,对了!樊大少!那四万两银子,我只要现银,不要什么欠款单据!切记,切记!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了雷克明低沉的话音,樊少杰脚下一滞,心中已然把雷克明的八辈祖宗骂了个遍,说实话,樊少杰还真想给雷克明立下四万两的字据,只待这十万石白米卖出后,再给雷克明兑现银子,毕竟现在樊家急需现银周转。

看来,雷克明早已洞悉樊家此时的境况,当下,樊少杰冷哼一声,拂袖一甩,忿忿然朝石门走去。

樊大少,外面黑,你当心着路!我就不送了!哈哈。

哈哈。

雷克明抱着胳膊,面含冷笑,樊少杰刚走出石门,他便肆声大笑起来。

与雷克明合作,原本就是与虎谋皮,对于这些,樊少杰自是心知肚明,但眼下形势所迫,他也只好饮鸩止渴,一条道走到黑了。

******************************夜黑如墨,乌云遮住了月亮大部分的光辉,只有零散的几颗星在闪烁。

山寨中,除去峰哨上的火光,其余皆是一片黑暗,寂静中,只能听到风吹叶动的飒飒之音,宛若一曲洞箫,如泣如诉。

惨淡的月光下,只见一个黑影,如豹子一般,迅捷异常,快速在树林中穿行,饶过周围的明岗暗哨,朝山脊直奔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会合刚进马关山的时候,杨霄一边暗中留下记号,一边记着周边的地形和岗哨的情况,他身负黑狼的传承,对刺探标记等手段,自是驾轻就熟,只需看一眼,便可牢记于心,根本不会露出一丝破绽。

而杨霄用记号与王震龙约定的地点,便是马关山附近的一座草亭中。

草亭处于山寨正北,约莫两里地的脚程,杨霄急行过往,如白马过隙,不到一刻钟,就来到草亭跟前,此刻,夜幕深沉,山风习习,除去草亭上干草的落簌之声,并没有一丝声响。

杨霄朝亭中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看来王震龙还不曾到来,不过在盛夏时分,能有一处这样的乘凉之处,倒也十分难得,最为奇妙的是,这里并不像村庄和城中,一到夜晚,蚊子到处都是,而这里,耳边除了轻微的风声和偶尔的虫鸣,竟听不到任何蚊子的叫声。

杨霄靠在凉亭的脊柱上,闭目养着神,但等了许久,仍不见王震龙前来,此刻夜深露重,还真是有几分寒意。

不管了,反正震龙到了这里会发响箭示意,我还是先睡一觉再说!杨霄拢了拢略显单薄的衣衫,抓起一捆干草,到一旁的山坳中寻了处僻静的地方,闷头大睡起来。

当然,以他现在的身手,只要有风吹草动,便可在第一时间里醒过来,至于安全,根本无需担心。

这一夜,在静谧中缓缓度过,不知不觉,东方破红,升起片片晨曦,不知不觉,山鸟鸣啼,杨霄刚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时分。

杨霄抬头看了下渐烈的日头,心中猛然一惊,赶紧翻身坐起,朝不远处的凉亭望去,那里,仍旧只有一座空亭,当中并没有半个人影。

放心之余,杨霄更多的是迷惑,按道理说,王震龙应该早在昨晚就过来,但直到现在,却仍不见他的踪迹,难道他已先行过去?不可能!一路上留下的标记,终点就在这座凉亭,所以无论如何,王震龙也不会擅自行动。

难不成是半道上出了事故?不,不可能!这个念头只是在杨霄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便摇了摇头,以王震龙的功夫和机智,是决计不会出意外的,但话又说回来,王震龙为何到现在还不出现呢?当即,杨霄狠狠吐出一口闷气,也不再干等着,直接顺着山坳,爬山了山坡,朝马关山深处眺望起来,此刻,山雾尽散,马关山一带的景致尽收眼底。

只见山寨正中的场地上,正有几十个土匪,举着兵器,列着方队,不停的进行着刺杀演练,一旁还有些小头目在游走指挥,瞧这阵势,还真是有模有样,山门口处,时不时的都有一两队人马狂奔而去,不消多想,一定是出外寻觅劫掠的商队。

片刻后,杨霄收回目光,不禁低头沉思起来,樊少杰今晚便要将十万石军粮运走,如此说来,行动也必须在今晚进行,若是王震龙不能及时赶到,那他就只能靠一人单干了!他虽然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却也不会自信到狂妄的地步。

以一人之力,对抗三百多穷凶极恶的土匪,根本毫无胜算,所以必须计划周详,以保万无一失!岂料这在这时,一声烈马疾行的嘶鸣,由远几近,奔腾而来,杨霄目光一紧,不禁循声看去,只见一人一马,犹如离弦之箭般,朝草亭电射而来。

总算是来了!杨霄心中一喜,赶紧朝山下跑去,而王震龙早已看见杨霄,还没停马,就扯着嗓子喊道:杨公子!杨公子!。

我来也!说话间,王震龙翻身一跳,又向前迈了几步,这才与杨霄碰了头。

见面之后,王震龙面色激动,抢声说道:杨公子,您是如何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此事说来,一言难尽!杨霄摆了摆手,神色间竟有些肃穆:震龙,你为何这般姗姗来迟?对了,沈小姐是否已经安置妥当!小人之所以来迟,是因为沈小姐。

她。

王震龙脸色隐晦,似乎有难言之隐,断断续续说了一通,却终不成一句囫囵话。

眼见如此,杨霄脸色一变,惊道:莫不是沈小姐出了事?!呃,不,不是!见杨霄有所误会,王震龙连连摆手,赶紧解释道:杨公子,沈小姐安然无恙,是另有他事,且容我慢慢道来!杨霄这才放下心来,目光也渐渐趋于平静,王震龙稍稍停顿片刻,方才说道:我护送沈小姐回到牛家村后,沈小姐一直对您挂念不忘,非得过来相助公子!说着,王震龙低低瞅了杨霄一眼,满脸无奈说道:沈小姐的脾气,您也知道!除非把她打晕,不然的话,是根本改变不了她的主意!杨霄颇为吃力的吞咽了口吐沫,脖颈处阵阵发凉:你。

你莫不是打晕了她?当然不是!这不过是小人打的一个比方而已!,王震龙目光一闪,沉声说道:无奈之下,小人只能顺应沈小姐的意愿,我们已经约定好,沈小姐负责回苏州找知州大人调兵遣将,而小人,则马不停蹄的朝这里赶来!由于路上一直寻找公子留下来的标记,这才耽误了些时辰!胡闹,真是胡闹!杨霄听得眉头大皱,没好气说道:震龙,你怎能让沈小姐回去求援,她一介女流,吴天德如何能相信她!王震龙略微欠身,语气中仍旧十分恭敬:杨公子有所不知,在沈小姐临行之前,小人已修书一封,把当前形势言明,并让沈小姐先去找顾夫子,而后才去知府衙门,有了顾老出面,想那吴天德必会出兵!说罢,王震龙略微盘算一会儿,自顾点头说道:如果不出意料,他们此时已经在路上了!一听至此,杨霄顿时有些尴尬,但看向王震龙的目光中,却是多了几分新奇和诧异。

眼下情况,着实容不得杨霄去评判孰对孰错,当即思忖片刻,径直问道:震龙,不知官府大军何时能赶到?最迟天黑,应该可以赶到!见王震龙面色肯定,没有丝毫犹豫,杨霄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心底狂喜不已:好,很好!这下子可真是天助我也!有了官府大军的帮忙,杨霄一下子就摆脱了捉襟见肘的窘境,思路也随之开阔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破匪(上)若说先前,杨霄不过才五成的把握,但此刻,却已是信心满怀!杨霄回过头来,定定说道:我已经探听清楚,樊少杰晚上会前来马关山提调那十万石白米,我们便来个人赃并获,将这般宵小之辈一网打尽!一听樊少杰这个名字,王震龙鼻子一哼,满脸鄙夷:看来这苏州首富,也只是虚有其表,实际上不过是一个与匪勾结的无良商人而已!震龙,你在此留守接应官军,我潜入土匪山寨,联系好被困的人,只待山寨中起火,那便是我发出的信号!到时候,你只管领着官军攻打山寨大门!而后你我里应外合,大破马关山!杨霄言辞决利,目光已然越过山头,直指山洼处的山寨:原本我还想不到解决樊家的办法,却不想樊少杰今次却自己送上了门!哼,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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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给杨霄等人送饭的陈三,刚刚入伙才两三个月,而且土匪们的流动性比较大,一次出外办事,短则五六日,长则半个月,所以陈三的失踪,并没有引起山寨任何的异动,或许在土匪们看来,这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

杨霄继续穿着陈三的衣服混入山寨之中,而且又干起了送饭的行当,原本,负责送饭的土匪有七八个人,杨霄则以‘新近入伙’的理由,抢着帮别人送饭,那些个土匪原本就十分懒惰,现在一听有人帮忙,自是喜上眉梢,二话没说就把手里的活儿全部交给了杨霄,只是略微谢了几声,说以后一定罩着杨霄,而后便两三人一伙的,或是去睡觉,或是聊天打屁去了。

沈家的伙计和随行的官兵护卫被土匪们分别关押在山寨外面的三个木牢之中,由于知道他们身中腾云散,所以连守卫都松懈了许多,杨霄进去之后,趁着给大家分发吃食的机会,赶紧表露身份。

沈家的大部分伙计都见过杨霄,自然对杨霄马首是瞻,当他们听杨霄说,今晚上要杀出马关山,他们个个都神色激动,开始摩拳擦掌起来,这些伙计中,大都是沈家的老人,外出押货,自是家常便饭,有的伙计,甚至连千里之外的关外都去过,所遇见的土匪和绿林大盗,亦是不计其数,久而久之,也练就连一些打斗的本事,而且,在他们骨子眼里,根本没有把这些土匪放在心上,若不是中毒受制,说不准早就要与土匪们大干一场了。

按赵金虎所言,腾云散的药性两日便可消失,所以到晚上,伙计们便可以重获自由之身,立时,杨霄略微嘱咐几句,让众人暂且少安毋躁,只需静候待变。

而后,杨霄又来到厨房中装满食盒,徐徐朝着山寨的暗牢走去。

或许是药性渐渐开始褪去,黄仲和赵金虎两人的精神好了许多,至少说话的时候,比昨日有力了很多,听黄仲说起,自打上次雷克明来过之后,便再也没有查探过,而陈三早也已醒了过来,翻来覆去,不停呜呜作声,似乎是对牢外的土匪示意,黄仲横着心肠,劈头盖脸的朝着陈三一顿乱踹,陈三吃痛之下,这才就范,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不再聒噪。

瞧着陈三猪头一般的脑袋,正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杨霄摇头一笑,心中揶揄不已,他却是想不到,一向文质彬彬的黄仲,下起手来,倒也有几分狠劲。

现在时间紧迫,杨霄也顾不得与两人寒暄,直接把想好的计划告知后,立刻折身出来,朝外面另几间暗牢走去,那里关押的是牛家村的村民,是否能策动这些工匠,这才是杨霄今次的重头戏。

杨霄装模作样的与牢前几个土匪打声招呼,堂而皇之的混了进去,看来他运气不错,工匠们似乎刚从后栈回来,正各自坐在铺盖前,一边休息说着话,一边像往常一样等人前来送饭。

来!开饭了!伙食不错,米饼,菜汤里还有肉!三两下打开牢门,杨霄不紧不慢的朝里面喊了一声,工匠们纷纷起立,拿着碗碟自觉排成一排,井然有序的来杨霄面前领饭。

起初,外面的土匪还时不时的朝里面瞥两眼,见里面并无异动,这才恢复到了以前目不斜视的状态。

大爷,该小的打饭了!呃,好的!杨霄收回目光,此时,站在面前的是一位黑脸汉子,身材中等,浓眉大眼,穿着一身破旧的力巴短衣,模样虽有些邋遢,不过面相却甚是和善。

杨霄心中一动,一边给汉子盛饭,一边像是拉家常一般问道:你们都是从牛家村里来的吧?汉子一愣,显然想不到杨霄会有此一问,停顿了片刻后,方才说道:回大爷的话,在这里的人,的确都是从牛家村里来的!杨霄又道:你们来这里多久了?汉子回道:约莫。

一月有余!果然是他们!,杨霄心中一喜,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么,你们想回去,和家人们团聚吗?啊?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汉子手里一抖,差点把碗里的菜汤溅洒出来,见杨霄神色微妙,似笑非笑,汉子脸色骤变,连连摇头:没,没有!小人万不敢有此念想!经过此番试探,杨霄已经可以确信,关在牢中的工匠都是来自于牛家村,当即,杨霄目光灼灼,轻轻叩击了下汉子的虎口,缓缓说道:不知你们当中,可有一个叫牛大全的人?汉子浑身一震,呐呐道:呃。

大爷,小人便是牛大全!哦?竟是如此之巧!,杨霄眼前一亮,沉声说道:大全,我是你父亲牛纪请来搭救你们的!刹那间,牛大全猛地增大眼睛,神色间隐有激动,但更多的是狐疑,眼前之人既能说出父亲的名字,似乎又不像在作假,但这里毕竟是土匪山寨,保不准他在套自己的话呢!一时间,牛大全眼神闪烁,默默然不作声,竟是犹豫不决。

杨霄自然知道牛大全有所顾虑,当自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铁制小镰刀,在牛大全眼前晃了晃。

牛大全眼神一紧,情不自禁的将小镰刀夺了过去,放在手心仔细翻看起来,过了片刻,牛大全略微抬头,竟是目中含泪:这是我娘留给我信物!杨霄笑道:这回你该相信了吧!牛大全神色激动的点点头,说道:您莫非是官府中人?杨霄摸摸鼻子,不可知否的说道:也算是吧!不过今晚上,会有官军前来搭救你们!好哇!好哇!,牛大全面露狂喜,回头连连朝众人招手:大家快来,这位是官爷,今晚上,会有官军前来搭救我们!啊,是吗!好。

好啊!哈哈!整整一个月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哈哈,真可谓是苦尽甘来啊!嘘!小声点!杨霄连忙出手示意,众人这才惊醒过来,纷纷住口禁声,杨霄赶紧朝外瞄了一眼,见土匪们一动不动,这才放下心来。

当下,杨霄悄悄把大家集中到一块,眉头一沉,吩咐道:诸位!今晚,官军会进攻山寨大门,而你们也要配合官军行动!咱们里应外合,杀土匪们个片甲不留!官爷,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办!对!您说吧!哥几个都忍了好久了!杨霄目光一凝,一字一句说道:你们就按照往常一样干活,直到我发出信号,你们就拿上兵器,冲杀出来!到时候,我会带着手下前来接应你们!今天晚上,咱们要把土匪窝掀个顶朝天!不可置疑,今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匪(中)杨霄与牛大全等人商议好后,便依旧穿着‘陈三’的行头在山寨中游荡,山寨中虽然鱼龙混杂,布局却十分简单,不消片刻,就被杨霄摸得一清二楚。

www.niubb.NET 牛bb小说网约莫卯时,牛家村的工匠们被土匪押往后栈,继续做活,而那十万石白米已经装进十五个大木箱中,现在正在进行最后的钉装,所谓的钉装,便是在大木箱的上下两端钉上长木条,以达稳固。

这个机会,杨霄自然不会白白放过,当即便混在其中,趁着给木箱钉装的时候,在大木箱上动了些手脚,当时人员混杂,声响鼎沸,土匪们并不曾主意到有杨霄这个异类。

傍晚时分,马关山东面山脊顶的一棵老松树上,正有三两只红布条随风飘动,若不仔细看,还真是不容易发现,这便是杨霄与王震龙约定的碰面暗号,只要在树上绑上红布条,就是意味着吴天德领着官军已经赶到。

眼下,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不觉,天黑了已有个把时辰,此刻已到子时三刻,月黑风高,万籁无声,偌大的山寨中,灯火已熄灭了大半,除去值夜巡逻的,估摸着多半的土匪已经进入到了梦中。

突然间,一条悠长的火龙浩浩荡荡般驶进山门,伴随着轱辘的压地声,数十辆大牛车慢吞吞的绕过主峰,朝后栈行去。

此刻,后栈的空洞中,依旧是灯火通明,工匠们的休息时间一般是丑时,所以他们仍然在不停忙碌着,而雷克明则带着两个小头目,站在大木箱前,静静等着樊少杰的到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石门处闪出两个人影,一个是樊少杰,另一个则是樊家掌柜卢惠,而他们身后,则跟着三十多个青壮汉子,多半是樊家的亲信家仆。

樊大少,你终于来了!雷克明笑呵呵的打着招呼,目光却掠过樊少杰,朝他身后的几个铁皮箱上望去。

樊少杰暗哼一声,低低朝后面打个手势,直到铁箱子放下后,方才笑着回道:雷头领,箱子中有白银四万两,一文不差!雷克明打个眼色,身后的两个小头目则立刻提身上前,开箱查验起来,片刻后,小头目相互瞅瞅,皆是十分确信的点了点头。

眼见这般,雷克明哈哈一笑,说道:樊大少!事不宜迟,你们赶紧运粮吧!说实话,这四万两白银是樊家仅剩的现银,而且还带上了租地的那两万多两,这些现银,樊少杰原本想用在绸布生意上,但眼下看来,也只能先拆东墙补西墙了。

无论如何,经过这件事情,樊少杰与雷克明之间,已然有了裂痕,出了门后,恐怕就是形同陌路。

把木箱子抬出去,装上牛车!樊少杰目光中有些炽热,当即挥挥手,后面的家仆则陆续簇拥了上去,由于木箱体积甚大,所以只能六人一伙,相互扶助着向前移动。

起嘞!家仆们扛着木杆,齐声低吼着,好容易才把木箱抬起来,岂料才晃晃悠悠走了几步,只听喀嚓一声脆响,木箱底部竟一下子破落开来,成堆的白米犹如奔腾的流水般,顷刻间就渲泄出来。

这。

这是怎么回事!樊少杰大惊失色,狐疑般看向雷克明,眼见如此,雷克明脸上也挂不住,当即黑着脸,朝小头目质问道:妈的,真是一群饭桶,这点小事儿都干不好!两个小头目自然不敢承受老大的雷霆之怒,只得唯唯诺诺的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而这时候,牛大全和身旁的几个铁匠相互瞅瞅,皆是暗喜不已,手上的动作也渐渐缓慢起来,看来杨霄很快就要动手了。

不消多想,木箱底部之所以突然断裂,自然是出自于杨霄的手笔,杨霄暗中拔出了几颗铁钉,这才导致木箱底部受力不匀,晃荡几下,便散了架。

不好,雷爷,不好了!这时候,一个小喽罗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只见他衣不蔽体,灰头土脸,头发竟也焦了一片。

雷克明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小喽罗,没好气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为何弄得这般狼狈!着火了,全都着火了!小喽罗面露惊恐,心有余悸般回道:山寨的草料房都快要烧光了,若不是小人跑得快,恐怕就要葬身火海啦!不好啦!大事不好啦!雷克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见一个人掠过石门,着急忙慌的朝这里跑来,这回并不是小喽罗,而是一个土匪头目。

雷克明差点背过气去,怒道:又出了何事?土匪头目顾不上喘口气,指着外面说道:雷爷,有人进攻山寨!混帐!,雷克明鼻子都快气歪了,冷笑道:方圆数十里,都以我为尊,何人敢上前来捋虎须?是。

是官军!,土匪头目嘟囔了半天,才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来。

什么!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雷克明眼珠子乱跳,心中惶然之际,不能相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哪里来的官军!樊少杰怔怔般看着散在地上的白米,突然间,心底竟涌起一股凉飕飕的感觉,陡然色变道:不好,此中有诈!话音刚落,外面竟响起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只是眨眼间,就见石门处,涌出一大堆手持刀棒的汉子,为首一人,儒巾白袍,面相俊朗,右手一柄七星宝剑,煞有威风。

是你。

杨霄?!看清来人面容时,樊少杰浑身一震,眼珠子都快要迸了出来,雷克明心中的震惊,亦是莫以名状,嘴皮竟是隐隐抽搐起来:你是如何逃出来的!杨霄环视一下,徐徐收起剑势,方才淡淡说道:不妨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中毒,只是你有眼无珠,没有发觉罢了!抄家伙,动手!杨霄一声暴喝,只见那些原本埋头干活的工匠,突然捡起已经打好的兵器,如洪流般迅速从四面聚集过来,与杨霄合力,将樊少杰、雷克明一干人等围在中间。

感受着滚滚而来的怒意,雷克明这才悠然变色!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匪(下)雷克明!纳命来吧!牛大全紧握着一柄钢叉,恶狠狠的瞪着雷克明,而他身后的工匠们皆是手持各类兵器,怒目而视,瞧这阵势,不把雷克明碎尸万段,是万万不能罢休的。

www.niubb.NET 牛bb小说网杨霄捏个剑诀,仗剑而立,微微朝樊少杰笑道:樊大少!真是想不到,你我竟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说着,杨霄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白米,似笑非笑道:这下子,人赃并获,你樊家的末日到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个计划明明是天衣无缝,为何会是这般下场!,樊少杰脸上突现片片病态的苍白,两只眼睛中却尽是恶毒之色。

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吧!杨霄冷笑一声,旋即把如何打晕陈三,如何混出暗牢,如何与官军和工匠们取得联系,又如何趁黑打晕守卫,救出沈家伙计,而后摸到房中制住正在睡觉的土匪的事情讲了出来。

雷克明却听得肝胆俱裂,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时至而今,他才深刻的认识到,当初他轻视杨霄乃一介书生,是多么愚蠢之极的想法!但话又说回来,雷克占山为王这么多年,自不是寻常人物,当下便暗暗观察四周,寻思着逃跑的办法!此刻,外面的喊杀声更盛!而且由远几近,渐渐朝后栈这边蔓延过来!你们都竖着耳朵听听!官军已经攻破山门!我想过不了多久,官军就会杀到这里!将你们这些鼠辈一网打尽!杨霄眼神凌厉,语气如磐山压顶,铿锵有力:樊少杰,雷克明!你们完蛋了!外面震天的喊杀声,仿佛一支催命曲,直把樊少杰心里的防线冲得支离破碎,樊少杰的心亦是跌到了谷底,岂料这时,耳边却传来雷克明低沉的话语:樊大少,现在大势已去,你我都自求多福吧!忒!只是眨眼间,雷克明大喝一声,突然发难,张牙舞爪般朝杨霄扑去,在他看来,杨霄乃首脑人物,只要将他挟持,便也有了一线生机。

www.niubb.net但是,雷克明又错了!他不仅低估了杨霄的智商,更是低估了他的武功,杨霄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杨霄秉心静气,直面雷克明飞来的鹰爪,近在咫尺之际,只见他横劈出一拳,以蛟龙出海之势,迎头对上,拳爪相交,雷克明脸色骤变,心中更是暗暗吃惊。

雷克明并没有因吃惊而停止进攻,反而杀意更盛,凌空又是一脚,直取杨霄的颈部,杨霄眼中精光一现,嘴角瞬时浮出一丝冷笑来。

看招!杨霄气势陡然暴涨,旋身之际,一个侧踢,刹那间朝雷克明的腿关节上扫去,如此怪异的招数,雷克明还是第一次见到,丝毫不敢托大,只得略微收回力道,专心抵住杨霄的侧踢,回身撤步之时,脚底上竟是阵阵发麻,而杨霄则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仿佛先前没有发力一般。

好厉害!雷克明凝神聚气,面色已然十分凝重,他万万想不到,杨霄竟是如此强悍,但眼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已是毫无退路可寻,说话间,雷克明猛地沉口气,又提拳朝杨霄冲杀上去。

杨霄目光一凝,正欲上前接招,岂料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杨公子,让下官会会这个土匪头子!恍惚间,就见一条人影凭空窜了出去,顷刻间就与雷克明厮斗在一起,不消多想,那人正是赵金虎。

一不做,二不休!你挡我路,我要你命!眼见带来的三十几个家仆和大掌柜卢惠被工匠们纷纷制服,樊少杰骇得目眦尽裂,脑袋嗡嗡作响,竟是起了杀人之心!只听嗖的一声,樊少杰从袖口里抽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不由分说,就大喊着朝杨霄的后背刺去!杨兄,小心!不远处的黄仲一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不禁疾声大喊起来,杨霄并非一般人,反应速度更非常人能比,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杨霄突然转身,竟是徒手将樊少杰刺来的匕首捏在手里。

樊少杰面如白纸,眼睛瞪着如灯笼般大小,心道杨霄是人是鬼,竟是这般凶悍,尤其是他眼中那凛冽的精光,竟好似天威降临,令人肝胆俱裂。

跳动的火光,照射在匕首上,竟是泛着微微的墨绿,杨霄一见,顿时心头怒起,樊少杰竟敢在匕首上喂毒,真可谓是歹毒如蝎!滚!杨霄微微发力,竟像是在拎小鸡似的,把樊少杰凌空甩起,樊少杰还未来的及呼喊,就直接被摔了个狗吃屎。

拿下!杨霄一声令下,身旁的几个沈家伙计一拥而上,便将樊少杰捆了个结实,而这时候,又有大队人马从外面冲杀进来,带头的正是王震龙和吴天德。

见到杨霄,王震龙眼前一亮,赶紧走上前来,拱手见礼:杨公子,您无恙否?杨霄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而吴天德也凑了过来,谄笑道:杨公子,下官来迟,切勿见怪呐!杨霄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吴大人能来,就已难能可贵,在下真是感激不尽!不敢,不敢!杨公子言重了!吴天德故作惶恐,旋即眉头一扬,义正言辞的说道:马关山这伙土匪,不禁连番扰民,又胆敢劫掠军粮,真是罪大恶极,下官为民请命,将这股匪患连根铲除,于情于理间,不过是分内之事而已!对于吴天德这番惺惺作态,杨霄并没有点破,只是付之一笑,旋即便把目光放在了赵金虎和雷克明身上。

此刻,两人鏖战良久,你一拳我一脚,竟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眼见如此,王震龙摸着下巴,眼中突现一丝玩味,嘿笑着说道:杨公子,看来,赵金虎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取胜,要不小人上去帮他一把?杨霄没有丝毫考虑,只是意味深长的瞥了王震龙一眼:震龙,难道你忘了,赵参军可是号称为铁拳无敌,一个小小的土匪头子,岂能难得住他?见杨霄一心要让赵金虎吃点苦头,王震龙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语,又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先前,赵金虎之所以抢在杨霄之前,与雷克明厮杀在一起,一方面是存着邀功之心,想要讨好杨霄,另一方面则是见杨霄和雷克明打斗的时候,杨霄只是一脚,就把雷克明震开,还以为雷克明只是银枪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岂料交手之后,才知道雷克明忒的难缠,几十招之后,上风竟是隐隐被雷克明占去。

若换作平常,赵金虎早已经大喊着救助了,但眼下,雷克明步步紧逼,赵金虎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着实是分身乏术,纵然如此,赵金虎仍旧好几次陷于险境,若不是他端着拼命的架势,恐怕早已经伤在雷克明虎拳之下了。

不过看着杨霄、王震龙和吴天德等人袖手旁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赵金虎心中气苦不已,雷克明心思何其缜密,自然察觉到赵金虎情绪有所波动,当下心中暗喜,手上招式却是越发的凌厉起来,直把赵金虎逼的连连倒退。

哎呦!只听得一声惨哼,赵金虎左臂被一拳击中,随之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被轰出一丈之外,雷克明得势不饶人,说话间,就要将赵金虎擒下!安敢如此!王震龙怒喝一声,竟如大鹏展翅般,朝雷克明电射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凯旋杨霄刚穿越而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只是想利用前世的经验,做点小买卖,求一夕温饱,随着生意逐步做大,财富的慢慢积累,他的心境也渐渐开始发生了改变。

www.niubb.net 牛bb小说网自古以来,财富和权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换句话说,没有权力的支持,你的财富即便能够崭露头角,也无法达到称霸一方的地步,毕竟在古代,真正有地位,真正有权利的人都在仕途当中!就拿顾炎来说,只需一句话,便可让一州之长俯首帖耳,若想对付你一个小小的商人,自是好比踩死一只蚂蚁,纵然你有家财万贯,但在权力面前,亦是枉然!围剿马关山的计划,全部由杨霄一人筹划,在亲身实施的过程中,杨霄切实体会到了权力的妙用,就好比在下一盘棋,车马炮象,都象征着不同的权利,只要有了它们,便可排兵布阵,将自己的思想付诸实现!时至而今,杨霄第一次有了渴望权力的欲念,如果你有了权力,便不会任人欺辱,无论黑白两道,都会退避三舍!但以目前这个时代,由商入仕,并不是那么简单!世俗的隔阂,门第的观念,都是前路无形的枷锁。

普通人入仕,无非是走科举之路,但杨霄却压根不会有此考虑,他虽然时常能编个曲,写个诗,但也仅限于此,若是让他知乎者也,洋洋洒洒写出那些八股文章,恐怕给他半个月,也憋不出几个字来。

马关山的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那天晚上,吴天德领着步军和巡城两营人马突袭山寨,由于山寨大半土匪都已睡下,所以官军根本没遇上什么抵抗,几乎是零伤亡,就一举冲破山寨,除去那些逃跑的土匪,其余人等皆是一网成擒。

赵金虎与雷克明大战百余回合,竟是不分胜负,百招之后,赵金虎的颓势渐渐显现出来,毕竟在武功方面,赵金虎要技逊一筹,心神失察之下,被雷克明抓住机会,乘胜追击,最后赵金虎左臂受一重击,轰然倒地。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雷克明正要擒住赵金虎,岂料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王震龙趁机加入战局,又与雷克明厮杀在了一起。

说实话,王震龙的功夫比赵金虎和雷克明都明显高出一截,而雷克明已经和赵金虎鏖战上百回合,体力消耗甚大,哪里还经得住王震龙一番拳脚,不到十个回合,雷克明就败下阵来,被王震龙一脚踩到了地上。

至此,马关山匪事,正式告一段落!樊少杰谋同马关山土匪,劫掠军粮,着实罪大恶极,其一干家仆,皆受到牵连,在北宋,通匪的罪名很大,樊家会落得何种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荡平马关山后,军粮又重新被装上沈家的牛车,继续前往平江军营,为了保险起见,吴天德抽出一营兵马,前往护送,赵金虎仍旧带头压阵,而杨霄,王震龙和吴天德则带着另一营兵马,押着樊少杰、雷克明和一干土匪,返回苏州。

那一战,赵金虎受伤不轻,胳膊被吊在胸前,估摸着没有几个月,是恢复不过来的,他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杨霄之所以一直没让王震龙出手相助,就是想看他在众人面前出丑,虽是如此,他也万不敢迁怒于杨霄,只能自认倒霉,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不过话又说回来,纵然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但比起丢官丢饭碗,情势已然好了许多。

一大早,沈兰心就和牛家村的村民立在村头,翘首以盼,见杨霄、王震龙和一众将士们凯旋归来,沈兰心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提着裙裾,像一阵风似的朝杨霄狂奔而去,而那些牛家村的老弱妇孺,见他们久别的儿子和丈夫重新回来,自是喜极而泣,相互搀扶着朝前方徐徐前行,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显得无比喜悦。

沈兰心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提心吊胆,夜不能寐,见杨霄安然无恙的回来,巨大的欣喜,已经充满了她整个芳心,当即撇开一切矜持,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杨霄的怀抱,而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工匠们,也纷纷与前来的家人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快,大家快给杨公子跪下!是杨公子救了你们,他是咱们牛家村的大恩人呐!不知过了多久,牛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村民招招手,当下,工匠们携着家人的手,齐齐跪倒在地,竟向杨霄叩起头来。

大家快快请起!杨某人着实当不得如此大礼!杨霄轻轻拍了下沈兰心的肩膀,而沈兰心脸色嫣红,旋即从怀中站起,杏眼含水,盈盈流波。

杨霄放开沈兰心的小手,赶紧上前一步,将牛纪和村民们扶起:乡亲们!快快请起!要谢,还是谢谢吴大人吧!若不是他率军前来,哪里能这般容易将人救出来!这句话,倒是让吴天德老脸一红,当即强忍着心中尴尬,前来与众人见礼,而一旁的沈兰心,眼波流转之际,见自己未来的夫君,如此受村民们爱戴,自是满心欢喜,芳心中前所未有过的充实起来。

在牛家村稍稍停留了半日后,官军押着土匪继续开拔,直到夜晚时分,才回到苏州城,进城后,众人分兵两路,杨霄一干人回沈家,而吴天德则押着土匪们和樊家的家仆朝州府衙门行去。

第二日,吴天德升堂办案,随之,樊家与马关山土匪勾结的事情,终于公告于天下!苏州百姓听闻后,皆是一片哗然,不过对官府铲除马关山匪患这个消息,却是相当令人鼓舞。

匪首雷克明罪大恶极,将于七日后,明正典刑,于城外杨树坡处斩!而其余土匪,以罪论处,轻则打发回家,重则押牢待刑,而樊家的所有家仆和随从则全部收押,就连樊士林也不能幸免。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定局雷克明滋扰乡民,劫掠行商,为祸一方,今朝明正典刑,被判斩刑,着实是罪有应得,而樊家则以通匪罪论处,从樊少杰以下,但凡是樊家的人,又或者是樊家商铺的掌柜,皆被收监待审。

在牢中,樊少杰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其实在马关山,樊少杰人赃并获,被吴天德逮得个现行,也由不得他不承认,不过为了保存樊家的基业,樊少杰将所有罪行一力承担下来,为的就是把樊士林剥离出去,好为樊家留下一个火种。

虽然樊少杰并不看好自己这个弟弟,但以眼前形式,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樊少杰竟然愁白了半边头发,大有英雄末路的苍凉,说起来,吴天德与樊少杰颇有交情,往日中,两人走动也较为频繁,吴天德也没少收樊家的好处,但今次东窗事发,吴天德就算想保他周全,亦是有心而无力。

无论是通匪,还是劫掠军粮,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别说吴天德一个知州,就算朝中一品大员,也难保其身,更何况杨霄、顾炎和王震龙等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在大是大非前,吴天德并没有头脑发热,很是识趣的选择了明哲保身,当天晚上回到府中,便把一切与樊家来往的信件都付之一炬。

不知是哪一位伟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所谓除草不尽,风吹又生,杨霄回去之后,暗暗让张言联络以前被樊家欺压的商贾,而后联名向州府衙门状告樊家。

-=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niubb.net=*至于状告樊家的理由,自是五花八门,有告樊家设计阴谋陷害的,有告樊家通匪抢劫他们货物的,甚至还有告樊士林强抢民女的,无论是确有其事,还是子虚乌有,总之州府衙门外,对樊家的声讨,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吴天德也懒得一件一件处理,索性让状告之人,将所需赔偿罗列下来,不消片刻,主簿就将罗列好的账单移交到吴天德手中,吴天德一看,顿时倒吸了口冷气,上面所述赔偿数额竟高达三十万两,这可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

接下来,樊少杰被带上公堂审问,当他见到这份赔偿单时,心中冷笑不已,若是其他罪名,认便认了,反正总归都难免一死,但眼下让樊家散财,却是万万不能的,当下,樊少杰状似癫狂,大呼冤枉,对苦主所述之罪状,更是拒不承认,甚至还反咬一口,要让知府吴天德严惩那些讹诈樊家钱财的商贾。

若是换作以前,众位商贾们或许会忌惮樊家的势力,而忍气吞声,但现在,樊家大势已去,他们便把所藏的证据,一股脑拿将出来,与樊少杰当堂对峙起来。

眼见着一件件,一桩桩樊家的丑事被抖露出来,吴天德头大如斗,冷汗淋漓,心中不禁暗暗庆幸起来,还好和樊家撇清了关系,不然的话,可就要引火烧身了。

在铁证面前,一切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樊少杰已是无话可说,自顾闭上眼睛,默不作声,吴天德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心头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旋即拍桌定案,让樊家赔偿众位苦主的损失。

正所谓民怨大如天,吴天德作为一方父母官,若不顺应民意,恐怕只有自取灭亡一途。

但目前,樊家已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根本无银钱偿还各位商贾的损失,无奈之下,吴天德只好按大宋律例,将樊家所有的产业全部收回,而后以买卖的形式,折现出银两,或者直接把樊家的产业分发给各位苦主,以抵赔资。

毫无疑问,这正中杨霄的下怀,在此之前,杨霄已经和这些商贾们达成协议,只要官府把樊家的产业分发下来,沈家就立刻并购,价格方面,自然要远低于常价,其实,这些商贾们并不在意银钱,只要能把樊家扳倒,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即便把那些店铺白送给杨霄,想必他们也毫无怨言。

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才三天时间,偌大的樊家就已然分崩离析,原先苏州首富,一个不可一世的神话,几乎在弹指间,就灰飞烟灭,樊少杰难逃一死,卢惠被流放千里,樊家中,上至管家,下至奴仆,皆被遣散回乡,只剩下樊士林孤零零一人。

往日樊士林那招摇过市的风光派头,已然一去而不复返,以他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个性,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的。

这真可谓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沈家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同时,也获得了巨大的利益,沈家接连接收了樊家在江宁、杭州、常州等地的大部分店铺,再加上沈家原先的在各处的实力,竟是直接掌控了当地的粮食和绸布市场,成为代替樊家的又一巨贾,并成就了沈家在苏州,甚至在整个江南,不可撼动的地位。

当沈敬亭得知这个消息后,竟是恍若在梦中一般,一会儿仰天长笑,一会儿又老泪纵横,只是片刻,便手舞足蹈的冲进祠堂,竟是整整一个下午都不见出来,只是偶尔听见几声‘祖先显灵’、‘祖先保佑’之类的云云。

当然,在这场风波中,杨霄也得到了莫大好处,水田村那五万多亩田地,已经全部落入杨霄之手,而且他还利用四通货行,并购了一部分江宁、常杭两州的樊家店铺,作为买卖花露水的分店。

至此,杨霄基本上花光了四通货行所有的积蓄,但他却并不担心,因为掌握在他手里的资源,在未来创造财富的潜力自是无可限量,他以四两博得千金,已然是赚大发了。

樊家的倒台,在苏州沸沸扬扬的传了几日后,也渐渐淡了出去,百姓们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时候,好似日升日落,一如既往。

而雷克明和樊少杰处斩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前去观刑,似乎这两人,根本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致,无论他们是生,还是死!第一百二十九章 鱼稻合养(上)樊少杰和雷克明双双被处死后,没过几日,接收过来的江宁、杭州、常州等地的商铺又重新开张,只不过已经改弦更张,主家姓沈,而不姓樊了。

店中的人员,掌柜和管事的,全部由沈家直接任命,至于打杂跑腿的伙计,愿意留下的,仍旧可以留下,不愿意留的,沈家也不勉强,给足他们的盘缠,好让他们回乡。

店铺开张后第二天,沈家里又传出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沈家大小姐,苏州名媛沈兰心,要嫁人了,至于沈家的姑爷,除了杨霄,自然没有第二人选!沈敬亭遵守约定,并没有把杨霄的真实身份表露出来,当然,也不会把杨霄曾是沈家帐房先生的事情传扬出去,对外宣称的时候,沈敬亭只是说,杨霄是淮南的富家公子,与沈家渊源深厚,两家结亲,亦是父母之命。

两人的婚期,便定在第三日!由沈敬亭亲自出马,忙里忙外,来张罗两人的婚事,令人奇怪的是,杨霄和沈兰心这两个主事人,却好像约好一般,沈兰心前往江宁整理生意,杨霄则前往水田村着手改良那些被洪水冲坏的田地。

早在不久前,王震虎带着地契和杨霄留下的书信,领着城外那两千灾民,已经进驻到了水田村,水田村的里正魏六斗在看了地契和书信后,自然十分乐意收容这些灾民,毕竟人员的壮大,对水田村是多有裨益的。

更何况,现在水田村的佃田,全部归杨霄所有,换句话说,杨霄便是水田村的新主子,按照惯例,杨霄只需一个命令,根本无需多费唇舌,魏六斗就必须得俯首帖耳,如今,杨霄能写信与他商量,已然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当杨霄和王震龙到达水田村后,村民们正在王震虎和魏六斗的带领下,修补着被大水冲毁的田埂,如今,田地平整,一马平川,积在田里的洪水已经被舀空,那些腐烂的水稻根,也已经被全部铲尽,近乎一半的田埂已经被修好,看来这些日子,村民们没少出力。

杨公子,大哥!你们来啦!王震虎早就瞅见边上有人,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是杨霄和王震龙,当即猛地拍了拍魏六斗的肩膀,放下泥块后,大步朝地头迈了过去。

眼见王震虎打着赤膊,满身泥泞,杨霄目中含笑,微微颔首道:震虎,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王震虎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杨公子说的哪里话!这些农活,我以前没少干过!说着,王震虎抹了一把汗,憨笑道:说实话,每日能干点农活,心里面踏实着呢!杨东家在上,请受小人一拜!,这时候,魏六斗抢身上前,先是唱个诺,方才跪倒在地。

对于魏六斗,杨霄还真是没什么印象,当自上前虚扶一把,询问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啊?不敢,不敢!,魏六斗面带惶恐,欠身回道:小人名叫魏六斗,是水田村的里正!杨霄目光一闪,落在魏六斗身上打量了两眼,方才淡淡的点了点头。

魏六斗放下裤腿,双手在背后蹭了蹭,旋即跳上地边,侧身笑呵呵请道:杨东家,您一路车马劳顿,想必累了吧,快请到村子里休息!不急,不急!,杨霄沉吟片刻,而后缓缓说道:六斗啊!你去把村子里所有的种地好手,都给我叫过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魏六斗一怔,却也不敢多问,向杨霄略一点头,便风风火火的朝地里跑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见魏六斗领着一帮子人朝这边走来,其中有男有女,有原先水田村的村民,也有近来刚到的灾民,魏六斗已经先一步把杨霄的身份告知众人,众人岂敢有所怠慢,刚一走到,便纷纷哈腰向杨霄见礼。

杨霄笑容满面的朝大家打着招呼,又随意寒暄了几句,众人见新东家如此随和,心中忐忑尽去,场面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片刻后,杨霄环视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诸位!我之所以把大家召集过来!就是为了和大家商量一下今年耕种的问题!话音刚落,村民们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皆是一脸古怪之意。

大叔,这田地被大水冲过,今年是万不能再耕种了,难道东家不知道么?嘘。

说话小声点,呃。

或许东家是外行人吧!魏六斗亦是一脸茫然,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但抬眼之际,却见杨霄笑容和煦,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当下,魏六斗心里开始打起鼓来,踌躇了一会儿,方才干巴巴说道:东家,洪水刚退,瞧今年地里的情形,多半是不能再耕种了!说完这句话后,魏六斗心神一紧,目光瞬时朝杨霄脸上扫去,生怕漏过杨霄一丝表情的变化。

杨霄并没有一丝恼怒的迹象,反而笑呵呵说道:六斗,被洪水冲过的田地之所以要修整一年,是不是因为地里的肥不够?魏六斗点头道:杨东家所言不错!杨霄微微一笑,轻轻抖了下落在袖口的微尘,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有一个办法,能让田地今年就可耕种!当下,魏六斗心中一凛,已然惊讶的合不拢嘴,而村民们亦是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眼见如此,杨霄也不再卖关子,抚掌说道:我这个办法叫做鱼稻合养!,说着,杨霄余光一瞟,见众人一脸痴呆,杨霄眉毛一挑,娓娓道来:所谓鱼稻合养,顾名思义,就是一边种水稻,一边养鱼!鱼每日排出的粪便,正可作为滋养稻田的肥料,再者,鱼还可以吃掉危害水稻的一些害虫和野草,这样一来,就免去了很多无谓的劳力,大家完全可以利用这些空闲,却做一些其他事情!而到收获时节,便可实现鱼和稻米的双丰收!而且我敢保证,到时候每亩地的产量,一定会比以往高出很多!再加上鱼,一定可以赚个盆钵满盈!第一百三十章 鱼稻合养(下)若放在现代,杨霄能十分详尽的解释出鱼稻合养这门技术,但在千年之前的北宋,杨霄只能尽量用这个时代的词语来解释,如此一来,听起来难免会有些晦涩难懂,看着众人一脸迷惑,仿佛在听天书一般的模样,杨霄不禁苦笑着摇摇头,他终归是尽力了,总不能对他们说‘生态系统’、‘农药’之类的话吧,若是这样,不被当成神经病才怪呢!当前,站在杨霄面前的,都是一些种地的行家里手,对于杨霄鱼稻合养的建议,自是闻所未闻,但惊叹之余,更多的是蠢蠢欲动,毕竟人都是有野心的,若是真能实现杨霄所说的鱼稻合养,那可就赚大发了!王震虎摸摸脑袋,不确信的说道:杨公子,把鱼和水稻一块混种在地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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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能行么?魏六斗眉头紧锁,看向杨霄的目光中也尽是狐疑之色。

世上之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鱼稻合养,虽是破天荒头一遭,但没有一试,岂能知道成败?杨霄目光灼灼,语气中蕴含着强大的自信:关于鱼稻合养的事情,我已经过深思熟虑,应该不成问题!这倒是不假,杨霄在现世的时候,可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所以对于鱼稻合养,并不陌生,每次回老家,他都亲自帮家里面插秧和散布鱼苗,对于其中的每一道工序,甚至每一处细节,他都十分熟悉。

魏六斗并不是木纳之人,眼见杨霄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先是搓搓手,而后低低问道:杨东家,不知这鱼稻合养该如何实施呢?杨霄之所以让魏六斗把这些种地好手召集过来,就是为了向他们传授鱼稻合养的技术,只要他们学会,便可一传十,十传百,想必过不了多久,所有村民都能掌握这门技术。

当即,杨霄朝众人挥挥手,来到一块已经修缮完好的地拢前,缓缓说道:接下来,我会给大家讲一下实施鱼稻合养的几处关键,大家要仔细听着,最好能记在心里!说罢,杨霄也不再耽搁,径直说道:鱼稻合养所需的条件,比较苛刻,不仅需要充足的水源,而且还需要地势平坦,阳光充足,温暖通风!在江南一带,多为丘陵,诸如像水田村这样平坦的田地,已是少之又少!再者!杨霄话语一顿,随手指了指已经拢好的田埂,继续说道:这样的田埂根本不行,还需要再加高两尺左右,这样的话,才能适合养鱼,而且田埂两边,要用砖块加固!这时候,杨霄摸着下巴寻思一会儿,又道:如果没有足够的砖块,用夯实的土埂也行!最为重要的是,要能抵抗住山洪的冲击,并且能有效的防止渗漏,这样一来,也就无需担心里面鱼苗的安全。

妙哉,果真妙哉!,魏六斗细细品味着杨霄先前的话语,竟是禁不住连连点头,而其余村民的脸上也隐现沉思之色,心里面更是在暗暗揣摩着这种办法的可行性。

接下来,杨霄又讲了诸如鱼坑、鱼沟和拦网之类的细节,这些东西,在鱼米之乡的江南,大多数人都比较了解,但将这些东西与种植水稻联系到一起,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众人耐着好奇,静静听着杨霄的讲解,渐渐的,众人心中竟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杨霄所说的这些东西,似乎并不是天马行空,不切实际,若是倾力而为,似乎很有可能一举成功。

说完话,杨霄背着手,静静的扫了众人一眼,微笑着说道:诸位,关于鱼稻合养,就先暂时说这么多,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对于这套新奇的理论,大家都听得似懂非懂,有几个悟性高的,勉强能够领悟几许,却也无法将其琢磨通透,就好象一张窗户纸,指头已经碰到窗沿,却差着最后一丝力道将其戳破。

见大家鸦雀无声,自顾低头凝思着,就好像没有听见杨霄说话一般,魏六斗生怕杨霄生气,心中忐忑不已,不停的朝身旁的村民们挤眉弄眼,无奈过了半晌,还是无一人应答,直把魏六斗气得白眼直翻,冷汗直冒,一直以来,魏六斗圆滑处事,在上下级间左右逢源,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冷场,对于鱼稻合养,他亦是两眼一抹黑,所以也不敢贸然回应。

眼前这种场面,似乎早在杨霄的预料当中,自然不会介怀,毕竟让古代人消化现代人的理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即,杨霄摸摸鼻子,说道: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大家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接下来,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说着,杨霄脸色一肃,言辞凿凿般说道:我打算,将水田村这五万多亩田地划分成多个小组,而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全部都要担任小组组长!组长一词,在他们听起来,着实有些奇怪,不过其中的意思,他们倒也明白,说白了,杨霄就是要他们当个小官,手底下管个十几号人。

之后,我会让魏里正给你们往手底下派人,今后这个组中的田地,就要由你们全权负责!无论增产,或是减产,一切后果,也都有你们负责!杨霄目光一闪,大声说道:至于耕种的方法,就按照我刚才所说的鱼稻合养,你们都是种地的行家里手,若是在实施当中,碰到什么难题,或是桎梏,可以自行想办法解决,不必向我上报!到收获时节,我会按照往年的产量,定一个标准,若是有哪个组的产量超出这个标准,那么出去固定的佃粮,还会给你们定量的奖赏,换句话说,你们地里产的越多,得到的奖赏便越多!至于收获的鱼,我会将其变卖成银钱,按产量分发给你们!当然!杨霄语气一沉,一边叩击着虎口,一边说道:若是哪个组地里的产量达不到标准,我也绝不姑息,他们必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能者多得,如是而已!更多免费txt电子书,欢迎您到www.txtsk.com.cn下载手机装有主流阅览器可以直接访问下载电子书 www.txtsk.com.cn声明:本电子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