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宁的沉默其实在云姐的意料之中。
她其实那一夜并没睡着,她是想了一夜,不知道该不该收留这母女俩。
这对母女虽然落魄,但是从妆容到举止都透露着一股子娇贵。
那是一般人学不来的,特别是这孩子。
这孩子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孩童不应该有的谨慎和聪慧。
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看到自己喜爱的东西,都会放松下来——所以,云姐才特别选在了这别致的小厅问话。
时间过了很久,云姐也不急着催她,就看玉宁能说出什么来。
我们……是自己出来的。
玉宁突然说话了,说完以后仰起小脸直勾勾地看着云姐。
这回,轮到云姐疑惑了。
这孩子看来不打算隐瞒什么了?居然敢就这么盯着她说话,不怕有破绽的对话,那应该就是实话。
可是,云姐还是有些防备。
哦?怎么会要自己出来的?云姐依着她的话说。
我娘是妾,家里容不下咱们。
玉宁坦然以答。
你姓甚名甚,是何人之家眷?我娘亲娘家姓沈,咱们是从南方来的,想到北京城郊外建个药庐做营生。
不想到了这附近,却碰到了山贼,我娘一慌,摔了一跤。
结果……玉宁徐徐说着,藏在大衣里头的小手死死攒着裙袄。
哦,南方的?正巧我也是南方的?你们是南方哪个地段的?云姐穷追不舍。
她想看清楚,这娃儿到底是有没有在说谎。
江南苏杭人氏。
玉宁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婉柔侧福晋原先家乡的名字。
哦?听你口音,可不像。
云姐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嗯,因为,乳娘是北方人。
玉宁也笑了。
事实上是为自己没有被戳穿舒一口气。
云姐没说话了。
专注地看了玉宁一会,笑道:也是,看你这身板,还真是有苏杭女子的样子。
不似这北京城里头的小姐们,怎么看怎么不对眼。
咕噜。
一点轻微的饥肠辘辘的声音,从玉宁娇小的身子里头传了出来。
玉宁呆了一下,立马红了脸。
真是太没礼数了。
她恨恨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呵呵,饿了?想吃什么?我叫厨子们给你做。
云姐也没再多问什么。
看这孩子责备自己唐突的样子也有些不忍。
我……玉宁拿不定主意。
其实她顶爱吃酸甜的东西,但是让她报菜名,她可从没干过。
这样吧,我吩咐厨子做几道江南小菜,你先吃点小点心。
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出来的呢。
尝尝。
云姐把一盘点心搁在了玉宁面前,于是便下了炕出去帮玉宁置办饭菜了。
玉宁愣愣地望着小桌上的糕点。
真是巧,居然是她平常在府里最爱吃的枣泥馅的松饼。
虽然玉宁真的很饿,而今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她木然地拿起一块,迟迟没有往嘴里送,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这芳香扑鼻的糕点。
阿玛,她是爱阿玛的。
可是她也知道,这辈子也许是一定不能与阿玛相见了。
为了娘亲,她选择抛弃了阿玛。
以前先生曾教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她不懂,现在她有些明白了那意思。
可惜,她舍的不是鱼,也不是熊掌。
是和娘亲一般重要的阿玛。
泪,流了下来。
一不可收拾。
怎么抹也抹不掉。
玉宁就这么在小厅哭了起来,从无声地流泪,到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