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朵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沉默许久，云故抬手看看手表的时间，蓦然出声：瞧瞧，一个小屁孩都能看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咱俩这长相……他笑出一声，云栀朵，咱们注定要绑在一起被说三道四。
雨这时候停了。
云栀朵冷着眼不搭理，抬步走了出去，往戈蓝小巷的方向走去。
好想宋狌啊，想他牵一牵自己的手，骂一骂自己。
她后悔了，后悔不在刚才就去找宋狌。
云故从来不是急躁的人，三番两次被云栀朵冷眼相待也毫不在意，他只要目的达到，管她是怎样的态度。
可一直吃哑巴亏，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忍的。
拨通电话，他跟那边的人交代好，随即报了个地址——云栀朵正在往前走的那个地方。
汀陵最多的莫过于胡同巷，以古色古韵出名，但小巷有个弊端。
遇上事儿不好逃跑。
弯弯绕绕，麻烦极了。
青石路不好走，被雨水打湿后，踩到有青苔的地方甚至会微微打滑。
云栀朵走得不快，揪着书包肩带低头看路。
距离戈蓝小巷没多远，穿过这条长长的胡同巷就能到，这条路云栀朵走了十八年，连附近有多少条叉出去通向哪里的路都知道。
风吹在脸上，又冷又湿。
一直低头的原因，云栀朵视线范围并不大，甚至受阻，小巷的宽度只够容纳三四个人，如果有人骑电动车迎面而来，行人还得停下来避让。
这里不像谭中路，那里的巷子里摆满各种摊子，但这里除了长长的还没望到头的路什么也没有。
冬日里，天没到六点就黑了。
刚下过一场雨，灰色依旧笼罩大地，渐渐的，被黑夜替代，迎来更深的灰暗。
兜里的手机嘟地一声震动，很快又没了动静，云栀朵没心思去看谁给自己发信息，垂着眼继续走路。
直到面前被更多的黑影笼罩，低垂的眼里撞入几双非主流的豆丁鞋。
不，不止几双，是几十双。
云栀朵呼吸凝固了一下，缓缓将视线抬起，盯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各种杂乱的红毛黄毛。
街头混混。
这四个字，窜进脑子里。
这边属于戈蓝管辖，治安一向很好，绝对不可能出现街头混混，那只有一个结论——这帮人冲着她来的。
今日气温零下，这帮人却穿得单薄，花花绿绿的图腾低领外套，露出蔓延上后脖的大片纹身。
看着就是混迹多年且有经验的混混。
来者不善。
这帮人动作极快，前后夹击把她逼进右边更小的一条巷子，那是条死胡同，没出口。
云栀朵知道无法负隅顽抗，倒退着，直到后背抵上身后的墙。
可这帮人叼着烟，却丝毫没有其他动作。
半天，都不曾有多余的威胁性的动作，不为财不为色。
大哥，这小妞好有胆识。
站在小弟叼着烟跟最前面的黄毛大哥说道一句。
小心着点吧，云哥说了这妮子跆拳道厉害着呢，说不定一脚踹飞你。
头上扎起一绺杂毛的混混踢了脚他屁股，环着胸靠在一侧，死死盯着云栀朵，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眼神。
云故？云栀朵那双没有血色的眼神因为听到这一声称呼而飘忽，问出这话，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了个大概。
啊，云故啊，这么一来，就什么都说通了。
挺聪明的，既然猜到了，咱们几个兄弟也不跟你打哑谜，一起聊聊天？为首的黄毛大哥往后捋了把头发，手举过肩膀往后招招手，立刻就有人上前给他点烟。
聊什么？书包肩带被她抓到变形，适当地松了松，云栀朵依旧没敢乱动，警惕地盯着这帮人。
随便吧。
那混混吹了声口哨，说是聊聊，可一秒又笑得猥琐地提一嘴，说一说你跟云哥的关系呗。
砰——黄毛被云栀朵揪着领子往墙上摁。
我去！大哥！十几个人惊得下巴都掉在地上。
谁敢想象一个小丫头片子力气这么大。
好啊，一起聊聊，你说一句，我揍一拳，打不过，我今天也咬死你。
云栀朵红了眼，浑身都是戾气。
她从来没承认过邻居们给自己安上的乖乖女角色，骂人，打架，她只要想，就能干得起来。
怕你啊！身后有人上前欲动手，却被她摁着的黄毛大哥呵斥着往后退。
他意味不明笑了声，答应了下来：行啊，不说。
大哥！有人按捺不住。
云哥说了，不能动她一根头发。
他嘴里的烟被云栀朵那一撞掉在了地上，仍冒着徐徐的烟。
烟味很呛，云栀朵从来都讨厌。
容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云栀朵抬脚，将地上的烟一脚踩灭。
让你们来堵我，又不准动我，什么意思。
明明是一句疑问句，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霸气十足的陈述句。
虽然挺憋屈，但还是有人回答：鬼知道。
他们连云栀朵叫什么都不知道。
云栀朵抿唇，自己站进了角落里。
起码现在能确定自己是安全的。
而另一边，同样是错乱的胡同巷里，云故持着根一米长的木棍扛在肩上，跟对方阵营的人对了对眼色后，手一挥，将那根木棍扔到了对面的人手里。
既然喊我声云哥，就别给我客气，往这打！听懂没！此时的云故跟在学校几乎是两个样子，嘴里叼着烟，凶狠，暴戾。
云哥……拿着木棍的颤着手，盯着云故脑门的位置，吓得节节往后退。
听不懂？云故抬手，夹着烟，雾气从他鼻腔里呼出，抬脚就是一踹，滚！你来！他把视线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这帮人没混过社会的小弟始终没外头结交的那些混混朋友有胆识，就这么件演戏的小事儿，竟怂得叫妈。
云哥，真打啊？那人迟疑出声。
真。
云故哼出一个字。
那人握紧了木棍，进一步又退一步，死死往云故脑门盯着。
一棍子下去，若是没控制好力度，怕是要闹出人命来。
他们说要跟着他混，可没真要玩命。