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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2025-03-25 12:03:33

12月25日 晴放下,你的外六根,内六性,中六识,一直舍去,舍至无可舍处,是汝放生命处。

十七楼的窗下,铁路上一列火车正在慢慢通过,汽笛的轰鸣声适时闯进秦翠凋的耳中。

她抬起头望了过去,十七楼不算高,火车的轮廓完全可以看得清,但是那标注着起始与终点的刷漆字,秦翠凋使劲地瞪眼看去却也是瞧不分明。

此刻,她好想知道那列火车的终点在何方,她被这个想法折磨得几欲从这窗口跃下去。

人是需要一个终点的,就像自己在这个城中孤苦伶仃地浮云般飘着,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已经好累好累。

也许自己该去寻找一个终点,将自己好好地安放下来,不再飘泊。

那列绿皮火车已经驶得远了,轰鸣声也渐不可闻,秦翠凋仍是愣在那里,终点是个令人渴望的名词,这代表着一生的苦难都可以结束了。

可是,终点在哪里呢。

秦翠凋惘然了。

电脑屏幕的右下角QQ头像闪动起来,是风声,她点了开来,弹出一个对话框,翠凋,好久没见了,公司有没人欺负你。

秦翠凋差点落下泪来,有的,有人在欺负自己,可是没人在意。

她犹豫一阵,打出几个字发了过去。

没有人欺负我,我很好。

那就好,我真不放心你。

风声附过来一个笑呵呵的表情。

秦翠凋心里一动,忙敲出一句话:既然不放心,那你就回中国来。

她以为风声会想很久,但是几秒内回复就过来了,不想回中国,这边很好,女孩子很漂亮热情,我喜欢。

秦翠凋突地心痛起来,风声大概在英国早就乐不思蜀,也许那里已经有位美丽的女孩子吸引了他,而自己还在这厢自作多情,真是可笑。

她这样嘲笑自己,但还是不肯死心,忍着痛又发出一条,以后还回中国来吗?呵呵,不会回来了。

这次风声回复得更快。

秦翠凋终于死了心,原先准备在肚子里的问题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都不必再问了,那束黑玫瑰也无须再去问,全部都是自己弄错了,枉自多情而已。

翠凋,你有没有想我。

许久风声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秦翠凋苦笑起来,想过千遍万遍那又怎样,最后都会是别人的东西。

她黯然地关掉了QQ,风声跳动的头像立即消失。

转过头,窗下一列火车朝刚才相反的方向驶了出来,依旧瞧不见它终点的标注,但是须臾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暂且就当路的尽头便是自己的终点吧,把这二十多年的喜怒哀乐都留埋在这城里,别再跟随。

下班的时候气温突地降了几度,空气中氤氲着雨的气息,秦翠凋缩着肩挤在公交站台上,寒意像水冲刷着身体,遍体冰凉透骨。

这次小罗没有与她同行,中午的事情后小罗没有找她说过一句话,大概她觉得不好意思吧,毕竟话是从她的嘴里传出去的。

秦翠凋等了很久才等来12路公交车,毫无例外里车上人满为患,她又被挤在车门前。

到站,下车,进电梯,一气呵成,一分钟也不耽搁。

门口站着一个人,秦翠凋低着头只看见那人的脚,那是个男人的脚。

她没有理睬从包里取出钥匙,依旧低着头。

翠凋。

挺熟悉的声音,秦翠凋听了出来,正是今日祸端里的男主角。

她略略地抬起头,待瞧见他额上的纱布后,惊讶地道:韦总,你头上怎么了。

没事。

韦风笑道,昨晚我回去找苏珊,遇到几个小流氓,被他们用酒瓶砸的。

原来在自己走后韦风是返回去找苏珊,看来他很爱那位苏珊小姐了。

她微微一笑,道:那你们和好了吧。

是的,和好了。

那韦总现在是找我有事吗?是,下午我听说餐厅的事情。

秦翠凋忽是一慌,手里的钥匙没有插进锁孔中。

韦风也知道了餐厅的事情,那冯楚湘说的话他相信了几分呢,所有的人大概都相信自己在暗恋他吧,也许他是来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她定了定神,道:这件事啊。

钥匙插进了锁孔,门开了,秦翠凋走了进去,屋里一片黑,她找到开关按开。

韦总,那件事需要我解释吗?解释什么?韦风有些愕然。

秦翠凋微笑着走进房间拿出一幅画像,她把这幅画像放到韦风的手中,道:韦总,你看这个吧。

韦风瞅去,正是那日秦翠凋照着自己样子画的一幅肖像图,如今这幅肖像图已经装裱好,里面男人微笑的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刻板的像框,活生生地在眼前。

秦翠凋退后几步,道:韦总,这是上个月我在你的办公室画的。

今天在餐厅里他们口中所说的肖像就是这幅,当然你肯定也知道他们说我暗恋你。

其实,这……其实什么?其实韦风早就明白了,可是他仍是忍不住相问。

秦翠凋走到窗子旁推开窗,冷风陡然冲了进来,她抱住肩,慢慢地道:其实我画的并不是你,并不是。

我知道不是我。

你怎么知道。

秦翠凋怔住了。

那天我问你是不是画我,你没有回答,我就知道了。

知道就好,韦总,我不想和你有什么误会,也不想妨碍你和苏小姐,或是冯楚湘。

韦风心里重重一震,不是自己对秦翠凋有什么误会,而是她对自己有误会,她误会自己和苏珊甚至冯楚湘的关系。

翠凋,不是的,我……他急急忙忙地想解释,但是秦翠凋已不耐烦听下去打断道:韦总,我感觉好累想早点休息,请你回去吧。

韦风看到她冷然的眼神,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腊月的冰霜一般的寒冷。

忽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次嘴唇翕动但还是没有吐出来,最后他只得轻声道:对不起。

说完,他将手中的画像慎重地放回秦翠凋手中,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他离开已经很久了,秦翠凋才关上门,其实这件事不关韦风,但是自己仍是不免把怒气洒到他的身上。

对不起,韦风。

两日后是平安夜,公司照常上班,但是下午的时候已经出了通知,因为明天是圣诞节,公司一年一度的化妆晚会每位员工都勿必出席,违者扣发当月薪水若干,等等。

公司里喜气洋洋,每个人都容光焕发,就连平日里不显眼的角落里都光堂堂起来。

秦翠凋依旧不以为意,她变得更忙碌了,从上次餐厅的事情后小罗也不再和她说话,她也没去找小罗,人活在这世上本就是只顾自己,何须多言,只要明白。

第二日是圣诞节,白天公司放假,晚上举行晚会。

大清早地起来后,秦翠凋便带着风太大去了郊外陵园浮若的墓地。

仅仅只是四个月的时间,浮若墓碑上的字迹已经被风霜侵蚀得掉了颜色,她心痛地抚摸在那块名字上。

早上没有阳光,墓地上阴森森的,寒气刺骨,秦翠凋略呆了会便已经受不住,她将包里的纸钱拿了出来燃在火盆里,烟丝袅袅直上。

听说烟若是碧青直上表示亡人收到了生者烧给她的纸钱,而且就在身边。

秦翠凋忍不住大呼,浮若,浮若。

衰草连天的墓地里没有人回应,凄凄的回声如雁翼般远去,一人一狗,对一墓碑,冷清廖然。

回来的时候秦翠凋一直把风太大紧紧地抱在怀中,以免它又窜出车外捣乱,这最后的一天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而且风太大很暖和,抱着它会暖暖的。

秦翠凋在菜场下了车,王大妈还在这里摆地摊,瞧见她来了王大妈仍是欢天喜地迎了上来。

翠凋,今天放假休息了。

嗯。

她点着头。

王大妈,我是来找你有事的。

什么事?是想找宋意吗?上次你们两个见面后怎么样了,我问过他几次但是他不肯说,肯定是不好意思。

王大妈喜滋滋地。

王大妈,我找你是想你代我暂时照顾一下风太大。

秦翠凋的脸刷地又红了。

风太大?王大妈扭头看着。

它在这里,风太大是只狗。

王大妈一拍大腿,道:哎,一只狗叫什么风太大,我还以为是个小孩呢。

我家老头也挺喜欢狗的,一直吵着要养一条,我没准他还怨着我,这下好了可遂了他的心。

对了,你是要上哪里去吗?嗯。

我要去外地出差,可能时间有些长,所以想请王大妈帮我照看风太大。

秦翠凋违心地撒了谎,她并不想说自己是要离开这座冷漠的城市。

那好,风太大就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出差,我一定把它养得肥壮壮地。

谢谢王大妈。

秦翠凋感激得眼泪恨不得掉下来,她握着王大妈的手道:大妈,宋意那里也帮我说声,就说我配不上他,来日他定会找到一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

你这孩子呀,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宋意不好么。

王大妈有些嗔怪。

不是他不好,是我不好,所以配不上,大妈,你帮我转告他吧,谢谢了。

王大妈无奈地道:那好吧,我会转告给他的,但是翠凋你以后如果遇上了好男人千万不要放弃。

嗯。

秦翠凋重重地点着头,她瞧着王大妈道:大妈,我先回去收拾衣物,今晚的火车,风太大就先放在你这里了,拜托了。

你放心走吧,一切有我。

秦翠凋走出了很远,王大妈仍是注目着她,风太大乖乖地缩在地摊边上没有吵闹,黑溜溜的眼珠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噙着些泪花儿,似乎它已经知道主人的心意了。

回到家中,秦翠凋开始收拾衣物,其实并没多少衣物可以收拾,随遇而安吧,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如果到某处再也走不动了,便在那里留下来老去。

桌上木框里的风声对她微微地笑,如沐春风的感觉。

秦翠凋走上前去用衣袖擦拭干净,又找出一块干净的碎布将它包裹起来,这才小心地放进了箱子里。

不出片刻所有该带的东西收拾好,她坐在床上四顾,房里那么熟悉让她几乎不忍舍弃。

她拭着眼角边的泪,又瞧到了窗台上放着的风信子,如今它已经抽出大片的绿叶来,但是还没有结出花苞。

自己走了后,它大概会因为缺少水份而枯萎掉吧。

秦翠凋叹了一声,从厨房里打来水浇在风信子的叶片上及根部。

能活多久就多久吧,如果它够坚强也许能支撑到花开的时刻。

瞧着时间尚早,秦翠凋坐回椅子上开始写起日记,这大约也是最后一次记日记了吧。

天完全下了黑后,秦翠凋将箱子拖进电梯,在公路上她拦了一台的士直奔公司。

司机大哥,请等我一下,我上去马上下来。

秦翠凋抬腿迈出了车门,外面的空气凉嗖嗖地,冷意像把箭直逼心窝。

公司的化妆晚会是在二楼餐厅里举行,如今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大门口仅留了一个保安看守。

秦翠凋向他打了个招呼便走进林经理的办公室,将一封辞职信放到了他的桌子上,信里已经言明的工作的进展情况以及一些未处理的事情。

出得门来她忍不住在二楼停了下来,在门口向里面瞧着,里面的灯光很暗,声音也很喧闹。

秦翠凋静静地看着,很快她就瞧到了一身白衣长裙的小罗,果然小罗还是扮演仙女。

她的目光略过小罗继续向里看去,在餐厅的中心位子她看到了韦风,韦风装扮成一位贵族青年,身着法国中世纪的骑士服装,一袭金色的长发垂到肩上,在他腰里还挎着一柄古铜色的西洋剑。

此刻,他正在和一名扮成埃及艳后的美艳女子聊得热火朝天,秦翠凋瞧了一眼便认出她是苏珊。

秦翠凋还看到了噘着嘴坐在他们身旁的冯楚湘,她的扮相也是不俗,是传说中向雅典人民抛出橄榄枝的智慧女神,而今夜她手中的橄榄枝将会抛向谁呢。

秦翠凋不想猜却也能想到,那人就在这餐厅的正中,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餐厅里的气氛是过年一般的隆重,所有的人都是高高兴兴地,而秦翠凋却感觉与这种气氛格格不入,这是别人的欢乐,而自己只不过是在目睹一场别人的欢乐。

秦翠凋转身离去,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