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鱼走进南河镇的时候,恰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沿着镇中间大道,他找了一家小酒馆,方要进门,却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一把揪住了衣衫下摆。
大爷,给几个钱花吧。
小叫花伸出手道,他穿的象一个叫花子,但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却象是拦路抢劫一般。
宋鱼一笑,方要掏点碎银子给他,却见小二跑了出来,一脚揣在小叫花屁股上,骂道:死花子,让你在这里吃点剩菜剩饭,已经不错了,还敢敲诈本店主顾啊。
还不快滚,再不滚,打断你的狗腿。
花子被小二揣的仰面跌倒在地,不知是疼的爬不起身还是怎么地,就那么躺在地下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喊道:杀人拉,有狗仗势咬人还要杀人啊……。
他这一嚷嚷,周围立时有不少看热闹的围了上来。
小二骂了一句,还待上前揣他,却被宋鱼一把拉住,然后蹲下身,扶起小叫花,道:小兄弟,伤着哪没?若是没伤着的话,今天中午我请客,请你吃一顿,算是陪个不是,如何?他的话音方落,小叫化已经止住了哭声,嘻嘻笑道:好啊,好啊,我已两天没吃东西了,肚皮都饿的贴到脊梁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宋鱼的手往店里跑。
小二气的在那里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
宋鱼也只有苦笑,跟着小花子坐在一张临窗的桌子上。
小花子的屁股还未沾上凳子已大声喊道:小二,点菜。
小二心不甘,情不愿的慢吞吞走了过来。
来一个葱花鲈鱼,一定要松江四腮鲈鱼;来一盘小牛腰肉;蛋炒鸡丁,鸡丁一定要未满岁的***现刨才行;清蒸河蟹,油焖大虾……。
他一口气要了十个菜,末了又补充道:你们这里有做不了的菜,尽管去大酒楼订来,今天有大爷请客,你不必害怕没银子。
二走了之后,宋鱼不由连连苦笑。
小叫花哈哈一笑道:怎么?是不是心疼了?后悔请我了?摇摇头,宋鱼还是苦笑着道:不是心疼,是没那么多钱!没钱?‘呵呵’,不就是钱么?你没有,我借给你,不过要算五分利。
小叫花便说便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锭扔在桌上。
好,五分利就五分利,先喝个痛快再说,小二上酒。
宋鱼大笑着道。
周围不少食客都转过身看向这两个怪人。
请客的没钱,要人家请客的却借钱给他,而且还是个小花子。
酒馆虽小,酒菜上的倒很及时,也不知是自己做的还是去大酒楼订的。
酒菜一上来,两人就吃喝起来,小叫花不知是真两天没吃饭还是原本就饭量大的吓死人,他自己一个人竟然吃空了九个菜,最后一个油焖大虾,宋鱼第三个还未吃完,就又见了底。
两人杯来盏往,最后干脆搬起酒坛子来狂饮。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身上有钱还要……要……饭?还要你请客?小花子醉眼迷离的问道。
你能说……则说,不能说,我……我又何必问?宋鱼说话也已经含混不清。
‘哈哈’……,好。
真是……知己,来……来,再喝。
两人这一喝,竟是由中午喝到了晚上,结帐时,小花子把十两银子直接扔给了小二,也不等找回,就和宋鱼搀扶着走出了酒馆,小二却在那里暗暗作乐,这两个醉鬼,又让自己多赚了一两多银子的小费。
出了酒馆,两人向前走了一阵,小花子忽的一推宋鱼,道:你走吧,我要……回我的乞丐窝……去了,你……可……可要记得,欠……欠我十五两银子。
宋鱼打了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站住脚,向后挥了挥手,也不知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就脚步踉跄的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宋鱼的身影逐渐模糊之时,小花子的双目忽的精光一闪,原本摇晃不止的身形如铁柱一般钉立在地上,面上再也看不出丝毫的酒意。
只听他嘴里自语道:‘狂捕’宋鱼……。
郭逐风看到宋鱼的时候,不得不佩服宋鱼的记性和韧性,宋鱼只到他家喝了一次酒,竟然就能够凭着酒后的记忆,在如此深夜,说是两腿走路,却是四肢爬行的情况下找到他的家门,并在他开门之时还能认出他是郭逐风。
好不容易将宋鱼弄上炕,他自己却只能找来张长椅子凑合一宿了。
他和宋鱼认识早在三年前,三年前,采花大盗夜花蝶在临安府境内连番作案,临安府的捕快却是连影都抓不到一点。
无奈之下,遂向刑部申报,刑部派了宋鱼前来接管此案。
而郭逐风当时就是临安府辖下,南河县衙的捕快头,那次夜花蝶在南河镇再次作案的时候,被他和宋鱼同时发现并当场抓获,以他那次的出色表现,临安府尹丁应天本想向上替他请功,升任他作临安总捕,可他却实在不通官场阿谀奉承之道,因此,他现在依然只是南河县的一个小捕快头。
宋鱼一向很佩服郭逐风的追风逐浪腿法,对他的为官之道却总是大摇其头。
郭逐风却说他这是以他为榜样才会如此,宋鱼便大笑着骂他没出息,以谁为榜样不好,却是以自己来为榜样?这些都是三年前发生的事了,他们也仅仅是只见了那一次面,喝了一次酒而已。
但从那之后,两人心里却都已将对方视为朋友,当对方为莫逆之交。
这个世上还总有那么一些人不为名,不为利,不为己,只为人的忙碌着。
只要别人过的幸福、安康,他们就会感到开心,快乐。
这种人胸中大都有一腔冲动的热血,这样的人相遇时,只要一眼便会相知和感动。
在有些时候,世人都称他们为傻子,但这世上若真是再没这种人的话又不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那些经世流传的轰轰烈烈的故事又不知该如何去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