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甘璐关了电视回卧室靠在床上看书,客厅对讲机突然响起,她出去接听,竟然是尚修文:我现在在你苑门外,突然很想见你。
他在她租住的地方停留也只是送她回来后偶尔小坐而已,从来没在深夜这样做不速之客不宣而至,她有点吃惊地开启了苑门放他进来,然后赶紧在短短的吊带睡衣下加了条中裤省得春光外泄,并开了客厅空调。
尚修文进来,懒洋洋坐到沙发上:璐璐,帮我倒点水,我听以安倒苦水再安慰他,快累坏了。
甘璐去厨房拿了冰箱里身制的消暑茶,倒了一杯端出来给他,他喝了一大口:很好喝,这是什么饮料。
我自己泡的蜂蜜薄荷茶。
不会是你阳台上种的薄荷吧。
尚修文某次来接她,看她与客厅相连的阳台上放了几个花盆,种的全是既不开花也没啥观赏性的植物,曾问过她,她告诉他,那是薄荷,既好养,又有实际的功用。
是呀,想要随时去收,很新鲜的。
真能干。
他赞叹,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来。
你没喝多吧。
甘璐觉得他神态多少有点异样。
他笑了,仰靠在沙发上:当然没有,现在交通整治,那条街上天天有警察守着查酒后驾驶,何况我还得送烂醉的以安回家。
他可真是喝多了,拿了手机跟辛辰打电话,人家关机了还一直拨,说非要问清楚她什么时候回来,呵呵。
甘璐皱眉,她不认为冯以安真情流露有什么好笑的。
尚修文侧头看她,似乎察觉到她隐隐的不悦,伸手握住她的手:不,我没嘲笑以安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耐着性子陪他坐到这么晚了。
我只是认为,他并没真正爱上辛辰,现在这么难受,不过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那照你看,真正爱上了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尚修文眼神一黯,随即苦笑了:我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不管说什么,大概都会让你觉得,我不算是真正爱你了。
甘璐揶揄地一笑:放心,我是很讲公平的,不会硬逼别人讲违心话。
她伸手拿了杯子,再去给你倒杯水吧。
没等她起身,尚修文抱住了她,将她拖入怀中,开始吻她,她短暂的惊愕以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果享受了这个吻再说分手的话,会不会有点邪恶。
然而天底下哪有免费的晚餐,最初尚修文和往常一样吻她,很快他的吻就来得不同于往常了。
他撬开她的唇齿,舌头热烈交缠之外,手不知不觉中顺势滑入她薄薄的吊带睡衣内,在她光滑的背上游移抚摸,她一阵战栗,这才意识到穿着睡衣与准备分手的男人作告别吻果然非常愚蠢。
她想推拒,可是在他嘴唇的封堵下,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呢喃声,听上去更接近于鼓励与邀请。
他的手爱抚描摹着她的腰际曲线,再来到她胸前的丰盈处,轻轻揉捏摩挲,引发一阵更强的战栗。
他的嘴唇移下去落在她的颈项上,然后一路向下,她却再也没法叫停了。
夜半时分,甘璐看着躺在她身边熟睡的男人,姿态坦然得如同已经在她的床上睡了无数夜晚。
她封闭完整的身体有了第一个入侵者,而她差不多没做抵抗便沦陷了。
他先是侵占了她的身体,现在又侵占了她的床和本来属于她的睡眠。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她微微苦笑了,明白为了刚刚过去的半个晚上迁怒于他是不公平的。
她不能说是自己被诱惑或者侵占了,以她对于尚修文的了解,她知道只要她叫停或者流露出不愿意,尚修文肯定不会继续。
事实上他一直表现得克制有礼,与她交往快一年后才有第一个吻,在今夜之前的接触仅限于拥抱接吻,吻得她情动了,也并没有趁势深入。
以前,她对男人欲 望的只有一点相当有限的直观认识,来自于她的前男友聂谦。
与一个忙碌而目标明确的男孩子谈两地恋爱,身体的需要似乎被忽略了,等他放假回来,也不过是在外面约会,并没有多少单独相对的时间和私密空间。
读大三时,她终于在十一长假期间与钱佳西一道坐火车去了聂谦读书的那个北方大城市,聂谦接了她们,安排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酒店住下,然后匆匆赶回兼职的某个地产公司售楼部上班。
钱佳西有点不可思议:他经济状况应该不差呀,安排我们住星级酒店,一晚上四、五百块,怎么会不陪好容易过来一趟的女朋友,还要去上班?甘璐对她的疑问无言以对。
聂谦的家境只是普通,但他告诉过她,他自从兼职上班后,销售业绩十分可观,收入颇丰。
她知道他的目标从来不止于眼前的一点收入,按常理讲,她应该赞赏男朋友对工作的热情与投入,然而在坐了十来个小时的火车过来后,已经疲惫不堪,再面对钱佳西的诘问,她却实在提不起兴致为他辩解了。
钱佳西也有同学在那边读书,她一向精力充沛,稍事休息后就出去跟同学碰面。
甘璐独自在酒店睡觉,黄昏时分,聂谦总算下班回来,带她出去吃饭,然后逛市区,她没怎么出过远门,看异地的风景不能不觉得新鲜,终于重新打起了精神,挽着聂谦的胳膊,直玩到深夜才回酒店。
聂谦问:你的同学怎么还没回?你提醒她注意安全。
她给我发了短信,今天晚上在同学宿舍住,不回来了。
聂谦一怔,笑了: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甘璐倒没那么娇弱,可是对着好久不见的男朋友,很自然地撒娇:你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她只见聂谦眼睛有小小火花闪过,连忙说,就是陪着我,不许做别的。
她后面那句画蛇添足的解释逗乐了聂谦,可同时也令他心跳加快了,他再怎么冷峻,也是年轻男人,马上紧紧抱住了甘璐,开始吻她。
钱佳西第二天重新出现,一进门便诡秘地问她:昨晚他在这里住的吧。
她红着脸点头承认,钱佳西大笑,提醒她:你们有采取措施吧,没有的话赶紧吃事后药。
女生宿舍的集体娱乐活动便是讨论异性,不管有没经验,拜互联网所赐,大家都有了丰富的理论知识,而且全都不肯示弱做清纯状,其实也只有极少部分人有实际的体验,其他人言谈的豪放与行为的谨慎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甘璐大窘:我们没怎么样啊。
钱佳西不可思议地啧啧称奇:我这么善解人意,特意给你们腾地方,去挤学生宿舍的小床,他居然忍得住,简直是现代版柳下惠了。
甘璐红着脸不说话,头天晚上,聂谦确实情热似火,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平时冷峻内敛、不动声色的男生会如此激动到急切和程度,那样反复热烈地爱抚她。
他们都是年轻的,没有经验,关了灯,在黑暗中带着笨拙与胆怯地探索彼此,聂谦看出她的畏缩与胆怯,到底控制住了自己,小声在她耳边说:璐璐,我不会伤害你的。
真实面对男生身体,完全不同于在网上看到的描述或者影像,对情 欲一知半解时,很难用享受的心态来对待彼此。
当他再也隐忍不住,释放在她手上时,她一下哭了,说不清是害怕、茫然还是激动。
而他抱紧她,反复在她耳边跟她说:我爱你。
甘璐没法与好友分享这样私密的感受,钱佳西笑道:得,我今天晚上还是就住这了,省得你们两个再彼此折磨。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再没那样整夜共对了。
聂谦仍然忙碌,只在他们走之前的请了一天假,带她们去郊外一处景点游玩了一天,然后送她们上火车。
这样的亲密在她心底留下了强烈的记忆,几乎抵消了两人长久两地造成的距离感。
她开始憧憬聂谦毕业后,两人能在一起。
然而她大三下学期将近结束,聂谦便告诉她,他决定去深圳工作了。
她这时才知道,她的回忆与希冀都带着一厢情愿的味道。
她的确想过,如果那晚将身体给了聂谦会是怎么样一个结果,然而这种假设注定推导不出什么。
聂谦会对她负责,这是她能肯定的,不过她从来都觉得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并不稀罕男人的那点责任感。
继续两地拖下去,那一晚渐渐磨蚀在回忆里,没了任何曾经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魔力,她终于提出了分手。
竟然在身边躺着一个男人时,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了前男友,甘璐不能不有强烈的罪恶感。
她披了睡衣起身下床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蜂蜜薄荷茶,大大地喝了一口,冰凉甘甜的茶水吞咽下去后,镇住了她心内翻涌的思绪。
客厅的空调仍然开着,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尚修文的衣服与她的扔得到处都是,她不期然想起春节时在J市尚修文舅舅别墅看到的香艳场景,不禁哑然失笑。
在她卧室床上熟睡的男人不仅是个接吻高手,同时也有丰富的经验,他的举止没有任何笨拙之处。
她清楚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极尽温柔,消除了她的恐惧与犹疑,而且最大程度地激发起了她的热情跟快 感,带给了她一个说得上完美的初夜。
就她的理论知识和与钱佳西的交流来讲,她不可能期望更高。
然而她的确感到在那样极致的身体亲密后,她只觉得空虚与彷徨。
几个小时前,她还下定决心与他分手,却这样不明不白地纠缠到了床上,其中的讽刺意味让她没法在身体倦极后安然入睡。
她一样样收拾好衣服,坐倒在沙发上,对自己说,好吧,你终于经历了男人,按钱佳西的说法,你的人生从此进入了新的阶段。
对自己诚实一点,甘璐,你的确享受到了,继续享受下去不好吗?想到摊牌分手那个打算,她只得摊手,承认她远没特立独行到维持原来的想法,做到在他醒后请他穿上衣服走人,再别出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