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许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他来不及观察四周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因为他感觉胸面上这一大块好象都已经空了,全身发冷并且整个身子勾缩起来,尖锐的疼就像化作无数的利箭向自己扑来。
老爷子,你醒了!声音既焦急而又熟悉,但是方嘉许却无法想起是谁,他眼神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终于想到要抬起手伸向远方,嘴巴于是使劲的咧起来,喃喃道:我的元青花!说完这一句,老爷子眼眶中滚出浑浊的泪水。
老爷子,没事的,没事的。
那人连忙呼道。
我的萧何月下追韩信!方嘉许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挣扎着想爬起来,他的眼前已看到无数块破碎的青花瓷片在飞舞,而瓷片间隙竟然都是殷红的血液,似乎是自己的血。
很快,方嘉许就觉得自己胳膊上像是被蚊子叮了几口,不知怎的,眼皮一沉,睡去。
无休止的黑暗,让方嘉许无法挣扎,心中的疼就像失去最亲亲人一般,让方嘉许紧闭着眼,眉头紧锁。
陈可欣叹了一口气,直起身来问旁边的人:老爷子很喜欢那青花罐?旁边那人点头道:是的,可以说就差一天二十四小时抱着了。
老爷子刚得的时候还好一些,但那时候每天也要看上五六个小时,后来越看越觉得喜欢,于是就抱在手中,为了这个,家里面都铺地毯,所有尖锐的地方都磨去。
那为什么还破了?陈穴欣问道。
老爷子上厕所,忘记自己还抱着了,一不小心就碎了。
陈可欣皱了皱眉,道:然后呢?此刻已是接近凌晨时分,陈氐中医院显得安静得异常。
老爷子先是大叫一声,然后捂住胸口就倒下了。
那人说道。
陈可欣点了点头,道:我们这有护士二十四小时值班,你们也派人二十四小时值班。
是的,陈总。
通知家属了吗?那人大概是方嘉许的生活秘书,道:方老的家人大多在国外,最近的也要明天才能赶回来了,不过我们已经通知了天放集团的方总,她过一会就过来。
方雅,是她啊!陈可欣点了点头,道:我们出去,让方老好好休息。
见陈可欣一出了病房,苏晨连忙问情况怎么样。
陈可欣点头说还行,危险已过去,但是老人的心理调理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正说着,走廊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嘟嘟声。
陈可欣一抬头,自然看到方雅。
方雅看到陈可欣,还有任远,连忙道:啊,是你们,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方雅已走到任远身旁,语速很快:任先生,好久没见了。
任远点了点头。
方雅又问陈可欣:陈总,现在情况如何?还好,身体各项体症已稳定,但是我想老人苏醒后会有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整,要做好心理疏导与护理,这个时候,我们医生就没什么办法,还要你们家属多花一点时间。
方雅连忙道:那是的,我那几个堂弟都往回赶,应该会住上一段时间。
说到这,方雅又对任远道:任先生,我先去看看我叔公。
本来,还有好多话要对任先生讲的。
任远轻声道:你忙!方雅点点头,随陈可欣一同到观察室通过屏幕看里面的情况。
走廊上就剩下任远与苏晨,苏晨缓缓转过头,对任远道: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任远笑了笑,道:很多人看了我就情不自禁想跟我聊一聊!哈,你还当你是牧师啊。
任远目光一亮,道:方嘉许老爷子这种状况,我想到一个人最合适。
谁啊?孙不周啊。
他?苏晨语气显是不信,道:他怎么行?任远呵呵一笑,道:你别小看了这个家伙,我看啊,至少在心理咨询这一行他是顶尖的,心理催眠术很厉害,这老爷子身体健康可以出院了,再让这小子上门去做心理疏导,应该会更好一些。
那行,等下你跟方雅说说。
苏晨说道。
这个不用我说,自然会有人把方嘉许介绍到孙不周那去。
苏晨好奇了,道:你又提前知道了什么?只是感觉而已。
任远微微耸了耸肩。
你这人,太恐怖了,是不是明天发生什么你都知道?任远摇了摇头,道:知道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就是知道。
打什么哑谜?苏晨嗔道。
未来是模糊的,只是在瞬间清晰,但是不是结果却也不知,因为那也是可以改变的。
你说是一种概率?苏晨心中一动。
任远:差不多吧,人言善《易》者不卜,因为不需要卜,知道与不知道其实都是无所谓的。
你是高人才这样说,可是很多人还是想知道,比如说明天股票会不会涨,出门会不会被砖头砸到,你没看过一部美国电影叫《先机》吗?那个人就总能提前知道自己三分钟后发生什么。
任远:那样的人一定痛不欲生,因为他一辈子注定是躲藏与逃避过日子。
苏晨认真想了想,道:你说的,好象很有道理。
任远哈哈一笑,道:我说的一向很有道理。
正在两个人很严肃的探讨之时,方雅回转,见任远还在,微微一笑。
出于礼貌,任远自然问一句:里面情况怎么样?方雅道:还稳定,亏得与陈大妙手在。
一阵淡然的香风扑来,完全遮盖医院独有的味道,陈可欣走了过来,道:方总谬赞了。
任远目光一亮,觉得白衣在身的陈可欣更有平时不同的韵味,当下淡然一笑道:佛家言人有五毒,深不可拔,可欣,你可知有哪五毒?陈可欣对这些自然熟悉,立刻答道:是贪、嗔、痴、慢、疑五毒。
任远:对,贪就贪婪,贪名贪利贪色都可以是贪;嗔就是怨,怨天尤人;痴就是痴迷,痴于情,痴于物;慢就是傲慢,所有人都不在眼里;疑就是怀疑,一天到晚总是疑人疑事。
这五毒深植人心中,迷失本性,各道修法首重戒,就是为了祛除五毒。
方雅,可以说你叔公有很严重的痴病。
我听人说,一天二十多小时都抱着那青花罐子,可见心中喜爱已到了极点,日夜神耗其中,突然今天罐子没了,碎了,即便是身体没问题,心理上会遗留很严重的问题。
任远这么一说,方雅立刻焦急起来。
方雅与方嘉许叔公感情很好,小时候经常到叔公家玩,得的疼爱呵护不少,连忙道:那怎么办?任远道:恐怕要好好找专业人士调理一下才行。
方雅道:谢谢任先生的建议。
苏晨眉微挑,一双秋水一般的眸子一转,立刻配合道:任远说的有道理,我就听说一个故事,说古代一个书生喜欢上画中的美人,所以天天看,结果人就病了,不醒人事。
后来醒过来,书生告诉家人说他到画里面去与画中美人过了一辈子哩。
陈可欣道:苏晨说的没错,这类故事其实古今中外都不少。
红楼三楼,凌晨一点左右,明月跃上对面的高楼。
苏晨终忍不住喂了一句。
可是,任远没动静,苏晨只好又喂了一句。
任远睁开眼,苏晨嘻嘻一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你冥思了,不过想来想去有一个问题还是想问。
问吧。
那五毒你都去了没有?任远笑了笑,道:你说呢?苏晨想了想:我觉得你一个都没去掉。
是吗?苏晨嗔笑道:算你都驱除了,你是高人,是神仙嘛。
不过,我觉得你还剩下一个痴了。
和那方嘉许老爷子一样?苏晨很认真的点头,道:异曲同工,不过你是情痴。
任远笑了笑,道:苏小妹深知我心了。
苏晨被任远忽然这一句苏小妹叫得心里甜甜的。
任远又不作声了。
苏晨也不作声,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月亮。
这个简单的动作任远其实都有一通大道理说,他说现在人很少抬头看天,因此天道不眷顾,所以没事就多抬头看天,特别是晚上。
苏晨的嘴角悄然翘了起来,心里说道,有时候任远真像一个老夫子,说起话来唠叨得很。
苏晨却又喜欢任远唠叨,这个样子比他冷又酷的时候可爱得多。
唯剩一痴耳,苏晨心中不觉又是喜又是酸。
任远他若没剩下这个,恐怕他竟不会在这里,在那自己都不知道的世界。
夜风很凉,两个人却都不觉,渐渐沉浸各自的内心世界了。
过了一会,两个人的内心世界就像渐渐交和在一起,苏晨感觉到阵阵温暖,而任远也感觉到温暖,来自苏晨的温暖。
他知道苏晨在关切他,关心他。
她有一种期许,却又有一种胆怯,希望他不因为情痴而伤,却又希望他还留一些情痴。
任远感受到这种无私的关心,渐渐放开心神,渐渐,他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感的境界,不能说有多高,但能说有多好。
这种感觉,在苏晨来说就是交融,就是情醉。
八卷 都市妖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