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后,风雪不曾停。
积雪为浮月宫覆上一层银装,远方山端的瀑布亦是因气候早已不见流动。
似是知晓谢长亭与妻妹闹了不愉快,连宫内的仆从们都变得沉默寡言。
一夜之间,偌大浮月宫变得死气沉沉。
那夜过后,谢长亭似乎变得忙碌起来,李慕英鲜少再能看见他的身影。
诚然,她心下亦有些抵触与谢长亭相见。
原来,从前待她这么好是有预谋的,只为将她亲手送至对方门下,以方便日后继续维持交集。
宋应谢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每每想到丈夫对旁的女子念念不忘,她便难过得近乎无法呼吸。
为此,李慕英搬去了最偏僻的角落,吃穿用住皆在这一方,以逃避现实。
期间谢长亭曾前来拜访,被她用各式各样的理由拒之门外。
连续几次吃了闭门羹后,谢长亭识趣地没再叨扰。
那几日是李慕英最难熬的时候,既想出门拥抱对方,又为自己感到不值。
自己出身平凡,路遇坎坷,是谢长亭好心收容。
是她自作多情,天真地以为对方爱的人只有她。
傻乎乎地倾尽所有,最后被弄得遍体鳞伤。
是她活该。
难熬的几日过后,李慕英开始静下心来修行。
术法秘籍虽是宋应谢所授,但她并未打心底怨恨对方。
毕竟师徒一场,宋应谢又已嫁作人妇,不曾出面叨扰他们的生活。
她想努力修炼,哪怕无法超越宋应谢,至少得小有成就,抵达至有资格与谢长亭肩并肩的地步。
修行时易忘却时间,李慕英光是习几个简易的万用术法,回神时便已过了三日的光景。
在厢房中久居,李慕英想着出来透透气。
修行使她不知疲倦与饥饿,三日不食不眠依然精神气十足。
屋外风雪已停,冬阳高照,气候正暖。
如此岁月安好,教她有些难以置信,前段时日里的自己、竟险些没有活下去的盼头。
谢长亭不在,不知此刻又在书房忙活些甚么。
近期她不愿面对,故而专挑与谢长亭所在之地相对较远的地界转悠。
转着转着,两道隐隐的谈话声,促使她停下了脚步。
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是不会帮你的——是谢成欢的声音。
声源来自一块假山后,与她说话的是名男子。
谢成欢,此事事关重大,你若不出面,他日地府沦陷,必会殃及六界!你不为我……不为地府想想,也该为人界想想,毕竟这是你出生的地方,你忍心看着它被一朝覆灭吗?男子的语气轻而急,所述的内容听着极为重大,话尾带着几许微微的恳求。
谢成欢却是保持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的态度:——我没有那能耐去拯救六界,地府人才众多,我区区一只小花妖,做不来那无量功德。
赵玺之,你去找旁人做这事吧。
我现在是地府的叛徒,与我联系,只会败坏你的名声。
男子沉默良晌,道:……谢成欢,你终究还是不懂我。
本以为男子还会与谢成欢纠缠,哪想话说完便没了下文。
直到谢成欢从假山后走出来,李慕英方知男子早已先行离去。
彼时谢成欢脸色有些许不自然,见了李慕英很是惊诧:阿英,你怎么在这?李慕英赶忙给自己找理由开脱:我出来散散心,刚走到这儿。
其后状似不经意地指向她眼角:阿欢,你怎么哭了……?有吗……?谢成欢闻言一愣,随即慌忙抬手擦拭眼角的泪,笑道:没事儿,方才沙子进了眼睛,被我揉出来的。
不待李慕英开口,谢成欢又笑着上前挽住她手臂转移话题:阿英,你将自己关在房中近十日,可算知道出来散心了。
来,我陪你走走。
咱不理我那个混账哥哥。
话音刚落,谢长亭的声音蓦地自前方响起:死丫头,说谁是混账?李慕英面容一僵,举目望去,只见谢长亭一袭墨竹白袍,缓步向她们走来。
天际的冬阳恰好映照在他脸上身上,温润俊美的轮廓与修长的身躯一览无余。
仿似画中仙,景中物。
如此绝美的一幕,谢成欢倒是毫不给人留颜面,没好气地哼哼:——谁对外人念念不忘谁就是混账。
阿英,我们走,别理他。
二人欲走,谢长亭即刻握住李慕英的手,启唇轻唤:阿英。
李慕英心口一滞,不禁驻足,眼睛却不敢回头看他。
旁侧谢长亭则握着她手覆于自己脸庞之上,轻声道:对不起。
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但……我会努力补救。
还请你莫要再与我置气了,好么?气坏了自己身子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