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渐/文2022/6/19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云栀朵半倚在凭栏处,嘴里喃着今早读到的一句诗。
汀陵今日迎来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似鹅毛轻飘,似幻云浅落。
好应景啊。
呢喃完,她又自我评价了一番。
啧,大清早冒个头出来就为了吟诗?我当是哪家俏姑娘对窗报相思呢。
宋狌打着哈欠,后半句话含糊不清,一只手闲闲散散地揉着惺忪睡眼,另一只手将那扇窗户拉到最开。
报你妈!云栀朵直起身子,好不容易凝聚上心头的一点点诗情画意被他一句话打得粉碎。
那过来,我跟我妈吱个声。
宋狌龇牙一笑,半挑的眉毛肆意又挑衅。
晦气。
云栀朵翻了俩白眼,跳下长椅,不忘跟他呛嘴,您老人家大清早口气就这么臭,还指望有姑娘跟你玩相思?闻言,宋狌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轻嗅,斜长的眼尾全是笑意:隔这么远你都闻得到?云栀朵:……我老人家就不用你操这个心了,有没有姑娘思我,大伙儿皆知。
他还在继续,一贯的嘴脸,一贯的欠揍。
干嘛一大早蹲在我窗边?你该不是也暗恋我?宋狌这个人,嘴贱,天生就欠抽。
云栀朵不理他,直接摊着手心将刚才自己踩过的长椅随意一擦,一屁股坐上去,半个身子倚着栅栏,一条腿斜斜杠在另一张长椅上。
按平时,她早受不了走了。
宋狌轻嗤,两只手撑在窗边,脚一勾,将书桌旁的软椅给勾了过来,坐下后抱着手臂看着对面没什么心情的云栀朵。
汀陵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要早,伴着簌簌寒风,吹得人犯哆嗦。
喂——宋狌一抬下巴,终于忍不住关心,你不冷?云栀朵斜眼瞅他,只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直愣愣目视前方。
她家跟他家几乎是墙贴墙的距离,这个栅栏式的露天阳台却很不巧地跟宋狌房间的窗户挨得极近。
开个窗就能摸到的距离。
啧,哑巴了?宋狌拿起书桌旁的一支笔丢到她身上。
云栀朵都懒得接。
不说话?不说话信不信我爬窗过去揍你一顿?来啊!揍死我!在宋狌这里,云栀朵向来收不住脾气,也从来藏不住情绪。
宋狌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她便什么都泄露了。
宋狌一噎,滚了滚喉咙,放轻了声音试探地问:云叔回来了?只有那个人回来,她才会反常。
云栀朵指尖蜷着,炸起来的脾气被他这么一句话弄得烟消云散。
她不答,宋狌却猜到了大半,半笑着感慨:我就说呢,天那么冷,你哪来什么闲情雅致跑阳台里赏雪,还吟诗。
云栀朵:……盯着宋狌看了足足半分钟。
宋狌对接上她的眼神,战术性地弓起身子,伸腿把软椅给踢走,好给自己留退路。
宋狌,活腻了?嗯?云栀朵拾起他丢过来那支笔空转了两圈,啪嗒一下,被折成了两段。
下一秒,一抹奶牛睡衣身影越过栅栏窜进一扇窗户里,随之,整个戈蓝小巷里传来阵阵嚎叫。
气撒了,人就好受多了。
云栀朵半条腿还搭在宋狌肚子上,整个人却仰躺在床,盯着天花板,鼻尖泛酸,眼尾显而易见的红。
宋狌身上的肉被掐得火辣辣的疼,后劲一上来,忍不住揉搓。
他床不是很大,云栀朵占去了一半,他本能地将一条腿放下床,却没挪开那条搭在他身上的腿。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宋狌垂帘,看着默不作声的云栀朵。
也没外人,想哭就哭吧,大不了老子温暖的怀抱也借你用用。
宋狌对着自己胸膛拍了三掌,轻挪了一下位置。
他也只是随便说说。
毕竟云栀朵不可能哭。
可话音才落,躺在他床上的少女却低低地呜咽出声,在宋狌能看到的地方,几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滴进了他灰白的被单里。
一时之间,痛的就不止是刚才被她掐过的肉,心里的某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住。
怎么欺负都欺负不哭的人,却在今天,她成年之后的第一个初雪天,哭得哽咽,哭得心碎。
床单被她的一摊泪水侵染,他前胸一片也已经湿湿嗒嗒。
呜咽的哭声在他的安慰下转成毫不掩饰的嚎啕大哭。
宋狌轻手臂撑在床上,支起半个身子,拍着她的背,把这辈子没说过的好话都用在她身上的了,可就是半点不管用。
傻栀子。
拍着她背的手已经转移到了她后脑勺,宋狌拥着她躺在床上,而她那条横跨在他身上的腿半分不收敛。
宋狌此时像是她的囊中之物,被占为己有。
窗外雪花簌簌,有几片飘进来,伴着寒风。
宋狌瞧过去,又垂眸看着躲在自己怀里抽泣不止的少女。
这算不算,美人在怀?这过分亲密的姿势维持得太久,意识到这点之后,宋狌动了动腿,不太自在。
他之前可没想那么多,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这丫头现在哭昏了头,等反应过来,怕是又得挨一顿好打。
宋狌主动把人推开,起身拿了纸巾过来,替她把哭花的脸擦干净。
云栀朵缩着身子,半张脸埋在被单上,渐渐回了神。
好丢脸啊。
在宋狌面前哭了一通。
在宋狌的床上,抱着宋狌,哭了一通。
今天这事儿你要是说出去半个字!云栀朵忽然从床上坐起,嗓音嘶哑,后半段威胁的话直接用一个割喉的动作来表示。
少女眼眶全红,眼泪都没被擦干,吸着鼻子,那骄傲的脖子挺直,膝盖跪着,两只眼睛生硬地瞪着宋狌,隐约还能看到朦胧的水汽。
宋狌站起在床沿,无奈叹了声气,弯下腰,掌心摁住她圆圆的发顶,揉了两下:知道了。
云栀朵失力,跪坐着,好半晌才闷闷出声:这次好像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他是拿着离婚协议书过来的。
我以为,他顶多就是没消气,不至于离婚。
我妈骂他挺凶的,这次我爷爷奶奶都没阻止。
我还看到我爷爷拿着烟灰缸砸他身上了,脑门都被砸出道口子,流了血。
云栀朵眼神很空,一句一句机械地往外蹦。
行吧,离就离了,又不是什么死人的事儿!云栀朵用力闭眼,扯过枕头,又倒回了床上。
宋狌听她说着,眉心蹙成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