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儿,不错嘛!每次衣服都洗得这样干净!我正要去做胸透,冷不防被人在后面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江枭,他正穿着我昨天晚上为他洗的那套衣服――我的天!他昨天晚上没回宿舍呀!他什么时候去换的衣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给我洗衣服吗?周瑜!里面的医生在叫我,我扭身就往门里走,却被他抓住了胳膊,因为洗衣机会损坏我的衣服,而你不会……说完他就笑了起来,我就在他的笑声中进了胸透室。
手术做了一两年了吧?那个年纪有些大的女医生突然问我。
什么手术?心脏修复手术啊……哦,去年春上做的。
在哪儿做的?我们县里。
恩?不会吧,你们县里能做这样的手术?哦,是省里去的专家。
哦,怪不得,你这个手术是我见过的最成功的一例……医生忽然笑了,你运气好,命好。
在我即将走出门的那一刻,周瑜――医生叫住了我。
平时多锻炼身体。
恩。
注意不能参加过于激烈的运动,诸如篮球、足球、长跑等。
恩。
没事了,你去做肝胆B超,出门向左走。
恩。
在医生含笑的目光中,我走出了胸透室的门,我很想再回头看一下那个医生,可惜门外那个同学等不及地进去了,并且把门关上了。
0107班!过来!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挥动着竹指似的胳膊、竹根似的手指大声喊着:男生这间!女生那间!快点!哇……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这场旷日持久的体检战的确让所有学生都失去了耐心,都巴不得早点结束。
排队!排队!不准拥挤!可是,班主任的话一点作用都不起――后面的一挤,我就不由自主地进了那个只许男生进的门。
把鞋子、衣服都脱了!两个中年男医生冷冰冰地说道。
这是检查什么呀?还要脱衣服?可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思量,快脱!乖乖!变成恶狠狠地命令了!我赶紧去解衬衫的扣子。
当我把衬衫往墙边的衣架上挂时,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枭。
他好象很不情愿地脱了衬衫,然后很不情愿地向墙边走来。
我赶紧往一边让,可他还是看到我了――他对着我甩了甩头发、挤了挤眼睛。
我忽然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粗粗的十字形项链,一如他左手腕上的链子一样黄灿灿的。
把裤子、内裤都脱了!啊?我差点叫出了声。
一丝不挂!听到没有?一丝不挂!我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脱,而且是连脱的意思都没有。
不脱是吗?不脱就卷被子回家!两个医生好象只长了一个嘴巴,每次说话都是异口同声,你们!都出去!下一批进来!我再环视四周,没有一个出去,而且是连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同学们对这个劳什子的S大学还是挺珍惜的。
我也没动,更没出去――虽然我的目标是上北大,但是命运已经把我安排在S大学了,我别无选择。
罢了!不就是脱个裤子么?想当年,那韩信还忍受胯下之辱呢!想到这里,我三两下就把自己脱成了光屁股,然后沉着冷静地把裤子、内裤放在墙边衣架上。
再说一遍!不脱的出去!医生开始把那些不脱裤子的往门边推。
那些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看看我,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光屁股就暴露在这个宽敞明亮的空间里、暴露在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医生眼前。
最后一个脱掉裤子的是江枭,他没有把裤子挂在衣架上,而是顺手丢在脚边的地板上,然后用一只脚尖不停地拨弄着。
站成一排!可是同学们勾着头移来动去,就是站不整齐。
你!还有你!医生过来了,三推四搡,我们总算站得令他们满意了。
我偷眼向左右看了一下――乖乖!江枭怎么在我右边呀?我禁不住侧过脸,从上到下地看他――从他下巴的幅度来看,他并没有低头,不像其他同学那样下巴都挨着胸脯;但是他的眼睛好象是斜视的,不知道在看什么,抑或什么都没看;他的嘴角是下撇的,好象在对医生宣布他对脱裤子这个游戏并不在乎;他的脖子恰到好处地长,脖子上恰到好处地挂了个项链,项链的十字恰到好处地垂在胸口上,胸口上恰到好处地长了一颗小黑痣;他的肚子看起来很平滑,一层薄薄的肚皮下面隐隐露着代表力量的肌肉;他的……哈!我正要接着往下看,突然听到江枭邪邪地笑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目光从他的肚子移到他的脸上――天!他正在盯着我看呀!羡慕吧?小可怜儿!说着他又在我身上扫了一遍,然后下巴一翘,再也不看我――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在笑!双臂侧平举!双臂前平举!起跳!下蹲!……这是在体检么?这是堂堂社会主义社会大学入学的体检么?简直与古罗马奴隶主摧残奴隶没什么两样!可是!可是!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今日汝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尔等宰割’了!好了!把衣服穿上,到化验室抽血!一声令下,同学们立即主动奔向墙边的衣架,全然不是脱衣服时的被迫样子。
最后一个穿裤子的还是江枭,我穿好鞋子正准备出去,却被他叫住了。
他不紧不慢地穿好内裤、裤子、衬衫、鞋子,然后很轻松地甩了一下头发,对着我弹了一下指头:走吧!刚走到门外,江枭就大笑起来,好象忍了很久,终于爆发了一样。
他姥姥的!白让那两个老东西看了,一点儿人性化都没有,怎么不找两个靓妞来呢?把袖子挽起来。
天呐!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是针呀!我哆哆嗦嗦地挽袖子时,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尖尖的针头――越是不敢看、越是忍不住要看。
医生……我……我……一阵冰凉的刺痛来自我的胳膊,同时一阵牵拉般的疼痛来自我的胸口。
天!那针桶里红艳艳的,是我的血么?天!抽这么多血干嘛?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胸口好闷、喘不过气,接着眼前就开始昏暗,耳朵里好象有知了隐约的叫声……我的胸口要爆炸了,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的蝉噪突然消失了……妈妈――我努力地叫了一声,就与这个光明而热闹的世界隔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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